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惯例,一线班多为学生和规培,只管病房不管手术,有急诊手术即拉备班。这个月的备班是毛毛,命苦得被窝还没捂热便被二班一个电话催到医院。
“你留病房,实习同学跟我上台。”更苦命得是方赶到医院就迎上二班这么一句,毛毛风中凌乱。
“这是让我写住院的意思?”他还头一次听说备班是用来收新病人的。
黎糯不好意思地加了一句:“尤老师,你就把现病史既往史过敏史各种史问一下,我回头再问你。”
这世道,实习生都可以盘问教学干事了?她不说则已,一说,额,貌似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了。
趁着毛毛睡眼惺忪反应迟钝的当口赶快溜吧…
凌晨的C24,灯光半暗,静悄悄。平日人来人往的16房显得异常冷清。
偌大的手术室,器械护士蜷缩在器械桌后方,麻醉师坐在头侧仪器边,俱是困意倦倦的脸。
黎糯第一次做一助,和岳芪洋相隔半米宽的手术床,相对而立。此情此景,好似有一种雄壮威武,仿佛这里成了他们两个人的战场。
手术开始前,他说:“这是普外最基本的手术,机会难得,我会一步步教你。”
“第一步,阑尾切口。因为已经确诊,以往通常会做麦氏点经典切口,但是从美观角度考虑,现在包括国外更普遍的是作右下腹横切口…”
在他有条不紊的讲述中,她偶尔会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流转的非同于往日的冷漠或对她的温柔,是一种笃定,是对所学领域的游刃有余。
相处至今,原以为自己面对他时不会再紧张,然而此刻,他俨然是她的老师,她却无端颤抖起来。
低头不过相距几十公分的距离,他伸手在腹腔探查了片刻,轻轻说了句:“后位阑尾,你摸摸看。”便拉过她的,手把手教起她。
黎糯第一次对岳芪洋动心,便是在这间手术室、这张手术床、这个身份的他。
而这一次的感觉,她觉得她的心完全融化了,再找不到比“沦陷”更确切的词语。
一台阑尾切除术按他的速度绝不对超过一小时,可看在他难能可贵的说了这么多话、教得如此仔细的份上,延长了不少时间。
她即将跨入更衣室之际,他拉住她,问:“想不想偷懒?”
“偷懒?”
“嗯,楼下交给毛毛,有个地方可以好好睡一觉。”
“哪里?”
“那里。”
随着他手的方向看去,他指的是教授主任休息室。小间完全隐于黑暗中,黑夜中即使外间有人走过也不会发现里面有人。
“可是…”
岳芪洋也不等她答应,直接把她带了进去。
“睡吧,”拍拍自己的腿,示意她枕上去,“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叫你。”
“你不睡?”
“我醒睡得很。不像某人,睡着了被抛到河里都不知道。”
黎糯狠狠拧他的手,他也不躲,移到她的头顶,一下一下理着她的发丝。
这,应该算属于两个医生间的浪漫,之二?
作者有话要说:当年这对结婚的时候,司仪问新娘,她心目中新郎做过的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黎小糯就说了是实习时候他带着她开阑尾。。。底下狂笑,大概只有我们这桌陷入沉默。遇上一个好带教不容易,如果还是自己命中注定的人,羡慕不来。
48、下卷--7
关于两个医生间的浪漫之三,黎糯认为以下镜头可以算在其中。
回到岳家花园他的卧室,连门到床的距离都觉着远,她直接把他往沙发上按。
自行解开大衣,一边还火急火燎地命令他:“脱衣服。”
“脱到哪步?”
“内裤。”
“冷…”
某位心急如焚的同学回头打开空调,狂摁上调温度键,催他:“脱,快点脱啊你。”
“有这么急么?”
“当然急!怎么可能不急?”
见他只默默褪至T恤,她怒了,冲上去亲手扒。
“可是,这样的进展好奇怪。”他任由她扒,光嘴皮子在反抗。
“啧啧,奇怪什么,这叫为医学事业奉献肉体懂不?”
三下两下扒干净了,放倒。
“那我开始做咯?”
他逆来顺受般闭上眼,点头。
“你好,我是你的床位医生,下面为你做个全身体格检查,请放松以配合我的动作…”
几分钟后。
“喂,岳芪洋,不许睡着!我头面部还没做完!”
“有点SP(标准化病人)的职业操守好不好?要保持和医生的互动啊互动!”
“你再不醒,别逼我做提睾反射…”
岳芪洋估计不会认同她的观点,但拜她毕业技能考前临时抱佛脚所赐,他这几天的睡眠倒是充足到前所未有。
可惜生物钟已固定,睡足不过四个小时,早睡必然导致早起。这样也好,省的手里一堆文章实验课题到时无法交代。
起身看向一旁的她,还是前一晚的着装,趴在沙发的边缘,手里死死攥着各种各样的复习资料。室内空调温度调得有些过暖,使得她的额头和鼻尖涔出点点细汗,脸被热风熏得通红。
横打抱起她,某人迷迷糊糊中还在责怪他:“你怎么做了提睾反射还没反应…”
他哭笑不得,把她放到床上,替她脱下鞋子。随手关上空调,拉过被子密实裹紧,然后拿自己的手捂着她的双颊,降温。
黎糯不是不爱打扮,而是和大多数奋战在临床的女生一样,头发长了没空去剪,胡乱拨成中分;鼻旁的皮肤发干,一看就是失于管理,哎,要忙起来连洗把脸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护肤化妆了。她的瓶瓶罐罐无论数量还是质量还不如樊师伦的一半,于是一直遭他鄙视直言“活得太糙”。她也不觉得有异,因为放眼望去,除了田佳酿和路心和这种天生丽质类型的,其他姑娘们俱是熊猫眼加素面朝天加运动休闲风的基本配备。
在外科,一天中至少一半的时间长发呈盘起的状态,再被手术帽一压,头顶瘪瘪的,无敌难看。实习生不比正式医生,一般没有固定的衣橱,也就意味着不能在更衣室附带的澡堂沐浴更衣,只好整天顶着被压扁的发型四处乱跑,以至于即便没穿手术衣,也很容易被别人辨认出在外科混的身份。
这不她的头发过了一晚还没放下来,睡梦中许是自觉盘着难受,一阵乱抓,结果发圈没抓下来,生生扯掉一把头发。
最后还是他轻轻替她解开了纠缠在一起的发圈和发丝。
岳芪洋看着面前这张时而平静时而皱眉,梦境似乎异常丰富的脸,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无论在哪个国家,实习医生都是苦不堪言的一群人。
背负着传承医学世家的使命,放弃继续深造自己所喜欢的计算机,从达特茅斯本科毕业后考入哈佛医学院的那年,岳芪洋不过才十八岁。相对于目标明确且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同学们,他的那段时光简直就像行尸走肉,除了看书、论文就是发呆,不爱说话的习惯大概也是从那时开始养成的。
第三年起,作为实习医生常驻医院,虽然他们并没有委以重任,但看着前辈们高强度的工作量,他的第一反应是:退出。如果不是这时候遇到了田佳酿,他绝不会成为一名医生。
C大医学院留美学生队伍庞大,遂组建了校友会,他好歹也流着C大的血液,沦落异乡都是自己人,故平时和这组织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哈佛的附属医院一向要求甚高,只接受优秀到非人的英才,不久前他听说他实习所在的医院接受了C大医学院公认的“雅典娜”的住院医师申请,几天后就见到了真人,正是田佳酿。
他本没太在意,不料她第一句自我介绍就震惊到了他:“你就是黄芪?我经常听你哥哥提起你。我是岳归洋的前女友。”
前女友?
岳芪洋很是纳闷,他算是和他哥关系不错,也从没听他说过他有个如此所向无敌的女朋友,关键,还分了。
他到现在都未想明白,田佳酿是怎么做到一边在马萨诸塞进行内科住院医师培训,一边又在马里兰读着研,还是双硕士。也许她原属非人,对,她的确是阅天才无数的他至今为止见过的最聪明最隐忍最要强的女生。
拜“哥哥的前女友”和“前男友的弟弟”此种微妙关系所托,他们竟然处成了朋友,还是比较亲近的朋友。做实习医生的岳芪洋,目睹她不眠不休地备战step3,挑灯夜战地应付残酷的淘汰率,披头散发地半夜从家里被叫到医院,争分夺秒地做她硕士的课题,即使这样,还要抽哪怕一秒钟去陪她那个只会对她无尽索取的所谓丈夫。
他不是没问过她:“何苦?”
“像你这样自身条件和家庭条件都很优越的孩子是不懂的,你垂手可得的今天,就足够我们为之可以奋斗一辈子。”她如是说。
“优越?”他从不觉得一个孤儿能优越到哪里。
“是啊,光正统美国医疗体系下培养出来的医学生这一条,就是我们无法企及的,哪怕是国内再顶尖的院校。而且,你看你,小小年纪,轻而易举,就可以百里挑一地考进哈佛。在临床上也是,平时浑浑噩噩地活着,一到关键时刻,无论理论还是技能操作都能让人刮目相看。”
“你和你哥一个样,都没发现自己身上的天赋。你以为你们家世家的名号是白叫的?十几代名医是白做的?对你们一点影响都没有?才不会。医学是技术,也是艺术。技术还可以教,艺术就要凭个人悟性了。世家世家,我们普通人身上缺的就是你们基因里存在着的悟性。”
田佳酿说这话的背景是医院的天台,月明星稀,微风拂面,衬得她原本动人的声音更添一份发人深省的动容。
“我对他说过,我不做医生不过如此,他不做医生天理不容。现在这句话原封不动送给你。”
田佳酿是枚钻石,坚硬,带伤,闪闪发亮,受人尊重。他不会去喜欢她,但不妨碍可以把她当做良师益友。所以之后双双学成归国,成了同事,岳芪洋对她也总是带着一份尊敬,科研上出了问题会第一时间找她求助。
但是黎糯不一样,岳归洋说,她和田佳酿性格有相似之处,他也赞同。但黎糯是黎糯,人如其名,糯糯软软的,会粘他,烧焦了也会刚强起来,本质却没变。
看田佳酿忙碌勤奋他会崇敬,看她奔波苦读,他只会心疼。这约莫是钻石和糯米的不同,更是知己和爱人的区别。
注视着她不安又疲惫的睡颜,他想的是,如果她不做医生就好了。
黎糯最近往教办跑得很勤,就是为了保研的事情。
老师对她说得挺明白的,她成绩不错,保研没问题,至于是传统研究生还是基地研究生,保院内还是保院外,有待所有保研学生的最终选择。最关键的,是她想出国还是深造还是转行。
症结就在这儿,她连自己想干嘛都不清楚…
可她身边的人,仿佛心意都已决。
盛青阳考A大的研,毕业后回东北,争取逃掉该死的规培。路心和考本校本院的基地研,把自家的庞大家产扔给她家沈老师,自己安心做医生。再问别人,出国的找好了学校,转行的跨专业考研或者直接找工作。同处保研名单中的同学也不断纷纷传来定好老板的消息,听得她人心惶惶。
晚上回家,岳芪洋照例在电脑上工作,她缩在地板上一会儿翻几页复习资料,一会儿瞅瞅保研意向书,心神不宁。
“怎么了?”被他发现了。
“你说小姑娘学什么科比较好啊?”她干脆挪啊挪啊挪到他脚边,然后猛地站起来,坐在他腿上。
他稍稍歪过头,继续噼里啪啦敲键盘,过了好半晌才反问她:“你确定想做医生?”
“也没有…”她顿时垂下脑袋,也不算检讨,开始说大实话,“我知道我不太适合,不够狠,优柔寡断,做事拖拖拉拉,又鸵鸟…”
“不是你的原因。”他摸摸她的头,“只是,你做医生,我舍不得。”
愣愣地抬头,正迎上他柔情深沉的眼眸。
“我…能不能哭?”某人傻兮兮地问了一句。
岳芪洋抹抹她的脸:“傻瓜,你已经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田姑娘是我的真爱,没有之一。
要有哪个男人对我说“你做医生,我舍不得”,立马改嫁,绝对必须一定的!
还有要肉的亲们,嗯,肉总会有的,让我再酝酿酝酿。。。
49、下卷--8
既然有人如此纵容她,那就慢慢来,反正十一月底才正式上交意向表,还有一段时间容她磨磨唧唧。
她的这种状态有人看不下去了,那就是被实习和考研双重折磨到一脸肝病面容的盛青阳同学。
“组长你到底想选什么科?”他每日一问。
“不知道额…”她也每日一答。
然后盛同学恨铁不成钢地开始担任她的职业规划导师:“大外里就没几个科适合女生,要不你也选妇产?”
“第二个护理部,不要…”
“整形?”
“算了…”
“甲乳?”
“还是算了…”
“内科?”
“心肾神呼消跳过,饶我一死吧。”
“那,血液?”
“家属多刁民。”
“风湿?”
“你让我选这种加床倍于正式床位的重灾区?”
“内分泌?”
“好是好,可他们都不收保研。”
“儿科?”
“高危。”
“五官?”
“更加高危。”
“急诊?”
“…你直接捅我一刀得了。”
…
一来二去,盛老师缴械投降,表示没见过这等霸着保研名额还不求上进的同学,犹如占着那啥不拉那啥。
黎糯的平凡理想,还是混个全科规培,然后找家社区小医院,做她的基层小医生。
她没敢当着盛老师的面说出口,他若听闻了她的“雄心壮志”,定会呕血身亡,遗言必是:“尔等举动简直是给C大抹黑,早知如此,你当年为何不去考个三流医学院…”
“哎,我也不想的,智商高没办法。”双手一摊,作势叹气。
他们聊天全抽换完药和未查房之间的空当,趁住院登记尚未开始办理之前。待一圈病房兜下来,办公室只怕已被新物种攻占。
“智商很高的袁湘琴同学,”毛毛顶着一头未干的头发,一路甩进来,碰巧就撞到了她在自吹自擂,于是“善意”地提醒道:“中组不是有两个需要谎报病史的吗?自行翻译完了没?”
敢情可怜的备班半夜又被拖来了。
“错!”他气急败坏地更正:“昨天下台十点半!刚换了衣服就送来两台急诊!备班备班备什么班!一个月就在家睡了两回!竟然还有让我半夜来收病人这种荒唐事…”
黎糯心虚地低头,默默继续背她手里皱巴巴的小抄翻译稿。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毛毛正抱怨到上次岳芪洋让黎糯上台而叫他守病房之事,当事人冷不防出现在他身后。
“你有意见?”某上级医生的一句话几乎使他的头发都结了冰。
毛毛瞬间就僵硬了,愤恨中的五官定型,如武侠剧里被高手封了穴一般。
“没有…”
“二班一周一档班没意见,住院天天备班有意见?”他又硬邦邦地补充道。
“没有,应该的,应该的。”
这个时间点,全体医生都到齐了,兴致勃勃地围观毛毛被冷医生洗脑中。
“这小子的狂劲到哪儿去了?”
幸灾乐祸地说着这话的是楼上前组的住院,外号左克。
C5胃外三个组的住院分别唤作左克(左氧氟沙星)、法克(头孢西丁钠)和锋克(头孢他啶),江湖合称antibiotics三兄弟,汗。他们和毛毛虽基本属同期,但貌合神离,起因大约是毛毛进医院初无比嘚瑟地甩过一句:“A大C大算什么?我还协和的类?”
于是民愤暗涌,联合起荐把他塞到岳芪洋手下。协和算什么?你上级只比你长一岁,人家还哈佛的类。
可尤企同志只长年龄不长情商,和他混熟很简单,之后便发现他就是个好八卦喜段子无下限的主,整一个黑协和的存在。16房护士姐姐总结得好,此人正是:毛多嘴贱,三观不正。
从几年前一名年不少仍轻狂的追风青年变为现在走得了人路钻得了狗洞的好住院,多亏了岳芪洋的栽培。而栽培手段无非是:手术刀,即,靠本事说话。
不过能让他“臣服”的人单单他上级一个,唤作别人,接着嘚瑟,故江湖人士不仅赠了他一个别称,又加送了一个全名——岳家毛…
浩浩荡荡的大查房队伍,毛毛灰溜溜地自行自觉与岳芪洋拉开着距离,渐渐走到小郑黎糯他们一堆中去,美其名曰“教学干事深入学生”。
被他一搅和,这些默背现病史狂记英文翻译的孩子们思绪中断。
见他们眼神一致望向他,殷殷期盼他能早日归他的住院医师小分队,可毛毛熟视无睹,指着最前头济济主任副主任,打马虎眼:“站得远,易仰望。”
如果细看,会发觉自王主任回归岗位宣布封刀后,周三的大查房,队伍有了变动。
王主任依旧是站在第一个,身后半步是梁主任,其后一排为各位主任。再后半步是岳主任,介于主任和副主任之间。
半步,真是一个微妙的距离。
虽然尚未正式聘任,但局面已成,历史悠久的胃外和肠外之王位争夺战,再次以C3获胜告终。
不消一上午,全院甚至整个C大医学院系统都得到了风声:梁主任即将出任外三正主任,岳主任升为行政副主任,且据内部可靠消息,他们来年会上正副教授,板上钉钉。
大查房的主提问权也移交至梁主任手上,对黎糯来说是大大的不利,因为她的床也是梁主任的床,最熟悉的便是最危险的。
这不才报完了一个,梁主任清清嗓子开始提问。
“这批同学来我们科也有段时间了,那我们从最基本的问题开始问起。”
“说一下直肠癌早期和中期典型症状。”
“好,讲一下TMN分期。”
“那你们现在的教科书上的直肠癌分期呢?”
“按AJCC的分法呢?七版和六版有什么不同?”
…
查到中组的第二张床,接着炮轰。
“NCCN中的经肛手术适应症有哪些?09年的和10年的有何区别?”
“什么叫TME术式?”
“我们科常用术式有哪些?适应症?”
…
到第三张床,还没结束。
“进展期直肠癌有哪些难题?”
“现今常用辅助化疗方案有哪些?”
“常用靶向治疗药物有哪些?”
“西妥昔单抗和帕尼单抗的治疗靶点在哪里?”
…
她悲壮地成为了真正的“靶点”。
谨记学长的教诲:宁可说不知道也不能乱答。仅她手里一个房间的大查房,从磕磕绊绊的应付到全然无声。
她最后回答的那句“不知道”,在拥挤的病房显得过分软弱无力。真真是,额,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黎糯觉得,病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着同情,犹如得了绝症的人是她…
眼梢一瞥,墙边的小伙伴们俱战战兢兢地直视小抄,一副无奈赴死的模样。要不是大查房不允许带CHART和看手机,只怕他们现在一个个都在疯狂百度…
“教学干事,”主任呼唤毛毛,“刚才同学未答和答错的问题你来说一遍。”
“好。”毛毛甩甩尚未干爽的头发,上前一步。
他倏地收敛起贱贱的语调,一个一个问题地作答,有序不乱,末了,还诡异地加了句“以上”,然后偷偷做了个欠扁的鬼脸给她,又回到了正常情况下的毛毛。
不等梁主任开口,岳芪洋倚在门边发话:“毛毛,我有问题问你。”
话音未落,全体慢动作回头,再慢动作看向毛毛。那一张张沉痛表情就像大家不是在查房,而在参加尤企好同志的追悼会。
众所周知,岳主任是外三的冷面王,又是外三学富五车的象征。梁主任提一百个问题都不怕,怕就怕岳主任一张嘴,就能让小医生们陷入夺窗跳楼的境界。
他擅长整些基因、通道、调节,高端前卫到可以随随便便弄死个人,只要他愿意。
果然,他今天的提问毛毛还是没答出来,某下级遂态度诚恳地发誓:“定将余生奉献给医学文献!”
岳芪洋没理他,待他松懈下来,又出其不意地扔了句:“你都考过中级了,还是教学干事,未来要肩负起科里业务和科研的重任。所以不要和实习同学一般见识,更不要拖我组后腿。”
前组的两位重又坠入洗脑的节奏,当局者义正言辞,旁观者也不敢言笑。
毛毛的被洗脑工作旷日持久,历久弥新,以至于很多年后,毛毛还会追着黎糯让她请客吃饭,说他始终对这段时日岳主任对他频繁的严厉的“指教”耿耿于怀,原因当时不明,后来自然是明了。只是他没想到,公与私界限历来严苛的岳主任,栽在了看似傻乎乎的小丫头片子手里,英雄难过美人关,跟着“犯傻”。他只要稍稍动一下她,某上级便狠狠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