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恪冷哼一声,又撤了撤身子,她又靠过来:“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白衣庵皇帝生母的牌位是假的,皇帝的生母另有其人,她呀,活得好好的。”
“是谁?”荣恪禁不住好奇。
温雅就笑:“是丽贵太妃。”
荣恪惊讶不已,温雅说道:“丽贵太妃性情软弱可欺,不懂朝堂,遇事不辨轻重缓急,可她的父兄野心勃勃,先帝担忧引起外戚之祸,丽贵太妃诞下龙凤胎后,先帝趁着她昏迷抱走了龙子,三天后终是不忍,抱到她宫中让她亲自哺喂,以弥补母子之情。然后就命人秘密离京,到各地物色有才华有胸襟的女子,以期为太后。”
“睿宗皇帝之狠毒,我自愧不如。”荣恪摇头,“所幸,他对你没那么狠。”
“丽贵太妃知道后险些发疯,好在皇帝长大了,一直陪在身旁安慰她,说小时候吃过她的奶,心里一直当她是亲娘,她才慢慢好些。”温雅叹一口气,“不过先帝是因为自知命不久长,不得已如此,先帝对丽贵太妃一直愧疚,临终前曾嘱咐我要善待她。”
“你永远都在为他辩解。”荣恪搂住她腰往怀中一带。
她被他拉得伏在他怀中:“没有先帝,你能有今夜的称心如意吗?”
“自然能有。”荣恪笑着为她解下凤冠,她的长发披散下来垂在腮边,分外娇媚动人。
她嗔怪看着他:“怎么?造反之心一直未灭?”
“有你之前是因为不甘,有你以后,一切都是为你。如今你已是我的妻,我再不会有反心。”他解着她的衣衫问道,“雅雅,今日可是三月初四?我得记住咱们的好日子。”
“二月初四。”温雅笑着身子下压,压着他躺在床上,侧过身趴在他怀中,“冯茂有那么大能耐吗?能迷你一个月?”
“冯小七可恶。”他咬了牙,“也就他能算计我。”
她伸手捋着他的长发:“是他告诉皇帝我有了身孕,逼着皇帝下了决心。可皇帝到底不甘心,孩子气得想要捉弄你,便让冯茂帮他,冯茂便答应了。其实,他也是为了你我。冯茂跟我说,先帝临终前交待他为我做媒,给我找个称心的夫郎,他就想到了你。”
“不提他了,回头再跟他算账。”荣恪为她褪下衣衫,定定看着她,“既已拜堂成亲,接下来该洞房花烛了……”
他的声音喑哑眼神暧昧,温雅推拒着:“不行,不能伤着孩子。”
“咱们有书,我看过了,有几个姿势伤不着孩子。”
“不行,书上画的都是哄人的,做不得准。”
“我问过吕爷爷了,你已足孕五月,可以适当行房。”
“延平怀孕的时候,吕爷爷就嘱咐冯茂不许行房。”
“不一样,延平头胎年纪有些大,你年纪正好,而且身子强壮。”
“荣小二,你非要胡搅蛮缠吗?”
“洞房花烛夜,总得做些什么,总得有个仪式。”他将她圈在怀中,双眸里含着央求。
“又耍无赖,当初就是被你的无赖纠缠上的。”
“我会很轻很轻,我点到即止,我还会……”
她的脸埋进他怀中,低低嗯了一声。
……
红烛摇曳灯影成双喜帐低垂,软语轻声中,他带着她翩然而动轻轻起舞……
--全文完
第162章 番外①
灯影寥落, 红烛垂泪,喜幔迷离。
她拥着厚重的棉被,蜷缩在雕花大床的一角,听着窗缝中漏进的风声,一颗心似浸在殿外的冰天雪地中,被冻作僵硬的一团。
她的故国四季温暖如春,鲜花烂漫绿草遍野碧树成林,酷暑严寒只在书中看过,离她那样遥远, 远得像是不存在的传说。
此次联姻一路北上,进入乌孙国界,放眼处白茫茫一片, 很远才能看到一棵树,黝黑的枝干虬结狰狞, 看上去永远都不会长出绿叶。
凛冽的寒风吹在身上脸上刀子一般割得生疼,她两手抱肩裹着狐裘躲在马车中, 不停安慰自己,到了都城就好了。
都城是一座石头城,皇宫的宫殿也是石头砌成,即便张灯结彩,依然生硬而冰冷。
比宫殿更冰冷的, 是这个国度的主人。
拜堂的时候,她透过纱幔偷眼看他,一袭玄衣面目冷峻, 就像是苍茫雪原中孤零零的一棵大树,树干高大挺拔,枝条却狰狞虬结。
她扯起被子蒙了头,一双明亮的眼在黑暗中扑闪又扑闪。
亲事定下后,她哭了一夜,试图打动父皇,眼泪是女人最有利的武器,以前只要她挤出几颗豆子,父皇就有求必应,可这次,父皇不为所动。
三位皇兄带队送嫁,既是保护又是监视,她各个击破,大皇兄理智,她晓之以理,二皇兄重情,她动之以情,三皇兄打小被她欺负,她又哭又闹,可惜都不管用,三个人苦着脸,说辞都一样:
“临行前父皇嘱咐过,谁放跑了你,谁就被剥夺继承皇位资格。云儿你就别再闹腾了,符郁是人中之龙,是卓尔不凡的男子,你不就想要嫁给这样的男子吗?”
大皇兄交给他一本册子,说里面写的是符郁的故事,让她有空读一读。她一撕两半扔在一旁,脚在上面跺两下犹不解气,扔在炉火中,看着火苗越烧越旺,冲三位皇兄翻着白眼嗤笑。
如今已拜堂成亲了,再跑也来得及。三日后前往凤仪馆归宁,待三位皇兄的队伍离开,她就带着心腹骑马逃离这冰窟,从幽云过境进入殷朝,到殷朝的上京找茂叔去。
对了,一定要带上皇后的金宝,万一被乌孙人抓住,就拿出来震慑他们,到了殷朝嘛,就提茂叔,提茂叔不行,就提荣叔,荣叔的赫赫威风,她曾亲眼所见,提起他定会无往而不利。
打定主意合了双眼,先美美睡一觉,逃离前要安心睡觉踏实用膳养足精神,才有力气应对路上的各种麻烦。
半梦半醒中,门突然开了,带进一阵冷风,隔着屏风都能感觉到寒意,听到有人在小声问候:“奴婢恭迎皇上陛下。”
符郁面无表情微微颔首,摆手示意周围的人退下。
他的脚步声沉稳缓慢,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云阳心中一凛,彻底清醒过来,他怎么来了?他要做什么?
早就听说他不近女色,笃定他不会进洞房,谁知他竟然来了。
她想着乳娘的教导,压抑着心中的颤抖,紧闭了眼眸装睡,心里巴望着他能放过熟睡的她。
他来到床边,掀开了棉被。
冷,她一动不动,紧闭着眼眸无声抗议。
他的手伸到她衣襟处,手指一挑,衣带应声而开。
她问过乳娘,今夜的寝衣为何这样奇怪,就是一块布上系了几根带子,乳娘说方便新郎行事。
他连挑几下,她的身子裸裎在喜烛的红光中,白皙匀称细嫩。
虽冷得起栗,她依然强忍着一动不动,心里叫嚣着冷,冷死了,看到别人睡得正香,不是该赶快给盖回被子,轻手轻脚离去吗?
他却站在床边不动,目光扫过她的身子,眸色陡然变沉。
她不动声色将两眼眯出一条缝,心想,怎么还不走?走啊,快走。
他终于动了,她心中一喜,就听呼啦一声,他脱下外袍扔在一旁,抬脚跨到床上,身子朝着她压倒下来,覆盖在她身上。
他身上的青草香混杂着微微的酒香,朝她包裹而来。
她忙抬眸看向他,大睁着一双美丽的眼,结结巴巴说道:“我没睡,我醒着呢,你,你可别乱来。”
他喉间发出一声低嗯,好像在说朕知道。
她推一下他,他纹丝不动,她说道:“那个……”
他伸手掩住她唇,疼痛骤然袭来,她眉尖打了结,蜷缩着身子想要喊疼,被他捂着嘴发不出声,一双美丽的眼瞪着他,呜呜哝哝表示着不满。
他敛了眼眸避开她的目光,停顿片刻之后,方继续。
她推不动他,便改为挣扎,可越挣扎他的身子将她压得越。
索性放弃挣动,心里赌气一般得想,即便如此,我还是要逃离。
胡思乱想间不觉身子越来越暖,暖和得舒展了身子,两手抓摸着寻找热源,却发现是他。
隔着衣衫,依然能感觉到他的身子越来越滚烫,是她到了乌孙以来碰触过的最暖和的东西,比所有的手炉脚炉和被子都要暖和。
不由伸出两手紧紧抱住他,舒服得溢出一声轻叹。
突然被她紧紧抱住,他不适得僵住了身子,她却抱得更紧,叹息声从他指缝中流出,然后又是一声,他松开捂在她唇上的手抽身而起,扒开她手转身就走。
“冷……”身后传来一声娇呼,她冲他伸着双手,一双眼欲说还休。
他回身扯过被子兜头将她罩住,一边疾步向外一边吩咐道:“殿中加一倍的炭炉。”
他的声音清冷低沉,带着激情后喑哑的余韵。
很好听呢,她缩在被中咬着唇心想。
次日夜里,她拥着内侍送来的被中暖炉,依然觉得冷,突然想起他滚烫的身子,有些盼望他来,他却一夜不曾出现。
第三日傍晚,天空有小雪飘落,夜里更加寒冷,她裹着被子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索性在宽大的床上打滚玩耍,滚一会儿坐起身唤声来人,小声问道:“皇上住得远吗?”
“不远。”值夜的乔姑姑忙道,“皇上住元德宫,皇后住大安宫,中间隔着乾佑门。”
“带我去元德宫。”她披衣下床裹了狐裘,又披了被子。
“可是,没有皇上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元德宫,就连珍珍公主也不许。”乔姑姑迟疑道。
“我是不是皇后?后宫是不是我说了算?姑姑是不是我的人?”她抬着下巴,凶巴巴看着乔姑姑,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带我去。”
看雪越下越大,符郁盘算着明日一早去牧区视察雪后灾情。
刚躺下去,就听到外面传来轻斥之声:“我要进去,看谁敢拦我。”
然后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一个人裹着棉被跑了进来,小固跟在后面,无奈而不满喊一声主公,符郁摆手示意,小固默然退下了。
她扔掉棉被甩开狐裘,跳上床一把抱住他,紧抱着他轻笑:“好暖和。”
他沉默着,多少年没有跟人如此亲近过,他感到不适而陌生。
她抱他更紧了些:“昨夜里怎么没去?等你一夜。这儿太冷了,只有你能让我暖和舒适。让我抱着睡一夜,好不好?”
她眼巴巴看着他央求着:“你我不是夫妻吗?夫妻不应该同床共枕吗?”
他依然没说话,只是往下一躺,带着她躺倒下去,她想要说什么,他手摁着她后脑勺往下一扣,粗声道:“睡觉。”
她忙忙从他身上滚下去,钻进他的被子里,紧紧靠着他闭了眼眸,这一夜温暖安心,是她离开南诏后最踏实的一夜。
醒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在窗外说话。
“雪不算大,牧民家中虽有牲畜损伤,人都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是他的声音,清冷低沉。
“那就好那就好,听珍珍说前年冬季雪灾的时候,大雪下了三天三夜,积雪厚达尺许,多户牧民帐篷顶被压塌,伤亡惨重,你有两个多月不肯穿暖不肯饱腹来惩罚自己,直到大臣献计献策,对帐篷加以改进,你才停止自残。”是茂叔的声音。
“身为一国之君,不能让自己的子民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我没脸吃饱穿暖。”他一声叹息。
冯茂劝道:“你已竭尽全力,可谁又能与天相争?”
“我偏要一争。”他咬牙说道。
她心中轻轻一动。
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身子暖和,爱民如子,是她喜欢的男人。
“你与小云阳圆房,可是为了让君衍看到你的诚意?”冯茂问道。
“是。”他答一个字。
“可你为何要向南诏提亲?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冯茂又问。
他没有说话。
“你忘了曾楚了?”
“自然不曾忘。”
“你喜欢太后吧?总觉得你对太后不一样。”
他又陷入沉默。
曾楚是谁?太后又是谁?
她心中若有猫抓。
披了狐裘冲出去从身后一把抱住他,他僵着身子挣动一下,她抱得更紧,身子紧贴着他的后背,双臂环着他肩看向冯茂。
冯茂知趣拱拱手,冲云阳做个鬼脸,笑嘻嘻起身告辞离去。
他又挣动了一下,她慢慢松开他,小声说道:“刚刚做了噩梦,正害怕的时候,听到陛下说话的声音,想也没想就冲了出来。妾行事莽撞,可是冲撞了陛下?妾……”
“前去凤仪馆的时辰到了,梳洗更衣去吧。”他摇头打断她,唤一声来人,依旧面无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迟来的番外奉上,今天还有……
第163章 番外②
去往凤仪馆归宁次日一早, 南诏国三位王子与妹妹辞别。
云阳在石头城外送走三位兄长一回头,一双眼睛正期盼看着她,是陪嫁而来的内侍长罗克。
她没有理会,径直上了马车。
罗克挠头,不是说好了今夜里逃离吗?怎么跟忘了似的?
中午的时候,总算等到公主出来晒太阳,趁着她身旁无人,忙凑过去小声道:“公主,都安排妥当了?”
“安排什么呢?”她心不在焉问道。
“逃走啊。”罗克快速环顾四周。
她一下一下揪着帕子:“不走了。”
罗克有些懵, 之前苦劝过这位祖宗,说危险万分困难重重,可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前日里还问起,还催他快些, 如今提着脑袋做好了准备,怎么突然又不走了?忍不住问道:“为何呢?”
“说不清为何, 就是不想走了。罗克你看,千树万树梨花开,多好看,是别处看不到的景致。”她盯着满树雪花,若有所思。
不就是树枝上冻了雪疙瘩吗?看上去就冷, 好看吗?罗克心里嘟囔着,缩一下脖子,还得赶紧去撤掉准备逃跑的队伍, 冰天雪地的,也不让人安生。
告了退小跑步走了,云阳靠着廊柱晒着暖阳,看着眼前一片银装素裹笑了起来,就是挺好看的。
雪地里款款来两个人,前面一个披大红鹤氅,跟她差不多的年纪,后面的披紫色斗篷,年纪大一些,二十多岁吧。
二人来到近前,年长的那个躬身行礼,年轻的那个拉住了,瞄她一眼道:“我不认她,肖先生不必对她行礼。”
被叫做肖先生的那位坚持行了礼,站直身子站在年轻的那个身后,不动声色打量着她。
“你就是珍珍公主?”云阳问着话,“你可真黑。”
珍珍阴沉了一张脸:“我这样是健康,不像你,惨白没有血色。”
“我不是惨白,我是粉白。”云阳指一指肖先生,“那位,才是惨白。”
紫衣女子面现不悦,紧抿了唇。云阳指指二人:“你们两个一黑一白的,倒是相映成趣。”
说着话帕子掩了唇,咯咯笑了起来,紫衣女子冲了过来,愤慨说道:“你开口就对他人冷嘲热讽,何德何能做皇后?”
“你呢?”云阳拿开帕子反唇相讥,“听说你专责教导珍珍公主礼仪,一位教导礼仪的先生,竟敢直眉楞眼对我上下打量,其罪一也,我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我说你两句,你竟敢冲到我面前反驳,其罪二也。按照宫规,该如何处置呢?”
紫衣女子后退一步,再不敢言语。珍珍气道:“这是我的先生,你无权处置。”
“我怎么无权处置呢?”云阳一笑,“我是皇后,后宫我说了算。来人,将这位肖先生赶出宫去。”
乔姑姑带人冲了过来,这位肖姓女子平日仗着是公主的先生,又自以为终有一日会是皇上的妃子,将规矩礼仪挂在嘴边压制旁人,乔姑姑被她暗地里罚过针扎,此时一瞧有出气的机会,喊人驾着她就往外走。
“反了你们了。”珍珍喊道,“都给本公主停下。”
“不许停。”云阳冲珍珍挤挤眼睛,“珍珍公主不听话,我就罚你禁足。”
珍珍没将她当回事,过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肖先生,只是想着警告这位小皇后,让她明白后宫是珍珍公主说了算,让她知道珍珍公主不认她,她就什么也不是。
没想到她不按常理出牌,自己身旁又没带着人,眼睁睁看着肖先生被架出去,一跺脚道:“我找父皇去。”
“还是算了吧,皇上日理万机,后宫这些琐碎小事,我们自己解决。”云阳慢悠悠说道,“听说公主有十二位女先生,每一位都是你精心挑选出来,预备着给你父皇充实后宫所用,这位肖先生不漂亮,资质又差,你少在她身上费功夫,给她些银子,让她打那儿来回哪儿去。你呢,回去好好想想,怎么保护剩下那十一位才是。”
“好,你等着。”珍珍指着她,“不将你赶出我的家,我就不是珍珍。”
“一言为定。”云阳笑眯眯得,“这是我们之间的战争,谁惊动了皇上,谁就是孬种。”
看珍珍走得远了,笑着心想,黑是黑些,还挺好看的,像黑珍珠。
敢拿那些女人的事去烦他,跟你没完。
待到太阳西斜起了寒风,忙拢了狐裘回到殿内,详细问乔姑姑宫中的事,珍珍娇憨直爽,几位女先生在背地里仗着公主的势为所欲为,皇上无暇顾及后宫,除去琼华公主,这些人谁也不怕,琼华公主与赛祁将军成亲后,甚少回宫,她们更加肆无忌惮。
连夜找来小固求他帮忙,小固是皇上大雪中救回的孩子,心里眼里只有皇上。她告诉小固,她喜欢皇上,她会对皇上好,会一心一意去爱皇上。
小固答应了。
次日便拿出金印招来后宫诸位管事,以雷厉风行之态势,将以往不得势的加以提拔,得势的加以打压,只珍珍的馨秀宫没有动,十一位女先生商量好先按兵不动,再秘密商议如何应对,却惊闻皇后中了毒,已卧病在床。
“此毒混在香料中,能使人神智昏聩精神谵妄,久而久之会致人疯癫。”云阳苍白着脸颤着双唇对符郁说道,说一句话便停下来歇息倒气,“南诏历代王后擅长治香用香,我太懒,学艺不精,到此地十多日了,才察觉出端倪,若是再愚钝些,就成疯妇了。”
符郁默然看着她,她伸手握住他手:“皇上想想,我若疯癫,谁是最大的得益者?”
皇上下令彻查,在教导珍珍治香的柳先生房中找到了皇后所说的迷魂香,这位柳先生乃是十二位先生之首,十六岁进宫,如今二十,生得美艳娇柔,又深有城府,最擅察言观色,知道皇上不喜娇媚惑人的女子,总是端庄大方示人,梦想着有朝一日入主中宫。
她没有炼制过迷魂香,也没有去过皇后的大安宫,她虽嫉恨这位异国公主,可她不想惹祸上身,她选择退而求其次,准备做皇上的妃子,她秘密炼好了催情的香料,正暗中等待时机。
罗克带人软磨硬泡,甚至上了拶刑,她咬牙不肯招认,她知道皇上的脾性,她不招供,皇上就不会定她的罪。
以为就要熬出头的时候,皇后来了。
“迷魂香是冤枉你的,催情香没有冤枉你吧?若皇上知道了,你一样是死罪。这样吧,你老实认罪,珍珍替你说说情,饶你一条命,你出身贵族,离开宫廷后,不难嫁个好人家,也不失为一条出路。”皇后抱着手炉,缓声说道。
“不。”她嘶喊起来,“我十五岁对皇上一见倾心,费尽心机入宫,就为了离他近些,你算什么,你凭什么让我离开。”
“一见倾心?你利用珍珍公主为家族谋福利,你制造催情香意图迷惑皇上,你指使着那些女先生在后宫中作威作福,用宫女内侍试香,残害了多少条人命。你真的爱皇上吗?你可曾为皇上想过?你爱的是他的身份吧?”皇后起身向外,“我说的话,你再好好想想。”
当夜,柳先生在牢中碰壁撞死,死前在囚衣上写下血书,是皇后陷害她,是皇后逼死了她,遗言给珍珍公主,为她报仇雪恨。
珍珍拿着柳先生的血书闯进天德宫,哭着质问父皇。
“她初来乍到,父皇为何信她不信我?”
“她是皇后,后宫之主。”
“她夜夜宿在父皇寝宫,父皇喜爱她吗?父皇忘了我娘了?”
“父皇没有忘,她与你娘当年一般年纪,父皇看到她,便想起你娘,不忍苛待她。”
“小姨呢?父皇心中,还有小姨吗?”
符郁耐心陡失,沉声斥道:“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珍珍嚷了起来。
“当年父皇与小姨月下合奏,何等珠联璧合,那以后,父皇再也没有吹过箫了。”
“离别的时候,我舍不得小姨,求小姨与我和父皇做一家人,小姨没有回答,父皇却说我们来日方长,小姨追到巴州找荣叔前,父皇一直没有死心吧?”
“父皇砍断小指,指天发誓要给小姨想要的和平,父皇娶云阳公主,也是为了小姨,为了小姨要的和平,我说的可对?”
符郁没有说话,心头涩涩得发颤,他没有看透的内心,不想承认的情愫,却被女儿看了出来,他低下头闭了眼眸,无力对珍珍摆手:“柳茵之罪的前前后后,云阳都已对我直言,其罪当诛。其余几位女先生,也都放出宫去。今日父皇心中烦乱,改日再与你细说,退下吧。”
珍珍哭着跑了出去,周遭寂静无声,心头茫然没有前路,身子一阵阵发冷,冷得几欲颤抖。
有人扑过来抱住了他,她捧起他的断指看着,轻声说道:“你喜欢她,给她剪一绺头发就是,何必要砍断手指?十指连心,你该多疼啊。”
他看着她,突然倾身下压,将她压倒在地上的羊毛毯子里。
她被长而柔软的绒毛包围着,被他的身子包裹着,这会儿的他却是冰凉的,她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轻声说道:“这次换我来温暖你。”
他看着她,目光中波光浮动,意味不明。
“我喜欢你。”她也看着他,“我想要逃走的,可我喜欢上你了,因为喜欢你,乌孙的冰天雪地在我眼里变成了美丽的景致。我嫉妒那十二位女先生,我有心要赶走她们的,我使了阴谋诡计,柳茵没有给我下毒,可她给你预备了催情香,我找小固问了很多你的事,我更喜欢你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前有曾楚后有温雅,可我还是喜欢你。”
她絮絮说着话,定定看着他:“我喜欢你。”
他突然伸手捂住她唇,隔着衣衫粗暴得闯了进来。
她张口咬住他的掌心,他吃痛松开,她吸着气接纳他,轻声问道:“你是嫌我聒噪,还是不想看到我的脸?”
他不说话,只埋头猛烈攻击,却也没有再捂她的唇,任由她的呻/吟喘息萦绕耳畔。
他的身子渐渐暖了起来,直至变得滚烫,发泄后想要抽身,她紧紧环着他不让,她两手抚着他的肩背:“我想再抱你一会儿。”
他没有动,他默然枕在她胸前,渐渐响起均匀的鼻息,他竟然趴在她身上睡着了。
她忍不住扬起唇笑。
他醒来后狼狈中带着赧然,他迅速跃起,手忙脚乱整理着衣衫,小固在外说一声禀,他弯腰抄起她到屏风后扔在床上,转身而出。
她慵懒趴着,听到小固说:“珍珍公主离宫出走了,已经派了大队人马暗中保护,看方向是要到殷朝去。”
他嗯了一声:“出去走走也好,务必保证平安。”
小固答应着告退,她隔着屏风说道:“是我不好,将珍珍逼得太急。”
“她那些女先生的劣迹我也有所耳闻,只是珍珍重情,我狠不下心去处置。”他说着话绕过屏风,将一床厚厚的羊毛毯子扔给她,“这样也好。”
她有些意外,他爱女宠女是出了名的,没想到会向着她说话,将自己拢在毯子里,两眼一扑闪一扑闪看着他,半晌说道:“因为喜欢皇上,竟觉得乌孙没那么冷了。”
他抿一下唇坐在床边:“我没有将珍珍教导好,让她去太后那儿受些教导也好。”
“珍珍很好啊。”她笑道,“那样简单率真,很难得啊,显见皇上将她保护得很好。”
他又抿了唇,她伸手握住他手:“等她回来,我会对她好的,她不认我做母后,就做姐妹。”
他抽出手转身欲走,却又回身,手抚上她的鬓发,低声说道:“你,睡会儿吧。”
她嗯了一声,听着他在外面走动,听着他翻书,听着他沙沙写字,听到他到庭院中舞剑,听到他吹着茶盏浮动的香气,咬着唇吃吃偷笑。
冬日漫长而宁静,她常常跑进他寝宫,他却克制而收敛,偶尔才碰她,也甚少跟她交谈,她也不纠缠,只在他闲时出现在他面前自顾自说话,有时候会说冷,让皇上抱抱,有时候问皇上冷不冷,我来抱抱皇上,他从不主动,却也任她抱着取暖。
从春到夏,秋天的时候,他得到消息,殷朝的镇国公与宜平大长公主夫妇,将与珍珍公主一道前来乌孙,中秋节前后该能到达。
他忙命人仔细准备,一次又一次去往凤仪馆查勘,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生怕宜平大长公主住得不舒适。
他时而烦躁时而沉郁时而兴奋,他少见的情绪起伏令她又嫉妒又好奇。
他难得闲暇的时候,她更加喜欢抱着他,他忙碌的时候则安静呆在一旁陪着他,他有时候会带她走出石头城,在大草原上骑马,他在床榻间少了些疏离,偶尔会微笑着与她说话。
她患得患失,悄悄打听宜平大长公主的来龙去脉,打听温雅的一切,摩拳擦掌想着怎么对付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申了榜给忘了,突然收到欠字数通知,心情太酸爽,哭(?;︵;`)
第164章 番外③
眼看就是中秋, 草原上绿草转浓,极目处层林尽染,她骑着马在草原上信马由缰,贪恋今年最后的绿色。
远远来一队人马,从她身旁经过时,马上一人冲她喊道:“母后,小母后……”
她凝目看过去,原来是珍珍公主,她想要说话, 呼吸窒住。
珍珍身后一男一女并排策马而立,含笑看着她。男子蓝衫金冠玉面修颜,女子红衣玉钗长眉俊眼面色如瓷, 被蓝天下斑斓的秋色衬托着,若双双站在画中, 呼之欲出。
男子顶天立地卓尔不群,她不由多看几眼。
可让她窒息的, 是他身旁那位女子。
不用说,这就是殷朝太后,珍珍的小姨,让他牵念不已的那个人,温雅。
她想象过很多次她的模样, 知道她必定是美的,必定是多才多艺的,可她真正来到她面前, 是那样的顾盼神飞,那样的从容自信,那样的气纳山河,那样的不怒自威,令她自惭形秽。
温雅看向荣恪,双眸中漾出水一般的柔情,开口间轻声笑语流淌而出,微笑说道:“这位,便是符郁的皇后吧?”
荣恪微微颔首,笑着喊一声云阳:“怎么?不记得荣叔了?”
珍珍哈哈笑了起来:“小母后,你也喊荣叔吗?这不差了辈分?”
她深吸一口气唇角扬起:“荣叔,别来无恙。”
荣恪刚说一声好,她一抖马缰挑衅看向珍珍:“赛马吗?”
珍珍说一声好,两腿一夹马腹,马如离弦的箭一般飞窜出去,云阳打马就追。
“她好像没看见我?”温雅笑着策马缓行,马蹄踏在浓绿的草地上,分外赏心悦目。
“她与珍珍赛马,分明是在躲着你。”荣恪歪头笑看着她,“艾姑姑说得对,草原上穿红衣确实好看。”
说着话从马背上侧过身子在她脸上偷香,偷了一次又一次,温雅嗔怪道:“后面一大队人马跟着呢,你也收敛些。”
“偏不收敛,如何?”他伸臂将她拦腰抱起,抱到自己的马背上,亲着她脸颊笑道,“好不容易珍珍不在,这小丫头,跟小时候还是一般脾气。”
她靠在他怀中笑:“符郁将她保护得很好,可见我当年的决定没有做错。”
他嗯了一声:“你这媒婆做得如何?”
她懊恼得叹口气:“不怎么样,皇帝倒是觉得珍珍新鲜,可是并没有被吸引。”
“皇帝才十四,又极有主见。你不过是白着急。”荣恪笑道。
“先帝生前为皇嗣忧心,皇帝早些大婚,再广纳后宫,也好为皇家开枝散叶。”温雅笑道,“听珍珍说,皇帝对你不假辞色,你受得了吗?”
“朝堂上还是听我的,总把一句话挂嘴上,元辅以为如何?离了朝堂,便板着脸不理我,将母后下嫁的那点气还没出发泄完,我不会跟他计较。”荣恪笑道,“离开前辞行的时候,破天荒叫一声太傅,搓着手问我,若是宠幸了采莲,未来的皇后会不会生气,我跟他说,顺其自然。”
温雅讶异道:“这么说,他要长大成人了?”
荣恪点头:“由先生说了,采莲能生。”
“会为皇后吗?”温雅忙问。
“由先生说不会。”荣恪摇头。
温雅松口气:“那孩子样样都好,做皇后就差了一些。由先生有没有说,昕儿的皇后会出自何方?”
“由先生卜卦,你听听便罢,当不得真。”荣恪笑道,“今夜里别跟珍珍说什么私房话了,想着再为咱们荣家开枝散叶才行。”
温雅就笑:“符郁给我去信,让我多教导珍珍,我思来想去,说些私房话,也许比教训有用,这一路上冷落你了。”
荣恪酸气上冒:“又是为了符郁?就知道你来乌孙不只是为了送珍珍,是为了与他相见。”
“所以呢?你就抛下朝堂政务,非跟着来?”温雅好笑问道。
“对啊,我媳妇儿胆大包天,我不看着点儿,行吗?”荣恪气呼呼得。
温雅窝在他怀中想着珍珍的话,符郁之用心良苦,令她觉得愧疚,她决定来一趟乌孙,见他一面,能看到他拥有自己的幸福,她才能放心。
就像秦渭,她问过若兰后才知道,当年她进宫后,秦渭骑马追到洛阳,被内禁卫押回江宁秦家,他关在书房闭门不出,将对她的相思写成手册,画了许多幅她的画像,并日渐有痴狂之相。
秦业担忧会为秦府惹来祸端,将他的书画焚之一炬,秦渭因此疯狂,以致失忆。
若兰与他回到江宁后,找到温总督府上寻求帮助,温总督拿出收着的书画交给她,叹气道:“秦业火焚字画的时候,我正好瞧见,都是我女儿,哪能让他烧掉?我就收起来了。”
若兰是秦渭的知己,看着那些书画,读懂了每一笔藏着的相思,强吞下心酸的眼泪,将书画交给了秦渭。
秦渭看到书画,又一次忘了她。
她无奈荡舟于深夜的秦淮河,在秦渭如约前来的时候,从船上落入滚滚波涛之中,秦渭跳下去救起她,想起了所有的事。
若兰说,秦渭并没有忘却前情,可是他尽力去做一位呵护妻子的丈夫,宠爱娇儿的父亲,孝敬岳父母的女婿。
温雅这才明白秦渭为何总是躲着她,如今这样的他,并非最好,只希望假以时日,他能彻底放下过往,做到最好。
“想什么呢?想少麟了?”荣恪亲着她耳垂笑问。
“十月怀胎,再加月余哺喂之苦,好不容易摆脱这小家伙,我才不想他。”温雅口是心非,忽低下头去一口咬在他手臂上,吸着鼻子道,“本来没想,被你这一招,我想小家伙了。”
“那么多人侍奉着呢,放心吧。”荣恪手臂在她腰间圈得更紧,“自从有了他,一心在他身上,都不怎么管我,这一路上眼里又只有珍珍。这都过去多少时日了,才想起问我与皇帝如何。这些日子就放下小家伙,一心与我在一起,如何?”
她嗯了一声,刚要说话,但见一人一骑迎面飞驰而来。
来到二人面前勒马停下,跳下马拱手微笑:“贵客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正是符郁。
温雅忙扒开荣恪搂在腰间的手,跳下马背行个万福礼,笑说道:“姐夫别来无恙?”
符郁忙揖首道:“不敢当不敢当,一日为太后,终身为太后。”
荣恪伏在马背上,百无聊赖看着二人相互行礼,相互客套,相互叙旧,没完没了。
好不容易宾主礼毕上马,荣恪冲符郁拱拱手:“多谢乌孙皇帝陛下亲自相迎。”
“并不是迎你。”符郁毫不客气。
“迎她就是迎我。”荣恪挑着唇笑。
“珍珍呢?”符郁懒得跟他斗嘴,问道。
“跟你的皇后赛马去了。”温雅笑道。
符郁难掩忧色:“她的骑术不是很好……”
“珍珍骑术很好啊。”荣恪不以为然。
温雅笑着眺望远方,就见珍珍策马回转,看到符郁忙过来行礼:“父皇,我认下小母后了。”
符郁嗯了一声,感激看向温雅,温雅笑问道:“怎么不见你的小母后?”
“她输了,被我远远落抛在了后面。”珍珍得意笑了起来,“以为她马术多好呢,原来不过如此,刚刚策马太快,从马背上甩了下去,一声不吭爬起来对我说,咱们接着来,倒是很刚强。”
符郁没听到一般望着远处,直到看到一个碧色的身影远远而来,方比手冲着石头城方向说一声请。
夜里在摘月搂宴饮,罗克过来禀报,说是皇后身子不适,今夜里不能过来。
珍珍嗤了一声:“装的吧,她看到小姨自愧不如,就不敢来了。”
温雅看一眼珍珍,珍珍吐吐舌头:“我错了,当我没说。”
“知道了。”符郁不动声色颔首。
没有丝竹管弦,没有歌舞伎乐,也没有荣恪担忧的箫笛合奏,宾主只是小酌闲谈,一样尽兴尽欢。
宴罢,符郁亲自带人将二人送到凤仪馆,方归。
回到元德宫进了寝殿转过屏风,床上空空如也。
微皱一下眉头,出来过乾佑门往大安宫而来。
她蜷缩在雕花大床一角,睡得正香。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出来问乔姑姑:“太医可来瞧过?”
“来过了。”乔姑姑忙道,“没摔着,就是膝盖上有些淤青。”
“可用药了?”皇上又问。
“涂了药膏,刚刚洗浴的时候,淤青已经散下去了。”乔姑姑心中奇怪,皇上怎么有些紧张?
符郁抿一下唇,欲往外去,又回身问道:“有没有哭?”
“没有没有。”乔姑姑笑道,看来皇上也知道皇后怕疼。
他点头向外。
她睡前喝了安神的柏子汤,睡梦中他冲着温雅笑,他和温雅箫笛合奏珠联璧合,她想去勾引荣叔报复他,可是荣叔只看着自己的妻子,荣叔不理她。
她哭了起来,醒来时枕头尽湿。
今夜里没去元德宫,他不闻不问,看来,她是可有可无的,去与不去,他都不在意。
她想着温雅,美貌倒是其次,她的尊贵,她的从容,她的至高无上,她堪与男子比肩的气魄,自己一辈子都比不上。
赌气抽开床头暗格,里面有对付柳茵时剩下的迷魂香,看着那迷魂香心想,让你不在意我,我要疯癫一次,看你的心究竟如何。
拆开被中暖炉倒了进去,抱在怀中被子蒙了头,很快陷入昏聩。
次日一早,符郁陪同温雅与荣恪离开石头城,去往草原上牧民家中省察民情,让二人看到边境互市与两国贸易给子民带来的裨益。
回到元德宫天已黑透,屏风后的床上依然不见人影。
乾佑门外珍珍迎面而来,跟身旁的姑姑说道:“可惜我没好好学,进宫四年,父皇请了十二位先生,依然只会捕鱼与洑水。”
原来这丫头知道自己的斤两,符郁有些想笑,听到下一句话,拔脚跑了起来。
珍珍说:“皇后不是会治香吗?怎么会中了迷魂香?瞧瞧那胡言乱语的模样,也不知是真疯还是装疯?”
飞奔进大安宫,一眼看到缩在床角的她。
她看到他进来,吃吃笑了起来:“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身子暖和,心系子民,是我想要的男人,是我喜欢的男人。”
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他不喜欢我,我本不在意的,可他喜欢的女人是那样出色,我连她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胡说。”他轻斥一声,拧眉走近。
“别过来,别过来。我不喜欢你了,我决定了,不再喜欢你了,我要去喜欢荣叔。”她泪水涟涟,“荣叔也不喜欢我,没有人喜欢我。”
他又靠近些,她连连后缩,一直缩到靠在床后的墙上,身子团成小小的一团。
“陛下先回吧。”乔姑姑劝道,“皇后娘娘早起就这样了,太医说是中了迷魂香,正在研制解药。”
他后退一步,却又猛然向前,一把拎过她抱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肩背看着她的眼安抚着她,待她情绪平稳,低声问道:“云阳,我中了迷魂香,你这儿有解药吗?”
她愣了愣,歪头思忖着,轻声说道:“有啊,我有解药。”
“在哪儿?”他声音更低,含了小心翼翼的轻柔。
她抽开床头暗格,拿出一个只小小的银瓶,倒出一颗药丸,捏起来塞进他嘴里,笑说道:“最后一颗,给你了。”
他一怔,忙捏住她下巴,唇贴住她唇送入她喉中,直到听到咕咚一声,方如释重负松开她的唇,抱她在怀中与她一起躺了下去,轻声说道:“睡吧。”
醒来的时候周遭寂静,想起他似乎来过,又似乎未曾出现,拿出暗格中的银瓶,解药不见了。是他吗?抱膝坐着咬了唇怔怔发呆。
午后有客不请自来,是她。
温雅笑看着她:“可好些了?”
她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精通音律吧?”
她又点点头。
“会什么乐器呢?”
“琴。”
“我教你一曲《桃花渡》,如何?”
“不要。”
“你的皇上很在意你,你知道吗?”
她摇头。
“不知道还是不信?”
“不信。”
“怎样才能信?亲耳听到他的心声?”
她重重点头。
“你弹一曲《桃花渡》,就会听到他的心声。你信我吗?”
她想说不信,却不由自主点头。
既是敬畏,也是企盼。
宜平大长公主与镇国公夫妇盘桓数日后,因大长公主思念襁褓中的幼儿,镇国公决定绕道回京,沿途有看不完的风景,全是大长公主没去过的地方。
荣恪与温雅走后的夜里,他独坐在元德殿。
故友离别,他的小妻子不理他,数月来被她的爱意环绕,突然又回到从前,孤寂冷清,没有人敢靠近他,更没人会抱着他跟他说:“换我来温暖你。”
那次,她温暖了他的身子,也温暖了他的心,他向来无波无澜的情绪,因她开始有了起伏。
他起身向外冲去,他要她,要温暖的她。
寂静中突有琴声传来,铮淙而鸣,分明是一曲《桃花渡》,他怔怔立着倾听,许久之后回身进殿,拿下案头的玉箫,举在唇边作和,开头尚生涩,渐渐琴箫合一。
她一遍一遍弹拨着琴弦,直到手指疼得麻木。
不期然他持箫冲了进来,来到她面前捉住她手,定定看着她:“以后不许与人赛马,不许随意用香,不许不喜欢我,不许不理我。”
“手疼。”她噘了嘴。
他忙将她的手摊在掌心,吩咐乔姑姑拿药来。轻轻为她涂抹着,突然问道:“膝盖上的伤可好些了?”
“好些了。”
“让我瞧瞧。”他抱起她来到床边,放下去扯起她的裙子,低声说道,“还有些青,以后不许再受伤了。”
她嗯了一声,他倾身而来:“天气转寒,你冷了,就来抱我取暖。”
她又嗯了一声,他埋头在她怀中:“你不冷的时候,就换你来温暖我。”
“我不。”她摊开着双手。
他愣愣看着他。
“你说你喜欢我,我就抱你。”她任性而倔强。
他紧紧抿了唇挺身而起,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她哼了一声,抓起枕头朝他扔过来,他一把接住挡了脸,艰难开口说道:“云阳,我喜欢你。”
说完转身疾步向外,脸却一点点红了。
她跳下床追了过来,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她的怀抱温暖熨帖,她的脸贴着他的后背,隔着衣衫亲吻他,她哽咽着说:“我也喜欢你。”
他转身紧抱她在怀中,哑声说道:“不许哭。”
她轻轻嗯了一声,唇被他的唇堵住,他亲吻着她,抱起她退回到床边,将她摁倒在床榻间,凶猛中夹杂了轻柔……
窗外起了寒风,殿内却火热如夏日。
云阳来到乌孙后的冬日,再不会冰冷漫长。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