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淹没了荳蔻。
对了,雷腾失去记忆了。
眼前的他,已经不是那个,会从她的手里直接吃着烙饼,或陪着她逛遍海市,以及在晨光之中,为她暖好衣裳的男人。
他已经把她忘了。
彻彻底底的忘了……忘了……
「大王!大王!」
大厅门口,突然传来焦急的呼喊。不论是雷腾,或是妖魔们的注意力,都转向门口处。
五、六个浑身是伤的妖魔,哀嚎着爬进大厅,鲜红的血液,把石地都染红了。
「大王!」
「发生了什么事?」九尾公子率先问道,口气严厉。
「九尾公子,我们……我们……我们被冽风砍了!」
妖魔们议论纷纷,都露出狰狞的表情。他们还没出征,却看见自个儿的伙伴先被砍了。
「冽风为什么要砍你们?」雷腾瞇起眼睛,淡淡的问道。
哀嚎的声音,立刻变小了。受伤的妖魔,连痛也不敢喊,冷汗冒出的速度,都快追上鲜血喷出的速度。
「呃,不、不是,砍我们的,其实不是冽风……」他们愈说愈小声。
「那砍你们的是谁?」
「是、是是是是冽风的手下,八眼。」
「八眼为什么要砍你们?」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低沈的声音,不带半点催促,但倒在地上的妖魔,却惊吓得颤抖不已,愈说愈快。
「因为我们告诉八眼,大王已经归来,冽风要是立刻归还珠宝,或许还能留个全尸。」还没有开战,他们就迫不及待跑去挑衅敌方大将。
角落突然有个娇小身影,咚咚咚的冲过来,抢在别人靠近之前,就来到受伤的妖魔面前。
「让开让开!」荳蔻推开几个碍事的家伙,清出一块空地,不顾旁人的眼光,径自就搁下大大的药箱。
一看见有人──不,是妖受伤!她瞬间忘记感伤,立刻冲了出来。
「唉啊,这伤太严重了!」她有些傻眼了。
有个两头妖怪,被砍下一颗头,自个儿捧了回来;有个四脚妖怪,被砍掉三只脚,只能用剩下那只脚跳回来;还有三个一模一样的妖怪,都被砍断了双手,六只手掉得到处都是,也分不清楚,哪只手是谁的。除此之外,这几个妖怪的身上,都有好几道正在冒血的血口子。
荳蔻打开药箱,先拿出止血的药膏。
「拿干净的白布来!」她头也不回的下令。
妖魔愣住了,没人移动。
她不耐烦的回头,瞪了群妖一眼。「快去啊!再下去,他们都要没命了!」
几个妖魔被瞪得手足无措,等看见了九尾公子点头,才匆匆的跑开,去寻找干净的白布。
高大的身躯,如庞大的乌云,无声无息的走来。所有的妖魔,都惶恐的让开一条道路。
「妳在做什么?」雷腾的声音,突然在荳蔻头上响起。
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他没有回答,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黑眸睨着她手里的针线。
荳蔻只能说道:「我正在替针线消毒,才能缝合伤口。」
俊美的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妳要救他们?」
「是啊!」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
「因为他们受伤了。」她看着那张冷酷的俊容,忍不住提醒。「他们是你的部下耶!」他都不关心部下安危的吗?
雷腾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这种笨蛋,死了一个少一个。」
说完,他跨开步伐,径自离开,甚至没让满地的鲜血染脏他的战袍。
那无情的态度,让荳蔻简直是头皮发麻。她几度想开口,拦住他好好指责一番,最后却还是忍了下来。
妖魔们送来干净的白布,她这才强迫自己,先静下心来,治疗这些伤者。
她用干净的白布擦干伤口的鲜血,再用药膏止血。她只有一个人,就算速度再快,也只有一双手,于是她一边示范,一边教导妖怪们照做。
这种严重的伤口,换作是人类,肯定早就死了。但这些妖怪们,还能够爬回龙宫,证明他们的生命力比人类还强。
等到伤口止血后,她拿起用火焰消毒过后的针线,小心翼翼的,把被砍断的脑袋、手跟脚,全都缝回原位。
之后,她用另一种能治愈刀伤的药膏,抹遍伤处,再把干净的白布撕成长布条,裹绑在伤口外头。
「这样就行了。」她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不许沾水、不许弄脏,每天都来找我换药,过一阵子就会痊愈了。」
围观的妖魔们,瞧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们惊奇不已,围着包扎妥当的妖怪,还拿起药膏跟白布,还有荳蔻用过的针线,好奇的把玩。
忙完了之后,荳蔻突然发现,雷腾不见了!
刚想坐下的她,像是火伤屁股似的,连忙跳了起来。
「啊,人呢?」她嚷着,急忙东张西望。
那家伙跑到哪里去了?该不会趁她不注意,又跑去跟狐狸精亲热了吧?
这还得了!
「什么人?」九尾公子问,对荳蔻的态度,变得较为亲切有礼。当她治疗妖怪时,他始终站在最前方观看,视线没有离开她的动作。
见到有人应声,她想也不想的说道:「就是你们的大王,雷──哇啊!」好痛好痛!谁踩她的脚啊?
抱着儿子的娇娇,收回「行凶」的脚,用眼神警告荳蔻。
「呃,我说的是尊贵的龙王。」她连忙改口。「请问,大王人在何处?」
九尾公子挑眉。「大王回居所去了。」
「他的居所在哪里?」
九尾公子伸出手,指着左方一条由水玉装饰的道路。道路两旁的水玉,散发着柔和的紫光,深浅不一的紫光,让那条道路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紫雾。
「谢谢。」登蔻说道,用最快的速度收拾药箱。
然后,就在九尾公子以及娇娇的注视下,她背起了大药箱,头也不回的冲进那条道路。
娇小的身子,在重重的紫雾之后,终于消失不见。
不知走了多久,紫雾散去。
眼前,又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以黄金做瓦、白银做砖,珊瑚当窗棂,庭院里头,则种着珍奇的玉树,树干透明如水晶,树心有一圈淡淡的黄,叶是绿色的碧玉,花是火红的玛瑙。花瓣落下的声音,都有清脆的声响。
树间有金绿色的凤鸟飞翔,鸣唱的声音,比琴瑟更悦耳。
其中一个珊瑚窗棂里,飘出软软的女声,那声音又甜又腻,让人听了骨头都要酥了。
「大王,来嘛……」
荳蔻听了,却是双眼都要红了。
她猜的果然没错!
哼,才离开她的视线一会儿,他又在寻欢作乐了!
看来,她非得看紧雷腾才行。
荳蔻一边想着,一边举起手心,轻轻的念道:「焰魔罗阿古夏雷腾。」
「啊!」
惨叫声响起。
等在门外的荳蔻,立刻踹开虚掩的大门,毫不迟疑的跑了进去。
「我来了、我来了!大王,你头痛了吧?别担心,我来帮你──帮你!」她瞪大了眼睛,紧盯着床榻上的男女,眼里都快喷出火了!
这、这这这这这,这是进行到什么地方了?!
床杨之上,雷腾早已脱下战袍,健硕的身躯上,还剩下质料精致的黑袍。问题是,在他怀里的狐狸精,可是光溜溜、赤裸裸的,松软的金色尾巴,还圈绕着他的腰。
因咒文而头疼的雷腾,闭眼仰头,额间有红光流窜。缠在他身上的狐狸精,早就被吓得频频颤抖。
「大王发病了,妳还不快走!」荳蔻严肃的吩咐着。
「可是……可是……」狐狸精迟疑不已。
「还可是什么,快走啊!」她催促着。
就在这个时候,雷腾克服剧痛,渐渐恢复过来。他还没开口,大手却已经抓住狐狸精,又往宽阔的胸膛上扯。
「大王!」狐狸精娇呼一声,又软软的趴了回去,金色的尾巴松开,欣喜的左右摇动着。
荳蔻深吸一口气。
天啊,她快被嫉妒噎死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出狠招了。
「尊贵的龙王──」
「滚。」
他没有心情听话,黝黑的大手,正在白嫩的娇躯上游走,诱出一连串甜滋滋的娇笑声。
要她滚?!哼,门儿都没有!
「龙王,您的头痛之症非常严重。」荳蔻摆出最严肃的表情,慎重的说道:「要治疗这头痛之症,首先,您得戒除女色。」
床榻上的一男一女,同时间停下动作,活色生香的气氛,瞬间消失无踪。
雷腾抬起头来,黑眸直瞪着站在门前的小女人,那张俊美的容颜上,堆满了愤怒跟质疑。
「开什么玩笑?!」他咆哮。
「当然不是开玩笑。」她动也不动,非常坚持。
「就是因为担心您的病,我才会大胆闯了进来。大王必须戒除女色,只要是雌的,都不行。」哼,只要他再跟哪只狐狸精乱来,她就念咒,让他头痛不已。
雷腾瞇着眼,直瞪着荳蔻。
她表面镇定,心里却气得直跺脚。可恶可恶可恶,这个大色魔,居然到了这节骨眼,还抱着狐狸精不放!
那狐狸精还在撒娇,娇躯乱扭。
「大王,人家才不信呢,来嘛来嘛,不论您哪里痛,奴家都可以替你……」
太过分了!
眼看那一男一女,又要进入「状况」,气恼不已的荳蔻,毫不犹豫的、咬牙切齿的,又低声念了一次。
「焰魔罗阿古夏雷腾。」
熟悉的景况,再度重演。
「啊!」
痛苦不已的雷腾,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不同的是,这次,他把怀中的娇媚裸女,直接从窗户扔了出去。
「哇啊,大王王王王王王……」惊慌的尾音,因为狐狸精的远去,逐渐消失,而后再也听不见了。
高大的身躯,因剧痛而扭动着,床铺都快被压坏了。半晌之后,当剧痛远去,他才逐渐平息下来。
「该死!」雷腾咒骂着,利落的翻身坐起,锐利的黑眸,透过冷汗浸湿的头发,瞪视着着荳蔻。「不接触女色就没事吗?」
「呃,男色当然也不行!」她连忙补充。
蓦地,雷腾探手,他的手伸得好长好长,长得能拎起她的后领,再把她拎到眼前来。
黑眸笔直的瞪着,这意外轻盈娇小的人类女子。
「妳真的能治好这个病?」他怀疑的问,对头痛、对她、对那些禁令,都觉得非常不耐。
荳蔻连忙点头。
「是!」
「需要多久时间。」
「我会尽快──」
「尽快是多快?」
「呃……」
「说!」
她却不受威胁。「大王,您知道的,治病是急不得的。」她眨着大大的眼睛,模样认真。「大王,您得有些耐心啊!」
他拧着眉头,凶恶的瞪着她,嘴里又爆出一长串她虽然听不懂,但是猜得出来,不会是什么好话的奇怪语言。
咒骂完毕之后,雷腾把手里的小女人,拉到眼前来。他的黑眸里,迸出了货真价实的杀气。
「妳最好说到做到。」他警告着,怀疑这小小的身躯能被他撕成几块。
再一次的,荳蔻甜笑着,毫不犹豫的撒谎了。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第十二章
龙王的命令一出,方圆千里之内的妖魔,全都不敢怠慢,纷纷前来报到,只为参与龙王与冽风的一战。
龙宫之外,驻扎无数营账,九尾公子巡视营账,纪录每日前来的战士多寡。
妖魔们挖开了沈睡已久的大山,用滚烫的熔岩铸造大战所需的兵器。四周火光冲天,映得天色如血,铸造敲打的声音,不论白昼与黑夜,都响彻云霄,树木们不堪炎热与噪音,自个儿拔出深埋的树根,躲避到森林的深处。
大战即将展开,天地袖手旁观,静默等待着。
当妖魔们全心全意,忙于战前准备的时候,荳蔻也没有闲着。烫伤、摔伤、跌伤等等,各种意外频传,她为了治疗伤员,拖着大药箱,在妖怪之间走动、指挥下令。
所有的妖魔们,都亲眼见过,那娇小的人类女子,用大箱子里的瓶瓶罐罐,在伤员间穿梭,救活许多濒死的妖怪。
妖魔的生命力旺盛,要是受伤了,便会快速痊愈,要是伤得重了,那也没人会费事去治,通常就和等死没两样。而这个人类女子,却能救回濒死的妖魔,还毫不吝啬的,把医术传授给他们。
妖怪们对荳蔻的态度,从原先的猜疑,变得肃然起敬。
考虑到人类的脆弱,九尾公子设下一个营账,提供荳蔻使用,将伤兵都送到这里来。干净的环境、充分的药物,她靠着灵巧的医术,救了无数妖魔。
关于她的传说,甚至已经传到了千江万水之外。
但是,她不在乎那些。
她最重要的「病人」,是雷腾。
中午时分,荳蔻端着热烫的汤药,穿过淡淡的紫雾,来到雷腾的居所。不同于以往,这次她不是单身前来。
推开大门后,她把深褐色的汤药,搁在巨大的桌子上头。
桌子的另一端,伸来一只黝黑大手。雷腾拧着浓眉,静静审视着九尾公子送来的新兵器设计图。他把汤药一饮而尽,头也不回的问:「那是谁?」
一颗小脑袋,从荳蔻裙后探出来,柔软的黑发里,长着一对乌溜光滑的小角。乌黑的大眼转啊转,肥嫩的小脸上,堆满了笑容。
胖嘟嘟的龙宝宝赤岚,已经会爬了。除了爹娘之外,他最黏的就是荳蔻,只要看见了她,他就开心的格格笑,还会爬着追她。
「是龙宝宝──呃,我是说,赤岚。」荳蔻看着雷腾,眼里存着一丝希望的火苗。「他是红飞跟娇娇的儿子,你记得他吗?」
他甚至没有抬头。
希望的火苗,灭了。
她要克制着,才没有叹气出声。
唉,她太天真了!她原本还想,只要看见赤岚,说不定雷腾就会记起什么。毕竟,他们相处了一段时日,雷腾对赤岚可说是照顾有加。
可惜,龙宝宝攻势没用。荳蔻暗中,握紧了双拳,决定给予雷腾更直接一点的刺激,看看能不能唤醒他些许记忆。
她低下头来,从裙子里头,拿出预备好的「道具」,正要蹲下来的时候,雷腾突然开口了。
「妳的药有效。」他淡淡的说道,语气轻描淡写。「我原本决定,如果药没效,就要把妳吃了。」
荳蔻有些心虚,勉强挤出微笑。
呃,其实,不是药有效。是因为她没再念咒,他当然就不会头痛。
「吃我?」她小心翼翼的问。「你……大王没吃饱吗?」她明明就看见,每天大宴小宴不断,那些丰盛美味的佳肴,足以把他撑死。
雷腾终于抬起头来了。
「有。」他徐声说道,黑眸因为食欲,或是某种更旺盛的欲望,而熊熊燃烧着。「只是,妳看起来很好吃。」
那眼神、那口气,让她的脸儿,蓦地变得羞红。
啊啊啊,讨厌,被夸赞看起来好吃,她应该觉得高兴吗?
更糟糕的是,她实在分辨不出,雷腾所说的吃,是指口腹之欲,还是男女之欢,抑或是两者都有。
「妳用的是什么药?」低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啊?」
荳蔻茫然的抬头。
空空如也,只余药香的犀角碗,迎面飞来。
她连忙闪开,空碗错过目标,啪答一声落地。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打中了!
她拍着自个儿的胸口,平抚惊吓。赤岚瞧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却很没良心的,乐得哈哈大笑,胖软的身子,趴在地上乱扭。
「我问妳,用的是什么药。」罪魁祸首坐在原处,睨着柳眉紧蹙的荳蔻,俊脸上写满不耐。他非常不喜欢,一句话得重复第二次。
「反正、反正是很珍奇的药啦!」她咬牙切齿的回答,决定暂且记下这笔帐。
她所用的药材,其实很普通,效用以降火平心为主。反正雷腾头好壮壮,压根儿没病没痛,就是脾气太坏,时常对部下咆哮,气得像要喷火,她才会调配了这类药方。
可惜,还没有药能治疗他的没礼貌!
得到答案之后,雷腾径自低头,不但连声「谢」也没说,甚至还懒得再看桌前的小女人跟龙宝宝一眼。
没礼貌啊!真是没礼貌!
这比任何病都难以医治,等到雷腾恢复记忆后,她肯定要对他,展开最严格的「训练」,好好纠正他的礼貌。
当然啦,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唤醒他的记忆。
咽下怒气,荳蔻在赤岚的面前坐下,左右手各套了一个精致可爱、栩栩如生的布偶。左手的女布偶,模样秀丽,发间还有金丝铃铛;右手的男布偶,俊美绝伦,表情傲倨,头上还有一对弯角。
瞧见了新奇玩意儿,赤岚睁大眼睛,口水直流的看着。
「来喔来喔,我说故事给你听。」她晃动着布偶,虽然是面对着赤岚,但话却是说给坐在巨大桌子后头的雷腾听的。
「从前从前啊,有个人类女人,闯进深山里的一个结界。」她回过头,偷瞄了雷腾一眼。
没反应。
好吧!不要气馁,再接再厉!
她清了清喉咙,挥舞着布偶,开始演了起来。
「你是羊吗?」
「不,我是龙!」
「请你救我。」
「妳必须撕掉符咒。」
她一会儿扮女生、一会儿扮男生,演得不亦乐乎,生动极了。赤岚睁大眼睛,看得入迷,眼珠子跟着布偶转。
「哇,厨房烧掉了!」
「不能乱碰女生。」
「喔,大发现大发现!捡到龙宝宝了!」她用夸张的声音说着,男女布偶一起降住赤岚的胖胖脸,乐得他笑个不停,听得更专心了。
「海市里,有好多好多宝物,还有好多人。啊啊啊被踩到,被淹没啦!」女布偶倒在地上,男布偶冲上前营救。
「从现在开始,妳不许离开我身边。」男布偶凶巴巴的说。
「哇,糟糕了,枭骨来了!」她张大了嘴,假装在喷火。「大家逃啊,逃啊,救命啊,枭骨好可怕,谁来救我们?」
男布偶被举得高高的,赤岚兴奋的抖着胖屁股,小手乱挥,嘴里哇啦哇啦的直喊着。
「好厉害,只用一刀,枭骨就死掉了!英雄!英雄!」女布偶上前,给了男布偶一个热吻。
「然后啊……然后啊……他们带着宝物回家后,就偷偷的在这里甜蜜蜜、那里甜蜜蜜,到处都甜蜜蜜。」她脸儿红烫,手上男布偶压着女布偶,滚过来又滚过
「不过,龙宝宝的爹娘来了,把龙宝宝带回家。」她一边说着,女布偶在赤岚的胖脸上,啾了一下,代表依依不舍。「接着就发生大事了!女人病倒了,大夫说,如果要医治女人,就需要龙的心,所以──哇!」她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雷腾已经走到他们面前,正双手抱胸,静静看着他们。
他的视线,落在两个布偶上,轮流看着。
荳蔻蓦地紧张不已。
她的故事奏效了吗?雷腾是不是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多少?又是想起哪个部分?
就在她心跳不已,几乎想要开口询问他听进了多少,又想起多少时。他突然缓慢伸手,指着那两个布偶。
倏地,一道极细的火光,从他指尖射出。女布偶跟男布偶,瞬间着火烧了起来。
「啊,烫烫烫烫!烫烫烫烫!」荳蔻跳了起来,连忙甩手,两个布偶掉在地上,转眼就烧得一乾二净。
呜呜呜呜,她的布偶啊!她做了好久好久呢!
眼看心血被毁,她好不甘愿,气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她瞪着雷腾,即使他的目光再冰冷、再锐利,她仍然笔直的瞪着他。
他冷眼看着她,黑眸深不可测。半晌之后,他才开口说道:「女人,妳太吵了。」说完,高大的身躯跨步离去,走出了居所。
荳蔻咬着嘴唇,好想好想张嘴,朝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狠狠的痛骂几句。哼,该死的他!可恶的他!他完全不知道,她为了他费了多少心血。
离去之前,他甚至还嫌她吵呢!
她在原地跺脚,气恼得头上都快冒烟了。
「嫌我吵?哼?居然嫌我吵?」荳蔻火冒三丈,自言自语着。当她拾起犀角碗,准备也去熬碗降火气的药,自个儿喝上三大碗,省得再被雷腾气得火气过旺时,她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乌溜溜的眼儿,掉转向门口。
高大的身躯已经走远了,但她还记得,他临出门前所说的话。
雷腾刚刚喊了她什么?
女人。
龙宫的庭院之中,到处都是奇花异草。
为了制作伤药,荳蔻除了指挥妖魔们,尽量搜集草药之外,她也忙着在龙宫的庭院之中,找寻珍奇的药物。
这些奇花异草,有些是她曾经见过的、有些是曾听过云大夫提起的,更有绝大部分,是她完全辨认不出,连名称也喊不出来的稀有植物。
她问了九尾公子,对方只说,龙宫的花草,曾由一位十指浓绿的桃树精负责。但是,桃树精数百年前,就已迁徒去了南方,寻找更暖的春天,这些花草从此再也没有人管理,也没人知道,它们究竟是什么品种、各自又有什么作用。
幸好,荳蔻从大药箱里,还找到了一疋帛。
帛布上头,是云大夫的字迹,写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药性。龙宫庭园里的奇花异草,里头竟也记载了大半以上。
啊,云大夫果然是料事如神呢!
荳蔻依照帛布上的记载,将许多的珍果与花草,制成了各式各样的药,分门别类的收妥。
她虽然不能阻止战争。但是,她可以尽力而为,减少伤亡。
这日,当荳蔻抱着几篓的草药,穿过龙宫的迂回长廊,正要经过大殿的时候,一个长相俊美、态度却轻薄无比的男人──不,是妖怪──刻意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袒露着上身,胸前还有着浓密的黑毛,下半身则穿着紧如皮毛的黑裤。当他露出笑容时,嘴间隐约可见两枚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