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个专业我不想读了,拿那个学位也没什么用,想从头开始学商。”
“你是要弃文从商?”有些震惊的看了儿子一眼,这么单纯的孩子,在商界被人吃了,连骨头都不会剩吧?
端木宁却说得坚定:“文学只是我的兴趣,不想拿它当职业,毕业之后考公务员什么的,更烦。所以想换专业,重新考大学,或许直接出国。”
江山思虑片刻,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如果你真的那么想,那爸爸一定会支持你的,这样也不错,将来自己开家公司当老板好了。”
我当然不会学你,开了公司当老板,结果什么事儿都扔给古唯,最后连公司都被人伸手随便拿走了。
端木宁心里这样想着,表面上还是淡淡的笑着,“那我去收拾一下,今天就回学校。”
虽然顺利的把他瞒了过去,心情却更加沉重起来。
本来,当年报志愿的时候就该报经济系,自己数学成绩又那么好,一直喜欢跟数字打交道,钱其实也算是特殊的数字嘛。
结果因为周放学中文,一时头大也跟着学中文,还天真的以为那样的话跟他会有更多共同语言。
没想到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根本用不到专业知识来交流。
要么就是聊些乱七八糟的,要么就直接肢体交流了。
现在正好趁这个机会换回自己喜欢的专业,将来毕业后,一边当个小职员,一边写作,两全其美。
要是能帮帮辛苦的古先生,接手爸爸的公司,就更完美了。
而这些对将来的计划,被跟周放之间的矛盾以及突如其来的疾病,给打乱了。
现在不得不先休学,然后跟周放解释清楚,再做手术,养好身体。
之后要怎么办,到时候再跟他商量吧,如果他舍不得自己,那就在国内读书,中文系毕业之后再考经济的研究生。
不然,还可以跟他一起出国,自己一边读书一边给他做饭,他可以到处去逛逛,多找点写作的灵感。
想法总是那么美好,可心里却有种奇怪的不安,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到学校办好休学手续之后,匆忙收拾了一下行李,退掉了租来的那间房,只用了三天的时间。
然后又买了次日的机票回家,把箱子放下就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往周放家飞去。
坐在车上打电话的时候,耳边嘟嘟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听不完整,心里更紧张了,攥紧手机,长久的无人接听。
赶到周放所在的地方,站在门口敲了好久之后,才见周放来开门,头发凌乱如同草窝。
端木宁愣愣的看着他,周放揉揉眼睛,看到站在面前的人之后,这才笑了起来。
“是你啊,这么早?”
很自然的凑过来亲了亲端木宁的脸颊,“进来啊,愣着干什么。”
端木宁心里不禁一阵气恼,原来这人还在睡觉,所以才没接电话,害自己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一路上忐忑不安的…
周放用手指当梳子随意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把端木宁一个人扔在客厅里,自己先跑去刷牙洗脸。
端木宁轻轻走到他的书房里,只见乱七八糟的稿子扔了一地,笔记本电脑还开着,闪着悠悠的蓝光,旁边放了一大罐咖啡,这些都是他熬夜的证据。
伸手动了动鼠标,发现桌面上开着好几个聊天窗口。
“津津,参赛作品入围之后是不是不能删?”
“谁跟你说的?哪有逼人比赛的道理,如果作者本人有什么问题不能参加比赛的话,可以去后台跟管理员申请,然后就能删了,只是处理的时间要久一些。”
握住鼠标的手指不禁颤抖起来。
周放的责编居然是周津津…
而他找责编,只是为了求证参赛作品是否可以删除,他求证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曾经跟他说过,管理员不让删。
他怕自己又在说谎,所以才找人调查求证吗?
可当时收到管理的信息之后,自己的责编不在线,又害怕这事儿拖久了会影响到两人的名声,一时情急之下说话便没有仔细考虑,只是把“管理员建议不要删除”说成了“管理员不让删。”
一字之差,意思却差八千里,思维慎密的周放起了疑心也是应该的…
虽然是自己说错话在先,可他在背后查证,还是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就比如你跟最爱的人说了一句话,他却在别人面前问,那句话是不是真的。
这种感觉真是不好受,像是被人脱光检查一般,赤裸裸的伤害。
可还是自己有错在先,如果从来没骗过他,他也不会怀疑,所以只能说自作自受了吧。
不动声色的把鼠标移了回去,让电脑处于待机状态。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端木宁转身,对刚整理好衣服的周放轻声说道:“我今天找你,有很多话要说。”
周放看着端木宁,半晌之后也笑了起来:“我一直在等你跟我坦白,你主动送上门来,很好。”
端木宁轻轻笑了笑:“那我们去客厅说么?”
“嗯,我关电脑先。”
周放走到桌前,轻轻动了动鼠标,然后停下动作。
端木宁疑惑的看向他,只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对话窗口,突然问:“你动过我电脑?”
因为害怕他的责备而反射性的回答:“没有…”
“我设置的是睡眠状态,你给换成待机了。”周放耸耸肩,声音平淡。
端木宁一愣,刚才电脑屏幕是黑的,自己以为它在待机,看过之后又弄回了待机,没想到周放连这么细小的地方都会注意到,他是在防着自己,还是因为写惯了侦探小说而变得敏感…
“对不起,我只是好奇。”
“聊天记录你看到了?”
“嗯。”
周放不说话了,只快速的动着鼠标,把电脑里的聊天记录全都给调了出来。
端木宁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
是不是怀疑我骗你,才找你的责编求证?这些疑问压抑在心里,却是无法问出口的,在他面前问这样的问题,不过是自打嘴巴而已。
“周放…”
“稍等,我这里有急事要处理。”
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端木宁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紧紧盯着电脑。
只见周放进了作者管理的后台,鼠标一点,确认了删文的按钮。
震惊的想去阻拦他,看到的却是“您好,文章已成功删除”的提示。
另人窒息的沉默间,QQ消息一直在跳动着。
“我真弄不明白你,明明是他抄袭你,为什么你要删文?太可惜了,你这文不删的话拿冠军没问题啊。”
“周放你怎么删文退赛了,咋回事啊?”
“有没有搞错啊,是他抄你的好吧,你怎么发申明说那设定是宝丁写的?你魂被他勾了?!”
都是周放认识的作者朋友们,因为关心他而发来的疑问。
之后又是责编水水发来的消息,“好了,已经跟管理员确认过了,剩下的事,你跟宝丁好好沟通。”
周放打下一行字:“知道,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我只是替你不值,觉得好可惜,为了保全他,你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我知道什么对自己更重要,有分寸的,你放心。”
然后关掉了QQ的窗口,扭头看着僵着身体的端木宁。
良久之后,周放才轻轻叹了口气:“没关系,那套设定你想要就拿去吧,我们之间没必要分的那么清楚。”
“你…你说什么?”
周放皱皱眉,“我的意思是,那套背景设定,就当是你完成的,我帮你修改,别人问起的时候,你就这么说,知道了吗?”
“那明明是你完成的。”端木宁因为紧张而攥紧了手指,虽然听不太清楚,却能捕捉到他的意思,是要把辛苦那么久做好的一整套游戏设定都送给自己,因为这样的话,自己抄袭他的说法就不成立了…
“我说过,我们之间不必分那么清楚,你得奖和我得奖,不就是差那个名字么。”周放说着,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盖上笔记本,站起身来走到端木宁面前,轻声道:“小宁,别在玩花样了好么,我很累。”
“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退出比赛么。”周放似乎有些痛苦,这些并不是自己愿意说出口的话,“可这几天你官方论坛上却有人鼓动大家去帮你投票,几天之内超过了我,跃居第一,还把改过的章节又改回来,甚至继续按照那个思路写下去。既然你很想写那个故事,就继续写吧,你能拿奖我也会为你高兴的。”
很多话听不清楚,只知道他的目光很严厉,像在训人,断断续续的捕捉到他的意思,是在怪自己为了拿奖而对他说谎吗?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周放?”发出有些颤抖的声音,喉咙似乎都痛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了什么,我只知道,”顿了顿,目光坚定:“你再写下去会被判为抄袭,这会给你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而我,能做的只有保全你。”
“我会保护你,帮你达成愿望,因为我爱你,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利用这一点。”顿了顿,轻轻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我可以原谅你一次,两次,但是…”
自己花了几个月的时间通宵奋战,辛苦做出的一整套庞大的背景设定,那些陆地,那些种族,那些背后的历史,一点一滴的创造出来,如同雕刻家亲手铸造的一个新的生命。
那虽是一个虚拟的网游世界,却倾注了自己很多很多的情感。
现在为了端木宁,可以果断的挥剑,砍掉,连血带肉一起割舍,虽然疼,却心甘情愿。
就算有人在那说自己是因为心虚,甚至说原来是周放抄袭的宝丁。
那些侮辱性的言辞,自己脸皮够厚,心脏够坚实,于是愿意挺身而出替你承担一切。
就像当年你妈妈去世的时候,虽然当时的肩膀没办法承担那么重的担子,却依旧毫不犹豫挺身而出,把你接了过去。
因为自己很清楚,你在心里的位置有多重。
可是你,却一再利用我对你的包容么?
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慌乱的视线,周放轻轻叹了口气,把没有说完的话接了下去“这是最后一次了,端木宁。”
第51章 不能错过的
看到他利剑一般的目光,端木宁攥紧了手指,深深吸了口气,“你在怀疑我骗你是不是?你删了文,觉得委屈对吗?”
因为端木宁的质问,周放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那些情节那些背景,可以再花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去重新做一套,可是,端木宁,却只有一个。
为了保全他,自己愿意做出牺牲,并且一点也不觉得委屈,那些奖励名气之类,向来看得很淡。
可是他,为何还是不了解自己,执迷不悟?谎言说了一次又一次,到现在居然变本加厉了吗?
“你到底为了什么?如果只是想赢得这次比赛的话,我可以祝你一臂之力…”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端木宁轻轻垂下头来,低声打断了他。
为了名利,剽窃他辛苦做出的成果,在他心里自己坏到这种地步了吗?
周放没有正面回答,皱着眉说:“我想让你明白,很多错误是没法弥补的,你不可以再这样下去,说谎成了习惯之后,像是上瘾一样,很难改。”
“如果我说这不是我做的呢?我这几天都没有上网,你信吗?”
不用回答,从他黯淡下来的目光就可以看出,他根本不信。
“我当年…也没有说过让你以为我死掉了之类的话,你是不是也不相信?”
端木宁觉得自己像是受伤的野兽,说话的时候有些歇斯底里,可笑的很,紧了紧手指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认真的盯着他:“我真的没说过。”
周放无奈的抚了抚额头,“小宁,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最讨厌谎言,别逼我。”
空气像是被什么撕裂了,变成了利剑一般切割着自己的皮肤。
看着他冷下来的脸,端木宁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揪起来一样,知道自己不该再问,却还是忍不住的再说了一遍:“你不信?”
周放沉默着,深邃的目光直直盯着他,半晌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从桌上拿起手机。
“我本来不想拿出来的,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没必要为了你的自尊而让你以为有机可乘,继续骗下去了。”
手指一动,一段录音倾泻而出。
像是炸雷一般,那对话的内容,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却如此陌生如此遥远。
端木宁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深呼吸几次,良久之后,才颤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是古唯给你的么?”
见周放不回答,端木宁轻轻垂下了头,“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 扬了扬唇角,“你背着我调查过是吗?你找过我爸爸对吗…”
周放沉默片刻,伸手想摸摸他垂下的发,最终却收了回来,轻轻叹了口气。
“凡事都要讲证据的,小宁,你不要仗着我爱你就一再的触我的底线,我愿意原谅你,并不代表我能一再容忍你的欺骗,你明白吗?”
“我脑子里长了肿瘤,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端木宁抬起头来,跟他责备的目光相对,轻轻笑了笑,又垂下头来:“当然,你可以当作这也是我在骗你了。”
见周放没反应,端木宁继续说:“你可以再相信我一次吗?我问最后一遍。”
“给我一个理由。”
“我爱你,够吗?”
对视着,沉默着,熟悉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破裂了。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良久,周放无奈的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
“别拿爱情当借口,爱情不是欺骗的理由,你怎么还不明白…”
“我明白了。”
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轻轻的,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周放,每一句话都被你怀疑,我也很难受的。”
转身往门外走,见到窝在沙发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狗狗,轻轻笑了笑,“我走了,这次或许真的不能再见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什么“笨笨,狗”之类的,没有听清楚。
于是停下脚步,周放的声音才渐渐清晰起来。
“当年我买它回来的时候,个子挺小挺可爱的,性格却很暴躁。它每一次咬我的时候我都想打它,结果因为它总是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就忍住了。因为舍不得,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容忍。而忍的结果是,它又咬我第二次,第三次…”略微停顿了片刻,周放走到沙发旁把小狗抱了起来,“你知道后来它为什么这么乖?”
他似乎轻轻笑了笑,揉了揉小狗的头:“第三次的时候,我狠狠揍了它一顿。”
“端木宁,人和人之间的相处,需要诚信,更何况是爱人之间…”
没有再听下去,知道他的比喻的意思,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自己,自己却利用了他的包容继续欺骗和伤害吗?
小狗他揍了一顿之后便听话了,于是,现在他也想用狠心的方法对待自己了?
可是自己真的不会再骗他了,真的想认错,想改过,想好好跟他一起生活。
却来不及了吗?
用力按住心脏的位置,在门前蹲了好久。
原来幻想破灭的感觉这么难受,被最爱的人伤害的痛楚这么强烈…
像是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楚,蔓延到全身,肌肉似乎都痉挛了,血管里像是结了冰,胸口压着什么一般,呼吸困难。
远处风景宜人,有一对老人手牵手散步,依稀记得,当初作为保姆留在周放身边的时候,也曾跟他一起在那条路上跑步…
还以为,可以一直跑到老呢。
结果到了中途,分岔口的时候,迷失了,远离了,再也没法回头了。
原本还开开心心想着,跟他道歉,他就会理解,会原谅,然后两人可以回到从前那样,幸福的过日子。
哪怕自己现在面对病痛的折磨,面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危险,因为有他在身边,一点也不怕。
可是现在,他根本不相信自己。
说什么都没用了,那些所谓的证据摆在眼前。
如同宣布一个人罪名成立一般,周放是只讲证据不讲情面的法官,自己却是连证据是真是假都搞不清楚的百口莫辩的犯人。
一声令下,宣判了,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一个人走到医院之后,已是下午,阳光有些刺眼,医院里却依旧是冷冷的感觉。
办好了住院手续,跟主治医生聊过,把手术时间定在了这个周末。
也就是三天后。
还有三天,自己就会被送进手术室里,耳朵能不能复原只能看运气了。
医生说要家属在手术协议书上签字,端木宁有些为难,思虑片刻之后还是打了林微的电话把他叫过来。
林微冒充端木宁的哥哥签了字,然后就把端木宁送到了单独的病房。
“你精神不太好。”林微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坐在床边,“身体不舒服吗?”
“没什么,刚跟他吵架了。”
林微沉默片刻,“是什么原因呢,你不是决定全部告诉他了吗?”
“当一个人不再相信另一个人的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的。”不想聊这个话题,动了动身体靠在病床上,“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我知道你这几天也挺不好过。”
“没关系。”
“叶敬文是什么样的人?”端木宁突然问道。
林微愣了愣,随即低头轻笑起来,“我也说不明白,他很嚣张,很直接,做事也总是雷厉风行的,我跟他在一起,总觉得处于下风,他不断出招,我接得手忙脚乱。”
“周放扮演过你的假男友吧,他好像挺欣赏叶敬文的,才演得不投入。”
“嗯,周放也很嚣张很骄傲,还有点狠心,可能他们臭味相投了。”顿了顿,疑惑道:“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端木宁认真的看着林微,半晌之后轻轻笑了起来
“你很喜欢他吧,你提起他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望向窗外,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我提起周放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林微轻轻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成前面的副摄像头模式,当镜子一样递给他:“你自己看看。”
端木宁看着那小小的屏幕里,自己的脸。
原本黑亮的眼睛因为最近熬夜好几次,显得没精打采,两个黑眼圈,双唇似乎也有些干裂。
可眼底竟然带着淡淡的笑意,因为想起了那个深爱的人而不由得微笑起来的样子,让整张脸变得生动而鲜活。
端木宁关了手机,递过来。
说话的时候声音依旧是平淡的:“我想他提到我的时候一定不是这种表情,他会皱着眉,无奈的叹气,或者心烦的抓头发。”
见他轻轻颤抖的样子,林微伸手盖住他的手背,“别激动,周放不会这样想你的…”
“他以为我是个屡教不改的骗子,利用他的宽容欺骗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把他最好的朋友,也就是你,也利用了,伤害了。”
相识多年,爱恋多年,原来在他心里,自己竟如此不堪。
有一滴晶莹的液体落在了手背,顺着皮肤轻轻滑动着,在空气里,慢慢蒸发,留下的痕迹也很快就消失殆尽。
心脏像是被那灼热的温度烫伤了一般。
林微沉默着,端木宁也没再说话。
那天下午的医院病房,静得像坟墓。
埋葬的是失恋的人的悔恨?难过?抑或只是简单的,对那个被自己所伤,也伤害了自己的人的,牵挂。
真希望现在还能在一起…
可是当初,为何要那么执着?
直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后悔,直到懂得珍惜的时候,才发现已经错过了珍惜的机会。
没有人知道自己下一步会遇到什么,无法预料这一步的动作会对将来产生什么影响,即使是无心之失,有些错误可以弥补,而有些,却成了致命的伤。
那晚周放又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故乡的小镇上,大大的院子,花开了。
端木宁拿着毛笔写字,阳光洒过来照在他的脸上,映出那年少时清秀的面容。
那种气氛如此安逸而幸福,空气里似乎都洋溢着温暖。
周放轻轻走近他身边,发现他在纸上写的三个毛笔字,江城子。
在写到千里孤坟的时候,手指略微停顿了片刻,抬头看着周放,眼睛微微弯起来,透出笑意。
“这是我最喜欢的词…”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是深夜,内心的不安从端木宁离开之后就一直在扩大,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
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关于以往的梦境,再次让自己彻夜难眠。
起来喝了杯凉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着端木宁的每一句话,似乎渐渐理清了脉络,画面在最后定格“如果我说我脑子里长了肿瘤,听不清你说什么…”
那时的他,因为垂着头而看不清表情,可身侧的手指却紧紧攥着掌心。
相识多年,他很多小动作周放都非常了解,以前每次说谎的时候他表面上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手指却会攥紧,可是——
他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