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楠,那种人你理他干嘛。”“小妹,那种男生不值得你喜欢那么久,你能遇到更好的。”…耳边连串的回音,朋友的,亲人的。或许,在所有人眼里,那种男生真的不值得去喜欢。曾经喜欢过他的人,也在知道他的背景之后全都放弃了他。只是,这个世上,只有那一个男生,每次跟自己通电话的时候,都等自己先挂。

说了再见,却还在那等着。有一次卫楠疑惑了,问他,你为什么不挂电话。

他说:“你先,我等你呢。”这个世上,也只有那一个男生,在自己辛苦背书的时候,总会陪伴左右。

哪怕他在旁边很无趣,趴着睡觉。说了很多次你自己去跟朋友玩吧,他都不肯。

他说:“我无聊,陪你呢。”他是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他的背景黑暗又复杂,性格孤僻又怪异,脾气暴躁又恶劣,根本不值得爱。可是卫楠却能感觉到,他的好,他的不同。他的细心和温柔。不同的生活圈,交集总会发生无奈又强烈的冲突。抛弃家人朋友去私奔,这种事,卫楠不齿去做,许之恒也不屑去做。吉他跟钢琴没法合奏出动听的曲子,牛仔裤和晚礼服也跳不出和谐的舞蹈。

放弃不过是最合适的选择。毕竟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和事需要关心和在意,不是只要有了爱情,大路便畅通无阻的。卫楠始终无法对家人朋友说出口,甚至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其实我有个很喜欢的人。可惜那个人,是你们口中的人渣.这个假期过得挺平淡,卫楠、萧晴和祁娟也经常聚在一起,有时去吃麦当劳,有时去喝咖啡,有时在大排档点一桌的菜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三人偶尔聊些最近看的小说,交流交流心得;偶尔说说自己对以后的打算,憧憬憧憬未来。

像是最大程度的挥霍着时间,整日整日的聚在一起。其实对卫楠、萧晴和祁娟来讲,这都是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假期了。下学期,已经大四的萧晴和祁娟即将走出校园时代,踏上复杂的社会,卫楠也不会再有属于学生的寒暑假。萧晴是千金小姐,萧家的房地产公司在本地很有名气,虽然萧晴一点也没小姐的架子,跟卫楠祁娟打成一片,可她却是有最多心事的一个。她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偶尔跟好友抱怨两下之后又是一脸淡淡的笑容。他父母想让她继承萧家产业,希望她能拿到MBA的学位。萧晴虽然没明确拒绝过,也听话的学了商,可卫楠很清楚,她一点儿也不想继承家业。她的兴趣全部都在美术,从小就喜欢美术,或者说是爱着美术。第一次认识萧晴就是在初中学校的美术室里,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认真的拿着笔在画板上画素描的女孩儿,回头时纯真的笑容,恬淡美好的样子,至今刻在卫楠记忆深处。

可惜高中的时候因为学业紧张,萧晴就被父母强迫放弃了美术班,只能偷偷摸摸在角落里,描绘心中最美好的世界。偷偷摸摸拿出那些彩色的画笔,躲在昏暗的角落里,认认真真地画着。三人中祁娟最冷漠高傲,大姐大女强人的类型,曾经是法学院辩论队的主力选手,代表T大参加过全国大学生辩论赛还得了奖,追她的男生不少,她却一直没有交过男朋友。毕业之后,祁娟打算直接去应聘当律师,虽然嚣张地说:“硕士有什么好读的这年头博士都满地找工作呢,能力不是跟学历挂钩的”。祁娟看似精明厉害,卫楠却知道她这么早去工作,纯粹是为了赚钱养家。她父母离婚多年,一直跟妈妈一起生活,她妈妈去年又诊断出乳腺癌,切除后虽然康复了,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

祁娟作为独生女,必须提前扛起这个担子,哪怕很沉重。卫楠,也将在大四上半学期,结束医学院最恐怖的大联考之后,进入为期一年多的实习期。

医院大轮科的实习没有寒暑假,实习结束之后考到医师执照,找工作,住院医师培训,然后变成一个真正的医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幸福的人那么相似,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

相对于萧晴和祁娟家里的问题,卫楠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运气了,父母安好,哥哥幸福,一家人其乐融融。爱情嘛,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即使没有了,或许,也可以拿别的来填补。

有些事,有些人,也只适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拿出来,怀念罢了.

八月的天气,酷热难当。接到萧晴电话的时候是上午,卫楠刚起床穿好衣服,站在镜子前梳头。“楠楠,我爸妈让我出国留学,我现在在机场,我走了,你要保重。”卫楠只觉得如同当头砸下冰雹,声音哽在了喉咙里:“萧晴…”“小娟那边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你们别来送我,我到了之后会跟你们联系的,拜拜。”

电话被挂断,卫楠不顾散乱的发型直接奔出了门,拦了辆出租车就往机场飞去。

在机场入口碰上了飞奔而来的祁娟,两人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一起朝入口扑了过去。

萧晴正站在通往入口的检票处,垂着头,乖乖听着父母的叮嘱。萧晴的父母,身在豪门,商界有名的萧家夫妇,气度非凡,穿着品味不是咱小老百姓可以比的。

萧晴妈妈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在光线下闪着刺眼的光,爸爸的西装估计也是听都没听过的名牌。

可萧晴,依旧是简单的白色短袖和淡蓝色牛仔裤,脖子上挂着造型可爱的诺基亚手机,换了白色的外壳。简单到——让人心疼的装束。纤细的手指拉着巨大的箱子,身上背着一个简单的小包,淡黄色的穗子随风摇摆——那是卫楠和祁娟在她二十岁生日时一起买来送的包,俩人凑的,几百块钱,在她们萧家人眼里或许一文不值,萧晴却非常喜欢,一直背着。突然出国的消息让卫楠和祁娟有些措手不及,她在最后关头才通知两位好友,或许只是不想让两位担心吧。繁琐的手续办理需要的时间并不短,她却独自一人承受着那些。见到两人,萧晴扯了扯嘴角,轻轻笑了。如当初在画室见到时一样纯美的笑容,带着点难以察觉的苦涩。“你们来了?真不听话,不是说别来送吗?”回答她的,是用力的拥抱。以及异口同声的:“在国外一定要好好保重!”“好好照顾自己听到没?”萧晴点点头,“你们也是。”拥抱的力度紧到发疼,然后——转身,走远。自动门阻隔了萧晴略显单薄的背影,透过大大的落地窗,一架飞机缓缓起飞,消失在天际。

卫楠和祁娟在机场停留了好久,久到忘了时间,像是舍不得离去一般。等回去的时候,两人坐在同一辆出租车里。祁娟这才说:“我去时代面试已经通过了,下学期先去那儿实习,毕业答辩的时候再回学校领毕业证,以后就在时代工作了,可能很少有机会见面了吧。”卫楠轻笑道:“当了大律师,发第一份工资一定要请客,知道吧?我要去酒店吃掉你大半薪水。”祁娟笑:“那是自然,只要你吃得下。”顿了顿,又道:“我听说你们医学院的联考非常残酷,你得加油挺住了。”“放心,那么多人陪着一起死,不怕的。”.假期终于结束了。夏季却依旧延续着。南方并没有分明的四季,一年到头都是绿树成荫、鲜花遍地。以气温来划分季节,似乎只能划分出酷热的夏和寒冷的冬,而酷热的夏季却占据了一年中更多的部分,所以,这个夏季便显得格外漫长。漫长到卫楠在很久以后,不由得想起时,竟占据了从小到大的记忆中,最长的部分。

那年的夏季,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压在了她们的肩,那些纯粹的时光,也如乐曲中破音的刺耳音符,给那段高潮画上了并不完美的句号。毕业,失恋,朋友分别。开学,考试,进医院,迈入社会。生活就是这样一个怪圈,有一些人走了出去,便有一些会走进来。一个故事结束了,便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永远是如此的复杂和热闹。也永远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停止运转。更何况,离开的是那样——让众人不齿的一个人。

第二卷 毕业 第九章 失踪了的萧晴

中午的饭桌上,几个同学聚在一起吃饭,卫楠突然问:“你们说,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是什么时候?”“跟家人相依的时候。”平淡的回答。“跟友人相聚的时候吧…”不耐烦的回答。“跟恋人相守的时候?”好奇的回答。卫楠一边吃拉面一边说:“其实啊,据医学的角度讲,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是在娘胎里的时候。那时候的你,以双手抱膝的最安全姿势躺在你妈妈的子宫里,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安心等着破壳而出的日子,无忧无虑,无悲无喜,实在是,太TMD幸福了。”四位同学集体投来个鄙视的目光:“卫楠,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也最适合你的死法。叫做——懒死。”卫楠的确是很懒很宅,整天窝在家里不想出去的宅女一个。以前学业还轻松的时候也在宿舍里整日整日的看小说,看电影,玩儿游戏,过着“悠闲滋润”的生活。不过,这个学期卫楠突然变得非常勤奋,或者说,勤奋得有点疯狂。“唉,没办法,我的血液中有一种懒惰因子,现在被酶催化后变成了勤快因子,导致整个人一直处于极度亢奋状态,闲不住了。”这是卫楠的回答。饭桌上的同学对此嗤之以鼻。其实,卫楠的说法虽然有点贫嘴的成分,却也有一定道理的。九科联考就像一把放在头顶的血淋淋的刀,那刺目的鲜血还能每天都滴在你脸上提醒“它在你头顶等着你撞”的事实,就算你之前再懒得像猪,跑得像蜗牛,也必须瞬间变得像牛一般的勤快,以及如狼似虎的狂奔。其他专业的人或许不知道医学院联考的残忍。即使听说过,也不太相信。“有没有那么夸张?”“谁没考过试啊,吹什么吹。”“高考都过了,有什么好怕的。”

其实,在T大,只要你随手抓一个医学院的学生问问,就知道,百分之九十的人会这样跟你说:“我宁愿考五十次高考,也不愿考一次联考!跟联考比,那高考简直是小树苗啊小树苗。”

还有百分之五的人会这样跟你说:“还行吧,因为太喜欢医学了,痛苦也变成了一种快乐。”

剩下百分之五,不会理你。因为他们正耳朵里塞着防止打扰的耳塞,手里攥着厚如砖头的课本,专心看书中。在其他学院的教学楼空空如也的时候,医学院的教学楼,入眼处全是埋头啃书的学生们,场面非常壮观。传说中的T大医学院九科联考,是要在半个月内考完包括内科,外科,妇产科,儿科,眼科,耳鼻喉科,皮肤病学,精神病学,神经病学在内的九门科目。听着都觉得晕。隔一天考一门,而且好多科目是字典一般厚的砖头书。需要记忆的东西内容之繁多、范围之广阔,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这场考试简直是医学生涯中最难过的血泪史啊血泪史。此时正是开学初,虽然课程表上排满了课,倒还不是最紧张的考试期,不过医学院大四的学生们已经开始进入了备战阶段。卫楠也整天泡在自习室里,从早上八点坐到晚上十二点,有时候饭也没胃口吃,屁股都不挪一下,一坐就是一整天。晚上回宿舍后,卫楠会抽出半小时时间,带着期待的心情登陆邮箱和QQ…

萧晴和祁娟,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卫楠打开萧晴的QQ,个性签名之类的资料完全没有变过,好像主人突然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样。

有些失落地打下一行字:“萧晴你到美国了吧,新的学校环境如何,还习惯吗?一个人在那边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你身体不好容易感冒,记得买好备用药,万一头疼脑热的身边都没人照顾,你又经常发烧,烧坏了怎么办…”打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太煽情,煽得鼻子都有点酸了,又把这句话整个删掉。

重新写下去:“死丫头到了速度跟我联系,让我知道你还活着!!”顺便发给祁娟一句,“小娟儿~你工作怎么样?忙得连Q都不上了,是不是怕我吃掉你的薪水啊?”萧晴离开已经一个月了,杳无音讯。祁娟去时代上班也一个多星期了,短信如同石沉大海。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突然间失去联系,让卫楠很是失落。总是担心她们会出事,祁娟倒是没什么,在本地上班而且她自己也很厉害,没人敢欺负她,她不欺负别人已经阿弥陀佛了。可是萧晴不一样,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还一个人去国外,孤零零的,想想就觉得她很可怜…

此时QQ好友里有好多人在线,卫楠瞄了一眼,看到了熟悉的人——口十。

这位学长曾经是学生会主席,卫楠进学生会那年他帮了蛮多忙的,还给过卫楠学习资料,旅行票什么的。此人姓叶名敬文,T大医学院历史上最牛X的学长之一,卫楠对他是相当崇拜的,虽然他的性格“稍微”恶劣了一点。更重要的是,他跟萧晴的堂哥关系很铁,现在正好也在国外读书,和萧晴一个学校,卫楠心想,不如找他问问萧晴的情况吧。不再犹豫,发消息过去:“师兄在?”回复挺快:“废话。”卫楠愣了一下,继续厚着脸皮客套:“听说师兄在国外读硕士,打算回国吗?”

继续回复:“废话。”卫楠无语,打过去一个省略号:“师兄啊,美国天气怎么样啊…”那边又回复一句:“废话。”靠,居然是自动回复!把自动回复设置成“废话”的变态学长也就他了。医学院的高压折磨下,到处都是鬼才啊鬼才。卫楠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想把窗口关掉,那边突然回复一句:“刚洗澡去了,师妹找我?”

唔,终于回来了,不“废话”了。“嗯~学长,我想问一下,你们学校今年招生名单里有没有个叫萧晴的?”

“有啊,前几天来学校报到,还一起吃饭来着。”卫楠松了口气,“那就好,帮我转告一下,让她快点儿跟我联系。也麻烦学长在国外多照顾她啊。”叶敬文的回复是:“我为什么要照顾她?我照顾自己都很烦了。”好吧,跟此人交流实在是非常困难,卫楠只好放弃让他照顾萧晴的打算,转移话题。

“那师兄给咱透露一下,你们当年九科联考的情况怎么样?”“尸横遍野。”“呃,具体呢?”“内科一百人考,死了五十个,精神病学不甘落后,挂了六十个。当然,我精神病学考最高分。”卫楠弯起嘴角偷笑,这位学长别说,性格还真是有一点点扭曲,怪不得神经病学这么高分。

“师兄的精神病真厉害啊~”那边估计没看出来自己在拐弯儿骂人,有些不耐烦的回了句:“关于考试的事,你多上论坛吧,有牛人前辈们总结的题库还有各科资料,背一背,还是有可能及格的。”背一背,那题库的题量可是上万的…“嗯,谢谢师兄,我试着背一背吧。”“我有事要下,还有问题吗?”“打扰了,师兄拜拜~”******关掉了对话窗口,拿出内科学的课本继续看了起来,正看到投入处,手机突然响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是轻柔的女音。“楠楠,想我了吗?好久不见啊。”卫楠脑子里还绕着刚看过的肺炎的诊断标准,半天没听出她是谁,脱口而出:“我好想你。”顿了顿,又补了句:“你谁啊?”那边的女生温柔一笑,用极其肉麻的声音说:“楠楠啊,你真会开玩笑,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我是苏敏敏呗。”卫楠沉默片刻,把那句“我还真没听出来,以为是女鬼呢”使劲儿压回了肚子里,换上副笑脸,“原来是敏敏姐啊,好久不见我真是想死你了,你活得还好着呢?”苏敏敏继续用很亲热的口气说着:“还行吧,我找到工作了,是公司的迎宾小姐,过几天就去实习了。”卫楠笑:“迎宾小姐啊,挺好挺好。”想起那些笑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跟苏敏敏还挺像,那张笑起来灿烂的脸就像正午挂在头顶的烈日一般,让人看了全身都发烧。呵,还真挺合适的,她们老板眼光不错。还好是“迎宾小姐”,跟“小姐”有点儿差距,不然,许之恒头顶得戴多少绿帽子啊。“对了,你不知道吧,我跟阿恒住一块儿呢。”苏敏敏继续说,还故作害羞状。

连孩子都有了,还在那装什么纯情?卫楠继续陪着她笑:“真的啊?挺好挺好,结婚的时候记得请喝喜酒啊,生孩子来我们医院吧,我给你接生不要钱,呵呵,我还得背书,先挂了,拜。”没等她回复便把手机按掉顺便关机,卫楠无奈地揉了揉脸,装笑装得肌肉都发疼,跟苏敏敏这种人交流还真是件痛苦的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突然想起苏敏敏对许之恒的称呼——阿恒?卫楠“噗”的一声把茶喷在书上。她要是敢当着许之恒的面这样叫他,许之恒的表情…肯定会非常有趣。

回头看书的时候发现淡黄色的茶水把书淋湿了一大片,有些头疼地用纸巾擦干净,却看不进去了。那些被浸湿的黑色铅字在眼前晃来晃去,最终变成了苏敏敏的脸。黑亮的眼睛弯弯的眉毛红润的嘴唇,漂亮的脸蛋儿似乎都散发着一股可怕的毒气,在夏日里侵蚀人的心肺。卫楠叹了口气,把书给合上,揉揉眼睛,打开了QQ的好友面板。那里曾经专门建了一个组叫做“喜欢的人”,里面待着的只有他,网名叫“持之以恒”的许之恒,个性签名是“我只想找一个能够接受我一切的人。”这个签名从他打电话那次之后,就一直没有变过,头像也一直没有再亮过。

打开聊天记录,自己跟他在网上的交流也不过寥寥几页而已,基本上都是“晚上去自习吗?”“周末出去玩。”“早点睡。”之类的话,粗略一看,反倒像是朋友一般。卫楠把他的头像拖到了“同学”那个分组,把“喜欢的人”给删了。自己的签名改成“此人处于备考死亡状态,有事请烧纸。”笑了笑,关掉QQ,爬上床睡觉。梦里,卫楠梦见自己在考场上做卷子,结果一道题都不会,脸上的两条宽面条泪凄惨地迎风摇摆着。然后又梦见多年前考病理学的那个期末,死记硬背的那些肾小球肾炎的特征,终于不负众望出现在考试卷上。考试的那个晚上,有个高高的男生站在窗外等着自己,卫楠抬头望过去,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看见他面无表情的脸。交卷之后跟他一起去了学校后面的小树林。茂密的树林里,两人面对面站着,风吹起来树叶沙沙作响,旁边叮咚流淌的溪水在给风声伴奏,月黑风高杀人夜,明亮的月光照着他的脸,让他的脸变成惨白的颜色,看上去似是鬼魅一般。

卫楠在口袋里攥紧手指,凉嗖嗖的风吹过来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着他冷冰冰的脸,更是脊背发毛。卫楠听见自己开口说,分手吧。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深沉的目光像是要穿透皮肤直接看进心脏。然后卫楠又听见自己说,许之恒,你喜欢过我吗?用一种非常哀怨的口气,尾音还打着颤。他笑了笑,转身走开。一阵寒风刮过,卫楠打了个喷嚏,瑟瑟发抖,使劲搓了搓脸,脸上有好多冰凉的液体,被搓开了,风一吹,火辣辣的疼。梦醒之后,卫楠爬下床,走到洗手池旁。舍友正在那讨论“你们猜,今年内科会考什么大题?”卫楠笑道:“我昨晚梦见,考了肾小球肾炎。”原元白了卫楠一眼:“你还在考病理啊。”卫楠没说话,用冷水冲了把脸,突然想到梦里的场景,笑道:“我发现以前的自己真恶心,居然问出‘你喜欢我吗’这样恶心的话。我说怎么今早起来的时候床上疙疙瘩瘩的特别扎手,原来是掉了一夜的鸡皮疙瘩啊。”原元笑,一边挤牙膏一边说:“谁叫你那会儿太CJ啊。”挤完又扭头道:“别告诉我,你梦见许之恒了?”卫楠眨眨眼:“许之恒是谁啊,我现在只认得心脏病和肺炎。”原元点头:“没错,管他张王李赵的,书都背不过来还有闲情逸致想那些,赶紧考完吧,早死早超生,再这么下去我真快精神分裂了我。”卫楠点点头,拿起课本继续去上自习。梦里的场景是在两年前,过了太久的缘故,回想起来,已经变得不太真实。

仿佛,曾经有过的那段短暂时光,真的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那些美丽的事情就如彩色的肥皂泡,突然间粉碎得一干二净。

第二卷 毕业 第十章 黎明前的黑暗

医学院考试题目非主流已经司空见惯,挂科补考更是家常便饭,在经过长达三年的摧残之后,卫楠迎来的,是最后的暴风雨。因为学业太过繁忙的缘故,卫楠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

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思念如呼吸般自然,现在问卫楠许之恒是谁,卫楠估计要反应老半天才答一句:“别理我,烦着呢!管他许什么的,考完再说!”别说“伤心痛苦泪纷纷”了,整天焦头烂额睡眠不足,哪有空挤眼泪。和同学们一样,处于抓狂状态的卫楠,因为通宵背书的缘故,眼睛上一圈重重的黑色眼影。

舍友原元看到的时候,愣了愣:“亲爱的熊猫,你什么时候从动物园跑出来的?”

卫楠的回答是:“动物园算什么,再过几天我得去精神病院陪你了。”把每一秒钟都掰开两半来花,恨不得一天能有48小时,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吃的比兔子少做的比牛多,那勤勤恳恳的日子,漫长得就像要给人最可怕的精神折磨…在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考试,也终于如期而至。第一天考完内科,舍友各各脸色阴沉。第三天考完妇产科,同学们各各面如死灰。第五天考完儿科,有人已经内分泌失调,开始出现各种症状,在卫生间唉声叹气拉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