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委屈地道:“娘娘,事到如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你还要否认吗?”
好深的心机,好毒的指控,她跟随自己这么多年,自己竟然也看走了眼。武媚娘环顾四周,文武百官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无一不是怀疑,只除了那个人…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长孙无忌皱起眉头,“娘娘,这时候装疯可没有用。”
武媚娘自信地笑道:“本宫一向敢作敢当,何须装疯,你有证人,本宫也有。你以为就凭几句话就能置本宫于死地?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幸好她早已布下了这一招,不然今日只怕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李治连忙问道:“媚娘,你的证人身在何方?”
武媚娘笑道:“回皇上的话,我的证人就是…他!”
众人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竟然是…禁卫军统领玉麒麟。
包括长孙无忌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治也惊讶,“玉将军?”
武媚娘点头道:“没错,臣妾一直觉得小公主死得很蹊跷,身为母亲不能将凶手捉拿归案实在是平生一大憾事,所以臣妾就派玉将军偷偷地外出查访。如今所查到的一切线索都是玉将军给的。皇上请想,倘若臣妾是凶手,怎么还会找人来揭露自己,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终于面临这一步了!玉麒麟长吸了一口气,上前跪倒在地,“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所言无误,娘娘确实怀疑,早在属下担任神策营副统领之时,就召见过属下,交付了这个任务。”
一瞬间局势逆转,众人惊诧不已。长孙无忌望着玉麒麟,连番变故,一波三折,饶是机变如他,也渐渐感到局势不受控制。有点力不从心。
李治头疼地问道:“那这凶手究竟是谁?”案情越来越错综复杂,这正是大殿内所有人的心声。
武媚娘目光落在云儿身上,“这就要问她了。”
望着李治,武媚娘继续道:“她利用本宫对她的信任做出了这等恶事,实在是天理难容,不过本宫相信以云儿的能力绝对不是幕后真凶,她背后一定还有人给她撑腰。”
李治避开她的视线,俯下身,冷然盯着云儿,“云儿你说,这人是谁?”
所有人都看向云儿,尤其李治和武媚娘恍如寒冰般的视线,给予她极大的压迫,云儿惊慌道:“这…我…”
远处钟声响起。
长孙无忌眉头皱起,上前一步,“皇上,要这凶手招认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不过这些已经足以证明王皇后与小公主之死无关,还请皇上立刻下旨暂停王皇后之刑,再晚就来不及了。”
李治一愣,“这…”
长孙无忌看了看左右,文武百官顿时一起跪下来,齐齐道:“请皇上暂缓王皇后之刑。”
李治无奈地点了点头,冲元修挥挥手。
元修飞快地往外跑去。
提着膳盒走在回司膳房的道路上,心儿从未感觉到如此的轻松欢畅,连树林中的阳光都格外鲜亮。
见到依然在林中徘徊等待的明崇俨,她跳上前喜悦地道:“俨哥哥,放心吧,刚刚御前总管元修去传旨了,姐姐的刑罚暂停。”
明崇俨也松了一口气,刚刚听到钟声响起时,他恨不得冲进小佛堂里去,总算想到长孙无忌不会忘了王皇后,才勉强按捺下来。
“这下好了,姐姐沉冤得雪了,真是老天有眼啊!”心儿兴奋地感叹道。
明崇俨也点头,“既然这边安全了,我先回宣政殿看看,不知那里怎么样了。”正要走,忽然又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对了,这是前天有人送到了百戏班,指名让我交给你的。”
心儿一愣,“托你带给我?”她和明崇俨的关系,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怎么会有人委托明崇俨给她带东西?
接过木匣打开,是一支簪子,水晶雕琢成的蝴蝶玲珑剔透,金线缠绕成蝶翼翩然欲飞,手工精巧别致,却很是陌生,她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她拿起簪子,簪柄上雕刻着“贺兰心儿”四个小字。是专门为自己定制的吗?
明崇俨提醒道:“若我记得不差,这应该是江南有名的首饰作坊紫云阁的独特工艺。”
紫云阁…江南…簪子…苦苦思索,她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久远尘封的记忆霎时被打开。
“那是好几年以前了,义父曾经答应过我,为我戴首饰。”
“他说,我也是大姑娘了,应该好好打扮打扮,不能整天只跟着师父学武功,这次去江南办事,南方有很多很有名的首饰铺子,定要给我多带些新鲜别致的胭脂首饰回来,还问我想要什么样式的。”
“拗不过义父,我便随口说,听说那紫云阁的首饰很有名,就要紫云阁的吧…”
“可是那一次,义父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两眼发直,喃喃说着。
明崇俨震惊不已,心儿说的这段过去他也知道,王霓君的父亲并州刺史王琼,在三年前曾受命前往南方赈灾,却不料在路上遭遇劫匪,银子被劫,护卫被杀,而他本人不知所终。难道这就是他当时给心儿带回来的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簪子下面还压着一封信笺,心儿连忙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字“朱雀大街玉满堂天字号房”,既无日期,也无署名,字迹却有些熟悉。
心儿猛地一颤,她连忙从怀中摸出另一张纸,展开来。
明崇俨也凑上前。是一封信,写着王皇后即将受刑,提点心儿救助,信笺的最后也没有署名,却画了一支簪子,就是眼前蝴蝶簪的形状。
他大为惊讶,望着心儿,“这是?”
“几个月前,我在客栈里的时候,突然收到了这封信,告诉我姐姐身陷囹圄,生死一线,还指点我入宫的方法,让我找到月娘,取得地道的地图。可是一直不知道这封信是谁寄来的,入宫之后,我一直贴身带着。”
心儿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是义父?可是他既然没死,为什么这么久一直没有再出现呢?”
明崇俨从她手中抽出信笺,弹了弹那一行字,“朱雀大街玉满堂天字号房,也许一切都能在这里得到答案。如今你不方便出宫,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也好。”心儿点点头,将两封信一起交给了明崇俨。
比起王皇后那边死里逃生的喜悦,宣政殿内的争执依然在继续,愈发激烈。
云儿跪在殿上一动不动。
武媚娘冷然道:“云儿,你这样死撑着是没有用的,倘若你不交代出幕后主使是谁,所有的一切就得你自己承受了。你应该知道欺君妄上是要灭九族的。”
云儿身形颤抖,却还是硬撑着不说话。
武媚娘笑了,“好吧,既然你那么忠心,那就让本宫来揣测一下吧。你已经是本宫身边的首席女官,在宫里根本无人能与你分庭抗礼,除非指使你的人身居高位,能给你更多的好处,这个人究竟是谁呢?能想出嫁祸王皇后和七巧玲珑这些招数,必然对宫中之事十分熟悉。可他为什么要杀死小公主呢?为了嫁祸王皇后?不对,王皇后向来与人无怨。那他要干什么?难道是要陷害本宫,就像刚才一样,把本宫置于两难的境地?”
这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群臣顿时议论纷纷,李治也俯身望着云儿,冷冷说道:“云儿,你还是从实招来的好,无论此人是谁,权势如何,有朕和媚娘在这里,必定能让真相大白,凶手伏法。”又抬头道,“长孙大人认为如何?”
长孙无忌欠身道:“皇上圣明。”
云儿终于落泪,连连叩头,“奴婢知错了。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武媚娘道:“那你还不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终于下定了决心,云儿咬着唇,狠心一指,“是他。”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赫然便是长孙无忌,顿时百官哗然。
万万料不到这种变故,长孙无忌又惊又怒,“你…你这贱人,怎么把屎盆子扣到老夫头上来了?老夫倘若是凶手,怎么会把锦娘带过来?”
云儿擦干眼泪,站起身来,说道:“这就是大人老谋深算的地方。你见电他们没有杀死锦娘,就故意装出一副伪善的样子带她来大殿作证。听说锦娘昨晚是住在大人家中,只怕大人早就动了手脚,一旦事毕,她必定要死于非命。”
锦娘大惊失色,尖声叫道:“不可能,我绝对不会死。”连番惊吓,她早已草木皆兵,连滚带爬地离开长孙无忌身边。
云儿趁机上前扶了她一把,“锦娘,你没事吧。”
锦娘像触电了一般,匆匆逃开她的扶持,“你也是凶手,你杀了我丈夫。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云儿满面愧色,“对不起,锦娘,我也是迫不得已,都是长孙大人的命令。”
长孙无忌大怒,冲李治拱手道:“皇上,这贱婢胡言乱语,老臣没做过,请皇上明察。”
李治一头雾水,烦不胜烦地道:“都先别说了,朕自有分寸,云儿,既然你指控长孙大人,可有证据?”
云儿跪下来,慢慢回禀道:“皇上,事情是这样的。当初王皇后出于嫉妒之心杀了小公主,长孙大人见此情况便计上心来…正好这时候锦娘的相公刘大打人要发配边关,她过来求奴婢,奴婢不敢惊动皇后娘娘,也就是当时的武昭仪,正在左右为难,正逢长孙大人入宫,奴婢便冒险去求长孙大人…”
“长孙大人当时说,‘刘大他罪犯伤人,可以是蓄意,也可以是误伤,至于怎么写都在州官的一支笔上。老夫跟几位官员还有些交情,要做到也不难,不过你们得帮老夫做一件事。’”
“而这件事情…就是要我们利用王皇后杀小公主一事将案子扣到皇后娘娘头上。”
云儿惨然一笑,“当时奴婢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武昭仪可是小公主的生母啊,怎么会有人相信呢?可是长孙大人说他已经想好办法了。先设法将甘露殿的宫女换走,让大家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她言之凿凿,长孙无忌忍无可忍,“你这贱人,简直一派胡言,老夫杀了你!”一边说着,他冲过去欲打云儿,周围官员们连忙拦住。
李治皱眉道:“长孙大人的为人我等都很清楚,就算这贱婢诬蔑,朕也会还大人一个清白。倒不如先听听她怎么讲。倘若讲也不让她讲,难免会落人口舌,长孙大人你说是吧?”
长孙无忌冷哼了一声,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李治吩咐道:“你继续讲来。”
云儿这才继续道:“等甘露殿的宫女一走自然会有人查访这个案子,顺藤摸瓜,自然也会查到锦娘其人,到时候再故意引人入局,就可以置娘娘于死地。”
李治摇摇头,“这说不通啊。既然长孙大人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为何又要派人追杀锦娘等人?直接将锦娘带入宫中就好了。”
云儿苦笑道:“这就是长孙大人高明的地方。倘若直接将锦娘带进来,刚才皇上也看到了,她根本就不足以跟皇后娘娘抗衡,况且她一个人空口白牙,如何让大家相信?长孙大人之所以通过奴婢利用雷、电他们,就是要电嘴里的供词。实际上这整个计划,别说是锦娘,连负责担当杀手的风雨雷电四人,都不知道自己这些行动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他们最初确实是由皇后娘娘放出,但负责指使他们行动的却是奴婢,所以根本从头到尾被蒙住鼓里。”
李治问道:“杀手电,云儿所言是真是假?”
听着这离奇的案情转折,跪在殿中的杀手电一脸茫然。他本就不是聪明人,听到李治发问,连忙答道:“小人在宫外,只能跟云儿姑娘联络,不知其他。”
李治点点头,又问云儿道:“你这一番话,听着好像很有道理。朕再问你,你跟武皇后这么多年也算主仆情深,你们之间的交情一定不亚于锦娘,为何你要背叛她呢?”
云儿身形一颤,“这…”
“你若不说出这一点来,很难令人信服你的动机。”
云儿狠了狠心,叩头道:“回皇上的话,长孙大人说了,等奴婢把这件事办成之后,他就把奴婢接回府中…”
“哦?接回府中如何?”
“长孙夫人去世已经很久了,大人一直没有续弦,大人说只要奴婢把这件事办好,奴婢就可以做长孙府的女主人。”
长孙无忌大怒,他一生刚直,何曾受过这种污蔑,当即跳起来,一把掐住云儿的脖子,“你这贱人,简直该死。老夫一生清白都毁在你手里了。老夫要跟你同归于尽…”
激怒之下,力气极大,云儿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武媚娘一声断喝:“玉统领。”
玉麒麟立刻上前一步,一掌击在长孙无忌后颈,将他打晕。
事情发展至此,明显无法继续下去了。李治吩咐道:“长孙大人情绪太过激动,不宜继续早朝,先送他回去休息吧,把云儿和锦娘押到天牢里,隔日再审。”
话音未落,跪在角落的锦娘忽然惊呼一声,扼住喉咙,双目血丝,满面狰狞,呻吟了片刻,倒在地上不动了。
众人大惊,玉麒麟上前试了试鼻息,抬头道:“皇上,娘娘,她已经死了。”
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这锦娘口吐白沫,正是中毒而死的症状,联想到刚才云儿的指控,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李治皱起眉头,不厌其烦地挥手道:“既然死了,将她尸首抬下吧。”
散了朝,大臣很快退走,殿内寂静下来。
武媚娘望着渐渐空旷的大殿,沉默不语。李治目光落在她身上,“媚娘,怎么了?”
“没什么,臣妾觉得有些冷,先告退了。”武媚娘无意识地摇摇头,低声说道。
她微一躬身,转身离去,碧罗长裙在夏末的清晨里透出清露般的凉意。
李治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终于没有出声。
他伸出手,却只是徒劳地擦过空气。日光斜斜,将她离去的影子拖曳绵长,慢慢离开了他的身躯。
殿宇深沉,光影错错,映照着御座上那个孤寂的影子。


第27章 水落石出
明崇俨正在殿门口焦急地徘徊着,终于等到散朝,大臣们三三两两从殿内走出。
找到玉麒麟的身影,明崇俨赶紧迎上去,“怎么样了?”目光落到他身边的担架上,不由得一怔,“锦娘?她怎么死了?”
玉麒麟暗叹一声,吩咐几个小太监道:“你们先将尸身送出去。”又拉着明崇俨来到僻静处,将殿内一波三折的变故从头讲起。
当听到玉麒麟为武皇后查案时,明崇俨身形一颤,明亮的目光直直望向她。
玉麒麟不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对不起,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难怪她一直不相信武皇后是凶手,明崇俨略一沉默,道:“你也是为了你父亲,何必向我道歉。”
“我…”玉麒麟还想辩白。
明崇俨却打断道:“后来呢?”
玉麒麟神情一黯,收拾起心酸,继续讲述。
终于听完事情始末,明崇俨皱眉道:“你是说锦娘就这么突然暴毙?”
玉麒麟点点头,“照云儿的说法,应该是昨晚在长孙府邸的时候,就下了毒。”又道,“武皇后不是凶手我早就知道了,可是凶手是长孙大人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明崇俨却摇摇头,他快步向前走去,玉麒麟连忙跟上。
抬着锦娘尸首的几个小太监尚未走远,被明崇俨拦下。他揭开白布,仔细察看起锦娘的尸身,终于在摸到她脑后的时候动作一顿。
拨动片刻,他拔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长针来。
玉麒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才是致命的硬伤。插入脑后,片刻就要发作,不可能是昨晚下手,刚才谁接近过她?”
玉麒麟愣了愣,细细回想,脑中瞬间闪过云儿扶住锦娘的情景,“似乎只有云儿…”
明崇俨目光凝重,“凶手绝不是长孙大人,而是另有其人。”
暮色渐渐深沉,月辉透过窗棂洒进来,映照遍地白霜。宣政殿内早早点起了明亮的灯火,火中的熏香氤氲在空气中,清淡而雅致。
大唐年轻的统治者正坐在御案后处理政务,殿内一片静默。
元修快步上前,轻手轻脚地将新送到的奏折放到御案上,顺便偷偷瞥了一眼李治手中的奏折。
还是那一本!
整整一个晚上了,不!整整一天了,从早朝之后,就一直这样神不守舍,手里的奏折几乎没有翻过。
主子心情不好,做奴才的自然更加小心。搁下奏折,他正要退下,李治却开了口,“什么时辰了?”
“皇上,已经酉时了。”
李治抬头望向窗外,不知不觉夜幕已经笼罩下来。
“皇上,若是心烦的话,听说乐坊排演了新的歌舞,不如传来看看,或者传明崇俨进来表演几个戏法解解闷?”元修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听到“明崇俨”这三个字,李治心中烦闷更甚,“他的戏法窍诀朕早就知道,有几个朕比他还熟练呢,何必找他来。”
元修连连点头,“是是,皇上聪慧过人,明崇俨那点儿把戏,皇上自然不放在眼里。”
李治烦闷地将手里的奏折扔开,拿起元修刚刚送上的一摞。随手翻开一本,他视线一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元修好奇地看了李治一眼。
又连接翻看了几本,李治神色中的郁闷一扫而空,俊逸的眉宇间神采飞扬,“淮西节度使和凉州都督都上表支持朕亲政,还有几位刺史弹劾长孙无忌专政擅权,你说这是不是大好的消息?”
元修连忙跪伏在地,“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一切付出,一切忍耐,我忍耐了这么久,牺牲了这么多…”欣喜之下,李治有些失态地自言自语着,“终于被朕等到了这一天。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朕一定要效仿太祖太宗,将我大唐盛世发扬光大。”
元修匍匐于地,连连叩首道:“奴才也一定会伺候好皇上,让皇上龙马精神,龙精虎猛。”
“你呀就是不学好,连个成语都说不对。”李治笑起来,他已经恢复了冷静,“对了,你不是想看明崇俨的戏法吗,朕想起上次跟他学过的那个戏法,好生有意思,今天就变给你看看?”
元修大为惊慌,“这…这奴才哪敢啊?”
李治笑了笑,眸中光彩闪烁,他的眼神早已透过元修,望向遥远的地方,“没关系,变得不好你可以不用鼓掌。”
说着,李治从御案后取出一块布,扬手一挥,布幔飞扬如云如雾,等云开雾散,李治整个人已经不见了。
元修环顾四周,连连拍手,“好,皇上变得真好。”空无一人的大殿里,他的眼中全是恭谨和惊叹,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瑕疵。
朱雀大街的玉满堂也算是京城小有名气的客栈,房间布设宽阔舒适,只是位置偏僻了些,多是有家底的外地客商在此投诉。
明崇俨赶到的时候,已是入夜了,四周人烟稀少,一片寂静。
往守门的小厮那儿塞了一块银子,顺利地进了大门,来到天字号房门口。
“有人吗?有人在吗?”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
门没锁,明崇俨直接推门而入。刚踏入房门,却听到风声呼啸,躲避不及,竟是一个铁笼子从天而降,将他整个罩在了里面。
惊慌一闪即逝,他冷静下来,定神看去。
一位年约五旬,身材消瘦的男子正坐在桌前,一身灰白粗布衣衫,面目隐藏在阴影里,却自有一种雍容沉着的气度。
“你是谁?来此为何?”低沉的声音响起,男子站起身来,点亮了烛火。
光线闪烁,映出明崇俨的面容,他吃了一惊,“是你,明崇俨?”
“是我。”明崇俨点头,一边紧紧盯着眼前的老者,这张脸虽然只见过一次,却让他印象深刻。正是王皇后的父亲,心儿的义父,曾经的并州刺史王琼。
纵然心中早有准备,还是压抑不住的震惊。眼前之人明明已经死去多年,怎么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为什么你还活着?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你可知道霓君听到你的死讯会有多么伤心?”
听着明崇俨的指控,王琼满面黯然,“是我对不起霓君。当年我就是太固执了,总以为攀龙附凤可以光宗耀祖,没想到…倘若我把霓君嫁给了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都是我害了霓君,是我把她送上了断头台。”
提起女儿,他眼中满是悔恨,隐有泪光。此时的他只是个苍老憔悴,力不从心的父亲,哪里还有分毫当年并州刺史的尊贵气度。
明崇俨敏锐地察觉到他话中的玄机,“等等,刚才你说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小公主一案还另有隐情?”
王琼点点头,“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我奉旨押送一笔灾银去南方赈灾,路上忽然遇上了大雨,我们就找了一间破庙进去躲雨,没想到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进了破庙里,我命令一队士兵照料银车,自己带人找了干净的地方休整,忽然有士兵来报,说发现一辆银车上的木箱有虫蛀的痕迹,恐怕承受不起那么重的银两,万一明天在路上散了,收拾起来麻烦,更怕耽误行程。我想了想,便下令将箱子打开,把银子挪到别的箱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