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也对。」
「不论米是何人何家所有,既然被钦点为贡品,就不能发回。」公孙明德一字一句的强调。
「有理有理。」皇甫仲再次点头。
「就算是我要,也不行?」
「嗯啊,难道连无双要也不行?」皇甫仲的头转到左边。
「不行。」公孙明德回答得斩钉截铁。
「啊,是啊,宰相都说不行了。」皇甫仲的头转到右边。
「那我花银子,跟皇家买。」
「对对对,她要花银子买,这样就--」皇甫仲的头再度转到左边。
答案照旧。
「不行。」
「喔,也是也是,宰相说,不能用银子买--」皇甫仲的头再度转到左边。
「不能还也不能买,那赏给我,行了吧?」她伸手一指。「皇甫仲,你赏给我!」
「好,这就赏、这就赏,我马上就--」
「皇上!」公孙明德脸一沈,提醒皇上,可一双眼却仍直勾勾地盯着龙无双,冷声开口:「要赏,也要有功绩,才能论功行赏。敢问,无双姑娘有何功绩?」
「我--我--我--」这可问得龙无双哑口无言了。
「是啊,无双有什么功绩呢?抢贡品?不对不对,这不算功绩。」皇甫仲喃喃自语着,还低下头来,绞尽脑汁努力思考着。
只是,这个时候,正在争吵的两个人,蓦地都住了嘴,同时转过头来,看着桌案后的皇甫仲,御书房内陡然由吵闹转为宁静。
察觉到两人的沈默,他连忙抬起头来。
「啊,你们可以继续讨论、继续讨论啊,我在听!在听!」他很用力点头,表达对整件事情的参与感,强调自己听得非常专心。
龙无双一甩袖子,走到桌案前,双手抓住桌边的龙雕,隔着文房四宝与奏章,直直瞪着皇甫仲。
「听什么?你是皇上啊!要想办法啊!」
皇甫仲连忙往后缩。
「好,我想我想--」
「快啊!」
「在想在想。」
「想到没有?」
「快了快了。」他快缩到桌下去了。
「快点!你到底要不要把米还给我?」龙无双逼间。
「这个--」
「皇上,君无戏言。」公孙明德提醒道。
「那个--」
头疼与惊慌,同时折磨着皇甫仲,他缩在龙椅上,眼睁睁看着两人一步步、一句句逼近,却又无处可躲。
呜呜,他们要吵,就自个儿去吵啊,为啥要牵连无辜?
他双手撑着额头。
「皇甫仲--」
「皇上--」
一抹灵光,蓦地在皇甫仲脑中闪过。
满朝公卿,有何人治得了无双姑娘?
这句话像是晴天轰雷似的,直劈进他脑里。一瞬间,剧烈的头疼停止了,他终于看见一丝曙光,整个人豁然开朗。
是啊,满朝公卿,有何人治得了龙无双?
皇甫仲抬起头来,看着公孙明德。当初,两人讨论,该把龙无双推去哪儿和亲,或是推给哪个高官时,公孙明德曾这么反问--
满朝公卿,有何人治得了无双姑娘?
那时,皇甫仲还哑口无言,想不出个人选来。但是,此时此刻,答案竟是昭然若揭!最适合的人选,不是远在天边,而是近在眼前啊!
他的视线,亮得有些不寻常,轮流看着两人。
「皇甫仲。」
「皇上。」
「皇甫仲!」
「皇上!」
突然,皇甫仲猛地站起身来,一手重拍在桌上。
「通通给朕住口!」
龙无双杏眼圆瞪。「你说什--」
「住口--」
这两个字,说得声色俱厉,她从小到大,从没见过皇甫仲发火,展露过天子的威仪。被这么一吓,她还真的闭了嘴。
皇甫仲瞇起双眼,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俊脸上的温和神色,全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威严的霸气。
「朕想到办法了。」
龙无双挑眉,公孙明德抿嘴,两人皆无言盯着,等着。
皇甫仲负手而立,金口一开,说出两个字。
「成亲。」
这是最好的办法!把无双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公孙明德去烦恼,一旦成亲后,他们要吵要闹,都是家务事,他大可袖手不管。
太好了,从此之后,他的耳根子可以清静了!
此话一出,桌前的两个人像是被点了穴道般,瞬间同时僵住,几乎异口同声的开口:「成亲?」
「对。」皇甫仲伸出食指钦点眼前僵得活像木头的两人,不容质疑的开口命令:「你们两个,择日成亲!」
两人压根儿想不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公孙明德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能运筹帷幄,处理天下大事的聪明脑袋,难得没了半点主意。他率先恢复过来,才刚要开口,皇甫仲却伸出手,做了一个「停」的手势,气势迫人。
「宰相,你不是说了,君无戏言。」
龙无双的嘴儿,张张合合了几次,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喂,你在说什么梦话?我绝对不会--」
俊脸冷凝,黑眸注视着她。「无双,当今天下,我是皇上,还是妳是皇上?」
从未发威的天子,首度发威,就震慑得两人说不出话来。皇甫仲转头,看看左边,对着面如死灰的公孙明德说道。
「宰相,你若是连一个小女人都搞不定,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
接着,他转过头,再看着右边,对着唇儿微张的龙无双说道:「无双,妳若是运一个男人都搞不定,岂不是枉费妳娘,盼妳成为天下无双?」
两人呆若木鸡。
「好了,就这么办,朕等会儿就拟旨,公告天下,让你俩择日成亲。」他径自宣布,撩起龙袍,丢下桌前呆住的两个人,从容下迫、好整以暇的转身离开御书房。
身后的宁静,一路蔓延,逐渐形成可怕的压迫感。
皇甫仲一步一步,走出御书房,威严的表情再也挂不住,才走到门后,他就再也强撑不住,腿软得差点跪下去。
躲在一旁避难的太监,连忙冲上来扶助。
「皇上!皇上您还好吧?」
皇甫仲虚弱的点头,只觉得全身虚脱,强撑出来的威严,全都咻咻咻的飞走
了。「他、他们--」他指着御书房,压低了嗓音问。
太监探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才匆匆禀报:「他们--好像走了--」
皇甫仲喘了一口气,抓紧太监的袖子,激动的直问:「怎么样?你看到了吗?我表现得怎么样?有没有皇上的威严?」
「有有有有有!」太监连连点头,感动得快掉眼泪了,对皇上今日的表现,觉得与有荣焉。「只是,皇上,颁旨公告天下后,您打算--怎么做?」他愈说愈小声。
皇甫仲沈思了一会儿。
生米还没煮成熟饭之前,京城只怕还会不安宁一阵子。既然他是始作俑者,那两个人说不定会失去理智,忘了他是天子,怒冲冲的再跑来跟他算帐。
唯今之计,他得离开京城,愈远愈好!
「我们到夏宫去避暑吧!」
「皇上,现在是秋天。」说去避暑,会不会太牵强了点?
「那--避冬好了。」避什么不重要,躲得过那两个人的明争暗斗,别再被扯进去,这才是重点!「你现在就去准备。」
「啊?」太监一时反应不过来。
皇甫仲却已是「离」心似箭。
「快去准备准备,咱们即刻就启程!」
第六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登基多年,感念宰相公孙明德辛劳辅佐,为国为民,至天下太乎,今将先皇庶女无双公i嫁与共结连理,于八月二十六日吉时完婚。
钦此
日正当中,龙门客栈内座无虚席。
虽说,客栈的精毁美食,总能吸引无数饕客上门。但,今日的情况,却又非比寻常,不仅桌桌客满,没有半个空位,门外还有不少人,正在探头探脑,满脸好奇的神情,不像是来享用美食,倒像是来凑热闹的。
玄武大街上,一顶精致的软轿缓缓而来。轿夫脚步轻稳,像是怕震坏了轿内的人儿。
软轿来到龙门客栈前,丫鬟掀开轿帘,扶出轿内人儿。只见一个玉琢般的美人,身穿白绸衣,衣上白银线绣着白牡丹,绰约绝伦、美若天仙。
人群中掀起一阵窃窃私语。
「啊,是大风堂罗家的大小姐。」大风堂罗家,做的是镖局生意,跟龙门客栈也交情匪浅。
「罗梦?那就是被淫贼坏了名节的--」
「嘘!说话谨慎点。」那人匆匆掩住同伴的嘴。「要是被大风堂的人听到,非割了你的舌头不可--」
另一个人小声开口。「罗家小姐来龙门客栈做什么啊?」
「你有所不知,罗梦跟龙无双感情可好得很呢。」
「喔,难道,罗梦是在手帕交出嫁前,前来探望一番?」
「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被捣住嘴巴的人,好不容易掰开好友的手。「这么说来,贴在城墙上的皇榜写的是真的喽?」
这一问,可招来大伙儿的白眼。
「皇榜哪里还假得了啊?」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罗梦拾阶而上,在丫鬟的伺候下,走进龙门客栈。众人的视线,像是被黏住似的,紧盯着那窈窕的身影,舍不得漏看一丁点美色,直到白色的纤影,消失在雕梁画栋的转角后。
远离客栈内的喧哗吵闹,罗梦走进后方院落,穿过庭院里头,那株枯而未倒的银杏树,走向庭院最深处,那栋最精致的莲花阁。
莲花阁双门未关,只是垂着一层细细的纱帘,透入习习秋风,纱帘随着清风,轻轻飘舞。
丫鬟挽起纱帘,让罗梦走入莲花阁。
才刚进门,就瞧见雕花窗下,搬来了一组黑檀螺钿桌椅,桌上备有文房四宝,还有一迭厚如红绒、做工精致的帖子,帖面上有着富贵牡丹图样。
龙无双就坐在桌前,正手持湖笔,蘸饱了廷圭墨,在一张红帖的背面,写上娟秀的字迹。
「没想到皇榜写的是真的。」罗梦浅浅一笑,拾起未写的红帖。「妳在写自个儿的嫁帖啊?」
龙无双柳眉一扬,冷冷的看了好友一眼。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罗梦又是一笑。
「那么,妳是在写什么帖子?」
「饕餮宴!」
「珍珠米到手了吗?」
笔尖一顿,粉靥的表情微微一变。
「还没有。」
「既然还没有,那妳写这些帖子,岂不是白费功夫?」
「现在是还没有,但是就快了嘛!」龙无双辩驳着。
「那么,皇榜上昭告的事,妳打算怎么办?何时要办嫁妆?何时要选嫁衣?要不要我去挑一顶最美的凤冠,送给妳当作添妆?」
「呸呸呸,谁要嫁啊?」想起皇甫仲出的「好主意」,她就一肚子火。尖细的下巴,倔强的抬得高高的,一副宁死不「嫁」的模样。
她这辈子啊,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都想过,就是从没想过要「成亲」!
罗梦在桌边坐下,搁下帖子,轻声细语的问:「妳的意思是说,妳不嫁?」
「不嫁!我不嫁,我绝对不会嫁给那个公孙死老头!」
「老头?」罗梦挑眉。「相爷哪里老了?他今年三十有三,也不过大妳八岁,可还称不上是老头。」
龙无双差点跌下椅子。
「三十三?!」她不敢置信的大叫,原本还以为,那家伙起码超过四十了。
「是啊,相爷只是性格稳重,谨慎老成,看起来才会--超龄了些。」罗梦斟酌着用词。「况且,身为公孙家的长子,要有辅佐君王,一肩担起天下重任的能耐,自然必须谨言慎行。公孙家五代四相,个个位极人臣,而他却早在三十岁前就拜相,更胜先前几代。」
龙无双却还是无动于衷,坐回椅子上,继续写帖子。
「他那么好,不如妳去嫁吧!」
罗梦轻轻摇头,弯唇一笑,笑得像一树开得极盛的桃花。「妳说笑了,我已是残花败柳,怎配得上相爷。」
龙无双冷笑两声,讽刺地道:「是啊,妳残花,我也跟败柳差不多了,我们都高攀不起人家啊。」
「但是,皇榜已经贴出,等于是昭告天下了。」
她冷哼了一声,继续写帖子。
「我就是不嫁,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罗梦的笑容,美得颠倒众生。她甜甜的回答:「杀头啊。」
龙无双手中的笔顿住了。
「杀我的头?」她狐疑的问道。
「当然。」罗梦点头。
「不可能的,我可是--」
「先皇的庶女。」罗梦三一言点出。「这会儿,皇榜上不但昭告婚事,也昭告了妳的身分,往后妳要做什么,都不能像以往那么放肆了。」
龙无双的身分,始终是高官间秘而不宣的秘密。当年,先后早逝,先帝巧遇龙卿卿,本想娶入皇宫为后,龙卿卿却不肯,就连生下的女儿,都不送入宫,跟着母
亲姓龙。
虽无公主头衔,但是先帝对于无双,仍旧捧在掌心,疼得如珠如宝,驾崩之前,还逼着皇甫仲许诺,得照顾她、疼爱她,不得拂逆她的心意--
哼,还不得拂逆她的心意呢!
现在,皇甫仲竟然逼着她,嫁给冥顽不灵、整日摆着棺材脸的公孙明德!
瞧好友一脸不忿,罗梦柔声解说着,软软的语调,有着安抚人心的魔力。「妳想想,皇榜已经贴出来,妳要皇上如何收回成命。妳不嫁,就是抗旨,不是在为难他吗?」
「我就是为难他,怎么样!?」
「别这样,这些年来,他对妳几乎是言听计从--」
气怒得红艳艳的粉靥,倏地转了过来。
「哪有?!」
「所以我才说,是『几乎』啊!」罗梦的声音更柔。「这几年来,妳犯下这么多案子,并不是处处无迹可寻,他也都帮妳压下来。如今,圣旨已昭告天下,他到底是皇上,君无戏言。虽然不能诛妳九族,但是他还是得砍了妳,不然,此后怎么治国呢?」
「那、那--」她豁出去了!「我脑袋在这儿,要砍就砍啊!」
柔嫩白皙的小手,轻轻拍了拍龙无双的手,美若天仙的脸儿,浮现一抹笑意。
「冷静点。」罗梦笑得神秘,探出食指,轻按好友的额间,点了一点。「妳气傻啦?平日的鬼点子,难道都被气得没个影儿了?」
龙无双瞇起眼儿,被这么一提醒,火气倒是渐渐灭去,好不容易才稍稍冷静下来。
是啊,她可是龙无双呢!是从小精灵古怪、是京城第一好商严耀玉爱徒的龙无双呢!就算这次事情闹大了,但是凭她聪明的脑袋,会想不出办法脱身,甚至是反将一军吗?
难道,是因为这件事情扯上公孙明德,而她心中某个莫名的地方,对他的态度再也不似从前般,只有纯粹的敌意,反倒有了些许改变--
这念头才刚闪过脑海,就被她狠狠抹去。
该死!什么都没有改变,她跟那个棺材脸、死老头,仍旧是死对头,绝对不会只因为那夜月光下的接触、又喂她几口苦得要死的汤药就--
似有若无的思绪,在心中盘桓,她轻咬着唇,难得的觉得心绪有些乱,彷佛是某日某夜,无意被拨动的琴弦,不但轻轻颤动着,且听得见残留的余音。
可恶--
蓦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紊乱不明的心绪,一个穿着黑色窄袖劲装,缇着红缎的边,以黑玉发环束着发辫的女子,抱着一坛暗褐色大瓮,大刺刺的闯了进来。
身为百年酱场传人的唐十九,旋风似的冲进来,把大瓮咚的一声,往桌上一搁。「来,这是我家珍藏的好酱,送给妳当嫁妆!」
龙无双挑了挑柳眉。
「这份礼可真贵重。」唐家珍藏的酱料,可比等量黄金更贵重。
「咱们是多年姊妹嘛,妳要出嫁,我怎能不送份好礼?」十九径自坐下,豪气的姿态,与龙无双的娇贵、罗梦的纤细,形成强烈对比。
三人年龄相仿,都是京城豪门的掌上明珠,虽然气质风情各异,却是私交甚笃的手帕交。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银花匆匆忙忙的赶来。被逮来龙门客栈,她本来还有些不甘愿,但是,这会儿一听说,龙无双就要跟相爷结为连理,成为相爷夫人,她就乐得喜上眉梢,心甘情愿的伺候着未来的相爷夫人。
「无双姑娘,外头来了好多军爷,其中一个拿着圣旨,说是皇上恭贺您即将成亲,所以特将珍珠米赏赐给您。」银花一手抚着胸口,喘着气报告。
龙无双眼儿一瞇,嘴角绽出一朵浅浅的笑。她拿起毛笔,随手玩弄着,唇边笑意愈来愈浓,却没有开口。
十九性子急,忍不住问道:「喂,别不说话啊,这批珍珠米妳到底收不收?」
「当然收。」她慢条斯理的回答,鬼点子在脑子里咕噜噜的冒出来,心中已经另有盘算。
十九乐极了。「那就是说,妳当真要嫁喽?」她原本还担心,龙无双会不肯嫁呢!
红润的唇更弯,笑得更甜更美。她搁下毛笔,挥手让银花退下后,才撑着下颚,凝望着窗外,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肯嫁,公孙明德还未必敢娶呢!」
「啊?」
「不懂吗?」她转头看着十九,笑咪咪的解释:「就算我愿意下嫁,公孙明德那家伙,也未必有胆子来娶我。」
「不会吧!」
「我就赌他不敢。」龙无双自信满满,用力点点头。「我就等着,等他来娶我。到时候他要是不敢来娶,抗旨的人就是他,要被砍头的人当然也会是他喽!」
十九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好友连终身大事,都要用上心机。至于罗梦,则是掩着唇,唇间逸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表情则是无辜到极点,彷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没一会儿,龙无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拿起写好的帖子,一张一张的撕,把刚写好的帖子,全撕成碎片。
「怎么撕了呢?」罗梦轻声问。「妳不是写了大半天了吗?」
龙无双再次拿起笔,蘸饱了墨,拿起一张红帖,书写的态度,比先前更慎重数倍。
「我要改日子。」她下笔有如行云流水,眼儿、唇边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改什么日子?」
「饕餮宴的日子啊!」她写完帖子,神秘兮兮的一笑,然后递给罗梦。
罗梦看着墨迹未干的帖子,帖上的字句,只与先前相同,均是邀请贵客,莅临龙门客栈,共享饕餮宴。
唯一不同的,只有日子。
罗梦看着那日子,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志得意满的龙无双。
「这日子选得好。」她搁下帖子,巧笑倩兮的提议。「妳何不亲自去发送帖子?」
龙无双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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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紫檀木匾额上,刻着八个大字,笔势犹如银钩铁划,格外苍劲有力。
公孙明德在相爷府内,就站在紫檀木匾额前,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八个大字。
「这是什么?」他头也不回的问。
站在一旁的严耀玉,把刚从匾额上掀开的红帘,交给一旁的仆人,微笑着回答:「贺礼。」
「贺礼?」
「是啊,我听说,皇上下旨赐婚。不但如此,赐给你的,还是位庶出的公主,为了向你道贺,我才特别写了这八个字,还请最好的雕刻师傅,制成匾额给你送来。」
「多谢严兄赠匾。」
「应该的。」
公孙明德仍是看着那块匾额,一字一句的念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是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严耀玉语气寻常,眼里却有着笑意。「相爷舍己为人、为国捐躯,在下实在敬佩不已。」
「经验之谈?」公孙明德转过身来,缓声问道。
「不,我是心甘情愿。」严耀玉微笑回答,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模样,又道:「其实,这匾额,我做了两块。」
「另外一块呢?」
「还在等。」
「等谁?」
恰巧,这时仆人进来通报。「相爷,大风堂罗家的沈总管来了。」
一名英华内敛的俊朗男子,身穿白色宽袖劲装,在奴仆的带领下,走进大厅。厅内两人:心照不宣的看着沈飞鹰。
「我看见皇榜了。」
「只怕全京城的人都看见了。」严耀玉说道。
「公孙,你真要娶龙无双?」
「圣旨已下,他不娶也不行了。」
厅内陷入一阵沈寂,三个男人同时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块匾额。
半晌之后,沈飞鹰用最平淡的语气,开口问道:「你要抗旨吗?」
他也略知龙无双的性格,知道娶回这个女人,公孙明德只怕从此永无宁日。
公孙却仍旧看着匾额,沈吟许久。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过头来,表情如常,黑眸中的目光却是意味深长。
你要杭旨吗?
他始终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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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顶华贵的红漆轿子,由轿夫扛着,走过大半个京城,来到相爷府的门口。
珍珠缀成的垂帘,被一只玉手掀开,龙无双如花似玉的容颜,袒露在金黄色的秋阳下,不但引人惊艳,也引起四周不小的骚动。
所有人都忙着揉眼睛,不敢相信,龙无双不但会亲访相爷府,而且还是笑靥甜甜的前来,眉宇之间不见半分怒气。
无视于其他人的注视,她盈盈下了红轿,提着软绸绣裙,用美丽的微笑,让相爷府的奴仆们,吓得动弹不得,而后才踩上石阶,脚步轻盈的往内走去。
一进厅堂,明眸大眼就瞧见,三个大男人正站在一块匾额前头,也不知在谈些什么,察觉她到来,立刻就闭口不谈了。
龙无双倒是不以为忤,反倒嫣然一笑。「太好了,你们都在这儿,省了我不少路程呢!」
「无双姑娘,日安。」公孙明德拱手为礼。
龙无双也礼数周到,姿态曼妙的福身。
「相爷,奴家这厢有礼了。」
严耀玉站在一旁,诧异得连连摇头。他作梦也没想过,竟会有一天,能够看得见这两个人和睦相处,甚至彼此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