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婼打断了他:“我永远不会瞧不起世晟,可是世晟不是爱着我吗?既爱着我,难道不希望我好吗?世晟若这样去了,我的余生都会痛悔愧疚,难道世晟忍心?”
世晟的双眸黯淡下去:“痛悔愧疚,又会有多久呢?采月给我讲你与元麟佑如何恩爱,我听的时候欣慰,过后想起心痛如绞。我在解脱与嫉妒间游移,受尽了折磨,最终还是解脱吧。”
君婼重重在他肩头拍了一下:“没命了并不是真正的解脱,你若死了,不久灰飞烟灭,没人会记得你,慢慢的,你在这世间,在我心里,便如没存在过一样。”
世晟身子颤了一下,君婼为他挽了发,来到他面前,手正着他脸端详着:“你解脱了,便不顾我了吗?你既爱着我,便好好活着向我证明。可能答应吗?”
世晟双眸转亮,渐渐燃起了火,君婼看着他:“世晟,若有勇气死,更该有勇气活。这精彩的世界,值得我们留恋的,不是只有情爱,世晟也有心愿未了,世晟分明说过,要北上大漠,南下大洋。”
世晟轻轻点了点头,君婼手臂环上他肩头:“世晟,过几日我就要离开大昭,待我回到东都,希望能收到世晟安好的来信。”
世晟说一声好,眼泪滑落下来,滴滴如雨,湿透了君婼衣襟,带着泪倔强说道,“阿婼,我一定做到。”

第124章

君婼来到屋外,一头扑在皇上怀中哭道:“他的情状,已如风中残烛,求生意志再强,又有何用?”
皇上拍着她后背:“有朕,君婼放心便是。虽是痨症,说到底是心病,解了心结,他便能活。”
采月跪倒在地:“皇上在采月心中无所不能,求皇上救公子一命。”
皇上看着采月:“采月所做虽是好意,却太过心急。”
采月磕头道:“奴婢明白了,奴婢以后只要陪着公子,顺着他意就好。奴婢要与公主话别,求皇上准许。”
采月独自面对君婼,恭敬磕过头笑道:“奴婢已在佛祖面前许愿,若世晟公子能活下去,奴婢定重回东都,终生不嫁,陪伴着公主,照顾公子最在意的人。奴婢不在公主身边的时日,请公主持有警惕之心,保重自己。奴婢也会在佛像前,日日为公主祈愿。”
君婼蹲下身抱住她:“采月也要保重,无论世晟如何,采月日后都要做自己,不要象以前,总是为着我为着世晟。”
回到旸城,君婼每日关切,好在世晟的病情日渐好转,陈皇后与公冶先生恩爱非常,全心孕育胎儿,君冕则心无旁骛,尽全力掌管朝堂,君婼放下心,随皇上踏上归程。
蔷薇喜爱大昭风物,执意要留在旸城。礼大哭一场,在皇上威逼下,随着兄嫂返回殷朝。一行人在泸州分别,礼带着皇上圣旨回东都,入垂拱殿列班听奏,君婼与皇上则为锦绣做短暂停留。
长江与沱江在此交汇,远有峰峦叠嶂,近有溪水纵横,泸州城风光别样秀美。君婼到底不喜郑司赞,并不愿见她,与皇上在驿馆等候,只派了摘星陪着锦绣前往,自己与皇上在驿馆后山上随性游走。
郑司赞嫁入乡绅富户,听到家仆禀报,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位憨厚木讷的男子,郑司赞瞧见锦绣,眼泪涌了出来,将婴孩交在丈夫手中,跟摘星恭敬行了礼,一把攥住锦绣的手:“日也盼夜也盼,总算是来了。信中总说就来,迟迟不见人影,可是舍不得宫中繁华吗?”
锦绣拉着她手笑而不答,不是舍不得繁华,而是舍不下一个人,这话若说给杜鹃,她定是不信,在宫中的时候,她从不信宫女与宦者间会有真情,说不过是抱着取暖罢了,自己那会儿也是那样以为,谁知,碰到了一个铭恩,令她牵肠挂肚。
锦绣摇摇头,转眸瞧向男子手中婴儿,伸手道,“我抱抱。“男子忙忙递了过来,嘿嘿笑道,“是女儿,跟杜鹃一样漂亮。”
郑司赞斜他一眼,男子忙挠挠头,“我说错话了,杜鹃别生气,杜鹃告诉我,这些话只能夜里炕上说。”郑司赞红了脸,锦绣笑道,“姊夫好性情。”
说着话看向怀中婴儿,粉白娇嫩的脸蛋儿,含苞的花儿一般,郑司赞手指拨弄着女儿脸蛋,小声在锦绣耳边道:“我回乡后年纪老大,他呢,是幼子,老太太太太都疼爱,因为傻,兄长们都让着,家中不缺吃穿,别人家头胎生了女儿,都给脸色看,他高兴得什么似的,家中大小事听我的,我也就满足了。”
几人进了屋中坐下,郑司赞看着摘星笑问:“皇后殿下派人护送锦绣,难不成还要回东都吗?”
摘星抢着说道:“公主舍不得锦绣姑姑,可锦绣姑姑执意要来泸州安家。公主派我来瞧瞧,郑司赞都做的怎样安排。”
郑司赞笑道:“已置了一处两进的小宅院,房契上是锦绣的名字,与我们家只隔着一条街,城外另有十亩田产,这样锦绣有了傍身之本,将来嫁入婆母家,也能挺直腰杆。陪嫁的金银珠宝衣物被褥也都按着泸州风俗备好了,只多不少。”
摘星嗯了一声:“公主有吩咐,锦绣姑姑虽出宫,一应起居按着四品外命妇的规矩。”
郑司赞唬了一跳:“泸州知州才五品,锦绣来了泸州,可就是泸州城最大的官了。”
众人笑起来,郑司赞道:“还请回禀皇后殿下,咱们这尊荣享受在暗处,明面上就是宫里出来的女官,品阶太高的话,只怕不好嫁。四品女官,谁家敢娶进府中?”
摘星笑说有理,温和却坚决说道:“不用回禀,皇后殿下嘱咐过,只要是为着锦绣姑姑好,怎样都可。只是我行程仓促,听闻郑司赞为锦绣姑姑物色了几位男子,今日可能一见?见过后定下了,我好回东都复命。”
锦绣瞥她一眼,这丫头长进了,当着外人,说话行事有板有眼的。
郑司赞忙说可以,坐着喝盏茶,用些小点,不一会儿人都上了门,一位文绉绉的举子,一位精明强干的商人,一位略有些纨绔的县令公子,郑司赞挑选的人,虽身份不同,都有相似之处,长相中庸性情本分,摘星一一瞧过皱了眉头,哪个都比不上铭都知,铭都知威风轩昂贵气,许是在皇上身旁呆久了,举手投足间有清雅的韵味。
锦绣却笑着,似乎对每个人都很满意,彼此客气几句,三位男子告辞。郑司赞看着锦绣:“你是见过世面的,这几个人自然入不了你的眼,不过呢,过日子就求个平稳踏实,他们家境都好,听到锦绣是宫里出来的,都很钦慕,自从我提起,都没有说亲,一直在等着。且这几个人,以后都只会更好,举子若中了进士,就是官人身份,商人呢,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好,又没有别的商人那些吃喝嫖赌的毛病,唯一的喜好就是赚银子,县令公子有些娇惯,家中是,他又是嫡长子,县令政绩卓著,眼看就要升官,将来肯定要给他捐官的,每一个都不错,但看锦绣瞧着那个顺眼。”
锦绣笑道:“杜鹃用心良苦,确实都是好的,都是能过好日子的人,我呢,想住下来再多瞧瞧,先不要定下,杜鹃觉得可好?”
郑司赞点头:“这是自然,日久见人心,刚见过一面就定下来未免仓促。”
摘星在一旁面无表情,郑司赞的话透着道理,那几个男子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总觉得委屈了锦绣姑姑。
锦绣与摘星回到驿馆,摘星对君婼如实禀报,君婼听了蹙眉看着锦绣,“那便回东都去,在东都找一位郎君,为何非要在泸州,听起来郑司赞倒是一心为着锦绣,可郑司赞只求踏实安稳,处处离不开得失算计。锦绣呢,是至情至性之人,虽说向往儿女成群,却也喜风花雪月,盼着安稳的日子里总能有些意外与惊喜。这泸州,你果真甘心呆一辈子吗?”
锦绣笑道:“杜鹃为我置了宅子田产,宅子去过了,干净整洁院子里洒满阳光,都是我喜爱的,自然了,皇后殿下也不会亏待我,泸州山清水秀的,我住阵子,做个小地主过过瘾。此处人杰地灵,过阵子说不定有艳遇呢。”
君婼绷着脸:“给你半年,半年还没有嫁人,便老老实实回去,不爱在宫中带着,便在东都置宅子。别想着糊弄我,东都距离泸州遥远,旸城却近,我会给二哥去信,派人帮我看着你,泸州知州那儿也要知会,命他大小事照应着锦绣。”
锦绣红了眼圈:“皇后殿下放心,我知道轻重。”
君婼摆摆手:“你我之间,用不着说许多,你这儿既踏实了,明日我与皇上便动身前往姑苏。”
锦绣忙道:“我与采月都不在身旁,摘星心思粗,皇后殿下,姑苏之行千万当心。”
君婼嗯一声:“锦绣说的有理,我会提防着。已经知会了礼,会给皇上来信催促回宫,过了老太太寿诞之期就走,不会多做停留。另外,绝不会带着玉瑶回东都,也不让她与皇上有片刻独处。”
锦绣拊掌说妙,君婼瞧着她:“这些日子,你总是笑眯眯的,果真不惦记铭恩吗?”
锦绣笑道:“看不见摸不着,惦记又有何用?不惦记了。”
君婼狐疑道,“锦绣一副超脱的模样,难不成……”话未出口唬了自己一跳,“锦绣不会想不开,要出家吧?”
锦绣笑道:“皇后殿下说那里话,想开了才会出家。”
君婼笑起来:“你啊,就算嫁了人有了儿女,记得回宫瞧瞧铭恩,他以后的日子,只能想着你熬过去了。”
锦绣低了头:“会的,我会带着儿女去瞧他的。”
次日一早,帝后一行从泸州启程一路向东,往姑苏而来,锦绣在官道上送行,面上淡淡的,未见任何不舍,回头吩咐郑司赞派来伺候她的婆子:“院子前后太清净了,都种上花,花团锦簇的,热闹。”
帝后一行二十日后抵姑苏,姑苏玉家毫不张扬,也未做任何修葺,一切布置得整洁雅致,迎接寻常亲戚一般,皇上十分满意,笑对君婼道:“玉瑶果真懂事。”
君婼附和一笑,心想,太懂事了,倒显得别有用心,若是寻常人家,皇上驾临,不该修葺一新接驾吗?
玉家老太太身穿金棕色锦衣,银白的发髻上簪了金凤双钗,带着家中众人,喜气洋洋迎候在府门外。皇上远远下了马车,与君婼并肩步行而来,玉家老太太瞧见皇上,眼泪落了下来,唤一声玉墨:“这份不爱搭理人的傲气模样,与你妹妹十足十得象。”
玉墨抹泪说是,老太太喊一声儿啊,拔脚朝皇上冲了过来,皇上慌忙迎过去搀扶,老太太一把搂住哭道,“这么些年,以为你就剩了一坛子灰,原来还有骨肉,你爹若九泉之下有知,也能瞑目了。”哭着又捶着皇上骂道,“你可太可恶了,也不早日来看看我,再不来,外祖母可就进棺材了,死了都不知道还有一个外孙子。”骂着又呼天抢地,“天爷呀天爷,我骂天道不公骂了二十年,谁想天又垂怜,将这么一个漂亮英俊的大外孙子送到我面前,可是我女儿玉瑾事佛的福报吗?”
君婼看向皇上,他素来不喜与人如此亲近,今日却不同,没有推开老太太,而是搀得更紧了些,眼角有隐约的泪光闪现。

第126章

老太太靠着皇上一行哭一行说,许久平静下来,挣开皇上搀扶就要叩拜下去,皇上忙扶住了,温和笑道:“外祖母,今日只行家礼不行国礼,外孙儿元麟佑拜见外祖母。”
说着话携君婼行了半礼,玉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端详着君婼连声说好,玉墨携了家小过来拜见,皇上忙微笑阻拦:“舅父,朕和皇后今日前来,侍卫仆从都留在驿馆,轻车简从,只为不惊动任何人,也不会对任何人言明身份。”
玉墨忙道:“玉瑶都嘱咐好了,除去家中这几个人,再无人知晓。本要参加寿宴的亲朋四邻,也都婉拒了,仆从们远远侍奉不许靠近。”
皇上笑着看向玉墨身后的玉瑶,颔首道:“玉瑶懂事。”
玉瑶屈膝下去,微笑看向皇上,眼眸中波光闪动,众人都衣饰隆重讲究,惟有玉瑶依旧是素净的装扮,在金玉锦衣丛中十分显眼,赏心悦目。半旧的月白衣,头上梳了斜髻,只簪一支白珠钗,更添几分娇柔,朱唇轻启,声音若珠玉滚盘“表兄谬赞,兄长知道此事后,十分高兴,托玉瑶问候表兄。”
皇上嗯一声,知道朕要来,却没有回来亲近讨好,可见为官清正。君婼瞧着皇上点头一笑,意思是我知道皇上的意思,皇上笑看着她,朕知道你知道。
玉瑶又向着君婼恭敬行万福礼,笑称:“玉瑶见过表嫂。”
君婼颔首为礼,笑说请起。玉瑶闲话家常一般,关切问君婼长途可劳顿,大昭可一切安好,沿途风光可好,民生可安乐等等,皇上在一旁听着,微笑点头。
玉墨十分紧张,眼前的男子虽说与妹妹神似,毕竟是九五至尊,身子微微发着抖,身后玉太太更是紧张,一直低垂着颈不敢抬头,玉和的夫人搀扶着玉老太太,神态十分恭敬,玉老太太瞧着皇上,越瞧越喜欢,上下端详着眉开眼笑。
玉墨半晌回过神,比手道:“请陛下进草民家中叙话。”
进了正堂坐下,玉瑶亲自斟茶,玉老太太笑眯眯看着皇上,说道:“虽说五官不象,这神态啊,可太象了,瞧见麟佑,我这疑心一丁点没了。麟佑啊,这做皇帝可辛苦吗?”
皇上微笑说不辛苦,玉老太太哎了一声:“胡说,我年轻的时候,管这一家子都劳心劳力,若说我无能,我瞧着那些知县知州也都不得清闲,他们才管一个县一个州,麟佑管着天下,怎能不辛苦?外祖母瞧着你身形清瘦,国事要忙,身子也要紧,知道吗?”
这样来自长辈的殷切关怀,于皇上从未有过,低了头攥一下拳,抬头笑望着玉老太太,说道:“外孙儿知道了。”
“什么外孙儿。”玉老太太道,“我老婆子眼中,就是嫡亲的孙儿。”
皇上抿一下唇:“孙儿知道了。”
唤一声来人,为玉老太太献上寿礼,是皇上亲手写的百寿图,又画了百子婴戏图裁边裱糊,玉墨惊叹不已:“皇上的工笔,令草民惭愧。”
玉老太太端详着连声说好,大声吩咐挂到正堂中央供着去。
皇上携君婼又拜下去:“孙儿携娘子敬贺外祖母千秋百岁。”
玉老太太嗯一声,执起手中锦帕拭着眼角:“这才像话,这份神韵,只有我们玉家的子孙才会有。玉瑾倔强,有了孩子也不肯低头,从小就是个狠心的,八岁就那么有主意,回来磕个头就去了东都,再也没见着……”
玉老太太说着话悲啼不已,皇上看一眼君婼,有些无措。玉瑶忙劝道:“不是说好了吗?见着表兄是好事,该高高兴兴的,祖母答应过我的,怎么又哭上了?”
玉老太太带着泪瞪玉瑶一眼:“我是老糊涂,想哭便哭,想笑便笑。如今我身价不一样了,我孙儿是皇帝,谁敢管我?”
众人笑起来,气氛轻松许多。皇上温和询问玉家祖孙四代每一个人,君婼赏赐了两个晚辈见面礼,男童一方紫砚,女童一柄红色玛瑙如意,玉夫人红着脸摇着手小声道:“太厚重了,若收了,回去要挨玉大人训斥。”
君婼笑道:“我的赏赐,推拒可就是大不敬,表兄该明白的。”
玉夫人忙忙收了。玉墨和玉太太四目相对着摇头,谁敢给皇后见面礼呢?也给不起啊。玉老太太一笑,从袖筒里拿出一样物事,戴在君婼手腕上:“这窜玉珠是你婆母的,你舅父当年去东都寻她,净明师太给的遗物只有一对玉珠。另一窜我留着做个念想,这一窜理当给你。”
君婼忙含笑谢过,举手腕在皇上面前:“圆润精致,是稀罕物。”
皇上含笑瞧着,翠珠皓腕,美不胜收。对玉老太太道:“外祖母有心,孙儿十分感激。”
玉老太太十分得意:“玉墨与他媳妇儿合计许多日了,不知该给什么,也给不起。我就装糊涂,有了主意偏不告诉他们,让他们着急去。”
众人又笑起来,皇上温和询问玉家生计,玉墨恭敬作答,这些年一直卖画为生,皇上瞧过玉墨几幅字画,连声夸赞。玉老太太笑道:“他呀,从小不喜读书,就爱写写画画,为此没少挨打,长大后立志入宫廷做御用画师,不过他是独子,为了留在家中孝敬父母,也就弃了志向。”
皇上笑道:“父母在不远游,很好。舅父的画作细腻考究自成一派,定会有大成。宫廷大师乃是大材小用。”
玉墨忙说草民惶恐,玉老太太摆摆手:“你外甥抬举你,你休要退缩。”
话说得多了,气氛渐渐轻松,众人笑语着入席,皇上高兴,多喝了几盏酒,君婼滴酒未敢沾,玉瑶瞧着娇弱却是海量,陪着皇上连喝三盏,玉老太太也喝了两盏,红润着脸笑道:“麟佑啊,这酒如何?”
皇上笑说很好,玉老太太瞧玉瑶一眼:“能不好吗?是埋了十七年的女儿红,预备着玉瑶出嫁的时候招待女婿的,这次拿出来招待了麟佑。”
皇上笑说玉瑶有心了,玉瑶眼中波光粼粼:“招待贵客,自然要用最好的酒。”
君婼笑说我尝尝,皇上一把捉住她手腕,唇几乎贴着耳边低语:“忘了前几次撒酒疯了?”
君婼咬了唇,皇上低语道:“走的时候讨一坛回去,夜里喂君婼喝。”
君婼飞红了脸,玉瑶低了头没看到一般,玉老太太瞧着二人眯了眼笑:“要我说,这世间千好万好,夫妻恩爱才是最好。”
君婼脸色更红低下了头,皇上抿着唇笑。
玉老太太瞧着君婼:“麟佑的后宫之中,定是皇后最美。”
“孙儿的后宫只有君婼一人。”皇上看着君婼,“君婼是天底下最美的。”
玉夫人听到这话,不由涨红了脸,玉和就算在床笫间也不会说出这样亲密的话,遑论当着众人夸赞妻子美貌,心中对皇后十分羡慕。玉太太吓了一跳,此话在夜里听夫君说过,却从未当众说出,觉得皇上与皇后有些奇怪,奇怪得让人喜欢。玉瑶一笑,起身过来为皇上斟满酒,回身端起酒盏道:“再敬皇帝哥哥一盏。”
皇上又喝一盏,就听门外有人大声说道:“嫂子七十大寿,为何不让我来?搭了那么大戏台,我还等着看戏呢,是不是请了好的戏班,不想让我看?我偏要进去瞧瞧。谁敢拦我,我手里的拐杖可不认人。”
不一会儿摘星搀着一位老太太进来,双鬓银白满面红光,瞧着眼前情形啊了一声,指向皇上与君婼:“原来有外客,不让我来,是怕我蝎蝎螫螫,丢了你们玉家的脸?我可是玉家的姑老太太。”
玉墨忙唤一声姑母,欲上前解劝,姑老太太眯眼瞧着君婼:“这小媳妇可太俊俏了,粉面桃腮胸高腰细腿长,都说玉瑶生得好,这下可好,给比下去了。”
玉瑶咬了唇,玉老太太摇摇头:“不让你来,就是因为你嘴贱。”
“我嘴贱?”姑老太太哼了一声,看着皇上伸手指了指,突然道:“娘啊,玉瑾死后投胎化身男子,找到你们家来了?这可太吓人了。”
玉老太太唉一声:“玉瑾小时候,你对她十分疼爱,她病着的时候,也是一夜不合眼守着。既来了,便告诉你。是玉瑾的儿子,当今皇上。”
姑老太太腿一软,摘星忙扶住了,姑老太太唤一声嫂子颤声道:“我耳背,没听清。”玉老太太笑道,“是玉瑾的儿子。”姑老太太摇头,“这句听清了,后面那句。”
玉老太太又说一遍,姑老太太张大了嘴,许久方合上,冲到皇上面前仔细端详着摇头:“嫂子你就吹牛吧,瞧着倒是富贵人,可也不会是皇上。”
皇上起身颔首为礼:“不错,太姑母,朕乃是当今皇上。”
姑老太太一把攥住他手,看了许久,坐下来喝几口水缓了缓,又看向君婼:“这么说,她是你的妃子?”
皇上笑道:“她是朕的皇后。”
“怪不得神仙一般,说她是皇后,我信。这样的人物不做皇后,谁做皇后?”姑老太太又喝几口水看向皇上,“玉瑾死得凄惨,生前又受了那么大委屈,皇上此次前来,可是要追封她为皇后吗?”
玉家众人吓一跳,玉瑶慌忙过来阻止:“太姑母来的路上劳累了,玉瑶扶您都后面歇息。”
姑老太太推一下她,“不去,玉瑾追封皇后,玉家可就是正统的皇亲国戚。”又看一眼扶着她的玉瑶,“皇上瞧瞧我们玉瑶,也是谪仙一般的人物,进宫做个贵妃,姑舅表兄妹,亲上加亲,是不是很好?”
皇上摇头,姑老太太拉玉瑶站到他面前:“怎地?皇上不喜欢玉瑶?”
皇上点头:“朕很喜欢玉瑶。”
玉瑶清丽的脸瞬间通红,挣开姑老太太的手,捂脸转身疾步回了后院。

第128章

气氛一时尴尬,皇上笑看众人一眼,温言道:“勿要慌张,这些话早晚要提及,这会儿说了也好。外祖母,舅父,追封母亲于朕而言很容易,可是母亲的遗言中,对先帝并不认同,又去得决然,想来母亲也不在意虚名,没必要再追封了。我会在宫中复建梅花庵供奉母亲牌位,建佛塔藏舍利子,封神号为玉瑾娘娘,世代帝后都要虔诚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