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者行走在光下,一者行走在暗中,也许,他们两人注定是两条平行线,永远找不到交集。
神不守舍地穿过地道,心儿从出口爬了上去。刚伸出半截身子,她整个人僵住了。
地道外面竟然有人!
是个蓬头垢面的宫女,正站在水渠边,死死盯着水面出神。
忽然见到从地底下冒出一个人来,那宫女吓了一跳,愣了愣,猛地尖叫起来:“鬼啊…呜呜…”
心儿脚下一蹬,飞扑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口。开玩笑啊,要是这个当口引来人,地道的秘密曝光,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付诸流水了。
那宫女被她制住,手脚踢腾,剧烈挣扎。她力气甚大,要不是有武功在身,心儿险些压制不住。
怎么处置这个人呢?已经被她看到了,难道还能抹去她的记忆不成?心儿一时犯了难。若要说干脆利落,杀人灭口,可是自己与她无冤无仇,岂能下这种狠手。
都是因为那个可恶的裴少卿,要不是因为他那一番话,自己心情不好,怎么会一时疏忽,不听听外面的动静就直接爬出去了呢。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办法,心儿大愁。
冷不防手上一疼,竟然是那个女子见挣扎不开,一口咬在了她手上。心儿一松,女子趁机摆脱钳制,惊叫道:“你是贺兰心儿?”
她认识自己?心儿一怔,定神细看,顿时吓了一跳,还真是熟人,竟然是方灵素!
风光无限的司苑房掌司怎么变成了这副邋遢样子?心儿惊讶地打量着她,衣衫散乱,神情憔悴,对了,听说她近来一直病着,可三更半夜不好好养病,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转头望向水渠,难不成是想…心儿脱口而出,“方掌司,人生苦短,您可不要想不开啊。”
“呸,谁想不开了。老娘正是想要活下去,才决心来这里,听说这条河通往宫外,只要能游出去…”她喃喃说道,旋即又哭丧起来,“可是我不会水啊,怎么办?老天爷啊,你想要灭我啊!”
她手舞足蹈起来,又哭又笑,状如疯狂,心儿吓了一跳,这方灵素该不是疯了吧?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出宫?
“你,你这个丫头呢?你来这里干什么?”哭了片刻,她又想起了心儿,盯着她问道,忽然转过头,“不对啊,你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难道是地道?”她脸上浮起诡异的喜色,转头望向石像旁边。
提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怎么就不疯了?还这么精明!心儿暗怒,却也无计可施,刚才听方灵素话中的意思,似乎也有意出宫,她决心赌一把,爽快地承认道:“没错,就是地道。”
方灵素双眼爆起亮光,转身就要往地道冲。
心儿大惊,连忙一把拦住她,“你要干什么?”
“还要干什么,我要离开这个宫廷,没错,待在这里只会等死。”
“这不是出宫的地道。”
方灵素愣住了,一把攥住心儿的衣领,“你还知道别的地道吧?告诉我。带我一起走。不然我就去告发你。”
心儿无奈,只得道:“我确实知道,也可以带你一起走。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要出宫?”
“为什么。”方灵素凄然一笑,“我若继续留在宫里,必死无疑,武皇后不会放过我的。上次我帮她害了长孙无忌一把,却也同时抓住了她的把柄,她想要毒死我,我靠着一直装病才躲了过去。偏偏前几天她又派了云儿来探病,只怕是见我没死,不甘心啊,接下来还不知用什么毒计来对付我呢。”
武媚娘这么狠毒?心儿诧异,按理说方灵素既然投靠了她,又没有背叛,何必赶尽杀绝。但这些本就与她无关,她点头道:“好,我可以带你走。但是行动定在三天之后。”
就这样,逃出宫的队伍,又多了第五位同伴。
再加上太子,总共六个人了,希望到时候别出娄子,心儿苦笑着想到。
第25章 破釜沉舟
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小摊贩热情地招揽着生意,忽然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从小巷中冲出,他披头散发,疯疯癫癫,连接撞翻了好几个小摊。
众人骂骂咧咧,有脾气暴躁的摊主要拉住他和他理论,却总是被他巧妙地闪过,只好自认晦气地收起摊子。
坐在酒楼里,玉麒麟望着专心操弄傀儡的明崇俨,问道:“已经一整天了,真的能行吗?”尸身保存不了多久的。
一边聚精会神地操纵丝线,明崇俨苦笑道:“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这里是漱玉斋旁最热闹的一条街道,锦娘夫妻出逃仓促,只怕身上没有多少银子,而林中的小屋她是万万不敢回去的,想要弄些路费,只有回这里了。”
傀儡线长度有限,明崇俨也只能操纵着他在附近转悠,一阵风过,吹开了刘大脸上的乱发,露出了他的脸。
“这是谁啊?”
“谁知道哪来的疯子,又脏又臭真晦气。”
“我怎么看着好像是街那头那家玉店的老板呢,对了,叫什么漱玉斋的。”
“那家店关门好几天了,也不知老板跑去哪里了…”
街道上议论纷纷,一个坐在茶摊上背对着街道的身影忽然一僵,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去。
不可能,刘大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难道…
熟悉的面孔映入眼中,就算化成灰也能认得出,正是自己的丈夫。这一刻,什么暴露身份,什么追兵刺客,统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锦娘忽地站起来,激动地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你怎么又活了?”
触手处却一片僵硬冰冷,锦娘一怔。
周围几个百姓也看清了刘大的面容,惊叫起来:“这个人脸色好诡异。”
“你们看,眼睛也没有神采,难道他是…”
锦娘瞬间回过神来,转身欲往回退,身后退路却早已被人堵死。
玉麒麟和明崇俨双双拦在了她面前,“刘夫人,你还要往哪里去?”
锦娘先是惊慌,认出是他们两人,略略松了口气,旋即又沮丧起来,“你们怎么还不肯放过我。”
明崇俨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拉住锦娘往旁边一甩,两道锐光从两人之间的缝隙飞快地穿过,扑哧两声钉进对面的墙上。
锦娘被一股大力直接甩到了旁边摊上,整个人跌进了一堆青菜里,跌跌撞撞爬起来,却见明崇俨已经与来人交上手了。
那两个刺客也不陌生,正是上次杀死刘大的人。
锦娘顿时魂飞魄散,惊叫着就要往外跑,却被玉麒麟一把扣住。
“我不想死!放开我!”锦娘挣扎起来。
“既然不想死就乖乖地听我的,现在只有我们能保护你。”
锦娘身形一顿,玉麒麟趁机在她耳边低声道:“不想死的话,你去附近的祝家村等我们。”
“祝家村?”
玉麒麟点点头,同时迅速地在她手里塞了一个荷包,在她肩上推了一把,道:“快走!”
明崇俨以一对二已经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玉麒麟立刻转身加入战团。
锦娘踉跄着向前跑去,很快离开了街道。
雷电两人见锦娘离开,玉麒麟和明崇俨的武功又不在他们之下,纠缠不下,他们也无心恋战,对视了一眼,慢慢往后退。到了一个茶棚前,左右横斩,茶棚顿时坍塌下来,阻住前路。
明崇俨和玉麒麟急忙闪避,待脱离危险,雷和电已经不见了。
明崇俨立刻道:“一定是去追锦娘了。我们也继续追。”
“放心,人丢不了的。”玉麒麟提起轻功,两人一起追了上去。
锦娘连滚带爬地跑出街道,向郊外跑去,她对周围地形很熟悉,一直跑到河流边,正遇到一个老头驾着一辆车从远处过来。
锦娘眼珠一转,立刻迎了上去,匆匆问道:“老人家,请问祝家村怎么走?”
老人指点道:“从这里往前翻过一座山头就到了。”
锦娘大喜,连忙道:“谢谢。”然后绕过老人继续赶路。
老人又行了没几步,两个黑衣劲装男子从道路那头飞窜过来,来到近前,停下身形拦住他问道:“喂,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从这里经过?”
老人纳闷,还是实话实说道:“有啊,刚才还在这里,向我问了个路,就匆匆跑走了。”
“她去哪儿了?”
“她问我祝家村,应该是去祝家村了吧。”
雷电两人不再迟疑,问清楚祝家村的方向,急急追了下去。
待两人不见了人影,老人正想继续赶路,却见对面又奔来两个男子,一个风神如玉,一个俊美逼人,两人却没有像刚才那样询问祝家村,反而来到河边,停下了脚步。
明崇俨问道:“交手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你叫她去祝家村,你怎么带我来这里?”
玉麒麟笑道:“这叫调虎离山之计。我故意告诉她去祝家村,是为了把那两个难缠的家伙引到祝家村去,这里到祝家村那么远,她身上又没盘缠,哪里去得了。我偷偷塞给她的一个纸条,上面写了在这里见面。”
话音未落,不远处一堆稻草晃动起来。锦娘灰头土脸地从其中爬出,明崇俨两人连忙迎上前。
锦娘惊魂未定地望了望身后,“那两个人都走远了吧?”
“走远了,夫人这一路跑得可真快。”玉麒麟笑道。
明崇俨望着玉麒麟,笑道:“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
玉麒麟心中一甜,却白了他一眼,“你现在才发现啊?”
明崇俨干笑了一声,又道:“现在怎么办?”
玉麒麟道:“他们在祝家村找不到人,很快就会返回来。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必须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
明崇俨想了想,决心道:“我们去找长孙大人吧。”
玉麒麟一愣,“为什么?”
“到处都是武皇后的手下,能够帮我们做主又不怕武皇后的,全天下恐怕也只有长孙大人了。”
玉麒麟皱起眉头,“你就这么认定整件事是武皇后做的?”
明崇俨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是她。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疑问吗?走吧。”说着一马当先往前走去。
玉麒麟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带着锦娘紧跟了上去。
静谧的午后无一丝声息,云儿偷偷向后看了一眼,重重帷幕掩去了殿内的风光。武媚娘向来有午后小憩的习惯,现在应该还没有醒来。
她来到窗前,不一会儿,振翅声传来,一只白鸽扑棱着落到了窗棂上。
云儿立刻抱起它,取下鸽子腿上的传书,展开细看,略一思忖,拿起早就备好的笔墨,在传书背后写了一行字,重新绑在白鸽上放飞。
望着白点逐渐消失在明净的天幕上,她松了一口气,转身欲回殿内,却见一个人正站在屏风边上望着她。她吓得魂飞魄散,愣了片刻才行礼道:“娘娘,您…起来了。”心中忐忑不已,刚才被她看见了多少?
刚刚起身,武媚娘散着长发,只披了一件明蓝色外袍,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吩咐雷和电做?”
云儿连忙否认,“没…没有。”
“本宫看见你放飞白鸽了。”
“它停在窗口觅食,奴婢怕它脏了甘露殿的地方,所以才把它赶走了。”
武媚娘笑了笑,“云儿啊云儿,你跟了本宫也不少时候了,本宫自认为对你很了解,可是最近你的行为让本宫非常费解,本宫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云儿心里一寒,连连磕头,“娘娘,您误会奴婢了,奴婢真的没有。”
武媚娘不置可否,只冷冷道:“没有是最好,不过本宫也要提醒你一句,本宫这个人什么都可以忍,就是忍不了背叛,背叛本宫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对吗?”
云儿俯下身,颤声应是。直到武媚娘的脚步声消失在殿后,她才抬起头来,望着空无一人的殿宇,眼神转冷。
心儿捧着膳盒,穿过御花园,一直来到小佛堂前。因为即将行刑,王皇后上表请求入佛堂祈祷,李治恩准了,所以这最后三天的膳食就送到了小佛堂。
到了佛堂,守在外面的太监上前,揭开膳盒盖子细细检查了一遍,才挥手放行。也许因为即将行刑,不同于上阳宫的冷寂,小佛堂这边“服侍”的宫女太监意外地多,虽然限于身份,大多不能入内,以免惊扰了废后祈祷,但隔墙有耳,心儿和王霓君之间交谈还是受到很大限制。
幸好行动的一切细节都安排妥当了。
瞥了王霓君旁边的杨女史一眼,心儿行过礼,照例将膳盒放在桌上。杨女史上前,将杯盘碗碟一一摆开。王霓君身边连腊梅都没有带,这也是她特别要求的,生怕自己消失之后连累了上阳宫众人,索性一个不带。
见心儿要告退,王霓君吩咐道:“等等,本宫这里还有些点心,是闲暇时候亲自做的,你替本宫带给太子殿下。”
杨女史不禁皱起了眉头,“娘娘,只怕皇上未必答应…”
王霓君冷笑一声,打断道:“本宫上表求见太子最后一面,皇上都不肯,生怕带坏了太子,可如今连一盘点心都要忌讳了吗?母子一场,难道连这点儿情分都容不下了?”
杨女史叹了口气,如非必要,她也不想当这个恶人。废后即将处死,她受命照顾这最后三天佛堂的起居生活,一直到送废后上路,这可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上面严令废后与外人不得有任何交接,她怎么敢放行呢。
心儿躬身道:“娘娘,既然事情不好办,不如您说说是什么样的点心,我们司膳房照样做出来,送去给殿下可好?”
王霓君点点头,斜睨了杨女史一眼,“这样姑姑不会再有意见了吧。”
杨女史连忙笑道:“娘娘英明,奴婢不敢。”
王霓君说了几样点心名称并制作方法,心儿一一记下。回到了司膳房,交代给厨娘,很快制作了出来。
她提着点心盒子,来到了东宫。
李忠正在书房里看书,翻了几页,烦恼地将书本扔在地上。
周围服侍的宫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王皇后即将被处死,这几日太子殿下的心情尤其糟糕。
听到宫外响起通禀声:“司膳房奉王皇后之命,前来送几样点心给太子殿下。”李忠一愣,犹豫片刻,道:“传她进来吧。”说罢,又吩咐宫人,“你们都下去吧。”
心儿进了殿内,行过礼,将点心一一放在桌上,笑道:“这是皇后娘娘亲自教奴婢做的点心,皇后娘娘说太子殿下有蛀牙,不宜吃太硬太甜的东西,可是太子殿下又喜欢吃花生,所以要把花生先磨成粉,再加上各色佐料,调在一起再端上来。还有啊,太子殿下吃东西吃得急,容易噎到,所以要在点心旁边准备好清水,皇后娘娘为了教奴婢这些东西,可花了不少工夫…”
李忠眼圈一红,转过身去,“够了!把这些拿走!”
心儿劝道:“这可是最后一次了,太子殿下真的不吃吗?”
李忠身躯颤抖,“既然是最后一次,又何必留恋。”
“奴婢知道太子殿下失去母亲不想面对,可是又有谁愿意面对这一切呢?奴婢跟太子殿下那么大的时候,也曾失去过亲人,也跟你一样不愿意面对,可是很多年后,奴婢再想记起他们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奴婢很后悔,为什么在可以拥有的时候不牢牢抓住,却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
李忠的哽咽声传来。
心儿环顾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问道:“倘若还有一个机会,能让太子殿下日日吃到母亲的点心呢?”
“你说什么?”李忠哭声一滞,睁大了眼睛问道。
“奴婢是问,倘若有一个机会,能让太子殿下日日吃到王皇后做的点心,只是,再也不能住在这样奢华的宫殿里,再也没有这么多人服侍…”
“无论失去什么,只要能日日同母后在一起就好。这个太子之位,我早就不想要了。”李忠急忙道,他虽然年幼,却也知道,自己继续留在宫中,不过是被废的下场,到时候别说荣华富贵,性命都未必能保得住。
听到这句掷地有声的剖白心迹,心儿欣慰地一笑,“有太子这句话就好,奴婢有办法助殿下与娘娘团圆,不过太子殿下必须明天晚上到小佛堂。”
李忠急道:“可是我被父皇禁足了。”
“只要太子殿下上表皇上,说要陪娘娘在佛堂诵最后一晚的经,我相信天理伦常,皇上一定不会反对的。”
李忠想了想,轻轻地点了点头。
心儿如释重负地笑了。
长孙无忌府邸,正厅之内正在招待客人,却没有一个小厮丫鬟在内中服侍。望着那紧闭的房门,仆从们也禁不住纳闷,这来拜访的两男一女,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让自家老爷如此重视。
而此时,权倾朝野的长孙无忌正不停地来回徘徊着,脸色变幻莫测,仿佛在消化刚刚得到的消息。
终于,他停下脚步,定定地盯着锦娘,“你说的都是实话?”
锦娘咬牙道:“句句属实。”
长孙无忌终于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眼看王皇后明天就要行刑了,居然还能峰回路转,真是吉人天相啊!”说着,眼神一寒,“武媚娘啊武媚娘,这次老夫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能够逃出生天?”
明崇俨立刻道:“大人,事不宜迟,不如立刻入宫说明真相。”
长孙无忌却摆摆手道:“不可,今日天色已晚,入宫也只能禀奏皇上。而此事不能偷偷进行,一定要昭告天下,否则很容易被人一手遮天。明日早朝时候,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老夫要带锦娘上殿,向皇上告御状。”说罢,高声传唤侍从,吩咐道,“先带贵客去西厢房休息,明日早朝我们一起进宫。”
家丁领命,带着几人下去安置。
明崇俨三人无奈,只得跟着下去。
进了房内,见明崇俨神色忧虑,玉麒麟明白他在担忧什么,安慰道:“不必担心,王皇后辰时才行刑,早朝在前,必定能赶得及。”
明崇俨点点头,“可是我总担心,不仅是为了霓君,还有…”他用眼神示意左侧厢房。那里今晚住着锦娘。
玉麒麟道:“长孙大人手下有不少高手,何况还有你我二人。”一路行来,以他们的眼力早已看出,这西厢房周围守卫的家丁皆是精锐,想必是长孙无忌特意安排的。
明崇俨依然放不下心,“明天在路上总不可能有这么多家丁跟着,而那两个和我们交手的人武功极高,又精擅暗杀,实在防不胜防啊。”
最关键的一天终于来临,夜幕降临得如此之慢,心儿几乎要扳着手指头数时辰了。
不仅她心神不宁,离若、苗凤娘都紧张不已,包裹收拾起来又打开,反复不停。
终于熬到了时辰。夜幕笼罩,御花园内静谧无人,心儿带着离若和苗凤娘悄悄来到水渠边。方灵素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到三人来到,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心儿运起内力,将水渠边的石像推开,叮嘱三人道:“你们先藏好,一会儿我带着王皇后和太子出来,再一起去丹凤门。”
三人找地方藏好,心儿跳下地道。轻车熟路地奔行片刻,到了出口,推开石板爬了出来。
淡妆素服的王霓君正拉着李忠的手焦急地等待在那里,见心儿出来,大喜过望。正要说话,心儿却将食指伸到唇边“嘘”了一声。
倾听外面看守的内监确实睡着了,她飞快地掏出两套衣服,“姐姐,你们快把衣服换了,我们出地道之后还有一段距离才能到达井口,在这期间万一遇到人的话,穿上这个比较不会引人注目。”
换好衣服,临下地道,王霓君忍不住再一次问道:“忠儿,你愿意随母后出宫去吗?宫外没有太子的名分,也没有锦衣华服,只有母后和你两个人。”
李忠点点头,抱住她的胳膊,坚定地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母后在我身边。”
王霓君眼眶一热,两人跟着心儿跳下了地道。
提着早已备好的油灯,心儿带着两人沿着地道飞快地往前跑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出口。与早已换好太监服色的离若三人会合,六个人一起悄悄向丹凤门走去。
到了丹凤门,众人却愣住了,远远望去,一队人影正站在井口东侧的回廊下,领头的正是裴少卿。
六人只得先躲藏在树后。不一会儿,几个太监从另一侧道路走来,将手中的一物交上道:“我等奉令出宫采买,这是令牌。”
裴少卿接过,验看无误,点头放人离开。
“怎么会这样?”方灵素变了脸色。
“他们是在干什么?”心儿也震惊不已,她之前来过多次,这个时间,不应该还有人守着的。
苗凤娘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道:“糟了,我记起来了,今天好像皇上在朝堂上下了什么旨意,说要修整东都洛阳,命司计房即刻采办各色花木材料,呈上御览。”
这些都是要出宫的太监,所以专门设了人手在此盘查。六个人面面相觑,怎么办?
“只能等了,这些出宫的太监总不可能一整夜都不停吧。”心儿咬牙道。一边遥望着裴少卿,暗暗头疼,都是你这家伙,每次都要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