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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如面柳如眉第二部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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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她在开水房的门口看见了罗凯。罗凯站在某个水龙头前面昏黄的灯泡下,对她点点头:“嗨,丁小洛。”她脸红了,像蚊子一样哼了一声“嗨”。然后低着头走了进去,她想怎么可以这样呢?这么普通,这么难看的暖壶,为什么罗凯轻轻松松得就能拿得那么好看呢?他也只不过是随随便便地提着它啊,可是在罗凯手里暖壶上面印着的难堪的红色号码就一点也不刺眼了。小洛轻轻地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把视线从罗凯修长有力的手指上转到自己面前的龙头上,白雾从罗凯用的那个龙头那里蒸腾起来,小洛这下可以放心大胆地在这白雾的保护下好好看看罗凯的侧影了。一时间她失了神,直到听见罗凯对她说:“丁小洛你的壶已经满了。”她吓了一跳,慌张地去关面前的龙头,却被已经满满的暖壶里溅出来的水烫了一下。“小心。”罗凯说。然后他走过来,替她把龙头关上,把暖壶里满满的水倒出来一点,然后塞上瓶塞和壶盖――他有条不紊地做这一切,像任何一个普通男孩子那样。可是他是罗凯啊。小洛这样对自己说。
“你一个人怎么拎四个壶?”罗凯问她。
“我――是我们宿舍的,全体――”该死,怎么连话也不会讲了呢?
“你们宿舍的人,为什么不自己下来打水?”
“这个――” 该怎么说呢?小洛本来想说“我习惯了”,可是她突然觉得这根本是在扮可怜,小洛才不是那种冒充灰姑娘的女孩呢。还有,小洛沮丧地想,不管怎么说,人家灰姑娘很漂亮呢。
“她们这是欺负你。”罗凯下了结论。
“没有。”小洛急了,“这怎么能算是欺负呢。我自己没觉得吃亏,是我自己愿意这样的。”
“我帮你吧。”罗凯拎起四个暖壶里的两个,说,“你真行,我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子拎得动四个。” 真的,罗凯身边的那些女孩子都是那些连一个暖壶都要假装自己拎着很费力,随时等待着英雄救美的小姑娘。――她们自己美不美当然是另外一个问题。小洛手足无措地跟在罗凯后面走了出去,一手提着一只暖壶,就像是个小跟班。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夜色恰到好处地遮盖了她通红的脸颊。一路上也碰上了几个班里的女孩子,她们热情地跟罗凯打着招呼,虽然都看见了罗凯后面不远的地方走着一个小洛,但是没人想得到罗凯手上的暖壶是小洛的。这样也好,小洛在看到她们时“怦怦”乱跳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了。这段路很长啊,树叶的阴影在路灯下小家碧玉地斑驳着。小洛很开心地想踩自己的影子,一不小心撞到了前面已经停下来的罗凯的身上。
“对不起。”小洛的小脸热热的。
“你想什么呢。已经到了。”罗凯笑了,原来他们已经走到女生宿舍的楼下了,怪不得罗凯会停下。罗凯的笑容是透明的。真有意思啊,就像这些树的树冠一样被路灯映得透明了,说透明也不确切,那其实是一种让人觉得惊喜的光泽。
“明天见,丁小洛。”说完罗凯就跑进了夜色里。小洛的那句“谢谢”只好又说给了空气。但是罗凯在黑夜里奔跑的背影就变成小洛此生最悠长的记忆。
像很多女孩子一样,小洛也是有写日记的习惯的。小洛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虽然自己的作文写得并不好,可是面对日记本的时候小洛就觉得自己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对,是想说什么就可以把“什么”说得又清楚又有表情。就像一个结巴突然被医生治好可以畅所欲言一样,那是让人大气都不敢出的喜悦。
激情是一种很玄的东西。一开始你觉得它是海浪,惊涛骇浪之中你忘记了自己要去到什么地方。但是到后来,你也变成了海浪,你闭上眼睛不敢相信原来自己也拥有这般不要命的速度和力量;还没完,还有更后的后来,在更后的后来里你就忘了你自己原先并不是海浪,你像所有海浪一样宁静而热切地期待着在礁石上粉身碎骨的那一瞬间。遇到罗凯之后,小洛就在自己的日记本里把这所有的一切都经历过了。在这种让她自己也害怕的震颤中,她依然满怀感恩。感谢上天让她遇上了罗凯,这个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得到的罗凯。但是这没关系,已经变成海浪的人永远心怀谦卑,因为它的梦想原本就是倾尽全力的破碎。
但是小洛搞错了一件事。她以为给她这份力量的人是罗凯。但是她不知道,其实这早就是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在她的体内生长的东西。罗凯只不过点燃了它们而已。小洛不知道其实激情这东西,有人有,有人没有,有人认为自己有但实际上没有。
日子像小朋友的滑梯一样越过越快了。转眼间夏天来临。罗凯和丁小洛的故事从那个夏天正式开始。那一天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小洛觉得。在她早上像平时一样拎着四个暖壶上楼的时候宿舍里的女孩子们一如既往地对她说:“谢谢宝贝小洛。”她没有看出来许缤纷她们的眼神里有一种异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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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如面柳如眉第二部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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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许缤纷无意中看到了小洛的日记本。它是从小洛的枕头下面掉出来的。许缤纷知道这不对,但是那天晚上宿舍里没有其他人。许缤纷想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好奇。她很犹疑地翻到随便一页。恶意就是在这个时候慢慢滋生上来的。她看到了那个她认为除了她没人有资格碰的名字:罗凯。
并不奇怪。罗凯是那种会被很多女孩子喜欢的男生。即便是丁小洛也是有资格喜欢罗凯的。但是让许缤纷恼怒的是日记本中那些句子烫人的温度。与其说是恼怒,不如说是心生畏惧。丁小洛你凭什么这么认真地喜欢罗凯。罗凯才不会正眼看你这种丑八怪呢你明不明白。如果你明白的话你有什么权利用这么烈这么可怕的句子来讲我许缤纷看上的人。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以为你是演《流星花园》。就算是《流星花园》里杉菜也不像你似的胖得像头猪。你平时装得多可爱多憨厚啊我险些就被你这只麦兜骗过去了。你心里的那座火山终有一天是会冲着我爆发的吧。可是你多卑鄙你就在今天早上还笑眯眯地去帮每个人打开水。老天有眼啊丁小洛让我早一点看穿你。我倒要让你看看我许缤纷是谁,丁小洛你等着瞧。
阴谋在一片平静之中酝酿的。午饭后到下午上课前的那两个小时往往是大家最闲散的时间。教室里空出了大约一半的座位,顿时显得很空的教室里回荡着几个女孩子打闹的嬉笑声。许缤纷满意地环顾四周,很好,班上最能起哄,最唯恐天下不乱的几员干将都在。许缤纷轻盈地走到讲台上,清清嗓子,教室里一下就安静了。许缤纷学着电台DJ的口气,满面微笑地说:“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您收听‘情感天空’节目的午间特别版,调频106.3兆赫。爱,永无极限;缘,妙不可言。”――“情感天空”是大家在熄灯后一片黑暗中的集体活动,经常是白天的时候两个不同宿舍的同学在一起兴奋地说:“昨天‘情感天空’里的那个故事,你说是真的吗?”因此,当许缤纷惟妙惟肖地学着“爱,永无极限;缘,妙不可言”这句大家都已烂熟的‘情感天空’的广告词的时候,一片哄堂大笑已经响起来了。小洛也跟着大家开心地笑了,没有一点对于灾难的预感。
“这次我们的特别节目是为了隆重推出我们班一直以来被埋没的一位实力派才女――丁小洛小姐!”“WOW――”一片欢呼声非常自觉地爆发了,接着是掌声,然后掌声渐渐变成有节奏的,对于起哄这件事好像没有人需要别人来教,伴随着有节奏的掌声,几十个男孩女孩的声音也汇成了有节奏地呼喊:“丁小洛!丁小洛!丁小洛!……”小洛愣愣地看着大家,从来没有一个时候有这么多的人为她鼓掌,为她欢呼,弄得她都有点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许缤纷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可是这个场面真让人心跳。许缤纷就在这个时候作了个手势让大家安静下来,许缤纷学“情感天空”的那个女主持人学得简直也太像了,许缤纷的声音里充满了微妙的婉转,她说:“听众朋友们,让我们先来听一段丁小洛小姐为大家倾情打造的心情故事。”说着她拿出了几张A4纸――那是她专门从小洛的日记本里挑出来复印的:
“昨天晚上我又梦见了你。你就站在散发着树叶香的校园的小路上。圆圆的路灯就像是黄色的柠檬糖,也像是从深深的夜里漂出来的渔火。你就在飘摇的渔火旁边跟我说:嗨,丁小洛。……”
教室里一片惊呼声爆炸了出来,震荡着整整一层楼。后排的几个男生开始敲桌子,还有人开始吹口哨,外班的几个同学也来到他们班的教室门口探头探脑了,没有人看见丁小洛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许缤纷――” 这是他们班的语文课代表特有的尖嗓子,像是划破了空气,“这是真的吗?丁小洛写的是散文还是小说啊――”一阵哄堂大笑之中许缤纷也放开了嗓子,不再模仿电台DJ了:“你听着啊――还没完呢――”
“我真喜欢听你这样叫我:嗨,丁小洛。就好像我们是很熟的朋友一样。你笑了,你知道我有多爱看你的笑容吗?”许缤纷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在周遭的一片催促声中,像是宣布彩票中奖号码那样欢呼了一声:“你知道我有多爱看你的笑容吗――罗凯!”
掌声四起,伴随着末日一般的欢呼和怪叫,围在教室门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只有少数几个女孩子看了一眼呆呆地坐在那里毫无反应的丁小洛,不好意思再继续笑下去。
欢呼声就像是在庆祝什么盛大的节日或者胜利。在一片欢呼声中小洛没有表情。她像小的时候打针时那样咬紧了牙,对自己说:“快点结束吧,快点结束吧。”恍惚中又回到了童年里,护士阿姨往小洛的屁股上抹凉凉的酒精,那是最为恐惧的一刻,比针尖扎进来的时候的疼痛还要恐怖得多。这一针打得可真长啊,还没有结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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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如面柳如眉第二部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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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缤纷的声音像蝴蝶一样在各个方向盘旋,用轻浮跟嘲讽的语气大声地朗读小洛珍藏在心里的句子:“罗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见你,我总是担心你过得不够好,总是在想你是不是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可是看到你真的很高兴地大笑的时候,我就又会觉得很难过,因为我觉得你在高兴的时候是不会在乎任何人的,当然也包括我。喜欢你的人太多了,罗凯――”
你去死吧。小洛在一片震耳欲聋的笑闹声中在心里对许缤纷说。你死吧。小洛重复着,小洛在那之前从来没有恨过任何人,不知道憎恨到底是样什么东西。但是这终归是不用学的,小洛一个字一个字地想:你应该死,许缤纷。小洛已经不再心里盼望这场灾难能快点结束了,在一天一地的欢呼声里祈祷变成了诅咒:我会高高兴兴地看着你死,臭婊子。如果你弥留之际能像一只鸽子那样眼神里流露着哀求那就更妙了,我会开心地在那样一个瞬间往你的脸上吐一口唾沫。如果能让你死掉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许缤纷你为什么不死。
突然周围寂静了。小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欢呼声像是夏天的暴雨一样停得没有一丝征兆。小洛抬起头,她看见了罗凯。罗凯是在整个教室最沸腾的时候进来的,刚开始他还不明白这沸腾与自己有关。待他明白了之后他一言不发地走到讲台上,抓住了许缤纷手里那几页纸。许缤纷倔强地跟他抢,一片寂静之中所有的人围观着他们俩――像两只小兽那样没有声音只有激烈。终于那几张洁白而无辜的A4纸干脆地撕裂了。许缤纷漂亮的大眼睛里漾满了狂野跟眼泪。
“你太过分了。”罗凯说。
罗凯的眼神让许缤纷的心里抖了一下。她恶狠狠地看着他的脸,那是她最最钟爱的脸庞。她咬了一下嘴唇,故意装出一副很蛮横的语气:“罗凯,你居然帮着她。”
“我谁也不帮。”罗凯摇了摇头,“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么欺负别人。”
许缤纷慌乱地明白自己就要被打败了。十三岁的小姑娘还不了解人世间的每一种感情,在她开始口不择言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在伤心。
“我就是欺负她又怎么样?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又怎么样?我哪知道丁小洛的来头有这么大,我要是知道有你罗凯替她撑腰的话我还哪敢欺负她啊――”
“许缤纷,你以为你自己是谁?”罗凯像是漫不经心地吐出这句话。然后他径直来到丁小洛的座位跟前,把手伸给她,对她说:“走吧。”小洛糊里糊涂地站起来,糊里糊涂地跟着罗凯走出去了。打破教室里一片错愕的寂静的,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真是美男与野兽――”然后语文课代表细声细气地接了口:“不对,是美男与麦兜。” 哄堂大笑又爆炸开来了,在这片哄笑声中许缤纷非常庆幸没有人在意她脸上的表情。
22
丁小洛和罗凯的人生就是在那个屈辱的下午被改变的。罗凯有生以来第一次畅快淋漓地享受了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子的英雄主义。就这样,不动声色地走到小洛面前,走到因为他受够了嘲弄委屈的灰姑娘面前,大大方方地说:“走吧。”那一瞬间罗凯觉得自己简直像是黑帮片里的好汉。解救了一个被人欺负的无助的小姑娘。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无助的小姑娘跟着他站起来,安静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去的时候其实是跟着他走到了一个更没有余地没有回头路的绝境。如果他能不陶醉在自己终于做了一回英雄的感动跟满足里,简简单单地回一下头,他就能看到这个很胖,很黑,眼睛很小的小女孩的脸上有种什么东西在燃烧。那是种蜕变的先兆。十三岁的小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无息地蜕变了。小洛知道今天跟着罗凯走出去的话,她就等于永远抛弃了身后的这个集体――或者说主动选择了永远被他们抛弃。小洛并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爱标新立异的小孩,她不会因为被群体抛弃而沾沾自喜。但是她又怎么能够不跟着罗凯走呢?小洛轻轻地深呼吸,她对自己说丁小洛你完了。可是她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却如此热切地期待着这样的一种“完了”。完了,小洛在心里重复着,多决绝,多壮烈的一个词。
学校的楼梯真长啊。长得没有尽头。罗凯在前面,小洛在后面。外人看上去小洛依旧像是个小跟班。罗凯一路上没有回头看一眼小洛,越走他的心就越慌。他问自己我们这是要走到哪儿去呢?我们。我们这个词让他心生畏惧。他不敢回头是因为他知道那个“们”就在后面。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在海里游泳――海边长大的孩子的水性都好得很――有一条规矩他早就烂熟于心:不可以游过防鲨网。虽然在那个城市里十几年来也没有人真正见过一条鲨鱼,更没听说过谁真的被鲨鱼吃掉了。但是防鲨网还是在那里,形同虚设,恐惧却是实实在在的。有一次他想我试一次,我不会真的游过去我只是想看看防鲨网到底长什么样子。于是他开始游,海浪劈头盖脸地打过来的那种幸福让他全身战栗。他游了很远,前所未有的远,远到如果妈妈知道了他真的游了这么远之后一定会尖叫着过来打他的屁股。当他隐隐约约地看到防鲨网的时候,他发现浮在海面上的也无非是几个巨大的土黄色的铁球而已。他突然真切地觉得鲨鱼就要来了。转过头去往回游的时候他却手足无措地发现,他已经看不见沙滩和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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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如面柳如眉第二部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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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凯。”小洛怯怯地叫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其实这是小洛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真是有点不习惯。于是小洛又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罗凯。”
“听见了。”他转过头,脸居然红了,“又不是聋子。”
小洛细细地凝视这个男孩子。他清晰地轮廓,他俊秀的脸庞,他黑黑的眼睛。他跟她之间有了一层更深的联系。因为他,她第一次被人这样羞辱;因为他,她第一次恨一个人恨得咬牙切齿;因为他,她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有非常狠非常不要命的瞬间。真喜欢他脸红了时候的样子啊。还有他这样粗声粗气地对她说:“听见了,又不是聋子。” 那种不耐烦听上去――小洛的脸红了,就像是平时爸爸对妈妈那么说话一样,好亲近的。丁小洛你不要脸,她在心里说。
“我发现――”罗凯好奇地端详着她,“你老是这样,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发呆,无缘无故就停电了。真了不起。”
他们一起笑了。是种很默契的笑。罗凯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上去丑丑的小洛笑起来居然――那是什么呢?似乎不能用“漂亮”来形容。她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大人。那笑容里有种温柔或者说――慈悲的东西。可以用这个词吗?罗凯拿不准,这种词好像不是用来形容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的。但是,有更合适的词吗?
爱情就这样到来了。如果你愿意,我们就把这叫做爱情吧。其实那更是一种同盟。两个孤独的孩子之间的心照不宣的同盟。他们两个其实都是慷慨的孩子。不会――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学会心疼交付给什么人的感情。小手一挥就把重若千钧的珍惜挥出去了,颇有些“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架势。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这份慷慨的相亲相爱帮助他们抵御了很多外人的轻视,耻笑,还有诬蔑。从此以后,他们两个人就变成了“我们”――好一个气势如虹的我们。听上去是个很有力量的词汇呢,就像多年前令小洛心醉神迷的如潮水般的掌声。
黄昏到来的时候小洛嗅到空气中紧张的气息。那天刚好是周末。大家都心急如焚地赶着回家。打过放学铃的楼里充满了孩子们叽叽喳喳地欢呼雀跃声。小洛凭直觉感到还会有事发生。但是她不怕。小洛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教学楼里有两道楼梯。通向正门的楼梯是宽阔的,铺着红色的花岗岩。大家经过这道楼梯时头顶的墙上悬着的全是牛顿,爱因斯坦,鲁迅们的画像。这道楼梯有种坦荡的正气。每到电视台来录像时,都会拍从这道楼梯上走下来的穿着统一校服的孩子们。可是通向后门的楼梯就截然不同了。很小,很狭长,铺着藏青色的大理石,小楼梯就顿时有了股曲径通幽的味道。小楼梯是孩子们的隐私出没的地方:比如恋人们在这儿约会,比如有纠纷的人在这儿单挑或者和谈,等等。
丁小洛和罗凯就是在这道小楼梯上碰到许缤纷她们的。许缤纷和几个平日里跟她要好愿意替她出头的女生。她们在那里默不作声地看着罗凯和丁小洛慢慢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她们几个女孩子像是排练好的那样,从四个方向把他们俩包围起来,默不作声地对峙中稚嫩的凶恶弥漫在周围的空气里。许缤纷正好站在他们的正对面。她迎上来的时候小洛不由自主地跟罗凯更靠近了些,这让许缤纷很不爽。但是她控制了自己,依旧没有表情。
“许缤纷。”罗凯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让我们过去吧。”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 许缤纷微笑。其他几个女孩子也跟着轻笑着。
“是罗凯和我。”寂静中小洛的声音格外清脆悦耳。
“这儿没你说话的分儿,”许缤纷看了一眼小洛,“懂了吗?麦兜?”这下女孩子们都恶意十足地哄笑了起来
“许缤纷。”罗凯说,“今天中午算我不对。我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给你难堪,我跟你道歉,你让我们过去吧。”
小洛就在这个时候激烈地开口道:“才不是罗凯的不对呢。你不应该随便偷看别人的日记,然后你还――”
“你他妈吵死了!” 许缤纷的喊叫声撕裂了周围的空气,然后转过头,把脸冲着罗凯,她转身的动作就像一支船桨那样划动着周围被夕阳笼罩着的暖洋洋的金色的空气。“罗凯。” 她的大眼睛里含着眼泪:“妈的你值得吗?就为了这么一个丑八怪你值得这么低声下气的吗?”
罗凯拉着小洛,一言不发地往下走。这几个女孩子于是同时围得更紧了些。现在罗凯和许缤纷离得这样近。许缤纷看见罗凯的眼睛里那个自己的倒影。多少次,她梦想过多少次,有一天她可以跟罗凯离得这么近,现在这一天来了,不过没想到是这么到来的。许缤纷对自己微笑一下,笑得又稚嫩,又惨然。这个又稚嫩又惨然的微笑点燃了许缤纷的脸和眼睛。罗凯有些惊讶,他从来没发现这个平时又聒噪又轻浮的女孩子原来可以这么美丽和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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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如面柳如眉第二部分(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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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凯。”许缤纷笑着说,“我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我可以放你们过去。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许缤纷蛮横地扬起了下巴,“你必须当着我们的面,打她两个耳光。”她指了指小洛:“不能是装装样子的那种,必须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