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妻嫦曦
作者:丁丁冬

似是而非

听闻宣德帝召见,安王怀瑾从书桌后站起身,脚步匆匆走出书房,穿过回廊,迎面是一座庭院,沿着眼前的侧门进去,就是王妃彦歆的居所。

成亲三多年,多少次从书房过来,都是从这个门进去,心里藏着隐隐的渴盼,可如今,怀瑾紧紧攥一下拳头,有两个月了吧,两个月没进这个院子,想要脚步迈得更快些掠过去,却不受控制得停下了。

侧门是敞开着的,彦歆她向来喜欢门窗紧闭,怀瑾疑惑着往前迈了两步,隔门往里看去,心底里微微一叹,纵使天气晴好,她也不会出现在院子里,目光掠过轩窗,就是一愣,石阶上暖阳中坐着一人,靠在竹榻中正昏昏欲睡,一袭白衫宽松得罩在身上,墨色长发随意簪着,垂落在身侧,随着她打盹的动作,轻轻荡起又落下。

那容貌身形分明是言歆,瘦弱苍白眉目秀丽,却又分明不是,彦歆的妆容从来都是一丝不乱,举手投足十足的大家千金做派,人皆言比太子妃更有风范,哪里又会如此随意。更遑论当着下人的面,头一点一点得打盹。

怀瑾迷惑着,迈步跨进院子,远远站着喊了声彦歆,声音涩涩的,似乎有些哑,竹椅中的人微微抬一下头,闭着双眸嘟囔道:“真是的,刚快睡着,就有人聒噪……”

话语中满是懒散,随意懒散?彦歆从来不会,她在睡梦中都是端庄的,怀瑾皱了皱眉头,自从那次风波,她大病一场后,都说身子大好了,如今看来似乎失了心智,刚要唤人过来问询,身后跟着的内侍低言提醒:“安王殿下,再不走,皇上该等得急了。”

怀瑾点点头,脚下却没动,直盯着廊下的人,她换了个姿势,斜倚在榻上手托着腮,又陷入梦乡,内侍又唤声殿下,怀瑾深吸一口气,昂然转身疾步离去。

此一去半年方归,奉旨去西北察看灾情,走时仲春,回来时已是秋风送爽,因他全力探查,救灾钱粮少了中间克扣,总算没酿成民乱,又加西北今秋收成颇好,灾情得以缓解,宣德帝龙颜大悦,特地将他叫到御书房夸赞一番,奖赏无数,恩准他在府歇息数日,待中秋时携安王妃入宫家宴。

想到彦歆,怀瑾心中滋味复杂,一场风波让他认清了彦歆的心,可终究有些不甘,两小无猜的情份,情窦初开的悸动,难不成都是假的吗?彦歆的命是保住了,可那还是她吗?怀瑾紧抿住双唇踏进了彦歆的庭院,她却不在,有婆子禀告说王妃在后花园,怀瑾又是一愣,彦歆,只要在安王府内,是从来不会离开这座庭院的。

也许,怀瑾心跳微快了些,彦歆鬼门关前徘徊,想开了呢?他嘴角翘了一下,那场风波过后,一直不敢去到她面前,怕看见她清冷的眼,看来倒是自己太过患得患失。怀瑾脚下加快,未到月亮门前,就听到一阵笑声从花园飘出。

是彦歆的声音,彦歆,也会有笑声吗?他朝墙外垂手侍立的丫鬟婆子摆摆手,缓步迈进月亮门,秋千架缓缓荡着,上面坐着的人这次穿了红衣,手里捻着一窜葡萄,荡几下吃一颗,边吃边点头,偶尔嘟囔几声,真甜呀,话音里带着无限惬意满足,怀瑾踱步上前,端详着那添了粉红增了明媚的容颜,轻唤一声彦歆,虽竭力镇静,嗓音依然有些发紧。

嫦曦此时正挑一颗最大的葡萄,扔到空中张口接了,尚未来得及咬上一口,甫听到有人说话,咕咚一声囫囵咽了下去,没品尝到这颗葡萄的滋味,心中不悦带到脸上,蹙眉抬眸看向说话的人,一位斯文瘦高的男子正看着她,脸上神情古怪,似乎想要笑,又笑不出,略略局促得看着她。

嫦曦心里说,倒还算顺眼,转了转眼眸,陌生男子出现在安王府内宅,那此人是?心里揣度着一时间不好开口,怀瑾看她打量自己的眼神,见到陌生人一般,心里一凉,有些惶急开口道:“彦歆,身子可大好了吗?这些日子我去了西北,所以,所以没看到你,这次回来,中秋前就在家中陪着你吧。”

言语中陪着些小心,嫦曦猛然想起,阿姐似乎嘱咐过她,安王妃闺名彦歆,那眼前之人……嫦曦睫毛颤了颤,原来要跟他做这夫妻,挠挠头笑了几声,指指自己腰身:“安王殿下,这身子太过瘦弱,将养了七八个月,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也没长出几两肉来,不过还好,倒是有了些力气,不再整日躺着,还能出来走走……”

怀瑾愣愣听着,她又拍拍脸颊说道:“躺着的时候,也总晒太阳,这脸啊总算有些血色,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样作践自己?这府里很好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饱睡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唯一麻烦的就是不能随便出门,不过王府也还算大,尤其这后花园,假山花木溪水凉亭都有,入秋后,又有吃不完的果子……”

说着话揪下两颗葡萄,朝怀瑾扔了过来:“很甜,安王殿下要不要尝尝?”

怀瑾没防备,两颗葡萄砸在了脸上,嫦曦指着他哈哈笑起来,怀瑾不动声色,探究得看着她,抿抿唇说道:“彦歆以前都是叫我怀瑾,如今怎么如此生分?”

嫦曦愣了愣,随口敷衍一般道:“哦,怀瑾……”

安王猛得欺身过来,紧紧执住她手腕,嫦曦看着手中的葡萄掉落在地,可惜啊,这么一大窜,这么得甜,今日吩咐人搭了梯子才摘下的,是这株葡萄架上最大的一窜,她都惦记好几日了,可惜声尚未出口,手腕上传来剧痛,喊一声疼,恨恨瞪向那个男子,怀瑾掳起她的袖子,手肘处的红痣宛然,愣愣松开了手。

嫦曦甩甩手,歪头想说什么,他已经转身出了后花园,嫦曦摇摇头,手支着腮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再低头看看手肘处,随手理了理袖子,唉,开头就没打算隐瞒,说了他也不会信,已经暗示他了啊,尘世中人,太执着于一副皮囊。

理好袖子伸个懒腰,站起身慢吞吞往外挪步,出来有好一会儿了,有些困顿,回屋睡会儿去,睡醒了洗漱一下,正好就是用晚饭的时辰,今日可做了南瓜粥糯米团炸豆腐,都是以前想吃都吃不到的。

嫦曦乐呵呵回屋小睡,怀瑾满腹心思去了书房,明明是彦歆没错,可举止言行,没一分相象,召来王妃的贴身侍婢青梅,尚未问话,青梅就扑通跪下,磕着头说:“奴婢罪该万死,没侍奉好王妃,王妃醒来后,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到如今也不敢让秦府中人知晓,只推脱说王妃病重需要静养,没让他们见面,奴婢一直苦等王爷回来,讨个示下,如今情形该如何是好?”

怀瑾手指在书案上轻敲几下,沉声问道:“变了个人?怎么个变法?”

青梅被那低沉的声音压迫着,瑟缩一下,方大着胆子,一五一十将半年多以来的情形说了一遍,开头尚有些结巴,后来就越说越流利,王妃大病一场醒来后,分明不认得这些人,侍奉的人到了面前,总是笑吟吟问一句:“你,叫什么来着?”

谁也不敢不答,过些日子才都记住了,王妃原来寡言,如今却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兴致满满,院中丫鬟婆子家中底细都要问个一遍,尤其是谁家婆媳吵架,谁家争夺家产,谁家妻妾争风,都听得异常欢喜,听完总要摇头唏嘘:“哎呀,如此得看不开,也难怪,不过短短几十年寿命,总要争上一争,若是能活上几百年几千年,看过沧海桑田尘世变幻,也就能想开了。”

生活起居也变了,不食荤腥只喜素食,一碗清粥都吃得香甜,好吃嗜睡,屋中的竹榻总挪到院子里,春日就睡在暖阳下,夏日就放在树荫中,如今入秋,早早在廊下加一个暖阁,说是冬日赏雪时用,怎么舒服闲适怎么来,以前的规矩一分不剩。

服饰打扮也不同以往,只喜珠钗玉器,说是雅致,穿衣也不只拣素净,随着天气季节变换,春夏就清浅,秋日不是大红就是碧绿湛蓝,说是如今树木凋零,自身妍丽些,免得太过萧瑟。

对王爷的三位姬妾也不闻不问,原来规矩极大,每日晨昏定省常常训诫,三不五时让她们读女戒来听,自打病好后,三位姬妾来探望一回,她就厌烦了,皱着眉头摆手说:“这般拘谨不快,何苦呢,以后各忙各的就是。”

说到最后,青梅抬眼飞快看一眼怀瑾,声音低了些:“对王爷也不一样了,原来日日问起,吃的什么用的什么,心情可好……”

怀瑾心中轰然一声,彦歆先前竟每日要问起我吗?为何见面却总是冷淡?讶然间,青梅接着回到:“病好后一次也没提起过王爷,似乎是忘了……”

怀瑾的手啪一下击在书案上,青梅身子颤了一颤,怀瑾几次深呼吸,方平稳了情绪,摆手说道:“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青梅脚已迈过门槛,听到安王沉声嘱咐道:“照顾好王妃,还有……”

等了很久,王爷却再没有说话。

验明正身

嫦曦一觉睡醒,看窗外天色已暗,起来梳洗过换好衣衫,坐到饭桌前兴致勃勃等待饭菜上桌,青梅过来说道:“王妃,今日王爷回来,特意吩咐阖府家宴。”

嫦曦哦了一声,笑说道:“家宴,倒是头一次,青梅,这王府中的家宴,可美味吗?”

她的怪话听多了,青梅不再以为怪,她说头一次就头一次吧,当下恭敬说道:“王府中的饭菜,自然是美味的。”

嫦曦站起身笑道:“那就尝尝去,小厨房做好的先留着,若是不合口味,回来还要用呢。”

青梅点头说是,看嫦曦迈步要出门,小声提醒说道:“王妃身上的衣衫可要换换?”

嫦曦摇摇头:“不用了,身上的就甚好。”

如今的王妃比过去亲切,她在面前侍奉也轻松,真心希望她和王爷能夫妻恩爱,若是失了宠爱,那三个妾室个顶个的厉害,她这个贴身侍婢自然也得跟着倒霉,青梅琢磨着,又叫声王妃,提醒说道:“王爷不喜大红大绿,王妃还是……”

嫦曦哦了一声,脚步依然没停,到了门口一抬手,看了看袖子,转身笑道:“睡糊涂了,这碧绿色白日里看着还好,夜晚灯烛下看着有些,哈哈,有些骇人,就换一件吧。”

青梅打开衣橱,嫦曦一件件看过去,似乎那种颜色在灯光下都有些不足,看到角落处眼睛一亮,抖落开来是一件珍珠衫,煜煜生华夺人眼眸,可惜啊,没有黑色衣衫,挑一件浅褐色出来,披了珍珠衫,揽镜自照,簪一支珠钗,笑说道:“奢华过了,不过,总比骇人好吧。”

一进宴厅,所有的目光都绞着过来,嫦曦坦然自若,看看眼前三位行礼的女子,依稀在那儿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安王进来,她们齐齐拜见,安王温言一个个唤着闺名问候,才想起这是安王的三位妾室。

为首的,衣着素净温良顺从,名曰舜英,强自压抑着见到安王的激动,第二个,腰肢纤细装扮精心,含娇带羞看着安王,闺名若漪,最后站着的是绿竹,似乎书香熏染过,一见清新忘俗,脸上平静无波。

安王和嫦曦坐下来,嫦曦微笑道:“既是家宴,就都坐下吧。”

三位妾室一惊,安王却点点头:“就依王妃。”

三位妾室忙道不敢,嫦曦皱皱眉头,安王摆摆手:“休要再推辞,听王妃的,坐在下首就是。”

三个女子方战兢兢坐了,王爷发话后,饭菜上桌,嫦曦面前正好是一盘烧鸡,她掩上口鼻欲要作呕,青梅忙喊人撤下,嫦曦低着头,待味道散去,方抬头看向旁的菜肴,不是鱼虾就是牛羊,少有几个蔬菜中也掺了肉块肉丝,嫦曦此时饥肠辘辘,搁下筷子叹息道:“看来,这是鸿门宴啊。”

舜英手一颤,忙忙站起身说道:“这次家宴,是妾打点的,不曾想不合王妃口味,真是罪该万死。”

安王似笑非笑:“哦,鸿门宴怎么讲?”

嫦曦也似笑非笑:“含着试探和恶意,可不就是鸿门宴吗?”

安王不想她如此直接,怔了怔轻咳一声,嫦曦叹口气悠悠说道:“看着满桌子菜不能吃,这不是为难人吗?”

安王咳声又起,嫦曦摇摇头:“为难太轻了些,分明是折磨人。”

安王轻掩一下口,脸上神情莫测,回头看一眼舜英:“且坐下用饭。”

青梅倒是体贴,端了一盘子豆腐进来,嫦曦欣喜得夹起一块,闻起来滋味不错,青梅不失时机说道:“这是王妃以前最爱吃的素鸡。”

嫦曦手一抖,筷子掉落在地上,咬牙说道:“鸡,我最讨厌鸡了,以后休要在我面前提起。”

青梅忙要端下去,嫦曦一笑:“青梅,将我们院子里做好的端些过来,饿得受不住了。”

安王没有看她,不看她熟悉的容颜,是为了能冷静判断,想着她的言语,每一句话都不是彦歆能说出的,分明不是彦歆,可那身形面庞,如果只是长相相似,手肘处的红痣为何又一模一样?

三位妾室强忍惊疑,心下各自琢磨,她终于撑不住了,意图引起王爷的注目吗?装扮得珠光宝气不说,言语直接忽惊忽怒,她这是唱得哪出?

安王打定主意站起身:“本王吃好了,你们慢用。”

施施然踱步而出,嫦曦一乐,原来可以中途离席,也学着他摸样站起身:“我也,哦,看过了,你们慢用。”

三位妾室忙起身恭送,看着王妃身上的珍珠衫映着星辉,摇曳生姿走远,都良久未动嫦曦一进屋愣了愣,桌前端坐一人,望着她一怔笑了开来:“彦歆今日竟穿了珍珠衫吗?”

嫦曦点点头:“如此好看的衣衫,为何不穿?”

怀瑾凝视着她,灯烛之下晕着光影,脸如芙蓉明眸璀璨,彦歆原来可以这样明媚妍丽,嫦曦坐下来,连声唤人快上饭菜,怀瑾也浅尝几口,都是清甜糯软之物,嫦曦却吃得酣畅,今日饭桌上不是冷清一人,她兴致更高,一边吃一边问怀瑾:“好吃吧?”

怀瑾点头敷衍:“好吃。”

嫦曦嘴里喊着一块糯米糕,腮帮鼓鼓得,夹一块给怀瑾,言语不清道:“那就多吃。”

怀瑾忍着甜腻咬几口吞了下去,皱眉看着嫦曦,嫦曦摇摇手:“心口不一,肯定要吃苦头的。”

怀瑾唇边的微笑漾了开来,且不说她为何变成这样,倒是不惹人厌。

嫦曦吃饱喝足沐浴过,进了里屋又是一愣,怀瑾正靠坐在床上,见她进来,双眸里闪着不明的光,从头到脚打量着嫦曦,嫦曦琢磨一会儿,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下午看过我的手肘,如今趁着我睡前,想再看看全身是不是?”

怀瑾又怔住,她总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吗?嫦曦已动手脱衣,一边脱一边说:“赶快看啊,看过了好早早睡觉。”

脱了一半,猛然想起阿姐嘱咐过,啊一声掩了衣襟,急急摆手道:“不行不行,让我再仔细想想……都怪我,她们嘱咐我的时候,我总是打盹走神……”

怀瑾看着她衣襟半敞,依然是熟悉的身子,却丰腴白皙了些,幽香隐隐萦绕而来,怀瑾咽喉滑动一下,跨下床沿,一手捉住嫦曦的手,另一只手去挑开她的衣衫,嫦曦错愕间已衣衫尽落,裸身在怀瑾面前,怀瑾眼眸变得幽深,是彦歆,这身子的每一寸他都熟悉,怎么会不是呢?

嫦曦被他吃人一般的目光盯着,猛然推他一把,去扯床上的棉被,怀瑾就势将她压在床榻间,唇舌轻咬她胸前的殷红,嫦曦身子一颤,哇一声哭了出来:“竟然还有如此令人难堪的事,怎么从来没人告诉我,我不愿意,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怀瑾抬起头看着她涕泪横流,缓缓起身俯看着她:“回去?回哪儿去?”

嫦曦慌忙裹上棉被,怯生生看着怀瑾,抽泣道:“既然做夫妻都要这样,如今只能认了,谁让我……就来吧,不过……”

指着灯烛道:“能不能熄了灯烛?实在是太令人难堪。”

怀瑾看着她乌眸含泪,一脸的惧怕和胆怯,后退了一步低低道:“经过上次的事,我已经发誓,再不会强迫彦歆,若是你不愿意,我们不要孩子就是。”

嫦曦一听孩子,收了眼泪往前蹭了几步,疑惑道:“王爷的意思是,只有这样才可以有小娃娃?”

怀瑾点点头,嫦曦唇角一弯:“玉雪可爱的小娃娃,想想就馋人,你没骗我吧?”

怀瑾心中一颤,看着眼前的人,彦歆啊,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嫦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怀瑾收敛着心神,微微点点头:“男欢女爱生儿育女,都是人之常情。”

嫦曦想了想,似乎谁也这么说过,笑容漾了开来,哗啦抖掉身上的棉被,笑眯眯看着怀瑾:“那就来吧,我想要生几个小娃娃来玩儿。”

怀瑾看着她,往前一步将她捞在怀中,在她耳边低低说道:“今夜可是彦歆愿意的。”

嫦曦趴在他肩上点头说好,彦歆从来没有如此柔顺,从来没有跟他痛快说过好字,看着嫦曦的面容,怀瑾心中微微刺疼着,轻轻含住了她的唇,嫦曦唔了一声,头往后一仰,舔舔嘴唇刚要说话,怀瑾的手紧勒住她的腰,声音里有怒气升腾:“怎么?又后悔了吗?”

嫦曦摇摇头,嘟囔道:“灯,灭灯。”

怀瑾一扬手,屋子里昏暗下来,嫦曦的唇主动迎了上去,笑嘻嘻说道:“别有一番滋味,我们接着……”

她的唇被什么堵住,很快瘫软在床榻间,任由怀瑾施为,身子中异样的欲望一点点攀升上来,渐渐忘了紧张和难堪,呜呜哝哝发出快意的呻吟。

怀瑾没脱衣衫就闯了进去,他冷静动作着,留神观察身下的人,她恣意而忘情,迎着他的目光,娇软说道:“比起好吃好睡,这样的滋味,妙不可言呢。又可以生小娃娃,你若日日和我这样,我就全心和你做夫妻。”

怀瑾心中防线轰一下就塌了,紧抱住眼前的人疾风骤雨般发泄了出来,带着喘息茫然说道:“你是彦歆吧,是吧?”

嫦曦若猫儿一般懒懒蜷在枕席间,听怀瑾如此说,轻哼了一声,心里说道,我从来没说过我是,怀瑾被她的气息萦绕着,那是彦歆特有的清冷气息,低声问道:“彦歆是不是恨我?才如此捉弄于我?”

问过也不等嫦曦回答,自言自语道:“小时候,你常常捉弄我,逗我开心。”

嫦曦打个哈欠,喃喃道:“你这人,倒是执著,不过也真是扫兴……”

身边的人沉默着,嫦曦翻个身背对着他,恍惚就要进入梦乡,听到门哐当一响,是怀瑾起身离去了。

交换条件

那夜后,怀瑾再未来过,嫦曦每日里吃饱睡足,或在庭院侍弄花草,或去后花园摘鲜果吃,半个多月悠然而过,八月十四这日用过早饭,正在庭院中晒秋阳,青梅过来在耳边说道:“秦府来人了,是王妃的亲哥哥,已经回绝了许多次,明日就是中秋,不能再……”

嫦曦点点头:“那就梳洗换衣吧。”

青梅抬脚去收拾,嫦曦在她身后说道:“青梅做得很好,以后但凡来人,必要将其身份,还有跟我的关系告知我,青梅也知道……”

青梅听到夸赞心花怒放,接口道:“奴婢知道,大病一场后,王妃有些糊涂。”

嫦曦点点头,任由青梅为她换衣,过一会儿进来一位通身富贵白净文弱的男子,甫看到嫦曦,皱了皱眉头,傲然对众丫鬟婆子说道:“你们都出去,我跟我妹妹有话要说。”

嫦曦静静看着他,男子低低斥责道:“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因为一次落胎,就跟安王闹翻,家中多次来人也不相见,这次安王回来,就来一次你的房中,其余日子竟都在别的妾室处,尤其是那个若漪,将安王迷惑得神魂颠倒,你也是聪明人,怎么就不明白……”

嫦曦面色一沉:“放肆,你一进门也不行礼,就敢呵斥于我,莫要忘了你的身份,也莫要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男子看着嫦曦面色,愣了愣后退几步,胡乱施一礼,嫦曦袖子掩口遮住笑容,心想,这也可以吓住他,真是有趣。那男子张口又要说什么,嫦曦手一摆:“我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不用你来说教,我乏了,你回去吧。”

男子看看她,叹口气道:“彦歆,哥哥也知道你委屈,可是为了我们家,为了你的日后……唉,明日中秋进宫,你小心姑母吧,父亲说她最近对你很不满意。”

嫦曦没再理他,男子又叹口气告辞离去。嫦曦手支着下颚,瞅着窗外,树梢上有黄叶将落,看来这王侯将相,跟寻常百姓家一样,处处都是心机算计,何苦来呢?这些人到底在争些什么?岂不知争来争去不过一抔黄土。

站起身唤青梅进来,换下繁复的衣衫,蹙眉问道:“青梅,我的姑母……”

青梅机灵回道:“王妃说的是皇后娘娘吗?王妃可是想念了?明日进宫就能见到,这些日子,宫中赏赐了好些补药呢。”

嫦曦点点头:“你是说,安王和我是表兄妹?

身后有人说道:“皇后姓秦,本王母妃姓燕,彦歆和太子才是表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