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学期,全校范围无记名票选C大十佳名师,沈流默居然打败了一干院士泰斗傲居榜首。这不仅归功于他天生优越的皮相,治学严谨的态度,还有一点也是高票的原因——宽以待人,尤其是待学生。
这是C大学生公开的秘密,上他的课,只要别太离谱,就不用担心会挂。当然万一被丧心病狂的淘汰率拖下水,这沈流默也爱莫能助。如果不是路心和实在和数学气场不和,冲着这点,她也会卯足劲抢他的高数下。
而某天,当她终于鼓起勇气,点进了此文件夹中的某一PPT,试图抓住高数下诱人的学分。结果,扫了几眼,立马关闭。
不管怎样,她都不想再碰高数了。
路心和本以为自己是最晚回到寝室的,结果一进门只看到黎糯一个人对着选课单愁眉苦脸。
“她们人呢?”她不禁奇怪。
“舒笑照顾妈妈,满可盈去学生会捣鼓活动去了。”黎糯的声音惆怅苦闷。
她们寝室,四个人正好可以分为两类。舒笑和路心和属于文静派,只是舒笑是真安静,路心和是伪安静。满可盈和黎糯属于活泼派,两者亦有差别,黎糯乐于凑热闹,满可盈善于制造热闹。
能让天真烂漫的黎糯摆出这样一副面孔的恐怕只有她可怜的大物了。
“凭什么你高数过了而我的大物却挂了?这不公平!”黎糯奋起抓狂。
“你可以去勾搭个大物老师。”路心和一本正经地安慰她。
“…”收到卫生眼一枚,“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等姿色和缘分的…”
“别灰心啊,这学期不是普化、有化、实验一起开吗?你的春天来了。”
“是啊!只有靠化学一搏了!”被安慰的人随即眉开眼笑,扔了选课单,去网上淘电影看。
“分流的事,你考虑过么?”路心和爬到上铺铺床,随口问黎糯。
“暂时没有转专业的打算,你呢?”
按C大的规定,大一不分专业上基础课,如果这一年中你突然更改了职业规划或者改变了兴趣,可以申请转专业。
“咪兔。”路心和答道。
她从上铺下来,拍拍黎糯的肩头,“不过你跑到哪儿也逃不出重修大物的五指山啊同学。”
黎糯瞬间乌云密布,正准备运气哀嚎,寝室门被大力拍开。
夺门而来的正是学生会文艺部骨干满可盈,她一阵风似地直冲向黎糯的电脑,上气不接下气地叫嚷:“速度!速度!选课中心三分钟前给妹夫的高数下加了几十个名额,看看现在还选的进不?”
一句话听得正在喝水的路心和呛得半死。
她的确寝室排行老幺,可没想到由于她的原因沈流默的辈分也直线下降。
拜满可盈的消息灵通所赐,也拜寝室难得不抽的网速所赐,同时还没忘了不在寝室的舒笑,她们成功抢占了最后三个学生名额。再刷新一下,紧跟着沈流默的高数下代码的后边已经跳出两个红字“爆满”。
她们俱叹为观止。
“你男人太牛了!”满可盈和黎糯异口同声地赞叹。
“你确定不选?”
“我死都不要再碰数学了。”路心和举着杯子对天发誓。
前人教导,说话果然不能说满口。可是前人漏说了一个前提,那就是交友不慎者打死不能乱发誓。
路心和跟着室友们坐在开往本部的校车上仍然愤恨地咬牙切齿。
事情是这样的。路心和痛恨数学人尽皆知,可偏偏有人要拉她做垫背,这个鞭尸一百遍也不由解恨的人就是成最最。怪只怪她懒,输了个成最最熟知的惯用密码。
下午,她只是登上网查看下有化实验室,没想原本空出的晚课竟然出现了高数下三个字。而退课期限已过,木已成舟。
“你信不信我跟你绝交!”她第一时间轰了个电话过去。
“大小姐,淡定!重点不是高数下!是沈流默的高数下!他敢挂你么?你敢挂任何人就不敢挂你对不?”成最最苦口婆心地渡她回正道。
“同学,你忘了淘汰率的存在了!?”
始作俑者方想到了这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了线,空留路心和在另一个校区暴怒。
怒火中烧归怒火中烧,课已经没法退了,只能硬着头皮上课去吧。
上课地点果然是本部最大的阶梯教室,据说此教室还是某国总统来C大开讲座的地方。
眼下不大的讲台上一半已被各式录音工具占领,等她们一行人一路颠簸至此,偌大的教室里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阶梯上也被坐得无法下脚。这情景还真像某国总统又来开讲座了。
幸好成最最弥补过失地替她们留了位置。她们爬山涉水到达角落,还没坐定,上课铃声响起,沈流默很准时地出现在教室门口。
自我介绍是第一堂课的惯例。
他的介绍没有打在PPT上,而是捏了支粉笔,一笔一划写上黑板。
“我的名字,沈流默。相信大家都知道了。”
没有转身,继续往下写。
“我的办公室,数院小白楼204。这是办公室电话。”
他手中的白粉笔在最后一个数字旁随意一点,然后走回讲台。
“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询问,也可以到办公室找我。当然我更欢迎课堂上当面提出。”他的剑眉一挑,不自知地展现出一个淡然却迷人的笑容。
底下安静了片刻,许是那些心术不正的同学们已被他电得魂飞魄散了。
忽然有个女生举手,问他:“沈老师,我们可以叫你流默吗?”
“可以。”
又有男生提问:“沈老师,可以给我们你的手机号码吗?”
他灿然一笑,摇头道:“我的私人时间很宝贵,所以不想被学术问题打扰。”
他的回答引起了群众们的高度关心和强烈兴趣。
路心和方才还时光穿越着,似乎回到了三年前在X区一中第一次上他课的时光。不知不觉底下话锋一转,明显感受到身边知情人士不怀好意的目光。
同学们一片交头接耳,而沈流默的浅笑静默正好为这撮萌芽浇水施肥。
下面的提问越来越目的明确,可他仍旧笑而不语。
直到有个女生不畏艰险,直截了当地把大众最关心的问题问了出来:“沈老师,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此话一出,全场掌声雷动。
沈老师的女朋友“噗通”摔倒。
她摔倒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是因为提这个问题的人——满可盈!!
不知者无罪,知者必须重罚。可惜路心和和满可盈当中隔了一个舒笑,不然她绝对当场掐青她的大腿。
苍天啊大地,为什么她的好朋友尽是些损友…
沈流默看向满可盈,也自然看到了第一反应趴在桌上装死的路心和。
她没有跟他说过她选了他的高数下,因为她真的以为自己没选。等到发现遭人算计了,已是这堂课前几小时。兵荒马乱中她就这样忘记了去告诉他。
他目光骤然一聚,瞬间又平静如常,只清了清嗓子,道:“承蒙各位关心,我已有女朋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做不到日更呢。。。我会努力码字的。。。
5
下午四节有化实验,晚上三节高数下。这就意味着实验课下课铃一响,就必须百米冲刺,死赶活赶,冲上17:10开往本部的校车。在那个轨道交通尚不发达的年代,7、9、10号线全无踪影,如果赶不上校车,等待着她们的便是糟糕的交通状况下公交车的龟速百爪挠心之旅。
全寝室分工明确,黎糯先发制车,如果发车时间紧迫就由满可盈拖住司机师傅,舒笑负责收拾前两人的书包以及备齐晚饭口粮,至于路心和这个病号,她只需不拖后腿即可。
自然不是每次都能如愿以偿的。
路心和前一天赶实验报告直到凌晨,终于洋洋洒洒地写满了几大张纸后,舒心地一头栽在桌上睡了半宿,导致她今天一整天都发着烧。
浑浑噩噩地做完实验,不料起身一个趔趄,室友们忙七手八脚地把她架回了寝室。
一回到寝室,她们就满柜子找药。扑腾了一阵后,发现只有舒笑常备药物。
她举起两个盒子问大家:“我有安乃近和正柴胡,你们说给心和吃哪一个?”
黎糯煞有架势地拨落其中一盒:“没超过38.5℃,安乃近pass。”
满可盈辩驳道:“38.3℃和38.5℃也差不了多少,西药毕竟起效快。”
趁她们找药的空当,路心和去厕所洗了把冷水脸,感觉清醒了一些。
等她回到寝室,三个人仍然没讨论出个结果。
她抽出有化书,拿起书包,说:“我没事的,经常发烧有免疫力了,才几分热度不用吃药。再说,我对这两个药都过敏…”
一步跨出门,身后的人们不为所动,她纳闷:“你们不想去上高数了?”
“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沈流默不会怪你的。”满可盈拉住她。
“我本来就听不懂,还逃课,简直就是坐以待毙。”
多正当的理由。
“少来!我就不信你男人舍得挂你。”
旁人偏就不信。
“我想他了行不?你们就不能陪我去上个课一解思愁?”
一定要让她憋个骚包的理由出来吗?
可不想效果就出来了。
满可盈回身示意黎糯和舒笑准备出门:“她还能开玩笑,看来病得不重。”
“…”
错过了校车,只能苦命地自己搭公车。
此时临近下班高峰,夜幕悄然降临,整个城市却较之白天愈加热闹非凡,随着各种灯光的点亮,车水马龙,流光溢彩,璀璨得不似在人间。
处在一串红色刹车灯的长龙中,公车行得极慢。她们四个人挤坐在最后一排,就着周身尚未退散的实验室气味啃着面包,倒是兴致不错。
黎糯看着静止在车窗外,那幢高耸的附院住院部大楼,问路心和:“你说,以后我们会不会穿着白大褂在里面救死扶伤?”
“当然。”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探过头看向窗外,也不由心生憧憬,“到时候你是黎主任了,别忘了关怀老同学哦。”
“这还用的说,路教授。”
两位学药的同学也忍不住参与了进来。
“那我将来就当药剂科主任好了。”
“你还是当药代吧你,性格多合适。”
“药代就算了,药妆还行,起码先把自己的痘痘用没了。”
“舒笑可以去做新药开发。”
“哎,你开发的新药谁敢吃啊?”
“切,我生病了才不找你看类!连大物都挂了的人不值得信赖。”
…
十九、二十的她们,长着棱角模样可爱。眼中的人间一如迪士尼乐园营造的小小世界——把全世界的美好如数列举,神奇梦幻得流连忘返。而未来又是什么?约莫是车尔尼雪夫斯基嘴里慷慨激昂的“光明而美丽的,爱它吧,向它突进,为它工作,迎接它,尽可能地使它成为现实吧!”。那些地位和成就那么的理所当然,近得唾手可得,仿佛一切终会如愿。
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进入教室是件十分令人难忘的经历。尤其是一向抢不到好位子的成最最这次居然给力了一下,占了正中第二排靠走廊的黄金宝座。
路心和缩在最后一个溜进课堂,没敢抬头看被“吱嘎”开门声打断讲课的沈流默,一路眼观地地挨到成最最身边。
成最最目露凶光,低声嚎叫:“姑奶奶,我难得抢着这么好的位置你们还给我迟到?你有没有看见我身上被眼神砍的累累伤痕!”
她赔笑:“这次是我不好,你算计我的事就一笔勾销了好吧?”
高数下是数院试点双语授课,她之前从没见过沈流默准备过英文讲义,而他居然流利地用英语分析着Taylor 公式。讲一段,停顿片刻,再中文重复。
她原本就听得一头雾水,这下更是不知路在何方。
悄悄探手摸额头,嗯,似乎热度又窜了几分,怪不得晕乎得连他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
她调整角度环视四周,余光所到之处皆聚精会神或奋笔疾书。突然觉得,坐在如此绝佳的位置,连趴下打盹都是件可耻的事情。
正在神游,手机一振,发信人竟是坐在身边的黎糯:“你确定你男人是国内派?他这口极品美英哪里学来的?”
“不知道…”
她真不知道。
有的人谈了恋爱会把对方的过去史挖土刨根,譬如她的好朋友茹姣。茹姣和赵航程确定关系后,她就循序渐进地把他拷问得一毛不剩,暗恋的对象、接送的秋波这些不算什么,甚至连他何时最后一次尿床,几岁第一次梦遗都掌握得比他自己还清楚。
可她不是茹姣,学不来这套。不是没有想过要更深入地了解沈流默,只是急攻不如静守,内外不符如他,时机成熟终会敞开心扉。为了他,她等得起。
随着讲台后的人一句“我们休息十分钟”,路心和像木桩般纹丝不动良久的脑袋轰然坠落。
沈流默考虑到非本部的学生要赶校车,又顾虑部分学生一下听两个钟头高数会崩溃,于是将三节晚课划为上、下半场,一般在第二节将近下课时休息,然后踏着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继续开始上课。
她自觉体温仍在升高,便恍惚着起身去厕所冲一把脸。无奈这个楼层的厕所人气过旺,堵得门都进不了,她只好拖着愈加沉重的身体转战二楼。
从厕所出来,一拐弯正对二楼的露台。想着夜风可以提神醒脑,她便推开玻璃门,跨入露台。由于楼层不高,看不到远处灯火通明的高架和商圈,不过俯视校园中昏黄的路灯和楼下的路人也不错。
“你也来了。”
黑暗中忽然蹦出来一个男声,吓得她一哆嗦,不住转身紧靠栏杆。
看清了走近的人影,她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沈流默。
“沈老师,你可以不要这么吓人行么?”她的声音都被吓抖了。
他在她身边站定,静静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苏州好玩么?”他问。
“额?”她没听懂他的话。
“我的课上,你不是一直在游山玩水么?”他好笑地拿食指轻弹她的额头。
“…你说话直接点会死么…你讲得东西我听得我那就不是你认识的我了。”她捂住额头,佯装恼怒,同时后退两步,和他拉开一米的距离,“我不想上搜索榜。”
自从他课上公开已有女朋友后,“沈流默女友”已经在学校BBS左侧的搜索榜上雄踞第一已久,八卦的猜测从没停息过,她可不想由正转侧充入某人的预备后宫。
露台的灯没有开,楼下校园内的路灯和二楼走道灯成了他们唯二的光源。他的脸笼罩在黑暗里,依稀衬了一层暖暖的黄。但在她的眼中,万千灯火也不及他熟悉的一笑那般耀眼夺目。
两人心照不宣地在必要见面的场合保持着距离。这样算来,今天这幕应是从路心和入学始他们在本部的第二次交谈。有些不可思议,她觉得。
额头上一热,他的手突然覆上来,脸孔也跟着放大。
“沈老师,我们在学校…”她下意识慌忙地躲闪。
“你在发烧。”他用的是陈述句。
“很烫,脸都烧红了,眼睛水汪汪的。”症状补充确凿。
他厉声道:“生病怎么不好好休息?”
“经常这样的,没事。”
“为什么没告诉我?”他没有理睬她的理由,声音陡得凛然。
“我没事…”
谁也没有再说话,任凭骤起的凉风刮过他们之间。
因为爱你,想给你温暖和煦,而不是雨雪风霜;想给你阳光灿烂,而不是阴郁角落。但也许,我们都错了。
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沈流默回过神,向室内走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塞给她一个钥匙,说:“去把书包拿好,到办公室等我。”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后听话地回到教室和朋友们打了声招呼,在百人见证下上演早退。
数学系的办公楼,即数院小白楼是C大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不仅因为它古朴端庄的建筑风格,更因为它曾孕育过多少大师、发生过多少影响深远的事件。
早过了下班时间,仍有半数窗户依旧明亮着。她尽量无声地打开204的门,怕惊扰到那些埋头做学问的数学家们。
沈流默的办公室没有人,看来季妍妃下班了。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这不长不短的时间,似乎应该找点事情做。
换做在校外,她会顺手打开他的电脑,不过,在校内她带着在校学生的紧箍咒,不敢做出任何逾越的事情,何况现在还发着烧,浑浑沌沌的,只想睡觉。
缩在沙发一角,越坐越冷。她抱紧书包,又随手拿过茶几上的杂志打发时间。
该死,是系刊。路心和用几秒钟就翻完了几十页纸头,除了看懂了数院即将承办本年度全国数学年会,余下的一个字都没看懂。不过也有收获,就是又过了几秒钟后,她抱着系刊成功睡着了。
许是生病的原因,她睡得特沉。梦中似乎有人将她抱起,又放下,似乎还敷了冰块为她物理降温,而她只知道她一直牢牢抱着那本系刊。
次日醒来时,她看着身边的人和周围的环境,眨巴眨巴眼睛,再眨巴眨巴眼睛,眨巴得睫毛都要掉光了,然后“啊”的一声惊叫着从床上弹起来,结果动作太猛失了重心,从床上滚落到地板上,顺带着一头磕上床头柜的尖角。
床上的男人被巨大的噪音吵醒,爬坐起床,绕到另一边,伸手去扶痛得抱头呜呜哭的路心和。
她楚楚可怜地转过头,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某人昨天在我办公室睡着了,我难道放任其不管,自己回家?”
“哦…那,那为什么会在一…一张…床上?”
她真没看出来啊,沈流默是匹披着羊皮的狼呢。虽然大家衣衫挺整,虽然他真要怎么她她也不反对,可是…事出突然还是件挺惊悚的事。
他还没来得及带上眼镜,睡眼惺忪一览无余。听完她的话,他摆出了个无辜无奈的表情。
“某人一直死死抱着我的手臂,我坐不能坐,站不能站,睡不能睡…”
“我记得我抱的是你们的系刊…”
“哪个系的系刊可持续发热…”
“…”
“我错了…”她瞄到了他未换下的衬衫,以及折至肘部的袖管以下的隐隐压红。他没骗她。
想到昨天露台分别时,两人的气氛不算太好,而一晚折腾下来,竟然自然而然恢复到了熟悉的模样。大概这就叫|床头吵架床尾和吧,她不由脸一红。
面部肌肉的抽动带动头皮运动,方才磕出的包生生发疼。路心和边捂住头上的包块,边手脚并用地扑向他,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埋在他的肩上有些歉疚有些撒娇地说:“下次不会不跟你说了啦,所以不要和我生气啦,你生气起来很可怕的。”
沈流默被她一撞,直接席地而坐。他本就后悔不该冲生病的她发火,但没控制住。他捧住她的脸,缓慢凑上,额头相抵,片刻后才柔声开口:“幸好现在退了。”然后微微退后,露出个媲美童颜纯净无暇的笑。
她愣住,有如一碗温汤水入肚,五脏六腑都跟着暖和起来。接着露出八颗小白牙,摩挲着像只无尾熊般双腿环住他的腰,整个人密密贴上他的。
“流默?”
“嗯?”
“你以后能不能都不要戴眼镜了?”
“不行,看不清。”
“只要看清我就行了。”
“心和?”
“恩?”
“别这样了。”
“额?”
“我不是柳下惠。”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节本章结束,开虐!奇怪,心情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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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尴尬地默默向后退,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毫无预兆地狂叫。来电不用看名字也知道是谁的,因为是516寝室内部专用铃声——大音量超恐怖鬼叫…把静谧卧室中的两人都吓得不轻。
这次是她首先从怔愣中反应过来,抬手越过脑袋,往柜子上一阵拍摸,顺利地把手机攥到了手里。
“不好意思,我们寝室专用铃声,也当集体闹铃用,惊悚是惊悚了点,不过效果很好。”她讪讪地解释道。
他回过神,从地上站起,瞄了一眼手机,示意她立刻接听,以停止这会让邻居误会的尖叫。
只是路心和还未来得及按下通话键,鬼叫就戛然而止。她正想回拨,才发现是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
“死了死了,她们的号我一个也背不出啊!”她一下慌了,试图从记忆中找出几个数字来,未果;再次苦苦回忆寝室电话,也因为各有手机又不打长途而忘得干干净净。
正在戴眼镜的沈流默转头望向愁眉苦脸的她,问:“怎么了?”
“手机没电了,室友的手机号和寝室电话一个也记不起…”
他似乎是猜到了她的窘境,随口报了一串数字。
“谁的号码?”她问。
“满可盈?你们寝室是有这么个人吧?”他反问。
“对啊。”
“就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