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肿着眼睛翻不了白眼,只能抱头装死。
付晚洲制止了男生们的说笑,问她:“要不今晚安慰宴走一个?”
她闷闷地推辞:“不好意思,晚上礼仪队还有事。”
“那好,改日。不过今天化妆师要辛苦了。”他笑答。
的确,路心和一赶到会场便被化妆师和指导老师数落了一通。她无心辩解,便听从老师的安排,和另一个同学调换岗位,得了个进场签到的职务。
这位置通常不只由一个人担当,于是她碰上了同寝室的黎糯和舒笑。但由于她今天实在外形不佳,只能乖乖坐在入口右侧的签到桌后负责递笔、指地、说谢谢。
今日是拓扑学专场讲座,主讲的是MIT拓扑数学的副教授,是个华人,据说也是季仰止的得意门生。
C大说小真的不小,虽然身处同个校区,但若要碰不到一个人可能整个大学期间都碰不到。说大也真的不大,即便分属两个校区,有些人总能不期而遇。
随着前方不远处“叮”的声音,电梯门缓缓滑开。众人皆纷纷起身夹道欢迎,她面前正签着到的几位嘉宾也匆匆向电梯口赶去。
她手头有嘉宾名单,知道来人定是季老季仰止。
等路心和回身准备完特制的签到笔和本子,再欲走进队列中时,发现已经没了位子,幸好舒笑眼明手快地将她拖到身边。
众星捧月中的季老步伐矫健地走出电梯,右手边是季妍妃,左手边是沈流默。他和往常一样,没有变化,只是似乎隐隐的令人觉着疏离。
她看到他默默抬头扫视着两侧的人群,仿佛在寻找着谁,便下意识地往舒笑身后躲。今日不做花瓶,不蹬高跟没加海绵,S号的旗袍套在身上还松松垮垮的,显得人形更小,往167的舒笑身后一躲,竟然隐藏得严严实实。
小个子细竹竿还是有好处的,她不禁苦笑。
然而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她恭敬地递过笔,尽量公式客气地说:“麻烦请在这里签名。谢谢。”
眼前那双熟悉的手接过笔,停顿许久,握笔的那只恍如用了很大的劲,青筋于白皙的手背上尽显,一览无余。
她不敢抬头,接着拿过另一支笔递给他身边的另一双妩媚纤长的手。
那双手做了香槟色水钻的美甲,肌理纹路中透着一丝高贵和欢愉。她亦顿了顿,然后接过笔签下大名。
再正身坐回,原本面前的嘉宾已悄然离去,留下心猿意马的几笔几划,拼拼凑凑方能看出个内容——沈流默,和平日里俊秀飘逸的签名大相径庭。
她终于心不忍,不由自主地伸手轻抚他留下的痕迹,却触手湿漉。不知是笔迹未干,还是眼眶已湿。
两条回信都在清早太阳未露面前发了过来。
季妍妃说:“谢谢,放心。”
沈流默说:“都听你的。”
医学院和药学院的考试周来的比其他学院的都要早。说是考试周,其实要持续两个多月。
国庆长假一结束,路心和就把所有社交软件的签名改成了“此人已死,明年复活”。她们寝室更像逃难般,席卷各类充饥提神物资如泡面、饼干、面包、咖啡、红牛,摆下拼掉小命的局。
复习也分两种,一种是寝室派,一种是自习室派。黎糯和满可盈属于后者,她们早早提着睡袋抢占通宵教室,至于空下来的两个床铺,正好给寝室派的路心和和舒笑放置救难物资。她们自己的床也没空着,课余时间足不出户所产生的杂物全都往上扔。也是,谁考试周还有空睡床?
每个老师都残忍地丢下一句“重点就是这本书”,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望眼欲穿的同学们痛哭流涕。命苦的孩子们只能自寻出路,自食其力,自力更生,向前辈讨要或者自己整理,各种版本的重点人手N份。难怪这段时间学校打印店生意火爆,老板立马买来了四轮奔向小康。
日子过得不分昼夜,除了不得不出门去上还没结束的课程,其他时间一概不见天日,手机也彻底沦为交流重点和复习进度的工具。
茹姣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连呼几十个骚扰电话,才见着了路心和一面。
许久没接地气,走在路上整个人都是飘飘乎乎的。
她依稀看到不耐烦地坐在二餐靠窗位置上的茹姣,缓慢地晃悠进去。
茹姣待她走近,不禁哑然失笑:“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她颓然坐下,“什么样子?”
“像只病危的国宝。”
路心和撇撇嘴,一头载上餐桌,懒洋洋地问:“说吧,什么事?”
茹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听说沈流默和季妍妃,好像要订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以听听《有一种爱叫放手》,但不推荐原唱阿木版本的,太激昂了╮(╯▽╰)╭
预计后日更
5
被考试压力折腾得心如死水的路心和,心脏猛地一抽,然后发疯似地奔腾起来,眼前的茹姣跟着模糊不清,脸孔时远时近。
茹姣紧张地跑到她身边,无措地拍抚她的背,声音发颤地问:“怎么样?受得了吗?”
幸好半晌之后它自动恢复了。
她抬手抹过额上涔出的冷汗,劫后余生般笑笑,向身边的人道:“忙考试忙昏了,今天早晨的药没吃。”
茹姣深吐一口气,在她旁边的座椅上坐下,手仍不安地不愿离开她的背。
“继续说吧。”她说。
“额?”茹姣还没回过神。
“订婚。”她本以为她有做圣母的潜质,不料听人提及他的名字心底仍会隐痛。
“哦…”茹姣心有余悸地瞅瞅她,“我听赵航程说的,数院人人心知肚明,季仰止这次肯赏脸出席数学年会,就是因为他想把他孙女的终身大事给结了。”
看路心和表情没什么变化,她方大着胆子继续说:“我听到季妍妃是季仰止孙女的时候就崩溃了,听到季老在沈老师读研时就相中他的时候直接精分…”
“心和,你是不是都知道?”
她默认。
“那你们分手的原因…”茹姣整了整声音,小心翼翼试探,“我和最最看着你们一路走来,觉得不可能是什么性格不合…”
“所以,你们认为我当了回圣母,为了他的前途放手?”
“难道不是吗?我们一致认为这是你干得出的傻事。”
她越过茹姣望向打饭口渐渐增多的人影,凄然一笑:“你们不愧是我死党。”说罢,便起身欲离开。
她听到了茹姣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我们是担心你,你真的放得下他吗?”
考虑到医学院期末考试时间拉得特别长,礼仪队指导老师通情达理地给她放了一个月的假。直到全校各专业纷纷进入考试周后,才通知她复工。
接到电话时,路心和正在浑浑噩噩地大战各种细胞的功能和特点。指导老师通知说,她得参加数学年会结束后派对上的礼仪任务。
那天上午正好考组胚,一天后又是系解考试,一个十分刮三的时间点。她掐指一算,自己得在派对开始前至少背掉一遍系解,考试才有把握。
偏偏天公还不作美,从她乘上校车后不久,便下起了雨,不大不小。
亚历山大下人的潜力果然无限。路心和用了一个小时把组胚扔得一干二净,初始化成零内存,然后捧起系解大啃特啃,再把内存慢慢填满。
派对的地点位于离本部不远的酒店。
她纳闷为什么酒店明明有服务生还要让礼仪队的人来负责签到?可是不敢提异议,乖乖地挽起头发,换上淡粉旗袍,踩上白高跟鞋伫立在派对大厅内侧门边。
化妆师今天终于仁慈了一把,只用遮瑕膏遮掉了她的黑眼圈,淡淡扫了一层粉即收手。末了,还捧着她的脸瞧了良久,称赞道:“心和穿淡粉色真心漂亮。”
站在门边确实无所事事,只需端着微笑即可。她便僵着笑脸,顾自回忆起背得磕磕绊绊的系解。
背到腕关节组成的时候,沈流默携季妍妃款款而来。
身着简洁贴身黑色抹胸小礼服的女人和浅色衬衣黑色西裤的男人,同样精致的五官,同样不俗的气质,同样让人过目不忘。女人的手自然地挽过男人的臂膀,男人偶尔侧头与她浅笑低语,亲密无间,天造地设。
她怔愣地站在门边,忘记了微笑,也忘记了老师教给他们的腕关节口诀:三月舟腕,还有四块是什么?
是他先看到了有些失态的路心和,眼睛一亮,随即火灭。他轻甩开旁人的手臂,也定定地站在了门口,没有迈步。
他这一甩引起了季妍妃的注意,她本在与身后的男士谈笑,这下随着沈流默的视线锁在了路心和身上。
他们身后的男士跟着停步,口中还嚷了一句:“what's up?”
季妍妃欲近身打招呼,不幸被她的队友抢先一步:“心和,老师叫你去一下,我先替你。”
队友本想客气地请门口的这三位挪步向里,转头一看,竟然是曾经教过自己的老师们,忙不迭问候道:“沈老师好!季老师好!万教授好!”
直到听到队友的声音,她方回过神,继而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指导老师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以为她复习得走火入魔了,遂怜惜地嘱咐了几句,让她去把妆卸了,找个角落的位置歇会儿,等礼仪队的工作差不多的时候就撤退。
大厅的环境很好,应了季老喜欢的中国风,方方正正,雕梁画栋,繁而不俗。四个角落四根金柱,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让整个空间看着更气派。
餐食是自助,西式中式都有,可位置还是圆桌的,甚至上面还摆着名字牌,保持着中国特色。
季老自是正中央那桌,以他为中心又团团围了一桌桌,其中的人们相谈甚欢,仿佛皆是旧识。她想起指导老师的话,说这场派对更像季老的生徒会。老人家桃李遍布国内外,且各个都是数学界的栋梁之才。
礼仪队的桌子隐在大厅一角,倚着柱子。往中间看去,她和他们之间如同隔着一道玻璃屏障般,似处同一空间,实属两个世界。
酒过三巡后,气氛渐渐不受控制得热闹。一位C大的老教授跳上了舞台,清清嗓子张口就来了一首《好日子》,唱得尽兴,还邀请了季妍妃应景伴个舞。
这时,不知谁带头起哄扯了沈流默一把,也把他推上了台。
两个西式装扮的人站在台上有些不知所措。
底下不断有人在胡闹:“小两口羞什么羞啊,都要订婚了。”
“你们可以把吴老撵下来,自己来段华尔兹啊。”
“小默啊,把你在A大时的拿手好戏使出来。”
“你俩干脆马上立刻在台上礼成得了。”
…
路心和第一次领教到了这些数学家们的折腾功夫。
指导老师在吵闹的背景中回到她们这桌收拾东西,叫上她一起走,她起身背上包准备离开。
远处的沈流默终于开了口,说:“我喝的有点多,去下厕所。”声音嘶哑得好似刚刚大哭完一场。
心尖一颤,她望着他踉跄出门的背影,竟然无法移步。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叫住指导老师,说:“老师,你们先走吧。我在校外约了同学,自己回去。”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徘徊于男厕所门口。进自然不能进,退也不愿退。
侧耳辨别了半晌,确定没有呕吐的声音,才放宽了心。听到他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慌忙一个转身,后背紧贴墙壁,大气不敢喘。
沈流默走到盥洗池前停下,自动出水的龙头一直在“哗哗”地向外淌水,他似乎在一遍又一遍地用冷水冲着脸。
“他没事,走吧。”她对自己说。
“心和…”一双艳红的高跟鞋出现在她眼前,是季妍妃。身旁还有一双擦得发亮的男士黑皮鞋。
她愣愣地抬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身后的水声也骤然停止。
“季老师再见。”像个做错事被老师抓包的小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趁沈流默出现之前快点脱身。
一口气跑出酒店的大门,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砸下来,砸得生疼,疼到泪水一涌而出。
时候不早了,这个点仍在外面行走的不是加班赶回去的上班族,就是难舍难分的情侣们。她湿哒哒地看着他们,他们也奇怪地回头瞅了一眼狼狈的她,那眼神,就似看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世界太大还是遇见你,世界太小还是丢了你。
冬日的雨水催人醒。浪费了一个大好夜晚,赶快回去背系解吧。她还是没想起来,三月舟腕,还有四块腕骨是什么?
正估算着从酒店走到本部,是否来得及赶上末班校车,突然之间雨好像停了。
一把伞晃晃悠悠地出现在她上方。
她好奇地抬头,却只看清了伞是黑色的。探出头,竟然是个陌生男人。
哦,不对,有些面熟,不就是那个“what's up”么?
“你…”不知该如何称呼。
“这是我的名片。”男人看出了她的困扰。
路心和犹豫了下,接过了印刷精美的小卡片。名片正面是英文的,反面是中文的,她直接翻过面,就着酒店招牌的彩灯,认清了上面的字。
麻省理工学院理学院数学系副教授(研究方向:拓扑数学),C大数学科学学院数学系客座教授,万千然。
原来是她负责签到的那场拓扑学讲座的主讲人。
“万教授好。”她忙恭敬地问候道。
“伞借你,”万千然酷酷地挑挑眉,说:“联系方式名片上有,记得用完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他是谁?提示:前文出现过哦~
八 背对背拥抱
1
满可盈元旦跟着父母去了普陀山烧香,带回来三串东西分给了寝室里的姐妹。
路心和对着手链思索了半天,没想明白,“你去烧香,应该带佛珠回来,怎么带的是粉水晶?”
“笨!”满可盈特鄙夷地拖过垃圾桶嗑瓜子,“这是招桃花用的,还开过光哦。”
黎糯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了通,朗声读道:“粉水晶学名芙蓉石,主开发心轮,加强心肺功能的健康,可松弛紧张情绪,舒缓烦躁心情,亦被认为能增加异性缘。”
“我没骗你们吧?”满可盈吐了口瓜子壳,颇具室长风范地大手一挥,“我一呢,希望大家考试都过;二呢,希望你们早点有人要啦。”
“你究竟是怎么哄骗高僧,为这些六根不清净的东西开光的啊?”舒笑一语中的。
“切!不要还给我!”
“要要要…”
路心和坐在会员制的高档咖啡厅里,不住打量着手腕上的粉水晶。似乎,这东西还真的,挺能招桃花的呢。
那天派对后,她百思不得其解万千然为什么要借伞给自己?借就借了,为什么又百般强调必需一定坚决不能忘了还给他?堂堂MIT的副教授难道落魄得差不得一把伞么?你要真落魄了也不必逞强借给她啊?
不过借一物还一物是常理,她听话地尽快给他去了电话。
本来她想不就是还把伞么,约在C大某个角落好了,结果被他以“和提前预约了很久的一家日料时间冲突”为由带去了高级日料餐厅的一间双人包间。
这个人想潜规则也不该找她吧?
路心和进门后就以一种“预备跑”的姿势,单腿跪于榻榻米上。
一碟碟刺身陆续端了进来,摆了满满一桌,和式移门随即被漂亮的和服妹妹碰上。
她浑身一震,弯腰弓起,蓄势待发。
“吃吧。”他翻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额?他想先吃完再抹净?
“不好意思,海鲜过敏。”少来,天知道鱼里加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哦,”他也不介意,兀自风卷残云,“那看我吃好了。”
这人脑子没病吧?
路心和暗自撇了撇嘴,把收得整整齐齐的伞推到他面前,说:“谢谢你的伞”,起身走人。
“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做我女朋友吧。”
她闻言没站稳,“噗通”跌坐回榻榻米上。
脑子真有病!还是终末期!
“我说…你对我哪见钟情了?”神啊,他们见过几次面?确切说,他们认识吗?
“挽着发髻,粉色旗袍,”他仍埋头猛吃,“我梦中情人的样子。”
汗…是指她看到沈流默,然后愣在门口的傻样么?
“可是,”她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万千然终于放下了筷子,拿起酒杯优雅地抿了一小口清酒,眯眼直直看她。
路心和以为他没接受,哭笑不得地正襟而坐,出于一名准医生的职业道德,得救救眼前的精神病人。
首先,明确表达立场。
“不好意思万教授,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还以为你就喜欢师生恋这种刺激的把戏。”他的语气颇为戏谑。
她整整用了一分钟理解了言下之意,随后陡然站起,脸色也倏地刷白。
“师生恋不是把戏,”他的话击到了她的底线,“只是场认真的恋情,不是把戏。”
他看她一副怒不可遏又隐隐伤心的模样,正色道:“你介不介意我和小默公平竞争?”
似曾相识的话语,曾经季妍妃也对自己说过。
她哭笑不得,你们的语文都是数学老师教的吗?
“我和沈老师没有什么关系。”一哆嗦,咬破了嘴唇。
“你在我面前不用装了,”万千然又恢复到懒洋洋的吃货样,“我是沈流默铁到骨髓里的死党,情同手足,这厮26岁才谈恋爱,竟然还被初恋甩了,我只好飞回来拯救他于水火。”
“不过,他的初恋情人还真合我意,何况你们也分了,考虑下我怎么样?” 他又举杯啜饮,“我数学不比沈流默差,你可以打听打听,MIT的拓扑可是全美第一,替你补个把高数完全不在话下。”
成功触到了她的第二根底线。她真想把酒杯扣在他的脑门上。
“我是脑子笨,数学差,可有名了,你也可以去打听打听。”她觉得整个人都在哆嗦,脸上的笑容倒是绽放得很美丽,“我不管你是全美第一还是全宇宙第一,你永远比不过沈老师在我心里的位置,所以你还是省省心吧。”
一月过半,期末考试毕。
她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往秤上一站,身边响起了一片羡慕的呼声。嗯,考试后的毛重和考试前的净重一样,又轻了不少。
学期最后一天,路妈妈竟然亲自来校接她,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心和,你怎么搞得这么瘦?脸都快没了。”
路心和看到她妈妈出现在寝室里,惊讶地差点撞墙求清醒,电光火石间想起了什么,飞快跑下楼。
幸好幸好,爸妈毕竟也是读书人出身,懂得低调,只拉了辆TT出来,停在上海的街头不算太醒目。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箱子塞进了TT迷你的后备箱,然后回副驾驶坐定,边系保险带边问:“妈,有什么事吗?”
她又不是傻子,能让董事长夫人出马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你有男朋友吗?”汽车平稳出发。
“…没有。”
“你也快满20周岁了,有适合的就谈吧,我们都很开明的。”
“…好。”
由于接孩子放假的车辆比较多,她们在园区里缓慢前行。
路妈妈也缓慢地说道:“要妈妈帮你介绍个么?”
果不其然。
“妈,我还不想相亲…”
行至园区出口,前边不知出了什么事堵了起来,周边鸣笛一片。
路妈妈忽然越过变速器,握住了路心和的手,说:“心和,你是路氏唯一的继承人,要有觉悟。”
妈妈姓柳,是X区无人不晓的柳氏家族的后代,甚至有童谣传唱至今:出北门,是柳家,连墙接栋,金柱银瓦。她妈妈的爷爷当年赴俄留学美术,闻名天下,回到故里后斥资建造了X区美术馆引起了轰动,更为人津津乐道的当属这位风流倜傥的祖宗还顺手牵回了一位绝色俄国芭蕾舞演员,所以路心和的灰瞳孔和栗头发其实是因为她有八分之一外来血统的原因。而作为像极了祖母的孙女,路妈妈自然也是倾国倾城,且遗传了一身的艺术细胞,自小琴棋书画样样出众,人人称道。
虽然经过了历史的洗礼,柳氏不复当年耀眼风采,她的舅舅和众位长辈皆移去了美国,独剩路妈妈一心一意留在上海扶持丈夫。
曾经的大家闺秀饱经白手起家的辛劳,润白如玉的手指亦变得粗粗糙糙。
路心和握着妈妈的手,有些不忍,答:“好吧,我去相亲。”
包办婚姻虽说是受抨击的封建制度产物,但在当下的社会里其实并不罕见,尤其是身处二代圈的孩子们。
相亲地点在一所会员制的高档咖啡厅,坐在安放于落地窗边的舒适沙发里,能俯瞰黄浦江两岸的城市风光。
可是,现在能见度却低得吓人。
因为,下雪了。上海竟然下大雪了!上海竟然也会下只有在电视里出现过的鹅毛大雪!
路心和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粉水晶,又扫过手表。
相亲对象已经迟到了整整25分钟。
再等5分钟,她默念,如果你还不现身,别怪我说没等过你。
“你好。”一个戏谑的声音出现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