饶是如此,锦绣也不肯说出为何急着求见皇后。
君婼听了锦绣如此这般,留着泪喃喃说道:“还活着,活着就好。”呆怔一会儿回过神咬着牙骂,“竟然诈死陷害皇上,实在可恶,日后别让我见着他。”骂一会儿又嘱咐道,“此事先别告诉皇上,万一皇上雷霆之怒,我也保不住他。”
锦绣夜里住在摘星屋中,嘀嘀咕咕说不完的话,君婼凑一会儿热闹,笑着进了寝室,皇上靠坐在床,瞧见她进来放下书唤一声君婼,“君婼可有话要跟朕说?”
君婼淡定说先去沐浴,沐浴过一头扎上拔步床施展本领,皇上十分受用,暂时忘了南北东西。未醒过神,君婼已疲倦睡去,皇上无奈瞧着她,锦绣为何而来,朕能猜上七八分,难道君婼还要瞒着朕?
因齐世晟之死,君婼不理朕,朕犯了梦游险些断腿,更重要的,下辈子齐世晟仍然阴魂不散,朕还得做小,是可忍孰不可忍。虽说只是说说,到底心里不痛快。
皇上来到屋外吩咐铭恩:“给泸州知州下旨,锦绣来东都前,去了何处见过了谁,详细打听清楚禀报于朕。”
铭恩答应着去了,次日凌晨,君婼送皇上早朝,为他理着金蝉翼善冠,扶着他脸咬一下唇:“有一件事,要与皇上说。说之前,皇上答应我一个请求。”
皇上摇摇头:“朕不听,也不答应。”
君婼唇印了他的唇,小心翼翼说道:“皇上,世晟还活着,求皇上饶了他的性命。”
没想到皇上毫不犹豫痛快答应:“他活着,君婼少一桩心事,朕自然不会为难他。”
君婼感动得靠在他怀中:“就知道皇上宽宏大量,千古明君。”
皇上嗯一声:“君婼知道朕有多好就是。”
君婼又道:“他诈死陷害皇上,我总要为皇上出气的。”
皇上又嗯一声:“由着君婼。”
出了阁门行在路上,边走边想,齐世晟还活着,很好,以后你就算想死,也不能够了,你得活着,朕会让你生不如死。
正想着,铭恩突问道,“皇上,锦绣既成亲了,为何只身来到东都?”皇上瞥他一眼,“管她成亲没成亲,留下就是,人都回来了,再放她出宫,你可就矫情过头了。”
铭恩呆愣愣不说话,自从锦绣回宫,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第141章

沉香阁阁门紧闭二十日,君婼早给憋坏了,如今总算能恣意出门,看天气晴暖,在众人簇拥下闲逛到了后苑,坐在花亭中晒太阳。
服侍的人远远候着,只有锦绣陪侍在侧,君婼说一声坐,锦绣也不推辞,在君婼对面坐了,君婼瞧着她:“锦绣没有成亲吧?”
锦绣摇摇头,“皇后殿下,请勿告诉铭恩。”君婼微蹙了眉,“我不懂,锦绣为何如此?”锦绣一笑,“皇后殿下,奴婢可能暂时不说?”
君婼点头说可,“可是锦绣,铭恩他……”锦绣低了头,“他瘦了许多,昨夜里摘星都跟我说了,他曾大病一场……”
锦绣话语中带了哽咽,低了头再说不下去,君婼瞧着她:“既没有成亲,留下见见采月,对了,摘星的日子马上就定了,待摘星成亲后再走吧。”
锦绣抬头笑道,“皇后殿下盛情留我,我却不知好歹,只怕呆得久了,就没有勇气再离开。”君婼起身扶住她肩,“锦绣,既不舍就留下,我不明白,你为何偏要如此,唉,我允了你暂时不说……”
远远一声唤,君婼回头,皇上笑着走进,铭恩跟在身后,皇上笑道,“就知道君婼在此处,走吧,我们去梅花庵瞧瞧,再去趟延福宫,好些日子没去了。”君婼嗯一声,手交在皇上掌心,皇上牵了她手,低声说笑着出了花亭,铭恩看一眼锦绣,锦绣正定定看着冰雪融化的荷塘,铭恩忙忙跟了出来,皇上一回头:“不许跟来。”
铭恩站住了,瞧着帝后携手并肩越走越远,深吸一口气回过头,唤一声锦绣,声音已是打颤,锦绣侧过脸看着他,脸上渐渐浮起笑容,“铭都知别来无恙吗?”她这样生分,铭恩措手不及,愣了愣方关切问道,“锦绣的夫君,待锦绣好吧?”
“很好。”锦绣重重点头,“他待我温和体贴,能体贴到我心里去,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很温暖很自在很舒服……”锦绣说着声音渐低,一改爽朗,而是少见的柔和,她的笑容,似乎是在思念小别的夫君。
铭恩笑得恳切:“锦绣安好,我便放心了,只是锦绣日后出远门,让他跟着,别太逞强。知道吗?”殷殷如兄长一般的关切,锦绣鼻子一酸,又侧过头看向荷塘,铭恩又笑道,“天气依然寒冷,久坐水边容易风湿,锦绣回去歇着吧。福宁殿那儿还忙着,我先回去了。”
铭恩拱拱手转身出了花亭,锦绣没说话,侧身坐着,眼泪一滴滴滑落下来,打湿了衣襟上绣着的荷花,身后一位小黄门恭敬说道:“奉铭都知之命,护送锦绣姑姑回沉香阁。”
锦绣慌忙抹了抹眼泪,站起身说声走吧,皇后派来服侍的四名小宫女在前,铭恩派来的四名小黄门在后,前呼后拥回了沉香阁,摘星正等在阁门外,瞧见锦绣迎了上来,拉着手笑道:“做了几样小点,都是姑姑最爱吃的,公主刚打发人回来说了,午膳陪着皇上,夜里我们闭门欢宴,公主亲自下厨。”
说着话觑向锦绣,“姑姑眼睛红红的,可是哭过了?”锦绣拍她一下笑道,“是啊,都对我这样好,想到要走,自然要哭了。”摘星摇摇她手,“便留下嘛,今岁科举,让姑姑的夫君留在东都为官,姑姑和我每日进宫侍奉公主,多好。”
锦绣笑道:“不提那些,趁着我在宫中,为摘星缝一些枕头被子,做为陪嫁。”
摘星定在三月初四成亲,沉香阁众人奉皇后之命,若大昭民间嫁女的习俗一般隆重准备,沉香阁每日忙忙碌碌欢声笑语。
入了二月的时候,冰雪消融,杨柳枝头冒出细细的绿叶,晔王妃楚毓灵带着采月抵东都,当日便进宫面见君婼。
晔王妃将采月照顾得很好,有两位伶俐的丫鬟随时跟着侍奉,妆容精致衣饰考究,若富贵人家娇宠出的千金一般,只是面目呆滞,一双灵秀的眼没了光泽,木呆呆的,尚没有皇上刻的石雕有生气。
君婼拉住她手气得直咬牙,世晟啊世晟,瞧瞧你造的孽,采月瞧见君婼,呆滞的双眸微微一动,有两滴眼泪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落,晔王妃在旁道:“一路上不说话,不哭也不笑,喂她吃就张嘴,指指床就躺下,木头人一般,以为是全然痴呆了,这下好了,还认得婼婼,知道流泪,她就有救。”
君婼拿帕子为她拭泪,“采月不哭。”指指身后笑道,“采月瞧瞧这是谁?”
摘星和锦绣走过来,唤声采月,俱是红了眼圈,采月往君婼身后一躲,探出头警惕瞧着二人,摘星抹泪道,“没良心的,自从进了宫中,同吃同住十余年,竟连我也不认得了。”锦绣落泪道,“大昭分别的时候,还跟我哭,说害怕今生再难相见,这会儿见了,倒防坏人一般提防着我,只不知见了世晟公子,又当如何?”
世晟二字若两声炸雷,采月猛然松开揪着君婼衣袖的手,两手抱住头蹲了下去,紧缩着身子簌簌发抖。两名丫鬟忙过去搀扶,君婼叹口气吩咐:“扶回屋中歇息,当日我曾为李全治香,如今用在采月身上,也许能医好她。”
毓灵在一旁摇头,“心病尚需心药医,熏香能让她镇静,但治不了她的病。”君婼点头称是,咬牙道,“早晚将世晟捉到她面前来,将那个书虫一般的采月还给我。”
说着话拉了毓灵的手,“只顾着这丫头,怠慢了嫂子。”毓灵就笑,“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再说了,都是自家人,我才不会跟你计较。”
君婼瞧着她,依然是最爱的紫衣,从头到脚晕着容光,明媚而动人。君婼笑道,“看来大哥很会疼人。”毓灵也瞧着她,“婼婼才是,远远就夺人眼眸。”
二人携手进屋,君婼指指胸前笑问,“可好得彻底?”毓灵点头,“只余浅浅一道印记。”君婼笑说我瞧瞧,毓灵不肯,君婼作势撕扯衣衫,嘴里说道,“不对啊,我配的香膏,应该一丝疤痕不留,给我瞧瞧。”
毓灵拗不过她,转过身解开衣衫,低着头转过来,君婼一瞧直了眼,皑皑雪峰上绽一枝艳丽的红梅,分外娇艳,毓灵掩了衣襟,低着头红着脸道:“剩了浅显印记的时候,晔不肯再让抹药,说是象花枝一样好看,让我留着,每日在枝头作画,都是不同的花,我很喜爱呢。”
君婼手悄悄抹一下后背,今日晨起画的黄鹂鸣翠柳,说是应着春景,又扳着手指头数,说询问了方太医与刘尚宫,孕满三月可行周公之礼,只要动作轻柔就好。腊月二十六算作一月,如今二月初二,再熬二十多日即可。
君婼怕伤着孩子,固执说即便是方太医与刘尚宫说的也不行,皇上就学黄鹂鸣叫逗她,刚叫两声,君婼笑道,“皇上快别学了,我应下就是。”皇上很得意,“原来这样也可以让君婼听话。”君婼笑着点头,皇上笑道,“君婼爱听,孩子定也爱听,朕这就吹给他们。”君婼忙说皇上饶命,皇上疑惑看着她,君婼两手捂了肚子,“太难听了,我怕吓着孩子。”
皇上抿了唇转身走了,君婼怕他生气,待皇上下了早朝,打发摘星送了刚熬制的梅花糖过去,摘星说皇上和颜悦色,君婼方放心些。
毓灵系好衣带,唤一声君婼,君婼正手支了颐发呆,毓灵笑道:“你再犯相思,我可要走了。”
君婼回过神,红着脸拉她坐下笑道:“我与皇上整日在一处,才不会相思,是嫂子相思了吧?与大哥多日不见。”
毓灵刚说没有,门外有人笑道:“毓灵没有相思,我相思了,你我夫妻多日不见,竟与君婼说不完的话,先随我回去,明日再进宫。”
君婼唤声大哥揶揄说道:“既如此,怎么让嫂子只身来东都?”
君晔笑道,“还不是为了你?怕你得知世晟死讯悲痛,毓灵也知道我担忧,就让我快马先行。”君婼笑说,“我都知道,谢过大哥大嫂。”毓灵起身瞧着君晔,“说是我只身前来,前后的护卫跟铁笼子一般,我这一路行来,十分郁闷。”
君晔瞧着她笑,“长途劳顿的,先回去歇息,明日再来,可好?”毓灵不依,“与婼婼还有许多话未说。”
君晔一笑:“长话短说,母后在公冶先生催促下,准备禅让皇位,然后安心待产,君冕与蔷薇有进展,因君冕瞧见蔷薇总是脸红,蔷薇有一次忍不住打趣他,君冕脸色更红,蔷薇对他有了兴趣,有时候专门找到他,只为打趣。”
君婼一挑眉:“都是好消息,只是大哥这样说出,便没了女子间密谈的趣味。”
君晔不解:“不都一样吗?”
毓灵笑对君婼道,“他不懂的,那就明日再来。“君婼笑说好,起身相送,毓灵瞧着她的肚子,“才两个多月已有些显怀,只怕不是一个。”
君婼手轻抚上腹间笑道,“不是一个,可就遂了皇上的心愿。”君晔摇头,“听说头胎十分辛苦,要一个才好,元麟佑不知疼人。”
君婼忙道:“一个还是两个,也不由着我们,来几个都接着。”君晔笑对毓灵道,“瞧瞧,忙不迭得为自家夫婿说话,当我们是外人了。”毓灵笑道,“本就是外人,要不有句老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君婼过去抱着君晔手臂撒娇,看一眼毓灵又忙松开,哼一声道:“大哥确实是外人了,亲近不得,瞧瞧毓灵姐姐那脸酸的。”毓灵脸色微微发红,刚刚确实是嫉妒了,也不掩饰,坦然道:“姑嫂姑嫂,哪里有好相处的?”君婼噘了嘴,“知道了知道了,以后离你家夫君远远的就是。”
君晔揉一下她头发,说声走了,不让君婼相送,和毓灵并肩而出。君婼隔窗笑眯眯望着,手依然抚在腹间,摸着微微的隆起,难道果真如皇上所说,是双胞吗?

第143章

锦绣陪了采月两日,趁着铭恩随侍皇上出东都赴郊外巡视农耕,再次离开宫中。送走锦绣,君婼红着眼圈一回头,采月怔怔远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君婼携了她手,温和说道:“这几日似乎明白了些。”
摘星抹着眼泪,“今日早上坐在我床边发呆,看到我醒来,摸摸我的脸,还冲我笑了笑。”君婼将采月交在摘星手中,“我这儿有刘尚宫与芳芸,摘星得空多陪陪采月,以前爱读的书,都拿给她看看。”
夜里铭恩回来,皇后寝室外暖阁中人去楼空,心中发沉得坠了千金一般,想问的许多话没有出口,想叮嘱她的没来得及说,今生可还能再见?
低了头靠墙坐着,许久一动未动,帝后并肩而出,站在廊下抬头望月,没看到铭恩一般,只是趁铭恩不备,都回头看他,觑着他神色摇头。
回到屋中君婼靠着皇上感慨,“皇上,我如今很满足,可是采月与锦绣如此,我心中不是滋味。”皇上抚着她肩头,“君婼做自己能做的就是。还是那句话,君婼可给她们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幸福与否,要靠她们自己。”
君婼叹一会儿气,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又笑了:“也不是没有希望,日子还长着,先苦后甜,才会更甜。”
皇上抚着她脸笑:“不错,天塌下来有朕顶着,如今宫中清净安宁,君婼尽管随心所欲。”
三月摘星成亲,隆重而热闹,其后清净安宁随心所欲,悠悠几月过去,桂花飘香的时候,君婼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分娩这日,皇上在福宁殿中不停转圈。君婼一早吩咐了,不许他过去,免得他忍不住冲进产房添乱,皇上不依,君婼就吓唬他,“男子进产房,祸及妻儿。”皇上不信邪,君婼腻着撒娇,肚子大得只能仰面枕着皇上的腿,眼前堵一座小山,什么也看不见,挪一挪身子专注看着皇上好看的脸,“到时候我疼,疼了就要叫喊,也有可能大声骂皇上,皇上听见了,定忍不住要冲进去,皇上想想,满床是血,我呢,就躺在血中,皇上定要责骂接生的人,众人怕皇上,一慌张手忙脚乱,还怎么帮我?我瞧见皇上,心里有了依靠,就不会拼了命使劲,孩子怎么出来?一个还好,万一要是两个三个,我这力气还得使了再使,皇上就呆在福宁殿等消息。大哥与嫂子也一样,不让进宫。”君婼抚着肚子笑,“方太医说极可能是双胞,头胎双胞艰难,我这叫破釜沉舟保我们母子平安。”
皇上答应得勉强,君婼逼着他用孩子起誓,皇上怕君婼纠缠熬夜劳累,忙郑重答应了。
虽答应了,一颗心悬着,让铭恩派人来回跑着不间断传信,铭恩说道:“皇上勿要心急,摘星传话过来,说稳婆夸赞皇后殿下,这辈子接生过几百个孩子,皇后殿下是她见过的最勇敢最强悍的产妇,皇后殿下不喊疼,只喊着给自己鼓劲,让自己用力,还不忘喊着让孩子也用力。”
皇上就笑,笑一下又沉了脸,摆手道:“快去,再探听消息。”
铭恩小跑步去了,皇上跟着来到丹陛阶下,抻着脖子等消息,嘴里小声嘟囔:“这女子柔弱,男子强壮,为何是女子怀孕生子受尽辛苦?要是换换就好了……”
不一会儿铭恩喊着来了:“生了,皇上,生了,是位公主。”
皇上拔脚就往沉香阁跑,因跑得飞快,金蝉翼善冠掉了,发带也散了,披头散发满脸汗水进了沉香阁,冲进去时君婼正瞧着他笑,“这般狼狈,倒象是皇上生了孩子。”皇上一把攥住她手,端详着她苍白的面容,“疼吗?累吗?饿吗?想吃些什么?要不要睡一觉?”说着话一眼瞧见君婼身旁血迹成河,脸色一白腿一软,坐在了脚踏上,呆愣说道,“这么多血,这么多血……”瞪着周围众人吼道,“竟敢让皇后流这么多血,你们一个个是不想活命了……”
君婼忙唤一声皇上,朝刘尚宫招招手,示意将怀中襁褓递了过去,笑说道:“皇上瞧瞧我们的公主。”
皇上接过去,粉嫩嫩一团,半睁着眼眸,似乎在看着他,怒气瞬间烟消云散,手指轻轻抚上女儿小脸蛋,低声说:“象君婼,额头眉眼鼻子嘴巴,都象。”
君婼看着皇上笑,笑着突皱一下眉,喊道:“又来了,又疼上了。”
皇上抬头看了过来,君婼忍着疼唤声郑尚宫:“快,快让皇上出去。”
皇上不走,君婼喊道:“还有一个,不许在这儿扰我。”
皇上抱着女儿出来,坐在圈椅中,里面响起君婼的嘶叫,皇上霍然起身,怀中婴儿一声低低的啼哭,皇上忙又坐下,朝着里屋喊道:“君婼,朕和女儿在这儿守着你。”
不一会儿又坐不住,托着襁褓来到隔门外听动静,很快就听到一声啼哭,抱着女儿冲进去,刘尚宫与郑尚宫行礼贺喜,“皇上,是皇子,殷朝的大皇子诞生了。”皇上漫不经心摆摆手,只看着君婼,看她精神尚好,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又低头看看臂弯中的女儿,笑道,“君婼,朕的心里满了,从未这样满过。”
君婼疲惫笑笑,指了指另一只襁褓,“皇上,抱抱儿子。”皇上一手抱着公主,一手揽着君婼,小声说抱不下了,君婼嗔道,“皇上不能偏心。”皇上未伸手,朝着刘尚宫臂弯中看了一眼,拧眉道,“真丑。”
君婼笑道,“谁说的?象皇上呢,那儿都象。”皇上不说话,心想朕才没有那样丑。待君婼睡着后,又看一眼,摇头道,“还是丑。”
因着皇后胎梦,公主小名双双,大皇子小名老虎,双双容貌肖似君婼,性子却与皇上一般,常常板着小脸,百日未见笑过,老虎眉眼肖似皇上,性子却随其母,最是欢快爱笑,未出满月就嘟嘟嘟出声,嘴边常吐一窜水泡,满月后只要一逗,就满脸笑容如鲜花绽放。
双双身子强壮,老虎身子孱弱,君婼总笑说是双双在肚子里欺负弟弟,亲自为老虎哺乳,皇上有一次撞见君婼喂奶,老虎嘴里衔着一只乳/头,手还抚着另一只,皇上龙颜不悦,夜里跟君婼抱怨,“让乳娘喂老虎便是,君婼亲自哺乳,实在辛苦。”君婼笑道,“老虎身子弱,又小又瘦,我自然更上心些。”皇上手捏了上去,“那小子又吃又摸,实在可恶,只能是朕的。”
君婼嗔他与儿子抢,皇上抿唇不说话,第二日又碰上,忍无可忍扒开老虎的手,老虎哇哇大哭,皇上指着训斥,“就知道哭,不是哭就是笑,非帝王之才,还是双双乖,喜怒不形于色。”提起女儿眉飞色舞,“君婼,要不让双双做女帝?”
君婼蹙眉瞧着皇上,“我女儿还要嫁人呢,做了女帝谁人敢娶?天底下有几个公冶先生?”皇上不说话,君婼接着道,“才两个就如此偏心。”皇上瞧着君婼,“君婼便不偏心?事事紧着老虎。”君婼摇头,“皇上偏心双双,我才偏心老虎的,总不能让孩子受委屈。”
皇上就笑,“朕也知道,可是第一眼瞧见的是双双,难免要偏着一些。心里也是疼爱老虎的,君婼不给他喂奶,朕会更疼他。”君婼也笑,两个人交换着抱了,君婼手指点上双双唇边,“双双是个有福气的,在肚子里欺负老虎,先老虎一步出生,是我们的大公主,你父皇先瞧见的你,将你疼在心坎里,老虎做了皇帝,双双是皇帝的长姐,此生无人敢欺。”
皇上看着老虎,如今白胖了些,身子也长一些,已无出生时的孱弱之相,抚一抚他额头,老虎便咯咯咯笑出了声,皇上不由也笑了:“你啊,在肚子里受长姐欺负,出生是大皇子,将来重任在肩,此生只怕辛苦。不过,只要你若父皇这般,娶一位你母后一般的皇后,再辛苦,也会心甘情愿。”
含笑瞧着一双儿女,帝后突异口同声道:“要不我们换着偏心吧。”话说出口相视而笑,笑着笑着皇上唤一声来人,将双双与公主抱出去,屋中只剩了彼此。
皇上唤着阿鸾纠缠过来,情到浓时却撤开身子,看一眼窗外道:“君婼,下雪了,相国寺佛像金身镀好,朕带着君婼去瞧瞧,只有我们两个。”
君婼软瘫在榻上看着他,唤着阿麟伸出手,媚眼如丝,皇上避开她目光,身子躲得更远了些,又说道:“这会儿已经下得厚了,君婼不是最爱踏雪吗?朕今日难得闲暇……”
君婼大声打断:“生孩子后我变了喜好,最厌恶踏雪,冷死了。”
皇上抿唇不语,君婼狐疑看着皇上,生产后足两月,方太医就说可以同房,可夜里皇上只让君婼动他,自己却不碰君婼,白日里有几次情动,纠缠着撩拨得她心里猫抓一般,紧要关头却又突然停下,顾左右而言他。
君婼想着,心中不由委屈,他躲躲闪闪的,究竟何意?翻个身说困倦了,埋头欲睡,皇上瞧她一会儿,低低叹一口气起身欲走,身后君婼唤一声元麟佑,皇上回过头,君婼恨恨瞧着他:“你为何不肯碰我?是不是我生了孩子变胖了,你嫌弃我?还是双/乳中总溢出奶水,你恶心?元麟佑,既然你今日有闲暇,我们就说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