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见识到夫妻阋墙的豆蔻,眨了眨眼睛,对红飞更加另眼相看了。
以貌取人,果然是错误的。要是娇娇不说,她肯定看不出来,这么强壮的男人,原来竟是个爱哭鬼。
「附近河川暴涨,都快淹过堤防了。」雷腾拧着眉头,看着窗外,口气里竟有一丝埋怨。
要是雨水真的淹过堤防,身旁的小女人,肯定又会指使他出外劳动。其实,就在今天早上,她已经提过几次,直说想去堤防边瞧瞧了。
听见龙王口气有异,夫妇二人连忙磕头。
「是属下的错。」红飞磕得地板砰砰响,连额头都红了。
「请龙王恕罪!」娇娇也抢着说。「我们会负责收回过多的雨水。」
夫妇二人慌乱的模样,心软的豆蔻,哪里还看得下去?她伸出小手,扯了扯雷腾,一边还朝他挤眉弄眼,拚命暗示他。
很可惜,龙王不懂暗示。
「做什么?」他不满的问。
她叹了一口气,只好把话挑明了说。「你还在等什么?快把宝宝还给他们吧,人家找很久了呢。」
磕头不已的夫妇,一听见豆蔻的话,全都对她投以感激,还有混合着困惑与敬畏的目光。
这个人类女子是谁?竟然能够指使龙王呢!
更难以置信的是,龙王竟然还乖乖照做了。
当雷腾伸手,递来掌中的小娃儿时,夫妇二人都同时伸手,急着要抱失而复得的宝贝儿子。
红飞的手伸得较长,雷腾却摇头。
「不能交给你。」他把娃儿递给娇娇。「好好照顾他,别再弄丢了。」
娇娇抱住儿子,欣喜得连连点头。「叩谢龙王,娇娇至死不忘龙王大恩!」她看着怀里的儿子,双手颤抖着,差点也要落泪。
豆蔻扯了扯雷腾的衣袖,很热心的又说话了。「喂,来者是客,你别让他们一直跪着啊!」这哪里是待客之道啊?
客?
雷腾拧眉看了她一眼。
哪来的客人?来的不过是他的属下,跟他属下的妻子罢了。
只是,她那闪闪发亮的眸子,跟兴奋热络的表情,又让他懒得解释,干脆顺了她的意,大手一挥。
「你们起来吧!」这个人类女人再度使唤龙王!而且,瞧那小女人的态度,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红飞与娇娇,交换了个诧异的眼神。
他们谢恩之后,才刚站起身来,豆蔻就迫不及待,急急走了过来。「欢迎来到云家坊,你们到处找宝宝,肯定都累了吧?快坐下来。」
她殷勤的拉着夫妇二人,走到了桌边,而雷腾则是不用人招呼,早就自顾自的在桌边坐下。
直到每个人的面前,都倒满了一杯,又香又热的茶,豆蔻才想到。「啊,对了,云大夫呢?怎么不见人了?」
娇娇连问:「您说的,是那个白衣白袍的男人?」
「对对对,就是他!」
「刚刚有人来找,说是有人急症发作,请他出门看诊了。」
「喔。」
豆蔻看了看窗外。连日湿冷,寒气入身,侵扰病灶,正是旧疾最容易复发的时候,也难怪云大夫会忙得不见踪影了。
她一边想着,瞧见夫妇二人还抱着宝宝站在桌边,忙又招呼着。「来,坐啊,坐下来再聊,你们许久没见了吧?」她热心的问。
「五百年了。」红飞回答,还是不敢坐。
看两人胆怯的表情,豆蔻无奈之余,只能偷偷的用手肘顶了顶雷腾,小脑袋靠到他耳边,小声吩咐。
「你叫他们坐嘛!」
他看了她一眼,冷淡的回答。「他们习惯站着。」
红飞跟娇娇,非常用力的点头,几乎要扭了脖子。
「是是是,姑娘不用招呼了,我们习惯站着。」就算是跟天借胆,他们也不敢跟龙王平起平坐。
豆蔻实在很想再多说些什么,但是瞧见那对夫妇抛来的求救眼神,她这才明白,要他们坐下,简直比杀了他们更痛苦。
她没再提出要求,只是小声的咕哝了一句。「好可怜啊,人缘这么差。」
迸着火光的黑眸,转过来瞪着她。「你说什么?」雷腾问。
「呃,我是说……我在想,是不是该去拿些甜糕来,让你配着茶吃。」为求让他息怒,她只能撒了个小谎。
听见有甜糕可吃,雷腾才没有再追究。
「那你等什么,还不快去?」那些小东西,虽然不够塞牙缝,但是吃起来倒是挺可口的。
豆蔻挥了挥手。「等一下嘛,这会儿说不定还在蒸呢,生的不好吃。再说,有客人在啊,我现在离开太失礼了。」
「他们快走了。」雷腾说。
锐利的目光,落到夫妇二人身上,吓得两个人差点就要再度跪下,用最大的声音喊告辞。
「是啊是啊,我们这就——」
「就算他们走了,甜糕也还没蒸熟啊!」豆蔻耐心的说着。
雷腾哼了一声,这才死了心,暂时把甜糕抛在脑后。宽厚的大手,握起陶捏的杯子,那杯子虽然是寻常尺寸,但是到了他的手里,就显得太小了。
「才短短五百年,你就娶妻生子了?」他问。
「短短?」听到这个形容词,豆蔻忍不住插嘴。「五百年很久耶!」
「那是人类的寿命太短。」
「又不是我们自己愿意命短的。」她咕哝着。
站在一旁的红飞,忍耐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大王,您既已解开了封印,为什么不回龙宫,再度发出召令?」
黑眸里蒙上一层冰霜,注视着红飞。「我回不回去,还得跟你们报备吗?」
「不用、当然不用!」红飞吓出一身冷汗。
雷腾的食指,轻敲着桌面,低沈的声音带着无限威严。「我还有事要做,等事情办完了,自然会回去。」
「是。」
「还有,别透露出去,我不想听人来啰嗦。」
「是。」红飞再度点头,恭敬的又说:「请您允许,让我们夫妻二人,留在您身旁伺候。」
「不需要。」雷腾伸出手,将豆蔻揽进怀里。「有这个女人就行了。」
她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出手,在外人面前,直接揽她入怀。她羞得粉颊嫣红,原本急着想起身,但却又瞧见他不悦的表情,这才不再反抗,红着脸依偎在他的怀里。
讨厌,这好羞人啊!
她的小脸,埋进他的胸膛,羞得不敢见人。
娇娇把一切看在眼里,马上意会过来,从龙王与这人类女子的互动,看出了些许端倪。她反应迅速,挑了最好的时机,开口告辞。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退了。谢谢龙王对小儿的照顾,要是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召唤我们。」
「咦?」红飞满脸诧异。
唉,她嫁了个笨蛋!
娇娇一边叹气,一边硬是把丈夫往外拉。
「告退?等等,娇娇……大王……那个……」
红飞回头,还要再说,却见雷腾不耐烦的摆着手,只说了两个字。
「快走。」
「可是——」
娇娇硬拖着丈夫走,直到出了门,才瞪着丈夫说道:「还不快走,龙王急着要吃甜糕呢!」
「啊?」
红飞回过头去,在离去的瞬间,清楚的看见屋里的动静。他困惑不已,还想再看清楚些,妻子却抱着儿子,抓着他飞上了天。
「走了,还看!」
大雨停了,天际是蓝天白云。
「娇娇啊,大王为什么要从那女人嘴上吃甜糕?」他明明就看见,大王把那爪女人压在桌上,正在咬着她的嘴呢!
啪!
娇娇伸手,朝丈夫的后脑,重重的打下去。
「笨蛋!」
「啊?为什么要骂我?」红飞追着妻子,却见妻子愈飞愈远,他不甘心在后头嚷着。「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要骂我?娇娇,你别跑那么快,回来给我说清楚啊!」
夫妇二人带着儿子,在天际中飞翔,最后化为一点晶亮,终于消失在遥远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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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日落。
这天的清晨,一如往常。
豆蔻在困倦中,因轻微的声音而醒来。
她刚睁开眼,就看见窗棂外的天色,正濛濛的发亮,鸟儿的啁啾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就在她睁眼的同时,环在她纤腰上的大手,蓦地收紧,将她又抱紧了几分。
「醒了?」低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嗯。」
她的回答,是一声娇软的轻哼。白嫩的娇躯已经习惯他的体温,主动的贴近他,因为他的温暖而叹息。
两人的身子,在床杨上紧密相贴,容不下任何空隙。
窗外天色渐渐亮起,她却还窝在雷腾怀里,贪恋着他宽阔的怀抱,以及强而有力的心跳。
如此同寝同眠,又在天亮时从他怀中醒来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好一阵子。
老是在外头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实在太过惊险了,而他更是嫌弃那样掩人耳目的偷欢,让他不够尽兴,于是开口要求,要住进她的房里,才好夜夜春宵。
一开始,豆蔻当然是不同意!
她就是害怕会被人发现,她与雷腾的关系太「密切」,哪里还肯让他大大方方的,跑到她房里来睡?
她非常坚持,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雷腾却逮着她的语病。
「不被人发现就行了吧?」他不耐烦的问她。
豆蔻只能点头。
于是,雷腾凭藉着强大的妖力,在房间的四周下了严密禁制,日落之后,幻象就遮蔽旁人的眼、旁人的耳,外人看不见、听不见,更不会接近这里半步。
确认一切安排妥当后,他当夜就迫不及待的拎着再也找不到藉口的豆蔻,来到舒适的床榻上,再用他同样强大的「腰力」,让她在他狂野的冲刺下欲仙欲死,频频讨饶。
从此,他就霸道的住进她的房间。
而在那之前,他早已霸道的进占她的芳心。
当飞红与炎娇娇出现时,她才再度想起,他不但是龙,而且还是个王。
他曾经亲自统领过,一个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妖魔军团,就算经过了五百年,妖魔们仍崇敬他、敬畏他。
豆蔻闭起双眼,咽下心中的叹息。
她是这么的重视他、这么的爱恋他。当红飞提及,要他回返龙宫,再度号令妖魔大军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充满担忧,以及浓浓不舍。
但是,雷腾居然拒绝了。
当她听见,他选择留下来的时候,她的心中,就像是有无数的花朵同时间绽放,甚至好想好想冲上前,不顾在场的红飞与娇娇,还有睡得不省人事的龙宝宝,用力吻住他。
她没有询问过,他留下来的原因。
或许,咒文是其中之一;但她直觉的知道,除了咒文之外,还有某种东西,让他愿意留下。
那是什么呢?
当他吻着她,夜夜与她缠绵的时候,她没有问。
当他陪着她,出外去做生意,遇到了大雨,他将她抱入怀里,为她遮蔽风雨的时候,她没有问。
当他为了她,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站在一旁,看着她陪着云家坊里的孩子们玩耍,甚至连幼小的孩子,爬到他腿边撒娇,被他一把抱起的时候,她也没有问。
他正一点一滴的改变,从生硬残酷,变得较为柔软、较为温柔。这些改变,即使没有问出口,她也都感觉到了。
白嫩的娇躯,往雷腾的怀抱里又贴紧了些许。
「我们该起来了。」她小声说。
窗外的天色,已经接近全亮,她开始听见人们走动与谈话的声音。
「再一会儿。」他霸道的不肯放手,还把她抱得更紧,大腿跨着她,把她囚禁在亲昵的枷锁里。
「不行啦,再晚一些,就会有人来找我了。」每个早上,都是这样开始的。
雷腾哼了一声,又紧抱她一会儿,之后才不甘愿的松手。虽然,他也想要,抱着怀里的软玉温香,佣懒的躺到地老天荒,仔细的重温她的甜蜜。
但是,强求着她,她会担心这、担心那的,竖直耳朵听着外头动静,根本无法?°专心」。
对「品质」有绝对要求的他,只好暂时放过她,一边眯着黑眸,望着那娇嫩的身子,暗暗决定今晚再对她……
黝黑高大的身躯,率先走下床榻。
「雷腾!」她在后头叫唤着,抓着被子坐起身来。
「怎么了?」他回头。
「我的衣服啦!」她脸儿羞红,指着碎散在地上,被撕扯碎裂得几乎难以分辨的零星布料。
唉,人类!
雷腾嘀咕了一句,伸出大手一挥,那些碎散在地上的布料,瞬间全都飘浮了起来。随着他手心里金光一闪,昨夜被他亲手撕碎的女性衣裳,这会儿又在他的手中,变得完好如初。
「拿去。」他把那些衣裳,全塞到被子里。
「谢谢。」她红着脸,把衣裳抓到身边,却因为衣裳上的暖暖温度,而舒适的叹了一口气。
有些讶异的,她低下头来,看着手里的衣裳。
「为什么是暖的?」她好奇的问道。
他转过头来,俊脸露出不耐的表情。「你有什么意见吗?」
豆蔻连忙摇头。
「呃,没、没有!」她垂下颈项,掩饰嘴角的笑意,心里觉得好甜好甜。他并不只是把她的衣裳恢复成原样,他甚至考虑到,晨间空气微凉,还替她暖妥衣裳。
这就是幸福吗?
她穿妥衣裳,才咬着红润的唇,抬起头来,看着雷腾在日光下,穿起那件玄黑色的衣袍。
这画面日复一日,已经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景象,时间像是在这一刻停住,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仿佛会持续到永久。
她的幸福,几乎就要满溢。
「雷腾,」她轻声说着。「谢谢你。」
谢谢他,让她这么快乐、这么幸福。
他转过头来,拧眉瞪着她。「你刚刚谢过了。」
他以为,她说的是衣裳。
她甜甜一笑。「再谢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他哼了一声,懒得去解读她的笑容里究竟有什么涵义。他深吸一口气,举高了手臂,用力扭动颈骨——
喀喀!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日光渐暖的室内。
「今天有什么事要做?」他漫不经心的问着,已经日渐习惯这种劳动的生活。虽然比不上打仗刺激,但能够活动活动筋骨,也是挺不错的。
「早上得翻晒几种药物,下午的时候,我想载几车药材,到市集里去换布料,给孩子们裁新衣裳。」她仔细的说着,视线离不开他的背影。
他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转过头来,慎重的询问:「中午吃什么?」
「焰饼。」她记得,他最爱吃那个。
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满意。他大步走到门边,当大手碰着门栓时,他所设下的禁制,立刻就消失了。
「我出去了。」他说,口气是那么普通、寻常。
豆蔻注视着门前的男人,嘴角仍漾着笑意。这些日子以来,他与她一直过着这种再普通不过的生活。他们的对话,都是再寻常不过的话题,谈着穿的、吃的、该做的工作、该处理的问题。
这种生活,就像是亲人与亲人、情人与情人……丈夫与妻子……她的心悸动着。
或许,他们能够就这样,平静的生活着。
或许,他们能够就这样,成为寻常夫妻。
或许,他们能够就这样,直到地老天荒……或许再添几个孩子……他们的孩子……
美好的未来,以及深深的感动,给了豆蔻莫大勇气。赶在雷腾离开之前,她急急的开口,唤住了他。
「雷腾!」
「又有什么事?」他停步转身,站在日光之下,怀疑的盯着她。「你又要道谢了?」
「不是的,」她摇头,鼓起勇气,想对他倾诉情意。「我……我……」她太紧张了,不知该从何说起。「我……」
「你怎么了?」他等着,愈来愈不耐烦。
「我……」
「嗯?」
「我、我、我对你……我……」
「到底是怎么了?!」他的询问,变成了低吼。
镇定点!镇定点!
豆蔻鼓励自己,握紧的小拳头里,已经淌满汗水。
「雷腾,我……」她突然僵住了。
一阵可怕的疼痛,无声无息的袭击了她,秀丽的脸儿,立刻变得惨白。她无法说话,甚至无法喘息。
她记得这种疼痛,这心痛之症如影随形,始终威胁着她的性命,每回的发作,都会让她痛得昏厥。
下次发作,就会夺走你的命。
云大夫的声音,回荡在她脑海中。她痛得泪眼蒙?,看不见前方。
下次……下次……
她没有想到,「下次」竟会这么快,在她措手不及时到来。
雷腾!雷腾!
她想要开口,却每每都被剧痛打断。
我爱你,雷腾!
她想告诉他,却有口难言。
美好的未来,都化为乌有。她所编织的美梦,全都无法成真。
她不会有未来,更无法成为雷腾的妻,甚至连一句情话,都来不及告诉他。她还想要吻他,想要爱他,想要陪伴他更久更久,但是她再也没有机会了,她的生命已经来到尽头。
黑暗袭来,豆蔻在剧痛中闭上双眼。
第九章
心痛。
很痛很痛。
她心口的痛,雷腾感受得格外清晰。
当他看见,荳蔻捣着胸口,就在他的眼前,痛苦的倒下时,锐利的疼痛在他心口炸开。但是,让他深深震撼的,却是另一种情绪。
他从来不曾经历这么骇人的情绪。就算是血战中的九死一生,或是战败时的屈辱,都没有这种陌生情绪来得锥心刺骨。
这情绪与剧痛无关,却更强而有力。
强忍着心口的剧痛,他焦急的走上前,抱起昏迷的荳蔻。
「女人!」他摇晃着她。
她毫无反应,瘫软在他怀中,像个布娃娃。就连她的生命力,也在一点一滴的流失。
她要死了!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雷腾的胸口彷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的握住,再无情的揉拧。
「女人!」他咆哮着,心急如焚,她却依然昏迷不醒。
娇小的身子,仍是一动也不动,温暖的肌肤慢慢的、慢慢的变冷。
经历漫长岁月的雷腾,看过太多生命的逝去,在火光熊熊、血流成河的战场上,成千上万的人死去,而他总是睥睨而视。他早已知道,人类有多么脆弱,战火、疾病、伤害,轻易就能夺去人类的性命。
但是,他却无法忍受,她即将死去的事实。
他不要她死!
他不允许她死!
雷腾起身,抱着昏迷的荳蔻,冲出了房间,用最快的速度,急往云大夫的诊间飞去。
她病了,而那个男人是她跟众人口中的神医。既然是神医,就该有办法救她,把她即将踏入幽冥的神魂,再度引回人间。
「姓云的,快给我出来!」雷腾咆哮大吼,单手撕开竹帘,抱着荳蔻闯进诊间,黑色的眸子里,充满了焦急与愤怒。
「啊?」正在擦抹桌椅的王嬷嬷,吓了一大跳,等到看清他怀里的小人儿,立刻惊呼了出声。「荳蔻姑娘?!姑娘妳怎么了?」天啊,该不会是……该不会是……
坐在椅子上,白衣白袍的云大夫,神色一凛,也匆匆迎了上来。
瞧见荳蔻的脸色,云大夫眉头深锁。这是他最熟悉的病征,这些年来,他已经见过数次。
「她发病了。」云大夫沉重的宣布,先探她的鼻息,再按住她的手腕,倾听那微弱的心跳。他一边诊脉,一边交代着。「取雩琈之玉,用稳心汤冲之。速度要快!」
王嬷嬷应了一声,立刻冲往药柜,忙着打开药柜,取出晶莹剔透、似石非石的晶块,用槌敲为碎片后,再用炉火上头熬成深褐色的稳心汤,一同放入药碗里。
确认荳蔻的病况后,云大夫说道:「让她躺下。」
雷腾却置若罔闻。
那陌生的情绪,还在煎熬着他。他不想放开她,不愿意松开这娇小无力的小女人。他注视着她,心跳愈来愈快。
怀里的小女人,脸色惨白,随着体温的流失,她的身子又冰又冷。就算他抱紧她,他炙热的体温也不能让她恢复温暖。
慌乱与焦急,把他全身的血都燃烧得接近沸腾。他没有过这种感受,像是眼睁睁看着,身体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就要被摧毁。
难道,这就是恐惧?
雷腾喘息着。
不,他是龙王,最尊贵的龙王!睥睨人间的龙王!他不懂得恐惧为何物,更不可能会感到恐惧!
那,这莫名的情绪,又该如何称呼?
她的疼教他彷徨,而她的痛,更穿透了他,让他痛楚不已。他甚至愿意失去双眼、砍下双臂,也不愿意失去她。
他渴望她活下去,渴望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他当初称霸天上人间与修罗炼狱的野心。
「龙王,她必须躺平。」云大夫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黑眸黯为一线,雷腾用尽全力,彷佛比剐下自己的血肉更艰难似的,缓慢的放开荳蔻,让她躺平在诊间角落的竹席上。

白袍白衣的男人,也走了过来。
「你还好吗?」他首度看见,尊贵的龙──尤其是龙王──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刻。
雷腾没有回答,厉声反问:「她怎么了?」
「荳蔻有病。」云大夫徐声说道,他的表情与态度,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怎么会?她平常不是活蹦乱跳的吗?」雷腾转过头,瞪着从容冷静的白袍男人,声音跟表情都变得狰狞可怕。
「那是因为,我用了许多药,暂时控制了病情。」
一旁的王嬷嬷,已经将药汤准备好,匆匆端来到竹席旁。「云大夫,药好了。」她看着荳蔻,神情充斥满满的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