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东笑了起来,抱着心爱的女儿,从黑暗里,跨步走入晨光之中。

*******

身边是空的。

喜悦闭着眼,摸了半天,却没摸到人。

有那么一秒,她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梦。她仍在家中,而浩东真的死了。

失去他的恐慌,再度来势汹汹,她吓得清醒过来,才看见头顶上的床幔白纱,她正躺在四柱大床上,而身旁的枕头,也有凹陷的痕迹。

太过害怕自己仍是在做梦,她甚至忍不住,把枕头抓过来,将脸埋到枕头里嗅闻。

没错,是他的味道。

太好了,不是梦。

陈浩东进门时,就看见妻子跪在床上,抱着他的枕头,反复深呼吸。

“喜悦,你还好吗?”

“没,没有啊、没事没事……”被当场抓包,她羞红了脸,却还是抱着枕头不放,傻傻的看着那个如梦似幻的男人,抱着女儿朝她走来。

她深深怀疑,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性感帅气。

村子里的女人,不论老少,都爱找机会跟他攀谈,要是看见他微笑,更是双颊羞红,心花朵朵开,就连来住宿的女游客,也时常盯着他流口水,害她时常醋意满满,好在他的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个女人,她才能够表现得大方些,不去斤斤计较。

浩东走到床边,低下头来,亲吻她的小嘴。

“早安。”他用大拇指抚着她湿润的红唇,轻声说道。

“安安安安……”乐乐在爸爸怀里帮腔,很高兴的笑了起来。“安安安安安安安……巴巴,安!”

喜悦露出微笑,伸手搔搔女儿的下巴。“她最近在学讲话。”

“我知道。”他微微一笑。

看着丈夫,喜悦再次感谢上苍,让她遇见了他,她实在是太幸运了。她放掉枕头,依偎进他的怀中,甜蜜蜜的献上一吻。

“浩东,我爱你。”

“爱!”乐乐高兴的喊着,一次就抓到重点。

夫妻看着活泼的女儿,相视一笑。

“没错,爱!”喜悦把女儿从浩东怀里抱出来,把她压到床上猛亲,用亲吻攻击。“我也爱你啊,乐乐!妈咪好爱你啊……”

被强吻的乐乐,挥舞着四肢,开心得格格直笑。

正当乐乐被妈咪逗弄的时候,敲门声响起,得到他同意后,几位女仆才陆续送进早餐。

女仆们没有久留,放下食物后就离开。喜悦抱着女儿下床,跟着丈夫坐到桌边,看到满桌丰盛的早餐,不禁满足的一叹。

“哇,我真的饿了。”少了他的陪伴,加上昨天那场惊吓,她这几天根本没吃多少。

浩东替她倒柳橙汁,还贴心的接过乐乐。

“你先吃吧,我来喂她吃点苹果泥。”

喜悦拿起刀叉,开始用餐,可是才吃了几口,实在又舍不得丈夫饿着,于是切下一小块烟熏火腿,送到他嘴边。

“你也吃点吧?”这些天来,他只喝咖啡,肯定比她还饿。

浩东点头,但还没张嘴,怀里的女儿看见食物上门,竟然一口含住叉子,毫不客气的抢了老爸的食物。

“乐乐,这不是要给你的!”喜悦好气又好笑,连忙伸手到女儿嘴边。“你还不能吃,快吐出来。”

“啊噗——”

乐乐嘴里含着肉块,试着咬了两下,无奈火腿太硬,她咬不太动,才噗的又把它吐出来,不过却不是吐在妈妈手上,反倒是朝另一边吐。

浩东飞快伸手,接住那块火腿,动作利落神准,让喜悦惊叹不已。

“她还不能吃肉吗?”他好奇的问。

“她才长了四颗牙,可以喝些肉汤,或吃很软的肉,太硬的东西,她根本也咬不动。”她好笑的说道,数落女儿的事迹。“现在还好,之前她刚长牙时,不管看到什么,她拿起来就往嘴里塞,甚至连沙发椅脚,还是楼梯,她啃得很高兴,爸妈都说她上辈子肯定是只老鼠。”

“她几个月开始长牙的?”

“六个多月的时候。”看着丈夫脸上闪过一丝遗憾,她不禁伸出手,握住他厚实的大掌,柔声告诉他。“你并没有错过什么。”

那虽然只是安慰话语,但是他的心里,还是觉得好过了一些。

“而且,别担心。”喜悦笑着补充,搓搓女儿肥软的脸颊。“她还有很多颗牙要长,会一路长到两岁左右,到时候只怕家里的楼梯,都要被她啃坏了。”

“不论她啃坏什么,我都会修好的。”他保证着。

他已经错过太多,但是他很庆幸,自己还来得及参与女儿接下来的成长。他暗暗发誓,再也不会离开她们母女。

情不自禁的,浩东回握住喜悦的手。他很清楚,即使有爸妈的帮忙,过去几个月来,她依然过得很辛苦,在悲伤的同时,还要照顾幼小的乐乐。

“谢谢你。”他将她的手拉到唇边亲吻。

这温柔的举止,让喜悦心头暖暖,眼眶再度微微发热。她弯起嘴角,抚着他的唇,轻声告诉他:“不要说谢谢,那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幸福,围绕着他们,有好一会儿的时间里,他们沉溺在彼此的眼中,虽然没有说话,却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但是幸福的号角,只吹响三秒,就被敲门声给打断。

“唉呀,你们还在吃早餐啊,真是不好意思。”阿芙萝黛缇边说边朝桌边走来,虽然嘴里说着不好意思,但她表现出来的,可完全是两回事,漂亮的脸上连一丝歉意都没有。

她笑容满面的,自行拉开一张椅子,根本无视浩东不欢迎的眼神,迳自坐了下来。

“喜悦,早啊。”

“早。”喜悦露出微笑,起初,以为阿芙萝黛缇是浩东的情妇时,她就无法真的讨厌她,现在知道,两人根本没有情爱纠葛,让她对这个美女更是完全心无芥蒂。

“小可爱,你也早啊,来,叫姐姐,叫啊,咕叽咕叽咕叽……”阿芙萝黛缇伸手,逗着乐乐。

乐乐歪着头,很乖的叫了一声。“咕叽!”

沦落为‘咕叽’的阿芙萝黛缇,只得放弃让小娃儿叫姐姐的希望,转头看向喜悦,甜笑着问:“怎么样,你昨晚睡得好吗?”

“还好啊。”单纯的喜悦,不疑有他的回答。

“还好吗?”阿芙萝黛缇伸手,交抱在身前,朱唇微扬,笑得意味深长。“还好就好,我昨天看到马尔斯把你扛进门,还替你担心了一下,怕他会失去理智,把你给怎么样了呢。”

听到这句,喜悦双颊飞上红霞,只觉万分羞窘。

事实上,昨晚,浩东的确是对她——对她——‘怎么样’了。但是,事关闺房之乐,她哪里敢承认,只能尴尬不已,小脸通红。

阿芙萝黛缇心里当然有底,只是喜悦实在太可爱,跟乐乐比起来也毫不逊色,让她忍不住就想逗她几句。

身为保护者的浩东,却看不下去了,毫不客气的冷声问道:“你有什么事?”

见他一脸不善,她心里就有气。

“怎么,没事我不能来吗?”她仰着下巴,故意甜甜一笑,存心捣乱。“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情妇啊。”

这女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没有碰过她。”他直接转头,再次对喜悦澄清。

喜悦认真点头。“我知道,你说过了。”

阿芙萝黛缇的兴致又往上攀高一些些,故意又挑拨。“难道,他说了,你就信吗?说不定他是骗你的。”

喜悦却坚定的点头。

“我信。”她含羞带怯的说。“因为他爱我。”她转头看向丈夫,握住他的手,再度补上一句。“我也爱他。”

“讨厌,真不好玩。”看着眼前这一对含情脉脉的夫妻,阿芙萝黛缇夸张的哀叹,秀气的压着心口,受不了的喊着。“饶了我吧,大清早的,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眉来眼去的?”

幸福的氛围,再度被打破,陈浩东的不悦全写在脸上。他冷冷的看着阿芙萝黛缇,开始考虑,要把她直接踢出去,免得她继续打扰他们一家团圆。只是他太了解阿芙萝黛缇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这女人要是没事,是绝对不会浪费睡眠时间,一大早就从床上爬起来的。

她跷起修长的腿,将长腿交叠在一起,用保养得完美无瑕的手,拎起桌上一根蔬菜棒。“其实也没什么,我只不过是来告诉你,米歇尔刚刚来电,要求这桩生意,要加上一项新的条件。”

浩东脸色一沉。

“什么条件?”

“交货时,他想要喜悦在场。”

想也没想,他铁表着脸,瞬间回绝。

“不行。”

虽然丈夫拒绝,但喜悦却有些好奇,她放下叉子,看着阿芙萝黛缇,不解的问道:“他要我在场?为什么?”

“米歇尔怕马尔斯搞鬼。”阿芙萝黛缇用蔬菜棒指着这个单纯的小女人,甜笑着解释。“他知道马尔斯在乎你,只要你在,他搞鬼的机率就会大大降低,因为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伤到他的心肝宝贝。”

“叫他不用想,喜悦不会去!”浩东恼怒不已,厉声重申。“我不会让她到现场!”

正在咬着红色球球的乐我,被那冷酷的声音吓到,突然安静了下来。

阿芙萝黛缇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那么,这交易就不用做了。他特别强调,若是喜悦不在场,交易就取消。”

“那就取消!”他斩钉截铁的丢下这句话。

“好吧。”阿芙萝黛缇把那根蔬菜放回桌上,婀娜多姿的站起身,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连试图说服他的意思都没有。

“抱歉,打扰你们用餐。”

丢下这一句话,她风姿绰约的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当事人不急,倒是急坏了喜悦。她连忙开口,叫住阿芙萝黛缇。“等一下!”

金发美女立刻原地站定,回眸一笑,等待着预料中的答案。果然,她听见了那个可爱的小女人,勇敢的开口。

“我去!”

陈浩东闻言,脸色刷白。“你不能去!”

“我当然可以。”喜悦看着他,认真的说。“这件事拖太久了。你也说了,这是最后一次,对吧?只要逮捕米歇尔,你就可以功成身退。你忙了这么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甘心让他溜掉?”

他当然不甘心。可是,他绝对不要拿她来冒险。

“你不能去!”陈浩东冷声重复。

这男人真是顽固!

“你一天不逮到他,我们就得在这里多困一天。我虽然不介意,但乐乐会长大,她必须去上学,到时候,你想怎么保护她?”她就事论事,努力说服丈夫。“我会来这里,是因为收到一张匿名光碟,我猜寄件者应该就是米歇尔。”

“答对了。”阿芙萝黛缇微笑着。

喜悦继续游说。“只要米歇尔在的一天,他就会把我、把乐乐当成筹码,那个男人有多卑劣,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陈浩东看着妻子,陷入天人交战。

的确,他确实很清楚,但是他不想她以身涉险。

看着丈夫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喜悦靠过去,握住他的手。“与其心惊胆战的,在他的威胁之下过日子,我宁愿把事情一次解决,更何况,若是我在,他不是会更加放松对你的戒心吗?”

“你知道,她说得没错,她若是在现场,那杂碎会觉得安全许多。”阿芙萝黛缇笑着附议。

他狠狠的瞪了那张灿烂的笑容一眼。论起狡猾,阿芙萝黛缇也不遑多让,她肯定是在一开始,就晓得事情会这么发展,才特别挑喜悦也在场的时候,跑过来找他。

她就是要让喜悦知道这件事。

她知道,勇敢的喜悦不会退缩,反而会抢着要去。

“别瞪我,我可没有开口说服她,那是她自己的决定。”阿芙萝黛缇甜笑说,还撇得一干二净。

“浩东。”喜悦握着他的手。

他移回视线,满眼痛苦与挣扎,看着她一脸坚定。

“你知道我是对的。”

该死,他的确知道,但是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主意。

“浩东?”

深吸口气,他一咬牙,不甘愿的开口。“你要去可以,但是到了现场,你必须要听我的,绝对不可以离开我身边。”

喔,太好了,她成功的说服这个固执的男人了!

喜悦露出笑容,倾身吻了吻他发凉的唇,乖乖的举手发誓。

“没问题,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第十八章

那一夜,月黑风高。

乌云遮掩住明月,因为风浪较大,除了远处村子里,偶有零星的灯光,海面上连一盏渔船的灯火也看不见。

黑夜里,喜悦听见海浪一波波,拍打着岩壁。

夜半十二点,乐乐已经熟睡,她摸摸女儿的小脸,依恋的又亲了几下,这才鼓起勇气,转身走向丈夫。

他已经戴上蓝色隐形眼镜,穿上西装,梳起头发。

眼前的男人,已经戴上马尔斯的面具,他一脸冷硬,只是改变站姿,收起笑容,就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虽然是同一张脸、同一副身体,他却拥有完全不同的气质。

只有那双眼,透出对她的关心。

“你还是可以留在这里。”再一次的,他忍不住开口。

“我要去。”喜悦看着丈夫,已经下定决心。“我不想让那种人继续逍遥法外。”

当初,米歇尔故意让她看那些照片,只为了惊吓她,让她痛苦不已。他从那种炫耀中,得到变态的乐趣。

她真的觉得,这种人应该被关起来,永远的与人群隔开。

陈浩东看着妻子,知道无法再劝阻,只能握住她的小手,带着她一起穿越走廊,走进电梯,打开隐藏的面板,按下其中的按键。

电梯往下,楼层数不断下降,超过了一楼,经过地下室,电梯依然继续往下。

喜悦这才发现,这座古堡,并不只有表面上的建筑。

电梯下降好一阵子后,终于停下来。当门打开时,他紧握她的手,又看了她一眼,直到看见她鼓励的笑容,他才压抑着内心的强烈不安,带着她走出去。

门外,灯火通明。

这座建造在悬崖上的古堡下,经由人工挖凿出一个巨大的地下室。宽敞的空间里,堆放着无数的木箱,木箱上都烙印着类别与编号,标明里头所放的是哪一种武器。

在地下室里,阿芙罗黛缇脚踏红皮长靴,穿着鲜艳的红皮衣,带着几个人手,已经等在那里。

空气中,带着海水的咸味。海风从前方袭来,吹起喜悦的裙摆。

为了降低米歇尔的戒心,她特地穿着轻便的洋装,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穿上行动方便的紧身内搭裤,在必要的时候,可以逃得快一些。

带着紧张的情绪,喜悦四下张望,发现地下室里竟然有个水道,通往外面的海湾,水道大得足以行驶停泊中型船只。而一艘大船,正从黑暗的夜里,缓缓驶了进来。

米歇尔跟几个手下就站在船头上,而那个冷酷的杀手,就站在米歇尔背后,寸步不离。

喜悦的心跳,因为紧张而加快。她深吸口气,勉强镇定下来,勾紧丈夫的手,一起走上前去。

船只下锚,稳稳的停妥,最后放下楼梯。

啪啪啪啪!

“了不起、了不起!”身穿全白西装的米歇尔,一边拍着手,赞叹的微笑,慢慢走下楼梯。“我真的没想到,在这座古堡下,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仓库,马尔斯,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您客气了。”他微一颔首,冷冷的回答。“我相信,你一定见识过更大的场面。”

“啊,你收到我的讯息了。”米歇尔上岸,走到喜悦面前,牵起她的手,印下一吻。“亲爱的喜悦小姐,很高兴又再次见到你。”

那一吻,冰冷湿黏,就像是被冷血动物的皮肤摩擦过,让她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自动起立。她要很努力忍耐,才没有把手收回来,在衣服上抹干净。

看见她手上的钻石戒指,米歇尔微笑着。

“看来,你已领悟了金钱的美好。”

“美丽的事物,人人都喜欢。”她说着违心之论,知道唯有这些谎话,才能让米歇尔降低戒心。“马尔斯说服了我,我们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当然当然。”米歇尔呵呵笑着,态度慈祥。“我们的确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我们大家都是。”

忍住想反驳的冲动,喜悦不着痕迹的收回手,勾着浩东的手,故意喃喃抱怨。“我累了,这里又好冷,我们可不可以快点把事情结束?”

“当然。”米歇尔满意的点头,看向马尔斯。“我相信,你已准备好我要的货了。”

他表情冰冷,抬手弹了下手指。

“米歇尔先生的货。”

接到指示,阿芙罗黛缇拉下身后的防水布,露出好几个平放在地上的木箱。她身旁的几个男人,也立刻上前,把箱子都打开。

“喏,都在这里了。”她双手一摊。“你需要点点看吗?”

看见那些精良的武器,米歇尔双眼都亮起来了,他无法转移视线,直接叫唤手下的名字。

“摩根。”

那名曾对喜悦开枪的杀手,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然后走上前来,检查木箱里的长枪,快速的点阅数量。

喜悦真的不喜欢那个人,他有一双冰冷又贪婪的眼睛,那男人比米歇尔更让她害怕。像是感觉到她的不安,浩东不着痕迹的拍了拍她的小手,带着她到一旁的沙发坐下。

当那个叫摩根的男人在点货时,菲力为男人们送上威士忌。

“你的货都在这里了,我的钱呢?”

看着米歇尔放松的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他淡淡的开口,语气中却有着强硬的威胁。“你该不会是想要我吧?”

“当然不是。”米歇尔笑着,轻啜一口威士忌。“我哪敢呢,这是生意,我也懂得什么叫做信誉,不过……”

“我已经做到了你所有的要求。”他开口打断那拖泥带水的家伙,露出不耐和冷酷。“你正在消磨我的耐性,如果你不想要这批军火,还有别人想要,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米歇尔朝手下招手。“把钱拿过来。”

站在后头等待的男人们,丝毫不敢怠慢,立刻走上前,把手上的黑色手提箱打开。手提箱里头,满满都是美金。

喜悦忍不住抽了口气。

天啊,她一辈子都没有看过那么多的钱。

不过,显然浩东有看过,而且还一看就知道箱子里有多少钱。他只看了一眼,就冷冷的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数目。”

“我知道。”米歇尔保持微笑。“不过,我认为你的价钱稍微偏高了一点,既然我带了礼物过来送你,我认为,你应该要多给我一点折扣。”

“什么礼物?”他微眯着眼。

米歇尔拍了拍手。“把他们带出来。”

他们?

喜悦一头雾水,不明白米歇尔在耍什么把戏,却赫然看见米歇尔的手下,粗鲁的把爸妈从船上押下来,推到沙发前方。

“喜悦、浩东,这是怎么回事?”方义脸色发白,看见女儿,急着要问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爸、妈!”

看见父母,她吓得脸色惨白,急着就要冲上去,浩东却拉住她,阻止她上前。她无助的回过头,看见他脸色冷如寒冰,不过,他没有看着她,而是瞪着那个可恶的小人。

“怎么样?这礼物值得一些折扣吧?你该给我多少折扣呢?”米歇尔露出卑鄙的微笑,还想了一想,故作大方的说。“我想,也不须要多,就对折吧,你觉得如何?”

他眯起了眼。“这就是你做生意的方式?”

“对折很公道啊,你可以问问方小姐,我相信她一定觉得,这项交易绝对十足划算。”

那名杀手点完货后,走了回来,站到米歇尔身边,手里还拿着一把手枪,枪口距离爸妈,只有三公尺不到。

喜悦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些邪恶的坏蛋,又气又惧,连声音都在发抖。“米歇尔,你……你快把我爸妈放了!”

“别紧张,我当然会放,只要马尔斯同意这个最新的折扣方案,我马上就把他们还给你。”

米歇尔笑咪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享受着胜利的滋味。这才是他坚持方喜悦一同在场的原因,这个女人可以影响马尔斯,只要掌握了她,就能掌握这次的交易。

三年多前,他派人干掉马尔斯,想要吞掉战神的地盘,没想到杀手失败,马尔斯依然在这个圈子活动,还一再拒绝与他交易,害他错失好几笔大生意。

他该死的痛恨这个老是妨碍他做生意的家伙,谁知道年初,却又有情报显示,马尔斯用另一个身分,过着双重生活,却在他有所行动之前,就车祸死亡。

陈浩东死去后,马尔斯却还带着女星,在欧洲各地出双入对。

为了测试,他寄出光碟,等着看看那个失去丈夫的小女人,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啊,而她的确有了反应,还千里迢迢的跑来。

更让他出乎意料的是,战神这个在业界中,向来是以心狠手辣著称的军火商,竟然真的在乎她。

看着泪湿眼眶的方喜悦、看着那个脸色难看的马尔斯,米歇尔几乎忍不住要哈哈大笑。

“浩东……”喜悦紧张的看着丈夫。

马尔斯握着她的手,无声安抚,继续跟米歇尔周旋。“所以,你想用五折的价钱,买我这批军火?”

“还有你的岳父、岳母。”米歇尔点头,好心提醒,笑得不怀好意。“而且,不是这一批军火,是你这里所有的军火。”

马尔斯的额上冒起青筋。他紧抿着唇,没有同意,但是旁边开始啜泣的女人,显然起了很大的作用。

沉默了半晌,他终于点头同意。

“算你厉害。”他弹了下手指。“菲力,收钱。”

米歇尔得意的笑了起来,赞赏的再度拍手。“我向来听说你很有风度,战神的名声,果然名不虚传!”

菲力和阿芙罗黛缇一同走上前,把装满钱的黑皮箱,全数收下。

米歇尔则举起酒杯,哈哈大笑。“马尔斯,很高兴和你做生意!”

语音方落,瞬间,菲力和阿芙罗黛缇同时发难,两人身手利落、合作无间,拳脚刀枪并用,只在眨眼间,就制伏敌方的人马,把挟持方氏夫妻的人,全数打倒在地。

解决那些男人后,阿芙罗黛缇一脚踩在那几箱装满钱的皮箱上,露出甜美的微笑,举枪对准米歇尔。

“别动!”她说。

没料到马尔斯的情妇和老管家,竟然有如此高明的身手,米歇尔愣了一下,笑容尽失,急忙大叫。

“摩根!”

不用提醒,那名长发杀手,早已在那两人发难时,就举起了枪,直接瞄准马尔斯。

眼看情况危急,喜悦想也不想的,直接张开双手,挺身挡在丈夫身前,要以性命保护他。

“马尔斯!你不想要她的命了吗?”米歇尔叫道。

但坐在沙发上的马尔斯,却一脸冷静,姿态轻松的将紧张的喜悦拉到大腿上坐好。她还是担心他会受到伤害,仍旧死命的张开双手,想挡住随时会射出的子弹。

看见她不顾自己安危,挺身保护他,让陈浩东既感动,又生气。他伸出手,把她的小脸转过来。

“你答应过,要听我的话的。”

“我是答应,不会离开你身边。”她飞快瞥了他一眼,又匆匆把头转回去,防备的瞪着那个杀手,不忘辩驳。“我现在又没离开你身边。”

阿芙罗黛缇卟哧一声笑了出来,抢口持续对准米歇尔。

米歇尔冷汗直冒,只能尽力维持镇定。“马尔斯,叫你的人退下,我就叫我的人收手。”

陈浩东抬起眼,冷冷的瞧着他。“你以为你依然占着上风吗?别忘了,我这里也有把枪对着你。”

米歇尔愤怒的喊叫。“你可以叫你的情妇开枪试试看,看是你或你老婆先死,还是我会先挂掉!”

这样的威胁,并不能吓退喜悦。她更是努力的,尽量伸展身体,恨不得自己能在瞬间暴肥一倍,能把老公全身上下都挡住。

陈浩东看着她。

他不是不感激,但是,她挡住他的视线了。他伸出手,把在腿上乱动的老婆,牢牢固定住。“好了,不要动了,你扭得像只毛毛虫。”

“可是,那个人还举着枪……”喜悦回过头,却诧异的看见他竟扬起嘴角,露出莞尔的笑。

都这种时候了,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放心,没事的。”他把美丽的妻子更加揽进怀里,笑意也更深。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米歇尔的背后,那个持枪的杀手,不耐的拧起浓眉。

“你是不是搞错瞄准对象了?”

杀手先是冷冷的瞪着他,然后,竟然扬起了嘴角。

下一秒,在喜悦吃惊的注视下,那冷血杀手竟把手里的枪,转向米歇尔。

米歇尔脸色丕变,吓得魂都要飞了。“摩根,你这是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

“你被他收买了?他出多少钱,我给双倍!不,三倍!”米歇尔额冒冷汗,见眼前的杀手,一点也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他狗急跳墙的叫。“你想要多少都行……”

杀手不为所动,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一副手铐,将瞪大双眼的米歇尔,俐落的铐上手铐。

“米歇尔·马丁,你被逮捕了。”

“你说什么?”米歇尔难以置信。

“我代表国际刑警,控告你走私军火、涉嫌谋杀,以及不当图利与行贿多国政府官员……”

“国际刑警?可是,你是杀手啊!”

“对了,还有教唆谋杀,谢谢你的提醒,必要时,我非常乐意上法庭作证。”摩根不忘补充。“你可以把财产留下来打官司。当然,那是说,如果还有剩下的话。”

“这是怎么回事?马尔斯,你和国际刑警合作?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道义?你这混账……放开我……你们这些王八蛋!狗杂碎……”米歇尔气急败坏的叫嚣,但久等外头的大批警员,已经一拥而上,把他一路押了出去。

“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他说了道义这两个字?”摩根挖了挖耳朵,不可思议的讽刺着。

“你没听错,我也听到了。”阿芙罗黛缇笑着走过来。

喜悦看着那两个人,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太过来。接着,她看见重获自由的双亲,所有的思绪瞬间飞走,她担心的跑过去。

“爸!妈!你们还好吧?”

“没有、没有!我们没事。”方义抱住女儿。

许水仙更是把女儿拉过来,检查她全身上下。“我们没事,倒是你有没有怎么样吧?你这傻孩子,真是吓死我了,怎么可以跑到浩东前面挡子弹?”

她粉脸一红。

“妈你刚刚还不是一样,一下子就挡在爸面前。”

“呃,我只是不小心绊了一下。”许水仙红着脸辩驳。

“才怪,你妈是因为太爱我了。”方义沾沾自喜,得意极了。

许水仙瞪了丈夫一眼。“你还敢说,刚刚不知道是谁在船上呛声,说什么要杀就先杀你的?”

方义笑得更开心。“那是因为我也很爱你啊!”

确定双亲安然无恙,她转过身去,看见丈夫走过来,朝她伸出双手。她迎上前去,投入他温暖的怀中。

“你还好吗?”他柔声问。

“嗯,我没事。”

菲力在这时也走过来,身边跟着那个脖子上有刺青的杀手。

看见摩根,她忍不住瑟缩,虽然事实证明,他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但是她还是觉得心里怕怕的。

“那个人是好人?”偷偷的,她问身旁的丈夫。

浩东还没回答,他们已经来到面前。那个杀手仍盯着她看,还上上下下、毫不客气的,将她打量一遍,那目光比之前几次,更直接、更大胆。

这个男人的眼神,还是一副想将她衣服剥光的样子。“这个小甜心,看起来很好吃。”他说。

“她是我的。”陈浩东冷冷的瞪着他,丢出如冰块般的字句。“把你的贼眼给我收回去。”

没错没错,她是浩东的,拜托拜托,别再看她了!

喜悦躲在丈夫身后,用力的点头,忍不住探出头,偷瞄那家伙一眼。

那男人耸了耸肩,眼里却闪过一丝戾气。接着,他瞥见她,竟然露出一抹邪恶的微笑,吓得喜悦立刻又把头缩回来。

好恐怖,这个像野兽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好人?应该要有人把他关起来,关到笼子里面去!

一旁的菲力,走上前来,露出和蔼的微笑。

“喜悦小姐,谢谢你的协助,你今天的表现,非常勇敢。”

“呃,还好啦,我也没做什么。”她有点害羞,从菲力俐落的身手,知道原来他也是sss的人。

“不,你做了很多。”菲力认真的说道。“如果你没有出现,米歇尔会在门口掉头就走,绝不会走入这个陷阱,让我们确认他的罪行。”

喜悦看着眼前的老管家,发现他的气势,完全不同以往,不再内敛有礼,反而变得十分落落大方,充满了自信,她甚至有种错觉,好像他一下子变得更加高大。

显然,他的本业,也不单单只是一个管家而已。

“我替你们准备了机票,就放在两位的卧房里。稍后,我会安排一场意外,让马尔斯坠海身亡。”

浩东喉头一紧,看着眼前的男人。“谢谢。”

“是我该谢谢你。”菲力扬起嘴角,真挚的给予祝福。“你保重。”他伸出手。

陈浩东握住那只粗硬的大手。这只手,陪着他成长,带领他前进,他从未想过他会放开,但是他找到了新的、更需要保护的事物。

“你也是。”他说。

菲力点点头,松开手,转身离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满心疑惑的喜悦,拉拉丈夫的手。“浩东,菲力到底是谁?”

“他是sss的成立者,组织里的最高指挥官。”

喜悦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他是……最高指挥官?!可是……”喜悦结结巴巴的,看着远去的管家,错愕到极点。“他之前还帮我替乐乐换尿布和洗尿布耶!”

“他很习惯帮小孩子把屎把尿。”浩东镇定如常,看着慌乱的妻子,轻声告诉她。“我们都是被他带大的。”

看着指挥着所有人员的老管家,再仰望着亲爱的丈夫,喜悦忽然领悟,对于丈夫来说,那个老管家,并不单单只是个指挥官而已。

喜悦抬起手,轻抚丈夫的脸庞,微微一笑,道:“你知道,这里其实还不错,我不介意,偶尔过来度过假。”

陈浩东心头一紧。

这个女人,是如此温柔体贴。

看着她甜美的笑容,他情不自禁的,当着所有人的面,低头吻了她。当两人的吻,渐渐变得火热时,旁边开始传来调侃的鼓掌和口哨,以及阿芙罗黛缇的娇笑。

终于,浩东抬起头来,贴着妻子湿润的唇,哑声开口。

“走吧,我们回家。”

她又羞又喜,露出甜甜的一笑。

“我,我们回家。”

尾声

“山居岁月”重新开张了。

在旧雨新知的争相走告下,民宿的生意,很快又恢复荣景。忙碌的生活,让时间飞快过去。

好不容易,返家后一个多月的某天,没有任何人订房住宿,一家三口终于偷得空闲,能好好的窝在一起。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山涧潺潺,林叶翠绿。陈浩东抱着女儿,躺在后院铺在草皮上的毯子里。喜悦则坐在他身旁,削着苹果,喂老公一口,再喂女儿一口。

她喜欢看着他吃东西,喜欢跟他这样悠闲的相处在一起。

扮演马尔斯时,他总是紧皱着眉头,板着一张脸,但是回家之后,他慢慢的放松下来。刚开始,她偶尔会发现他绷紧着神经,在夜半惊醒。可是最近,他作恶梦的次数变少了,也不再无意识的皱紧眉头。

只不过,有的时候,她还是会看见他凝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像现在。

毕竟,他是那么善于当那个冷酷的马尔斯,他几乎一辈子都在抓那些坏蛋,或许他还想念那样的生活。

瞧着丈夫若有所思的表情,喜悦忍不住问出心里的问题。

“浩东,你会想回去sss吗?”

他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我怕你会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有点大材小用。”她咕哝。

闻言,他扬起嘴角,抬手抚着她的小脸。“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这里是大材小用。”

“真的吗?”

“真的。”

喜悦瞧着他,好奇的又问:“你难道一点也不想念那种生活?”

“什么生活?”

“就那些锦衣玉食、华服美馔,出入有名车,花钱如流水,住在古堡、豪宅里,坐拥三千美女,还可以逮捕坏蛋的生活啊。”

她的说法让他笑了起来,连乐乐也跟着格格直笑。

“你想得太美好了,那些钱、那些车、那些豪宅华服,都不是属于我的。”他握住她的手,凑到唇边亲吻,噙着笑说道:“包括那些三千美女。”

“可是,你的确可以享受啊。”她咕哝着。

他将她拉下身来,恣意亲吻。

“你是在嫉妒吗?”

她红着脸承认。“一点点啦。”

“她们对我都没有意义,只是必要的道具。”他抚着她的红唇,诚心诉说。“只有你,才是我真心想要的。”

喜悦趴在他胸口上,把食指和拇指靠得很近很近的问:“你连一点点,都不会想要回去吗?”

见妈妈趴下,乐乐也费力的爬起来,从躺着、翻身变成趴着,和妈咪一左一右的,趴躺在爸爸的胸口上。

陈浩东拥着妻女,笑看着多疑的妻子。“我连一点点,都不想回去。”

“你不想念那种刺激?”喜悦问。“那种抓坏蛋的快感?”

“刚开始,或许会觉得刺激,等过了十年之后,那种刺激感,就慢慢变得有些麻木了。在那里,我看似拥有一切,但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

她明白他的意思。

虽然这阵子,他没有多说,但是她很清楚,他早已厌倦了那种扮演不同角色的日子。

想起他以前有多可怜、多寂寞、多悲伤,还得周旋在不同的坏蛋之中,她就觉得一阵心疼,不禁伸手摸着他的脸,亲了他一下,心疼的秀秀。“没关系,你现在有我了。”

“了——”乐乐开口重复,大叫了一声。

喜悦笑着补充。“当然,还有乐乐!”

“乐乐……乐乐……”小娃儿高兴的叫着,唱歌似的,不断重复再重复自己的名字。

陈浩东跟着笑了起来,将女儿拉上来亲吻,喜悦也凑上前狂亲女儿。三个人亲在一起,乐乐被父母亲得满脸口水,又笑又叫。

一阵混乱之后,他们躺回毯子上,看着树上的蓝天白云。一片叶飘落,随即被风吹走。

喜悦喘着气,转过头来,看着心爱的男人。

“浩东,你在这里,真的快乐吗?”

“我很快乐。”他回答得毫不迟疑。“事实上,我这辈子,只有跟你在一起时,才懂得什么叫做快乐。”

以前,人家叫他战神,其实他从来不是什么好战份子,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让他愿意重披战袍,以身奋战,那也唯有她和乐乐而已。

“只有为了你,才能让我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去。”

喜悦感动无比,再度凑上前,亲吻他的唇,重复深情的告白。

“陈浩东,我爱你。”

“我也爱你。”

阳光灿烂,幸福的号角,再次响起。

这一次,号角响彻云霄,直达天际,宣告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