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曦点点头:“采莲回去这样说,就说王爷不在府中,她再梨花带雨也没人看,再说这孩子怎么没的,她心里应该有数,说了这些,她还是闹的话,就说想上吊,没人拦着,由着她去。”

采莲张张嘴匆匆去了,午后嫦曦小憩醒来,趴在榻上醒神,青梅过来低低说道:“二夫人在外间等着,等了一个时辰,象是有急事。”

嫦曦懒懒说道:“那就进来吧。”

青梅扶她起来,靠坐在软垫上,睡眼惺忪让舜英进来,青梅麻利为她整整衣衫盘上发髻,方对外面唤了一声,舜英一瞧见嫦曦就滴下泪来,嫦曦惊道:“这若漪竟经不得激,上吊死了?”

舜英摇摇头,眼泪滴得更多,嫦曦忙问:“府中出了大事?啊?不会是王爷出事了吧?”

舜英忙擦掉眼泪,有些讪讪说道:“并没有什么大事,惊着了王妃,实在是妾的罪过。想来王爷子嗣艰难,好不容易若漪有了,王妃吩咐妾照应,如今落了胎,岂不是妾的不是?妾本就自责愧疚不已,午饭前若漪闯了进来,说先是王妃的孩子没了,现今她的也没了,绿竹是个与世无争的,她怀疑是妾,妾做了什么手脚,妾实在是冤枉……”

舜英掳起衣袖,赫然有几道抓痕,又拉下衣领,露出几道血印子,嫦曦点点头,舜英有道:“妾想着,既然府里不太平,是不是请来白云观的玉虚道长作法,一则去了妾的冤屈,二则也好安定人心。”

嫦曦接过青梅递过来的茶,浅嘬一口道:“若你认为有用,请道长作法也可,只是要避开我的院子,我禁不起闹。”

舜英忙说声好,告辞要走,嫦曦唤了声回来,看着舜英笑道:“作法确实可以安定人心,却无法洗去舜英冤屈。”

舜英温顺说道:“王妃言之有理,只是舜英总得一试,否则王爷回来,妾百口莫辩。”

过两日就听院子外比往常喧杂,青梅也跑去看热闹,过一会儿跑回来说道:“玉虚道长果真是高人,设坛做法后,说三夫人落胎皆因冲犯狐妖,说我们府内有妖气横行,要到后花园捉妖去。”

嫦曦手中茶盏紧了一紧,忽想起被泼狗血之事,难道说,是自己太过张扬不知隐藏,引得某些人动了疑心?这时有丫鬟奉命去藏书阁取书回来,嫦曦翻看着,想起头一次进藏书阁看的《太平广记》,心下一动,命人去请绿竹。

没等到绿竹过来,门外就是一阵喧哗,舜英进来低眉顺眼说道:“禀王妃,特意吩咐了不得惊扰王妃,可玉虚道长各个院子察看后,说是狐妖藏身之所只余一处,就是王妃的院子,少不得惊扰。”

嫦曦淡淡一笑:“我若不允呢,舜英的冤屈可就到了我身上,那就进来吧。”

几个小道士簇拥着一位道长进来,给嫦曦揖首行礼,嫦曦端坐着抬了抬眸:“想来这位就是玉虚道长,看起来倒有几分仙风道骨,咱们话说在前,若玉虚道长自认为修行足够,就尽管作法,若是有不足之处,还请自回道观,休要再来惊扰,乌烟瘴气实在麻烦。”

玉虚自信满满,持剑摆个花式:“王妃,贫道可就开始了。”

手中厚厚的符纸一扬,在他念念有词催动下,排列成一条龙的摸样,跟着他的剑气在院子上空不住盘旋,最后停在嫦曦头顶,颤动不已。

玉虚喝一口符水喷了出去,在水光中看向安王妃,头顶似有微微的白光笼罩,连破三次中指抹在额头,竟看不出是何来头,心中一急,一口鲜血喷出,噗通一声仰倒在地,空中的符纸翻飞飘落,落了嫦曦满头满脸。

嫦曦淡笑着,慢腾腾揭去那些符纸,站起身掸掸衣裳上的灰尘,看向舜英,舜英脸色一白,忙让呆立的小道士扶玉虚回去,嫦曦唤青梅过来沐浴更衣,对舜英道:“看来这玉虚徒有盛名,吩咐人收拾干净了,休要再提此事,若漪那儿,事已至此,自己去想吧。”

绿竹进来时,正对上舜英苍白的脸,低头问了安,垂手等着嫦曦沐浴过,嫦曦出来瞧见她笑说道:“是想问绿竹一句话,我头一次去藏书阁,看了什么书说了什么话,绿竹可对人提起过?”

绿竹恭谨说道:“二夫人曾问起过,当时王爷也在场。”

嫦曦嗯了一声:“绿竹何故记得如此清楚?”

绿竹声音清亮:“妾别无所长,惟博闻强记,王妃当日之语,见解独到超出世人,所以奴婢一一记在心里,且以前王妃从不看书,王妃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以奴婢倍受轻视,也就王爷偶尔去谈论诗书,才得二夫人照拂。”

嫦曦点点头:“博闻强记,好本领,夜里留下用饭可好?”

绿竹也不推辞,爽快答应下来,与嫦曦喝茶畅谈,嫦曦赞她腹有诗书,她敬佩嫦曦见识广博,对嫦曦说道:“想来王妃也是闺阁女子,如何见识过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江南烟雨,海上仙山?”

嫦曦一捂嘴,因和绿竹谈得来,一时兴起说多了些,顺口推脱说:“我也没有亲眼见过,都是怀瑾说的,怀瑾不是喜好游历天下吗?”

绿竹点点头:“王爷果然只钟情王妃,这些话,妾一句没有听过。”

这时青梅进来,慌张说道:“大事不好,我们院子被一队侍卫围起来了,说是有狐妖作祟,奉皇后娘娘之命,院子里的人禁止离开。”

嫦曦笑道:“来的可真够快的。”

绿竹站起身:“妾并非这院子里的人,此时出去该还来得及,还有一句话告诉王妃,玉虚道长是皇后娘娘的座上宾,二夫人舜英原来是皇后娘娘驾前的宫女。”

嫦曦看向绿竹,绿竹笑道:“妾一十八载读书无数,尤喜神乱鬼怪野史杂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妾也对王爷提起过,只是王爷不肯信,也许是不舍得信。”

嫦曦笑问道:“绿竹为何对我坦承?”

绿竹起身施礼:“妾向往安王府的藏书阁,只有王爷在府中,才得以前往,王妃大病一场后,竟日日得允,妾心生感激。”

嫦曦想起有一次青梅说绿竹在藏书阁下徘徊,才得知彦歆不喜女子日日呆在藏书阁,安王不在府中时,就命绿竹在院子里做些女红,嫦曦当时摇头一笑,吩咐青梅嘱咐舜英,由着绿竹前往。

嫦曦点点头,唤青梅带绿竹出去,若侍卫不许,就请侍卫长进来说话,不料侍卫长大手一挥,放了绿竹出去。

嫦曦特意问了侍卫长姓名,叫做刘长丰,有时候无趣了,就隔着门跟长丰说话,做了好吃的递些出去,夜里寒风凌冽,就送些酒,长丰话不多极爽快,进入腊月悄悄跟嫦曦说:“王妃放心吧,王爷腊八之前总得回来。到时候王妃就能出来了。”

嫦曦一挑眉:“你怎么知道?”

长丰抓抓头:“太子妃让下官说的。”

仪蓁,嫦曦一笑:“告诉太子妃,我一切都好,让她放心吧。”

腊月初七,安王怀瑾顶着寒风回到国都,城外接官亭碰到绿竹,绿竹瞧见他急急说道:“王妃被怀疑是狐妖附体,被禁足在院中一个多月了,请王爷设法。”

怀瑾面上淡淡的,拉绿竹进了马车问道:“为何要帮她?”

绿竹笑道:“虽然她不是以前的王妃,却能体贴人心,她让妾如愿,妾自然要回报。”

怀瑾笑问如的什么愿,绿竹实言相告,怀瑾挑挑眉:“以前怎么从来不说?”

绿竹坦言:“说了何用,王爷对王妃是千依百顺的。”

怀瑾敛眸问道:“府中近日还有何事?”

绿竹摇头:“其他的事,王爷还是问二夫人吧。”

腊梅花开

怀瑾到了院门口时,长丰一眼瞧见,慌忙带队过来行礼,怀瑾尚未答话,院门敞开一条缝,里面有人笑道:“长丰,过来。”

长丰没敢动,怀瑾示意他过去,里面的人笑问道:“长丰,后花园中腊梅花可开了吗?”

长丰道:“下官没去后花园。”

里面的人哦了一声:“这样,派手下人去看看,就算没开,也该有花骨朵了,帮我折几枝回来。”

长丰犹豫了一下,里面的人笑道:“婆婆妈妈的,你若帮我这个忙,回头酿了梅花酒,定请你喝。”

怀瑾眼眸中带了些笑意,冲长丰微微颔首,长丰忙应下了,里面的人说了声快去快回啊,就再无声息,怀瑾看看长丰:“带上你的人马,回去跟皇后娘娘复命,就说本王的家事,不敢烦劳皇后娘娘操心。”

看长丰有些为难,怀瑾又加了一句:“去吧,皇后不会为难你一个小小的侍卫长。”

长丰挠挠头:“若是为难呢?”

怀瑾看看他:“那就看你机灵与否。”

长丰想了想:“不如这样,人呢,先撤了,明日腊八,安王殿下总得进宫吧,待皇后娘娘下了懿旨,下官再……”

怀瑾摆摆手,不耐烦道:“也好,去吧去吧,如今越发无赖了。”

长丰嘻嘻一笑带人走了,怀瑾进去时,就看到廊下暖阁内,有人眼巴巴望着外面,对上他的视线愣了一愣,随即笑了开来,回头和青梅说了句什么,怀瑾迎着这笑容走过去,问道:“说的什么?”

嫦曦伸个懒腰:“这王府乌烟瘴气的,你回来兴许能不一样,那样我就能好好过个年。”

怀瑾不由扬了扬唇,说声走吧,抬脚就往外走,嫦曦问声去哪里,怀瑾没回头:“不是想去折梅吗?”

嫦曦乐颠颠跟上了,一前一后进了后花园,一眼望去都是光秃秃的,竟是一株梅树也无,嫦曦不悦道:“虽说出来走走是好事,也不能骗我啊,满心欢喜盼着呢。”

怀瑾回头看她一眼:“我没说在后花园。”

嫦曦哦一声,跟着他穿过后花园,绕过几个庭院,眼前出现一座梅园,有枯瘦干枝露出墙外,枝上黄花初绽迎寒而立,嫦曦搓搓手,雀跃着跑了进去,笑着赞叹道:“竟有这样别有洞天的所在。”

怀瑾回过头来,认真看着她:“彦歆以前每年冬日,都要来边上的院子里住上一阵。彦歆告诉我,以前的事是不是一点都记不起了?”

嫦曦拢了拢斗篷,仰头看着枝上花蕊:“其实,不是忘记了,是不知道。”

轻黄浮动暗香缀雪美景当前,怀瑾僵立着一动不动,这话里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却不敢相信,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甘心问道:“可是这容貌这身子,分明是彦歆。”

嫦曦点点头:“没错……”

怀瑾更是一惊,盯着嫦曦问道:“彦歆,是不是疯魔了……”

嫦曦摇摇头:“鬼魂附身,狐妖附体,随你怎么想吧,总之,你可以叫我嫦曦。”

怀瑾身子更加僵直,双手都有些发颤,嫦曦伸手拂一下他肩上的花瓣,他的身子轻颤一下,慌忙往后退了两步,嫦曦一笑向前两步,手中花瓣又放了上去:“这梅花洁净清香,这么放着熏染一下一上也好。”

怀瑾又退嫦曦又进,怀瑾已紧紧贴在一颗树上,嫦曦听着他喘息略有些急,盯着他眸子笑说道:“怀瑾可以和绿竹谈谈,她对我有诸多推测,也许其中有一个是对的。”

怀瑾双眸骤缩,伸手捉住嫦曦的肩,咬牙道:“那彦歆呢?被你害死了?”

嫦曦摇摇头:“她一心求死阳寿已尽,不关我事。”

怀瑾手下更加用力:“我不信……”

嫦曦忍着疼:“你不信,我也无计可施,摆在眼前的就是如此,该如何做,堂堂安王殿下,心中该是有数吧。”

怀瑾直盯着眼前之人,他并非养在深宫的皇子,自小随着太子游历,奇人异事见过不少,可眼前的事,他依然无法相信,他若是信了,岂不是就认同彦歆已死?彦歆,他的心中钝痛不已,手下放松,想要将她抱在怀中,对上她含笑的眼,那不是彦歆。

他松开手,转身大踏步要走,嫦曦追上来:“对了,还有些话对安王说。”

怀瑾停下来没有回头,嫦曦低低说一遍那日晚上吉王说过的话,怀瑾听到吉王接她的马车劫在荒郊,豁然转身:“竟有这样的事?怀玉竟敢这样对我的王妃?”

嫦曦点头:“如此看来,彦歆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你可以不再为此伤怀。”

怀瑾没有说话,神色复杂看着嫦曦,嫦曦歪歪头,牵起他的衣袖:“我们到亭子里坐着说说话?”

二人坐下来半晌无语,怀瑾靠在柱子上闭上了双眼,嫦曦只从他紧握的双拳看出他心绪不安,微微一笑,自顾拢上袖子看着风吹过,园子里花瓣飘若落雪。

日头已西坠,天色渐渐昏暗,怀瑾缓慢开口:“果真有阴曹地府吗?人死后,真的会到奈何桥畔,喝下孟婆汤,忘却前尘轮回转世?”

嫦曦拍拍有些发麻的脸颊:“她的魂魄,应该早已轮回转世了,这里的人和事都会忘却。”

周遭瞬间静谧,整个梅园一片死寂,没有风,连花瓣都僵直着,过了很久很久,天色全黑下来,怀瑾终是轻轻笑了一声,嫦曦看向他,他的眼圈有些红:“我从来没能让她如意,她忘了我也好,希望她下一世能够开怀畅意。”

嫦曦一时心中微动:“这才是男儿该有的气概。”

怀瑾又说道:“这些日子本下定决心,不管彦歆变成怎样,我只一心爱她护她,谁知……眼下除了相信,我似乎没有旁的选择,嫦曦是吗?明亮美丽,好名字。”

嫦曦笑起来:“名字和皮囊,何必太过执着?你会永远记着彦歆的吧?她明明钟情于你,不知为何……”

怀瑾一笑:“她钟情于谁,都不重要了。”

嫦曦看着他的笑容,却再笑不出来,他短短一句话,似包含了千言万语,叹口气道:“你不觉得,彦歆落胎是受了胁迫吗?她并非情愿。”

怀瑾没有说话,嫦曦又道:“你很喜欢孩子吗?”

怀瑾声音有些沉:“平常人家尚在意子嗣,何况皇室?”

面对嫦曦总是会放松,他对自己脱口而出有些不满,又紧闭了双唇,嫦曦道:“以为你只在意彦歆的孩子,原来如此,可惜,若漪的孩子也没了……”

怀瑾看着她:“若漪的孩子?”

嫦曦疑惑:“你竟不知道吗?她三月落胎,请了玉虚道长前来作法,听说是狐妖冲犯。”

怀瑾嗯了一声站起来抬步就走,嫦曦忙跟在身后喊道:“你倒是慢些啊,我不认得回去的路。”

怀瑾站住等她,嫦曦追上后笑了笑:“之前有人拿黑狗血泼我。”

怀瑾没回头:“你倒是懂得时机。”

嫦曦想起那股刺鼻的血腥,咬牙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安王殿下该能查出何人所为,还小女子一个公道吧?”

怀瑾微微扬唇:“黑狗血?你倒是能忍得。”

嫦曦气哼哼道:“我岂能忍得,我气得叉腰跳脚骂人,一院子人当时就傻眼了,青梅说,我活像个泼妇。”

怀瑾好笑道:“怎么泼妇的?跟我学学。”

嫦曦也不忸怩,双手叉腰骂了出来,怀瑾袖手看着,不由笑出声来:“果然够泼。”

嫦曦一笑:“我以前的邻居,有一个这样的妇人,惹恼了就这么骂人,我一直觉得十分痛快,想学着来几回,总也没有机会施展……”

怀瑾笑纹更深:“你以前吗?你的以前究竟……算了,明日腊八,本想和你一起进宫,算了……”

嫦曦唇角一翘:“怕我提交换条件不是?算了,既叫男欢女爱,我们男不欢女不爱的,日后不会再强求你了。”

怀瑾笑容僵住,听她这么说,她觉得那几回,占便宜的倒是她了?看一眼嫦曦,轻咳一声迈步道:“天色不早了,快些跟上吧。”

第二日,怀瑾独自进宫,嫦曦腊八粥喝了个饱,入夜后正转着圈消食,有人急叩院门,进来的是舜英,脸色白得吓人,颤抖着跟嫦曦磕头:“求王妃在王爷面前为妾说几句情,不要将妾送回宫里去,妾……妾自从来到王府,一直听从王妃示下,从未有过半分忤逆,前些日子泼狗血捉狐妖,皆因王妃性情大变,妾也是不得已,妾是怕王妃有个三长两短。”

嫦曦手托了腮:“听从王妃示下吗?都做了些什么?”

舜英肩头颤了颤:“并没有做什么。”

嫦曦哦了一声:“对了,你总不会为了揭穿我,故意害若漪落胎,好借着这个由头请来玉虚道长。”

舜英趴在地上:“若漪怀孕根本是假,这个贱人……”

怀瑾在门外听到此处,沉声说道:“舜英回去吧,知道错了就好,日后还是王府的二夫人。”

舜英一听喜出望外,匆匆告辞走了,嫦曦看着踱步进屋的怀瑾:“王爷赏罚不明啊。”

怀瑾笑笑:“妇人之间的琐碎家事,非我擅长,这王府,还是彦……你当家吧?”

嫦曦不答应:“轮流吧,三个人都出来遛遛,我也好知道底细。”

你情我愿

怀瑾一笑坐到榻上,离嫦曦很近,嫦曦吸口气,又想起那几次的销魂滋味,往后撤了撤身子,怀瑾本有些话要跟她说,看她忸怩之态,一时起了顽心,偏挨得更近了些,拈了嫦曦腮边一绺长发,轻轻嗅了嗅:“男不欢女不爱吗?我若是说我很欢喜呢……”

他双眸带笑,脸庞明朗,嫦曦突然觉得他有些好看,轻轻舔一下嘴唇,不躲还迎:“我也是,分外想念。”

猝不及防的,怀瑾的唇被她吸住,她生涩得试探着啃咬,毫不躲避与怀瑾对视,长长的睫毛微翘得轻颤,那双眼睛里没有清冷防备,只有充满欲望的热情,一直希望彦歆是这样,怀瑾热血冲上头顶,手托住她后脑,舌头顶开了她的牙齿……

离家这几个月,总会不经意想起与她的缠绵,不若彦歆的敷衍,也不若几个妾室的屈意讨好,她只管恣意享受,呻吟叫喊从不遮掩,怀瑾总是会被她的热情感染,沉浸其中,从而忘了心中的疑惑。

中秋节那日清晨,怀瑾竟忘了一向的自持,与她几度云雨,以至于她在进了宫门时,不停说两腿酸疼,怀瑾当时只能紧绷着脸,隐藏他的不自在。

他以为一切皆因那是彦歆,彦歆虽性情大变,对他却不再冷淡。

两人纠缠在榻上,青梅探探头,从外面关上房门,转过身来正对上一双幽怨的眼,笑笑说道:“王爷王妃正忙着,三夫人请回吧。”

若漪唇角撇了一下,青梅笑道:“三夫人嘴痒痒吗?撇嘴做什么?”

若漪眼角跳了跳,哼了一声,话音有些尖利:“忙着?有什么好忙的?王爷不过是顾念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才过来瞧瞧……”

说着话听到屋里传来低低的压抑着的喘息,眼圈一红逃一般走了。

屋里的二人此时已是衣衫凌乱,怀瑾头埋在嫦曦胸前,辗转厮磨啃咬,两手在她周身游移着,嫦曦不住轻吟索要,意乱情迷之时,有筝曲缥缈而来,嫦曦轻吟声骤停,怀瑾两手去捂她耳朵,嫦曦躲开去,推拒着他说道:“既已听到,何必做掩耳盗铃之举?”

怀瑾抬头看着她:“知道你不喜而已,我倒是觉得挺好,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嫦曦更觉扫兴,翻个身躲开怀瑾,趴在被褥间懒懒说道:“我不通音律。”

怀瑾侧头看着她:“你可是嫉妒?”

嫦曦叹口气:“我不是彦歆,何来的嫉妒?只不过,这《汉宫秋月》太过哀怨……”

怀瑾兴趣转浓:“你说不通音律。”

嫦曦蹙蹙眉头:“你敢说自己精通吗?还是这个若漪敢?”

怀瑾想了想,老实说道:“学海无涯,乐海浩瀚,确实不敢言精通二字。”

嫦曦点点头:“孺子可教也,只是,这若漪不幸落胎,王爷作为夫君,应该前去安慰。”

怀瑾衣襟半敞往后一靠,正挨着嫦曦,笑说道:“我只有和彦,和你才是夫妻。”

嫦曦侧过身子,手托着腮:“那你的妾呢?”

怀瑾也侧过来,跟她两两相对:“什么都不是……”

啪一下,有枕头砸了过来,怀瑾作势躺倒:“又拿枕头砸我,亏得眼下是冬日。”

嫦曦又抄东西砸了过来:“她们也是人,同为女子,我为她们不平。”

怀瑾捉住她手,低低说道:“我们竟也有这样时候,促膝笑谈,若寻常恩爱夫妻一般。”

嫦曦皮笑肉不笑:“我是嫦曦。”

怀瑾叹口气松开手:“这次是你扫兴。”

嫦曦坐起身整理着衣衫:“既彼此扫兴,你还是看看若漪去。这哀曲萦绕的,你就不觉得她可怜?”

怀瑾摇摇头:“人生如棋局,每个人都是棋子,都有逃不开的宿命。”

嫦曦点头:“子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奔波忙碌,命如蝼蚁,人活一世,大抵如此。”

怀瑾愣住:“此话未免太过超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