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在沈家的那些日子,小宸似乎从来没有表现过他对沈家的恨意。在那些年里,恭敬有礼、温和认真,似乎成了所有人对他的印象。
记得以前他有什么心事,无论多么隐秘的,都从来不会隐瞒自己的。可是在进了沈家之后。却再也没有向她提起过关于仇恨,关于那个夜晚,甚至关于萧家的话题。
是觉得贸然提起太危险?还是他根本想要一肩担起这些沉重的包袱?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
那时候他只有十几岁吧。叶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疏忽了一些东西…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正想的入神,一阵凉风吹过,她身体一颤,手肘无意间扫到了一本卷册。卷册掉下来,连带着打落了桌上的一只精致的翡翠山水笔筒。
“乒”地一声脆响,笔筒跌落到地上。叶薰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身查看。
幸好这只笔筒的玉质颇为坚硬,竟然没有摔碎。
叶薰捡起笔筒,正要将它放回原位,却无意间发现笔筒的下半部分开了一道口子。
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小小的暗格。叶薰好奇起来,一只小小的笔筒竟然也有这种巧妙的机关。里面是什么?
她用手指戳了戳,暗格打开,一粒滚圆的小东西滑进了她的掌心。
仔细一看,是一枚耳坠,纯银的月形坠子上镶嵌着米粒大小的一颗珍珠,造型和质地都有说不出的熟悉。
仔细看了两眼,这个耳坠…叶薰脑中灵光一闪,这个耳坠不是…刹那间,她只觉得心脏像是被铁锤重重敲击了一记,一时间险些站不稳了。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姐,宴会结束了吗?怎么来我房里了?”
第八卷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二十八章 耳坠(二)
叶薰身形直觉性地一颤,随即将玉笔筒放下,转过身来。
萧若宸正站在门口,修长玉立的身影映着背后空灵清冷的月光,宛如踏月而回一般。
因为背对着他,萧若宸并没有看到叶薰的动作,只是看到她脸色有些不好,他连忙快步走入房内,紧张地问道:“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叶薰把紧握的手缩回袖子,压下波动的心绪,笑道,“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而已。”
手心里那粒冰冷的银耳坠被她灼热的掌心捂地几乎融化,珍珠嵌饰被攥紧的手指大力压迫,牢牢卡在掌心里。
门口处光影一错,又一个身影出现在门边,是贺骏万。
叶薰知道他是萧若宸的心腹,眼见两人相继走入屋内的模样,便知两人有要事商议。她原本就感觉心绪繁乱,不堪久留,当即说道:“你有公事要忙碌,我先回去睡了,明天再见吧。”
仔细看了看,叶薰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萧若宸才松了口气。犹自不放心,又唤来湘绣,将叶薰送回房里才安心离开。
夜沉如水,冷月如钩,娴静的银光洒满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叶薰独自坐在桌前,月光洒落在她摊开的掌心,两只精致的银耳坠反射着点点碎银光华,相映生辉。
回想起那个风雪飘摇的黄昏,那个走投无路的夜晚,就是这只耳坠跌落在雪堆里,险些暴露她和沈归曦的行踪。
可是这只耳坠怎么会出现在萧若宸地屋里?记得当是是被一个闻声前来搜索的突厥兵捡到了手里了吧。之后呢?自己和沈归曦就跳进了金菱的房间。从而躲过了一劫。至于耳坠地去向,完全没有留意。
对了,记得那些突厥兵好像是在护送什么人。
那个背影。那个惊鸿一瞥的身披斗篷的背影…
叶薰觉得心脏一阵颤抖,似乎有隐约的寒意蔓延上来。
是京城的秋天来的格外早吗?这个盛夏的夜晚,她竟然感觉出奇地清冷…
萧若宸信手翻开书卷,问道:“皇上今日又服食极乐散了?”
“正是,宫里传来消息,下午的时候皇上服食了一剂,之后在渡月宫歇息了。”贺骏万禀报道。
萧若宸轻笑一声,“看来他那些不理俗世,羽化登仙的奇思妙想是越来越泥足深陷了。”
“皇上一生安乐,未曾经历过那般劫难。至今无法释怀也是难免。”贺骏万笑道,“听宫里的人说,皇上回宫之后晚上时常做恶梦呢,直到有了极乐散,晚上这才能睡得安稳。”
萧若宸冷哼一声。对这种失败之后就只知道逃避现实。甚至需要借助药物来逃避现实地懦夫,他根本不屑一顾。但是眼下皇帝是他最重要的靠山,可不能在他大业未成之前。靠山先倒下了。
“皇上近来的精神越来越不好。只怕也有听说了突厥敦略可汗御驾亲征的消息的缘故。”贺骏万掂量着说道。相比于自家这位仅上过一次战场就惨败而回地皇帝陛下,突厥的敦略可汗可是能征惯战,扬威沙场的名将了。而且敦略可汗南下又带了十万精骑增援,也难怪皇帝要受刺激了。
“已经老迈昏庸地狮子根本无足轻重,只是他身边的幼狮才是真正的危险。”:|来,他并没有太担忧。根据突厥国内的情报,近些年敦略可汗年纪渐大之后,越发独断专横,不停谏言了。而且凉川一直掌控在陆谨手里,经过长期的经营。他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如今突厥皇帝亲自南下,两股势力交缠,未必能够融洽一心。
想到了陆谨。萧若宸神色凝重起来,问道:“陆谨那边的消息怎么样?”
“那边一切安好。并无丝毫异常。而且沈涯的动向也尽在掌握之中。只等我们两相配合,即可让他有去无回。”贺骏万笑道,语气中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萧若宸点点头,他心中地隐忧却依然挥之不去。这次沈涯单兵轻进给了他一个极佳的可乘之机,可事情真的会这么顺利吗?不仅沈涯是只老狐狸,凉川城里地那一位,心机敏锐可也绝对不逊于自己。
心情
躁,萧若宸背着手来回走动了两圈,问道:“沈涯日军报你看完了没有?”
“已经看过了,”奇怪萧若宸为何会再次提起这个问题,贺骏万略一思索,道,“并无可疑之处,根据前线地兵报,路线也依然如我们预料中的。”想了想,贺骏万偷看了萧若宸的脸色一眼,迟疑着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萧若宸眉头一挑,问道。
“只是兵报上还提到了清仪公主的婚事…”贺骏万神色有些雀跃地说道,“说起来,皇上以前是口头上答应过将公主殿下指给沈归暮的,可如今沈归暮已经娶亲,公主的亲事就要再议了,这对少主来说可是一个好机会…”
贺骏万鞭辟入里地分析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萧若宸神情间升起的头疼不耐。
“…皇上并不想将公主殿下改配给沈归曦,一方面是对沈家的暗中存疑,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介意沈归曦身上外族血统的缘故…”
“如果少主娶了公主那可是一大助力,更何况公主殿下本来就对少主痴心一片,只要趁机提亲,必然能够…”
“够了!谁说我要娶她了。”萧若宸忍了又忍,终于按乃不住,开口打断道。
贺骏万一时愕然,道:“可是如果让沈归曦娶了她,只怕沈家的势力更加难以…”
萧若宸皱起了眉头,私心而论,他还真巴不得沈归曦娶了清仪。只是这些话终究不能直说,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关于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不必多说了。”
贺骏万还想再说,但看到萧若宸满脸不耐厌烦的神情,也只好把接下来的谏言统统吞进了肚子。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放下这边,贺骏万立刻想到另一件要事,连忙禀报道,“少主,安排在普光寺那边的人注意到,有人在暗中打探柳夫人的家世底细。”
“谁?”萧若宸一惊。
“就是沈归曦。”
“…沈归曦…”沉默了瞬间,萧若宸轻声重复着。
提起这个名字,他的语气里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森寒,让旁边贺骏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不禁偷瞧了自家少主一眼。那种寒意…刹那间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个沈归曦才是那个一手把持朝政,筹划阴谋,导致萧家全盘覆灭的罪魁祸首。
“都是属下失职,若是上次在城外截杀成功,也不会有今日的后患了。”贺骏万悔之不及地告罪道。本来沈归曦入京的时间路线,随行人数都已经尽在掌握之中了,却因为刺杀对象本身的武功远超预计,使得十拿九稳的行动功亏一篑。
“这不是你的过错,我也没有料到,不过几年的功夫,他的武功竟然能够突飞猛进到这种程度。”萧若宸冷哼一声,摆手道,脸上的寒意一闪而逝。
沉默了片刻,他紧接着问道:“他怎么会忽然打听这些?”
“详细的原因也不清楚,只是根据探查,是在普光寺与小姐见了一次面之后,才开始派人打听的。”
萧若宸面沉如冰,静默了片刻,他的嘴角忽然浮起一线笑意,“他既然这么急着想知道,就让他知道好了。传令下去,消息传递随他自便,不必刻意阻拦。”
“这…”贺骏万惊诧地抬头看了萧若宸一眼,见神色便知他不欲解释,只好低头领命道,“是。”
两人又对这几日军中的几件要事商议了一阵,方才完结今晚的公务。
贺骏万告辞而去。萧若宸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按住额头。
他揉看揉有些昏沉的头脑,一边静心思量着刚才的商议,从沈归曦到清仪公主,思绪很快转到叶薰身上。
想着她刚才在自己房中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他的嘴角无意识地浮起一线浅笑。
“用不了多久了…”他对着无人的虚空轻声呢喃着,语调里蕴含着淡然却坚韧的自信。
这一卷终于完结了,实际上这一卷整体上都算是为京城的内斗做铺垫的。
第九卷 叶随风起秋忽至 第一章 雨季
叶薰独立于廊下,静看院中迷茫的细雨,无数细长的银线织就一张朦胧的白网,铺天盖地笼罩住天地万物。近处雨滴单调地沿着房檐滴下,落到青石板上,腾起蒙蒙的水雾,清冷的音调声声入耳。
这样阴雨连绵的日子,香火鼎盛的普光寺也冷寂下来,日常人来人往的大殿只余下几个的知客僧在打扫收拾,而叶薰立身的寺后这处偏僻的廊下更是清冷寂寥。
叶薰抚着身边的廊柱,半响又伸手到房檐外。细密的雨丝很快沾湿了掌心,带来久违的清凉触感。思绪翻飞,她失神地回想起刚刚的那一场会面。
在湘绣的催促下,叶薰又一次带着她来到了普光寺,寻找柳夫人的灵牌。果然不出预料地见到了那个举止可疑的中年僧人。
“若岚,你终于肯来见我了。”想到中年僧人见到她时候激动难以自制地表情和举止,叶薰禁不住一阵苦笑。
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她自然不会因为被人突然认出身份而惊惶失措,落荒而逃了。可见面的结果依然让她震惊不已,难以接受。
萧若岚竟然不是萧国丈的亲生女儿?!
萧若岚的母亲柳芸本来是城郊一户穷苦的秀才人家出身,父亲常年病弱将家中本就不多的积蓄耗得精光。贫寒迫人,年纪轻轻的她就不得不入国丈府帮佣做工赚钱。不料过了没多久,在路上被萧国丈偶尔遇到了。因爱她生的貌美温柔,出身也算清白,萧仁就将她正式收了房。
其实柳芸在家中有一位情投意合的恋人。只可惜不敢违逆国丈府地权势地位,兼她后母又贪婪高额的聘金,便将她送入了国丈府为姬妾。
柳芸在国丈府的日子并不开心。虽然锦衣玉食,富贵无忧。但是萧仁身边地美貌侍妾无数,她不过是极不引人瞩目的其中之一。萧仁在她身上地心思也不过三五个月,很快就丢到了一边。柳芸日常里一个月也见不了自己的丈夫一次。
这样冷寂的日子过了两年后,一次萧家女眷前去普光寺做法事,柳芸竟然在寺庙里意外见到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意中人宋涟。原来柳芸嫁人之后。他悲伤难耐,心灰意冷之下干脆出了家。柳芸对他本就旧情难断,顺理成章之下,两人就有了私情。柳芸时常借着礼佛的机会前来与情人相会,一来二去,竟然不久就有了身孕。
好在她也算机灵,在国丈府使了点小手段,陪伴了萧仁一晚遮掩过去,总算有惊无险地平安生下孩子。
可惜生下孩子不久。也不知道是因为私通地心理压力,还是因为别的缘故,她的身体便越来越孱弱。一病不起,终于在缠绵病榻几个月之后就香消玉殒了。
萧若岚长大之后。时常来祭拜母亲。宋涟便寻找时机向她坦白告之,父女相认。
明白了自己的身世。萧若岚前来礼佛祭拜的次数更多了。只是两人行事极为隐秘,连随侍的湘绣也不明内情,一直以为她是在向相熟的僧人请教佛法。
听完这些陈年往事,叶薰真怀疑自己是在看一本苦情小说,总有一种不真实感缭绕在心头,让叶薰感觉格外的别扭。柳芸的遭遇听起来更像是虚幻地故事,而不是现实。
其实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呢?终究这一切也不过是萧若岚的过去,而不是自己地。叶薰翻过手掌,凝聚在掌心的雨水随着重力落到地面上,在青石板上溅起几朵晶莹地水花,随即融入浅浅地水波,湮灭不见了。
即便是知道了这些,能够改变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还是她。是叶薰,而不是萧若岚。
属于她叶薰的烦恼已经足够多,实在没有多余地精力去思考这些属于萧若岚的过去了。这样想着,叶薰逐渐抛开这件心事。
正想得入神,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叶薰转过身去,就看到了她急切盼望的身影。
这一次叶薰会这么积极地答应来普光寺,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太想见沈归曦一面了。
心中那个难以承受的阴影始终徘徊不去,两只银光闪烁的耳坠就像是两滴冰冷的雨水浇在她的心头,凝固成两点冰霜,带着丝丝寒意蔓延。
“怎么了?”察觉到叶薰今日的情绪不同以往,沈归曦轻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心烦意乱。”叶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闷闷的说道。从温暖坚实的胸膛深处传来富有韵律的心跳声,让她的情绪安定了不少。
“最近在忙些什么?”叶薰一边感受着这份温暖,一边轻声问道,“说一说我听听,不要闲着。”
“最近…”听到这个问题,沈归曦的神情一滞,他低头看着叶薰沉静的容颜,短暂的迟疑之后才缓声道:“我已经在兵部补录军籍了,最近正在忙碌军中的事务…”
风带着洌洌的凉意吹进廊下,间歇有几滴细雨扑到两人身上,沾湿飘飞的衣角。叶薰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里带着浓厚的水雾,胸口溢满了湿意。
和缓低沉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带着奇迹般让人安心的魔力,叶薰静静听着,心情逐渐柔软下来。
说了半天,沈归曦看到怀中的叶薰闭着眼睛静默不语,忍不住笑道:“你前天入宫的结果如何?有没有什么开心的事?”
“不要说这个了,想起来我就头疼。”叶薰皱起了眉头,气愤地说道。上次入宫所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尤其是那种完全被人把持要挟的感觉,让她每次想起来都有冲进皇宫把某只野猫狠揍一顿的冲动。
“你不是一直想见雁秋吗?难道这次没有见到她?”沈归曦问道。
“我见到她了。只不过…她…好像变了不少。”叶薰闷闷地说道。
注意到叶薰的无精打采,沈归曦又问道,“怎么了?不开心?这些日子她不是在别庄就是在宫里,我也没有见过她几面。”
“也没什么,”叶薰摇摇头,和雁秋之间那种生疏漠然的感觉,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描述。
“算了,先不说这些沉闷的事情了。反正…”叶薰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沈归曦的肩膀,轻声说道:“只要你一直不变就好了。”
在这样清冷寂寥的天地间,也许这是唯一能让她全心全意去相信、去眷恋的温暖和坚实了。
沈归曦默默抱紧了叶薰,隔着漫天的细雨飘飞,两人相拥的身影,从远处看去像是融化为一体般自然。
耳边只余下清冷的风雨声,像是催人入眠的细语呢喃,一切的苦恼困惑仿佛都随着着轻飘飘的氛围淡化了,远去了,叶薰恍如间只觉得她已经彻底抛开了那些不得不面对的烦恼,独立于另一个遥远世界。
就让她轻松这一会儿吧,哪怕也只是个幻觉,至少此时此刻,在这个人的面前,她不用去想那么多…
然而就在她思绪昏沉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却被微带迟疑的声音送入耳中,“你…上一次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第九卷 叶随风起秋忽至 第二章 选择
刹那间从幻境坠落到现实,叶薰身体不易察觉地一僵,抬头看去,正对上沈归曦低头凝视的双眼,神情里仿佛云淡风轻,又仿佛蕴含着深沉的期盼。
犹豫了片刻,叶薰方沉声道,“是来赏景…也是为了给一位故人上香。”
“故人?你们有在这里的…亲戚吗?”沈归曦继续追问道。
“嗯,应该算是亲戚吧?其实与我并没有见过面,她就葬在后山,已经很多年了,也只是替别人尽尽心。”叶薰言辞模糊着说道。她说的这些也算是实话。前来替柳夫人上香,主要目的还是趁机出府打听消息,其次才是想到自己占据了萧若岚的身体,为她略表心意。
“是哪位亲人?”沈归曦犹豫着,紧抿的下唇终于开启,缓缓问道。
他怎么会打听这么详细?叶薰刚刚恢复的心情又开始低落起来。她抬头瞥了他一眼,“是后山一位故去十多年的夫人,你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来?”
“没有,只是问问而已。”沈归曦看着叶薰的脸色又沉闷下来,温声道,抛开了这个话题。可是心中却不可避免地蒙上了一层黯淡。
那位柳氏竟然是昔日萧国丈府邸的侍妾,而且还是曾经生下过一个女儿的侍妾。在听到手下禀报这个消息的时候,沈归曦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也会有单纯因为别人的言辞而恐惧的一天。
他在恐惧什么?
之后他立刻阻止了手下继续打探的行动。也许,亲口问她才是最好的选择。自己原本就不应该背着她私下打探这些,既然爱她、相信她,直接询问她不是最好最直接地方式吗?
在犹豫徘徊的无数次之后。他终于问出了口。
可是,叶薰所给出的这个含糊其辞地答案,却实在无法让他安心接受。
她和那位柳夫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想到这个问题。沈归曦只觉得心脏一阵空落落的抽搐,那个最危险地答案他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越接近现实。他就越有一种被未知的恐惧所笼罩的无力感。
也许真的只是不相干的远方亲戚,偏僻落寞地柳家与远在淳州的叶家有远亲关系也不是不可能,他只能这样竭力安慰自己,柳家只不过有一个女儿凑巧嫁入萧国丈府邸为妾而已,与萧家本来就没有什么深入的关系。
可是奉命打探消息的手下的声音却不停的缭绕在耳边:“柳夫人曾经生下一位女儿。就是当年内定入宫为后的萧若岚…”
他的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只是不自觉地抱紧了叶薰,像是害怕她下一秒钟就会离开。
越是眷恋不舍的时光,越是流逝地飞快。秋雨稀疏,天色渐暮,叶薰不得不回了府邸。
一个人回到了房间,叶薰失落地坐在床畔。
如果说今天是想去寻找安慰地,那么真是得不偿失。她禁不住苦笑了起来。旧的隐患没有消除。反而增加了新的烦恼。沈归曦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些?他从来都不是喜欢打听别人隐私地人。
只是单纯的询问关心自己?还是说他已经发现了什么?自己入后山祭拜地时候身边只有湘绣一人啊,后山坟墓那么多,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祭拜地人是谁吧。
月上枝头。夜临大地。清冷如银的光辉沿着敞开地门窗投入房内,叶薰思绪纠结之下。干脆推门离开房间。一边漫步在花园里,一边静心思索着。
发愁的事情实在太多。相比起在凉川平淡中时有惊涛的日子。京城里的生活更像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死水,水上笼罩的是一片摸不着边际的混沌,让她辨不清方向,寻不着光亮。
那些愁绪烦恼更反复沉淀成虚实难辨的光晕,如同眼前迷离的月色,浮浮沉沉,若有如无。
也许自己应该向他坦白!向他坦白自己萧若岚的身份,同时也坦白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实…这个念头忽然闯入脑海,让叶薰也禁不住吃了一惊。可仔细一想,还有什么方法能比坦白一切更直接、更迅速地解开这个死结吗?
两人迟早要面对真相大白的一天,自己所背负的萧若岚这个名字和他不可能摆脱的沈归曦的身份是两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叶薰明白这一点,也为此苦恼过、困惑过,可她一直无法决定用怎样的方法去面对,去解决这个难题。
坦白自己的来历,坦白这一切,不就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最好方法吗?
可是…沈归曦能够接受吗?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叶薰的心脏有一瞬间的抽紧。
记得以前看到过一本穿越小说,一位炮灰女配穿越之后,好像被人当作恶鬼诈尸,然后…被钉死到棺材里活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