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他在殿内等着。”短暂的沉默后,李治冷冷地吩咐道。
两人起了身,殿外值夜的宫人立刻上前,轻手轻脚地为两人披上衣服。
来到正殿,长孙无忌正跪在地上,见两人出来,恭敬地行礼道:“老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李治从容坐下,也不让他起身,只冷然道:“国舅大人,王皇后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三更半夜还跑进宫来干什么?”
长孙无忌从容回禀道:“回皇上的话,大事不好了。昭陵中长孙皇后的坟墓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民间议论纷纷,都说这是皇上逆天而行造成的,只怕宫中有冤情呢。”
李治顿时愣住了,“什么?昭陵怎么会…”
“昭陵之变,非人力所能成,只怕是上天示警。”
不等李治回答,武媚娘问道:“长孙大人,不知昭陵地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今日清晨。”
“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昭陵地处荒僻,守卫重重,怎么会这么快就传遍京城呢?还是说长孙大人未卜先知,早知道这个消息会很快传开呢?”
长孙无忌似乎听不出话中的讽刺之意,肃然道:“有道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啊,老臣也只是在提醒皇上,此事只怕会越传越广,对皇上名声不利啊。”
李治眉宇间怒色一闪即逝,冷哼一声,“长孙大人过虑了,须知天地造化,时有异象,些许地貌变化只不过是自然之力,联系到什么上天示警,只怕荒谬了。”
长孙无忌不以为然,“皇上所言,只怕百姓未必肯相信啊。难道皇上能为此事专门下旨辩解不成?”
李治一时无言,民间百姓本就迷信怪力乱神,若再有有心人推动…他目光落在长孙无忌身上,眸中寒意凝聚。可若要因此放弃,却又不甘心。
似乎明白李治的犹豫,长孙无忌不紧不慢地从怀中取出最后的底牌,“老臣还有一本奏折,是边关的刘仁轨将军递上来的,今晚刚刚送到。”
此言一出,李治身形一颤,连武媚娘都变了脸色。
刘仁轨是镇守边关的大将,手中握着天下一半的兵权,而且都是久经沙场的精兵强将,难道连他也被长孙无忌拉拢过去了?
内监接过折子,递到御前。李治展开匆匆扫了一遍,果然是为王皇后鸣冤的。同样内容的折子,这些日子里李治已收到不下数十本了,都是长孙无忌一派官员所奏,对那些折子,他完全可以满不在乎地束之高阁,可是这一本却万万不能了。
他脸上还是一派平静,手却微微颤抖起来,倘若连刘仁轨也投靠了长孙无忌,那以后的朝政,岂不是他的一言堂了,迄今为止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武媚娘也看着,末尾的署名上隐见“刘仁轨”三字,字体刚硬,墨迹清新。
“废后巫蛊之事迄今不过数日,想不到竟能传到刘大将军耳中。”武媚娘冷笑一声,从京城到边关路途何其遥远,必定是有绝顶轻功高手一路飞驰,才能将消息传到,并送回这本奏折来。
胜券在握,对这些讽刺毫不在意,长孙无忌一本正经地道:“天意人心皆是在为王皇后鸣冤,请皇上明鉴。”
李治焦虑地来回徘徊着,不甘心地道:“那你让朕怎么办?旨意已经下了,难道要朕自己打自己耳光,把旨意收回来吗?”
长孙无忌低着头没有回答。武媚娘看了他一眼,扶李治坐下,安抚道:“皇上,请少安毋躁,臣妾想,长孙大人既然半夜进宫,一定已经想好了对策,咱们不如先听听长孙大人的意思吧?”
李治停下脚步,看向长孙无忌,终于从牙缝里挤出那两个字,“你说。”
李治肯低头,长孙无忌也没有推诿,“此事倘若硬碰硬,对谁都没有好处,继续坚持己见,皇上在万民之中的声誉也会一落千丈,依老臣之见,此事压下去比宣扬开来要有利得多。当然,皇上的名誉是一定要顾及的。”
李治冷然道:“那你说说怎么个压法儿?”
出乎意料,长孙无忌却看向武媚娘,“这就要看皇后娘娘的意思了。”
武媚娘眉梢一动,“哦?愿闻其详。”
长孙无忌笑道:“臣听闻皇后娘娘最近一直在帮皇上批阅奏折,不知道是不是?”
李治冷哼了一声,“朕身体不适,让媚娘代为执笔,有什么不妥吗?”
长孙无忌笑道:“没有不妥,却是皇上最好的台阶。皇上请想,倘若昭告天下,说此事乃是皇后娘娘出于嫉妒之心故意诬陷,假传圣旨…”
话未说完,李治猛地站起身来,喝道:“不行!朕怎么可以让媚娘承受这样的后果!”纵然他必须再一次按照他的排布走,纵然他不想牺牲自己的名誉,但也绝不能以牺牲心爱的女人为代价。
长孙无忌正色道:“办法虽然不好,却是唯一的办法。老臣知道,娘娘心中一直深爱着皇上,凡事都会先为皇上着想,如今兹事体大,稍有不慎,便会生灵涂炭,危及国家社稷,还请娘娘以大局为重,牺牲小我吧!”一边说着,他跪了下去,对着武媚娘重重地磕下头去。
“长孙大人果然大义凛然,忧国忧民啊。”武媚娘微微一笑。长孙无忌这一招走得够毒辣,也够狡猾,倘若她答应了,他便可顺势杀了她,砍皇上一只手臂,倘若她不答应,他又可以告诉皇上,她根本不爱皇上,不愿意为皇上分忧,好个一石二鸟之计。不过这次你的如意算盘可打错了,我武媚娘岂是那么好对付的?留有后招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啊。望着跪伏在地的人,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露出了平静的笑容。
“有人吗?有人吗?开门啊。”司膳房柴房里拍门声一直没有停止,走过路过的小宫女无不侧目,直到副掌司艾锦莲上前将周围的小宫女尽皆遣散。
一直得不得回音,心儿只好停下。
“怎么办?怎么办?”她焦急地在屋里来回徘徊着,“马上就是子时了,姐姐,你千万不要有事…”
正急得团团转,忽然,她目光落在旁边的木柴上,只有这个法子了!虽然危险,但时间紧迫,只能拼死一搏了。
她狠下心,从怀里掏出火石,往木柴上一扔。干柴遇烈火,很快燃烧起来。
心儿冲到门前大叫道:“来人啊,失火了,司膳房失火了!”
火光熊熊,热浪逼人,艾锦莲带人赶到的时候,正看到一缕缕火头从门窗缝隙钻出。
她吓了一跳,这贺兰心儿还活着吧?
旁边的小宫女还有些犹豫,“锦莲姐姐,苗姑姑说不让开门的。”
“事急从权,万一真把司膳房烧了,我们都别想活了。”艾锦莲飞快地上前掏出钥匙,打开门。
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心儿猛地冲出来。艾锦莲还想拦住她,却被她一脚踢开,险些跌进火堆里。
等小宫女扶着她从地上站起来,心儿早已飞奔远去了,她恨恨地跺了跺脚,也只好先组织人救火了。
一路飞奔至丹凤门前,远远见到一队士兵正来回巡逻。带头的人正是裴少卿。
心儿大喜,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还好,还来得及…
裴少卿看到她,惊讶地迎上前,“心儿,你怎么来啦?”如今已经靠近子时,宫门早已落锁,不经特许,不能随意行走的。行到近前,他又注意到她满脸黑灰,蓬头垢面,顿时神色大变。
心儿却完全没有注意他的神情,眼神一个劲儿地往他腰间溜,那里悬着的正是宫中通行的令牌。想要不动声色地偷走是不可能了,还是实话实说吧,心儿迅速将他拉到一边,“少卿,有一件事我不能再瞒你了…”
话未说完,忽然一个侍卫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呼道:“裴将军,长孙大人要你赶快带兵前往宣政殿押送武皇后离开。”
“怎么回事?”
“武皇后假传圣旨,欲诬陷废后,如今东窗事发,皇上大怒,本来要立刻处斩的,可是武皇后有了身孕,就暂时先押送三清殿待罪。”
心儿目瞪口呆,片刻才消化掉这个消息,连忙问道:“那王皇后呢?”
侍卫看了她一眼,虽然奇怪这个小宫女怎么在这里,还是回答道:“废后依然住在上阳宫等候发落。”
绷得紧紧的弦一下子松懈下来,心儿只觉身体一软,险些跌倒。
裴少卿却没有急着去处理公务,反而问道:“心儿,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心儿醒悟过来,“我…对了,我是想说,我们司膳房那边着火了。掌司派我出来找人帮忙救火。我一路走来也没见到几个人。”
这个小糊涂虫,这个时间了,哪里还有人在路上。裴少卿苦笑一声,转头吩咐道:“你们几个立刻去司膳房帮忙。其他人跟我来。”
安排完毕,裴少卿转头安慰道:“你先快回去吧。不用担心,司膳房内水源很多,最不怕走火的。”
心儿点点头。
裴少卿赶快带着侍卫往甘露殿而去。望着他的背影,心儿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一次,真是死里逃生了。
随着子时的钟声传来,元修拿着白绫,慢慢走到王霓君身边,躬身道:“时辰已到,请娘娘上路吧。”说着就要将白绫往王霓君颈上缠绕,却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他神色一动,低头看去,戏法幕布的掩映下,一抹寒光正抵在自己腰上。
他脸色顿时变了,抬头望着匕首的主人,颤声道:“明崇俨,你…你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一个太监匆匆忙忙地跑进来,高声呼道:“皇上有旨,废后唆使太子一事另有隐情,着尔等即刻退出上阳宫,钦此。”
一瞬间形势急转,所有人都愣住了。明崇俨后退一步,惊诧地望向王皇后。
元修神色一动,趁机高喊道:“快,快抓住明崇俨,他要杀我。”
众人大惊,纷纷望向两人。
明崇俨却笑道:“公公,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请你跟我一起玩一个戏法。”
元修怒道:“玩戏法需要用刀抵住咱家吗?”
明崇俨笑了笑,“我哪有?公公看错了吧?”
元修低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匕首,明崇俨手中拿的分明是一个金元宝。他眨了眨眼睛,若不是知晓明崇俨戏法通神,还真以为自己是见鬼了。
明崇俨笑道:“这是公公刚才掉的,我恰巧捡到了,莫非不是公公的?”
元修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王皇后,他神色一动,旋即不动声色地将金元宝塞进怀里,笑道:“是咱家的,当然是咱家的,还好你捡到了,你还有什么戏法就赶紧演吧,咱家要回去复命了。”
“谢公公了,时辰不早了,今晚的表演就到此结束吧。”一边说着,他将手中的丝绸向空中一甩,刹那间大红的丝绸漫天铺陈,化为一条条凌空飞舞。旋即又结合成一片,如有神助般围绕着明崇俨转了一圈,钻入了他的袖中。
真是神乎其神!众人看得眼花缭乱。
王霓君站起身来,笑道:“真是精彩的戏法,今日所见,足慰平生了。”
明崇俨行了个礼,同众人一起告退。
王霓君凝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直到殿门重新关闭。
腊梅上前点起烛火,一边大喜过望地道:“娘娘,总算…平安了。”一边说着,她眼泪扑簌扑簌直掉。
“傻丫头,要受刑的人又不是你。”王霓君心中感动,笑道,一边抚摩着袖中的铁盒,冰冷坚定的触感传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抚上心头。
就在刚才所有人都往上看戏法时,明崇俨迅速蹿到她身边,将一个盒子塞进她手里。
“这个暗器盒你拿着,如果有危险的话,你就按动机关…”
“娘娘,刚才长孙大人的脸色可真是精彩啊!”跟在武媚娘身边,云儿小心地看着武媚娘的脸色,笑道。
想起刚才长孙无忌听到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时,急剧变化的脸色,武媚娘也禁不住笑了。他以为这次铁定能够置自己于死地了,却想不到她还藏着一张翻身的王牌。孩子,你来得真是时候,还未出生就帮了母亲一个大忙。她双手不自觉地抚向腹部,那里正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着,这是上天给她的最珍贵的恩赐,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此时的武媚娘淡妆素服,钗环尽去,却有一种别样的魅力。注意到她的动作,云儿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转头望着裴少卿,武媚娘又笑道:“裴将军,辛苦你了。”
“为娘娘效劳,是分内之事,岂敢言苦。”裴少卿恭谨地回答道。他正带着一队侍卫奉命押送武媚娘去三清殿幽禁。
一夜之间,原本因巫蛊之祸而赐死的王皇后洗白冤情,而原本风光得意的武皇后却因为假传圣旨而身陷囹圄,这个宫廷,风云变幻得实在太快。
穿过御花园中的小径,看到前面凉亭中等待的人,裴少卿一愣,“长孙大人?”队伍停了下来。
步下台阶,长孙无忌淡然道:“本官过来送一送皇后娘娘。”
对他的到来,武媚娘毫不意外,笑道:“不敢当,长孙大人真是有心,本宫上升下迁一次都不放过?还为此专门召来了医官,本宫真是感激不尽啊。”
跟在长孙无忌身后的赫然是一名医女。长孙无忌道:“那是自然,娘娘运筹帷幄,聪明绝顶,老夫要是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怎么能伺候好娘娘呢?”
武媚娘笑了笑,“长孙大人已经伺候得很好了,本宫在三清殿会天天记得大人的恩典。”
长孙无忌拱了拱手,“那是下官的荣幸。”又道,“娘娘既然有了身孕,关系天家血脉,不可轻忽,下官特地找了这个医女过来给娘娘把把脉,不知娘娘是否方便?”
武媚娘一笑,“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本宫相信长孙大人是个正人君子,绝对不会伤害本宫肚子里的孩子。”一边说着,她伸出手去。
医女上前把脉,看向长孙无忌,点了点头。
长孙无忌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随即笑道:“看来娘娘还真是身怀龙裔,那可要好好保重身子了,万一哪天诞下小皇子或者小公主的话,就可以回甘露殿了。不过一年的时间很长,这中间要是忽然来一个青春十八、貌美如花的,娘娘可就要小心了。这后宫里向来都是花无百日红的。”
武媚娘嫣然一笑,“谢谢大人的提醒,不过也要提醒大人一句,本宫能站在皇上身边,靠的从来都不是美色。天色不早了,本宫告辞了。”说罢转身继续向三清殿走去。
一路行至三清殿门口,裴少卿停下脚步,行礼道:“娘娘,既然已经安全抵达,属下等就告退了。”
武媚娘点点头,裴少卿带手下离开。
云儿推开三清殿的大门。踏进正殿,武媚娘不禁讶异,旁边云儿更是合不拢嘴,“这三清殿不是很久都没人住过了吗?竟然还这么整齐?”
三清殿位于后宫东北角,因为地处荒僻,已经十余年未有人住过了。原本以为这样宫殿就算不破败,也是苍凉暗淡,毫无生机。但眼前的三清殿却洁净整齐,桌椅陈设虽比不上甘露殿精美奢华,却也布设典雅,美轮美奂。
信手拈起花瓶中的一朵花,武媚娘笑道:“金巧玉有心了。”
云儿一愣,身后传来一个低婉的声音,“为娘娘分忧,是奴婢的本分。”
转头望去,正是司计房的掌司金巧玉。她身后还跟着几十个司计房的宫女太监匍匐于地,不少人手里还拿着抹布扫帚等物,显然是正在打扫布置。
“本宫被贬斥的消息还不过两个时辰,就能将这里布置得这么整齐,你确实辛苦了。”将花重新插入花瓶,武媚娘笑道。
“娘娘千万不要折杀奴婢。奴婢不过做了应该做的。”金巧玉恭敬地道。假传圣旨的罪名可大可小,落到不受宠的妃子头上,很可能是抄家灭族的大祸,而落到眼前这位的头上…后宫里只要有头脑的人都知道,武皇后绝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而败落,更何况,如今她还身怀龙裔。
武媚娘笑道:“本宫如今已是戴罪之身,你不用这么客气。”
金巧玉连忙道:“一日是主,终身是主,就算娘娘来了三清殿,依然还是巧玉的主子,巧玉一定会尽全力让娘娘住得舒服的。娘娘你看,这里布置得怎么样?”
武媚娘一笑,“太豪华了,哪里像一个闭门思过的地方,简直比甘露殿还要好。”
金巧玉笑道:“娘娘身怀有孕,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肚子里的龙子龙孙着想。住得好一点,吃得好一点,将来孩子也健康一点。娘娘多给巧玉一些机会让巧玉尽心吧,不然过些天娘娘回甘露殿了,巧玉就是想伺候也鞭长莫及了。”
一边奉承着,金巧玉上前扶着武媚娘坐下来,“娘娘,这孕妇最经不得累了,以后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司计房,别的不敢说,只要这世上有的,奴婢都能给娘娘找来。来人,给娘娘准备的糕点呢,还不快奉上来!”
立刻有几个宫女们端着盘子上前,将食物一一呈在媚娘面前。
望着她殷勤的样子,武媚娘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21章 山中揭秘
天边泛起薄薄的白光,一片晨雾笼罩中,司膳房上下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苗凤娘一大早就来到门前,看着送菜的马车一溜儿驶入,却始终没见到等待的人,她忍不住问道:“今日叶掌柜怎么没有过来呢?”
领头的是个中年男子,连忙摘下帽子回道:“苗掌司,我们叶掌柜这几天有事。”
“有事?”苗凤娘一愣。
中年男子略一犹豫,想到眼前女官似乎与叶紫萱是好友,索性实话实说道:“唉,实不相瞒,我们叶掌柜是被衙役带走了。”
苗凤娘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详情我们也不清楚,只听说是有人告发,说叶掌柜偷盗财物什么的。”中年男子挠挠头说道。见苗凤娘脸色不好,男子又连忙安慰道,“依小人看,多半是官府弄错了,叶掌柜那么有钱,怎么可能偷盗什么财物啊?想必是抓错人了吧,待审问清楚,就能放出来了。”
“那…上次她来送菜的时候,听她说起,有一位故人之女正住在她那边?”苗凤娘语音颤抖,“不知那位姑娘如今…”
“哦,是有一位叫小雪的姑娘,还在菜庄里住着呢…”
之后中年男子还喋喋不休地说了些什么,苗凤娘都没听清,她只觉得脚下发软,连自己怎么走回房间的都不知道。
掩上房门,她撑住墙慢慢回到座位,然后就怔怔地坐在那里,怎么办?难道真是靳如冰出手了?叶紫萱一旦落网,她也必定不保。偷盗宫中财物的罪名可是抄家灭族啊!连同她的雪儿…
“掌司!掌司!您怎么了?”一个声音传来,苗凤娘逐渐清醒,映入眼中的是艾锦莲焦急的面容,“刚刚敲门您一直没有答应,属下就推门进来了。”
“我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你过来有什么事?”苗凤娘疲惫地问道。
“就是那个贺兰心儿啊,昨天她竟然胆敢放火,幸好救援及时,只烧掉了一些干柴。但也不能轻饶了她…”艾锦莲气愤地说道,一边揉了揉腰间,这里被那个臭丫头踹出好大一块淤青呢。
贺兰心儿的名字如同一道闪电窜入脑海,苗凤娘猛地站起来,一把拉住艾锦莲,“贺兰心儿她在哪儿?”
“暂时把她关在后院东北角的那间杂物房里。”
像是溺水的人忽然看到了一块浮木,苗凤娘竭力冷静下来,道:“她就交给我来处置吧。锦莲,你先去前院看看菜色,别耽误了各宫主子的早膳。”
等艾锦莲离开,她匆匆跑向后院。推开杂物房的大门,果然见到贺兰心儿的身影。
心儿正不耐烦地用脚拨拉着地上的东西,烦闷至极。昨夜的危机虽然解除了,却多出一个糟糕的消息——苗凤娘竟然在事到临头的时候反悔了,不敢送自己出宫,简直胆小如鼠!拨拉着一堆破布,几只隐藏在底下的小老鼠被惊动,吱吱叫着蹿出来,四处飞奔,终于找到地洞,钻了进去。
钻了进去…地洞!心儿一愣,忽然跳起来,一直困扰的大难题终于找到了解决方法。不用自己亲自去硬闯了,没错,可以用老鼠啊!
正欢喜着,门忽然响了。见到苗凤娘进来,心儿吃了一惊,而更让她吃惊的是,她还未及开口,苗凤娘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你要离宫?什么时候?”
心儿被她抓得肩膀发痛,挣开了才反问道:“你不是不肯帮我了吗?还关心这个干什么?”
“我可以帮你,但有一个条件。”
“靳如冰?”
“不,我要你带着我一起走。”
“什么?”心儿惊讶地望着她,苗凤娘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怎么忽然要跟她一起逃出去了。
“你只说答应不答应吧。”苗凤娘急躁地问道,片刻又软了下来,凄然一笑,“我也是没办法,上次跟你说起过吧,我有一个女儿,如今她已经长大,快要成亲了。我在宫里混得再风光又如何?还不是当奴才,还要常年忍受骨肉分离的痛苦。昨天听到你说逃跑,我被吓了一跳,但回了房内仔细想想,既然有机会,反不如趁机一起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