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俩有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出生才一个星期,正在从十多个候选词汇中为他挑选名字。他们从遥远的墨西哥老家蒂华纳特意带来一个小摇篮,现在小宝宝每天就躺在这个舒适的摇篮里。母亲玛丽娅的身体不太好,现在正在产后调理,她晚上很早就休息,早上也尽量晚一些起床。
六月二十七日这天夜里,只有丈夫汤姆还没睡,正在为沃金森先生复印资料和整理文件。玛丽娅与尚未取名的婴儿一起睡在游泳池边那间带窗户的卧室里。
洛杉矶的白天特别热,可是一到夜里就变得有点儿冷。外面比佛利山的树林广阔得像是远离人烟的露营地,或者中世纪欧洲的哪个小村落。窗下不时传来一阵阵虫鸣声。
玛丽娅迷迷糊糊中睁开双眼一看,两个小时前还在哇哇大哭的婴儿现在已经香甜地睡着了,于是她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隐约传来的虫鸣声。隔壁的床还空着,显然丈夫还没睡,隔壁房间传来一些轻微的动静,应该是丈夫发出的声音。
突然,虫鸣声停了下来。接着,好像听见有什么在触碰玻璃似的冷冰冰的声音。
咦?难道是丈夫在敲窗户?她想。他到院子去了?这个晚了出去干什么?她把手伸到头顶,摸到闹钟看了一眼,已经差五分就半夜十二点了。
“汤姆?是汤姆吗?”玛丽娅大声叫着丈夫的名字。又怕叫的声音太大会把孩子吵醒。
也许今天白天睡得太多了,所以玛丽娅到了夜里还不困。她从床上慢慢爬起身来,弯着腿掀开毯子,把脚伸进地板上的拖鞋里。她站在地上,躺着突然站起来的人都有过这种经历,那种独特的晕眩向她袭来,她努力忍受着等待这阵晕眩过去。终于可以走路了,她慢慢走近窗边。奇怪,刚才一直响着的虫鸣声,不知怎么突然听不见了。
她把窗帘向左右拨开,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游泳池的水面上摇曳着光影。游泳池壁和池底都漆上一层蓝色,水底还安着两盏照明灯,所以水中看起来像是闪着绿光。玛丽娅虽然觉得整晚开灯太浪费,但这是沃金森先生的爱好,也只好由他去。可是正因为夜里亮着灯,从窗户看出去的景色一下子漂亮多了。说起来,好像是沃金森先生为了玛丽娅夫妇特地在游泳池里点上灯似的。
由于整天都关在房间里,玛丽娅的心情难免有些郁闷。白天因为空气中飘着许多灰尘,所以连窗户都不想开。到了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也许空气清新点了吧。玛丽娅打开窗户上的金属插销,再抬起左右两边窗户下的扣环,慢慢推开了窗户。
被周围一大片植物过滤得干干净净的空气,带着一股凉意静静地流进了卧室。玛丽娅打算就这么开一会儿窗,把屋里的空气好好换一换。
正当她把手搭在窗台上,将身子探出窗外做个深呼吸时,眼前突然直挺挺地出现了一个可怕的东西。她吓得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差点儿昏了过去。眼前出现的是个一根头发也没有的怪物。在游泳池绿色的灯光映照下,怪物头顶绷得紧紧的皮肤微微反射着白光。
它的全身枯瘦如柴,从黑糊糊的袖口伸出来的双手,就像一双干瘦的女子的手似的。
最可怕的还是那张脸。刚睡醒的玛丽娅还没有打开卧室的灯,游泳池的光线从怪物背后照了过来。由于玛丽娅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在逆光下那张血色斑斓的脸显得格外可怕。
它的皮肤像一堆堆凹凸不平的岩石,但有些地方又像薄薄的一层纸贴在骸骨上。肿胀起的眼皮从瞳孔上方垂下来,整个挡住了怪物的眼睛。上唇皮撅得高高的,露出里面满口白生生的利齿。
玛丽娅被这副可怕的相貌吓得连声也叫不出来,声音仿佛只在喉咙深处打转。她想高声呼叫丈夫,可是嘴巴就像喘不过气来一样,只能一张一闭地动着。
怪物把它那枯柴般的手指搁在窗台上,上身很快跃起到窗户上,一只穿着长裤的脚踩上了窗台。在游泳池灯光的照射下,它满脸湿漉漉的血迹闪闪地发着光。玛丽娅恐惧得一步步往后退,终于四脚朝天跌坐在地上。看到这么奇怪的东西,她还是生平第一次。
怪物浑身发出异样的臭味,是一种混合着血腥和不知什么东西的臭味。这时玛丽娅才发现,怪物嘴里不断发出磨牙似的嘎吱声。玛丽娅牙齿不住地打战,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哭声,趴在地上拼命往旁边的墨西哥摇篮爬去。她一心想去保护自己的孩子,不顾一切地把身体挡在摇篮上。
她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原来是怪物的硬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害怕得快要晕过去,整个身体像块木板似的僵住了,喉咙里发出的哭声也越来越大。突然,玛丽娅的头感觉一阵剧痛,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的头发抓了起来。她不断挣扎,拼命撕扯着怪物的手,却被揪住头发往床边上撞,接连撞了两三下。
这时玛丽娅终于能喊出声来了,耳边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头撞在床边上的声音。
“汤姆!汤姆!快救命啊!”她拼命想喊出来,但声音却很微弱。
她滚到地上,额头重重地撞在地板上。接着,一股巨大力量狠狠地踢在她的肚子上。
喘不过气了! 喘不过气了!我要死了!
她泪流满面,努力保持着微弱的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啊!我的天!她看见怪物一把抓起自己的婴儿往嘴里送,牙齿正咬在婴儿的胳膊上!
它要干吗?太惨了,我的孩子啊!玛丽娅大声哭喊着,但实际上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她叫不出声来!她只觉得自己在拼命哭喊而已。
婴儿的肌肤多柔软,把宝宝搂在怀里多舒服!玛丽娅记起来了,自己也曾把婴儿的胳膊和手脚含在嘴里。当然不会真的咬下去。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怪物咬住了,她觉得比咬自己还疼痛。她怒不可遏,又怕去抢夺会伤害了孩子。
不可思议的是婴儿居然一点儿没有哭。想想也难怪,因为怪物用手捂住了婴儿的嘴,并且使尽力气捂得紧紧的。住手!我的孩子会窒息的!怪物张口咬住了婴儿的脖子。玛丽娅终于能叫出声来了。怪物用牙咬住玛丽娅婴儿的脖子,突然转过身,从敞开的窗户跳到院子里。窗外传来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我的孩子啊!
“汤姆,汤姆!”玛丽娅高声呼喊着丈夫,泣不成声。
这时门打开了,一束亮光射进屋里,丈夫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孩子!我们的孩子被抢走了!”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玛丽娅终于把事情说明白了。汤姆闻声脸色大变,先看看敞开的窗户,又看看倒在地上痛苦万分、泪流满面的妻子。
“你没事吧?”他问道。
“我没事,别管我。你快去追孩子!”玛丽娅边喘着粗气边叫着。汤姆犹豫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冲上前去跃上窗台,抬起双脚跳出窗外。窗户旁的树叶发出沙沙声,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了。
玛丽娅坐在地上,内心在痛苦中煎熬,各种念头在脑子里交替着闪现。她祈望丈夫能追上怪物,从它手中平安地把宝贝夺回来;又后悔自己不该半夜开窗户,不然就不会让怪物有机会跳进来。她越想越后悔,悔恨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可是时间过了很久,丈夫还没有回来。大约三十分钟过后,玛丽娅身体上的疼痛渐渐缓和了过来,但心里的悲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像坠入绝望的深渊似的越来越难以忍受。就像自己拽着降落伞朝地狱里掉落下去一样。如果孩子找不回来,我也活不下去了。我的身体不好,已经无法再生育了。
在故乡蒂华纳,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很多人生出无脑儿来。自己原来也在一家叫做S厂的日资工厂干活。知道许多在同一家厂里干活的同事们生出的都是无脑儿,才不得已移居到洛杉矶来。目的是要换个工作环境,好让自己能生下一个健全的婴儿来。
孩子出生时,她最为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会不会畸形。为此她还反复问了助产士好几遍。
助产士告诉她,婴儿是个四肢健全的男孩。当时她多高兴!激动得热泪盈眶。这么辛辛苦苦养育的孩子,她无论如何不能失去。无论如何不能失去自己的心肝宝贝!
窗外突然传来树叶的沙沙声。啊!她差点儿又失声尖叫起来。但是,这次出现在窗前的是丈夫。他一屁股坐在窗台上。玛丽娅满怀期待地看着丈夫的表情。他满脸凝重,慢慢地摇了摇头。
玛丽娅扑倒在地上,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她哭喊着:
“没找到孩子,你还有脸回来?我们的宝贝啊!”
她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埋怨丈夫半天。但汤姆一句也没反驳,只是劝说道:“我们赶快打电话报警吧!”
9
第二天是二十八日。莱恩和路易斯站在史拉斯特路二〇〇九号——理查德·沃金森住宅内,管家汤姆·迭戈夫妇居住的小屋里。鉴定科的人员已经仔细勘查过庭院里的树丛、地板、家具和窗户周围的痕迹,回警局去了。
“你们是说,一个满脸是鲜血,头顶光秃秃的怪物从这个窗户爬进来?还夺走了你们的孩子?”
玛丽娅的眼睛哭得红肿,眼皮也浮了起来,精神恍惚地坐在床上。汤姆表情阴沉地站在她身边陪着。对于警察的问话,俩人同时点了点头。看来两名警察还没想好接着该问些什么,场面一时陷入沉默。
“先生,你看见那只怪物了吗?”莱恩问道。
“没有。”汤姆摇了摇头,“我只是拼命在后面追赶。”
“那么,你看见它的背影了吗?”
“完全没有,追出去太晚了。我把这一带每家屋子四周,还有史拉斯特路附近都找遍了……”
“OK。太太,你说时间是昨晚半夜十二点左右,是不是?”
“是的。”回答时她眼睛盯着地板,似乎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时这个房间的灯是亮着的吗?”
“不,关着的,因为我刚睡醒不久。”
“尽管关着灯,屋里一片漆黑,你还看得清怪物的脸上沾满鲜血?”
“并不完全漆黑,那边的游泳池……”说到这里,玛丽娅用手指着窗外。两名警察同时扭过头来,往窗外看去,“一个晚上灯都亮着,那边的街灯也是亮的。而且我在房间待了很久,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所以进来这里的人,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脸。”
“汤姆·迭戈先生,抢走你儿子的嫌犯向你要过赎金没有?”
“没有。”
“那他为什么绑架孩子?而且还是出生一个礼拜的婴儿?”
“这我完全无法猜到。”
“太太,怪物进到屋里抢走婴儿之前,你一直都在睡觉?”
“是的。”
“不会是在做噩梦吧?”路易斯问。
玛丽娅慢慢抬起头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婴儿被抢走的时候,你已经完全醒了吗?”
“醒了。已经醒了快一小时了。那段时间,我一直听着虫鸣和儿子睡觉的呼吸声。你到底什么意思?到底想说什么?现在是在审判我吗?我犯了什么罪?如果证明我在说谎,我的孩子能找回来吗?”
“太太,不好意思,太太。”莱恩伸手不让她继续往下说,但她还是非常激动。
“我想你也有孩子吧。五岁大的孩子还好些,我那孩子刚出生没多久,三个小时得喂一次奶,吹着冷风还会得肺炎。要是他离开母亲,怎么能活得成?如果还有时间在这里怀疑我的话,不如赶紧想办法抓犯人,早点儿把我孩子带回来!”母亲泪流满面地大声喊叫着。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问你啊,太太。但是你也该理解我们的心情吧?听说作案的是个满脸鲜血的怪物,换成你也会问相同的问题才对。你说的这种怪物,我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电影院里见过的当然不算数。不只是我们,连我们的上司也没人见过,我从来没在上司或者同事写的笔录里见过这种怪物。你说我们到底该上哪里找才对?难道要我们上拍恐怖片的道具仓库里找去?”
玛丽娅的声音又高又刺耳:“你让我该说什么?如果我说了,夺走我孩子的是个和你一样打领带的白人,我的孩子就能找到的话,那我就说好了。我可不是在撒谎。”
“这我完全明白,太太。刚才提的问题有点欠考虑。我们也是头一回遇见这种稀奇古怪的犯人,所以有点不知从哪儿下手。照你这么说,事情倒也简单。犯人也许就是戴着恐怖片或者万圣节面具的人。他戴着那种面具……”
“那不是面具!”玛丽娅斩钉截铁地反驳道,“好莱坞贩卖的那些塑胶面具我能认不出来吗?我们干活的地点就是以拍恐怖片闻名的沃金森先生家。那个怪物可是真的,头上没有头发,可不是戴了什么头套装扮出来的。”
“那么脸上湿漉漉的血迹呢?”
“那也是真的,我知道血腥味是什么样的。当时我就站在这里,就这样被那个怪物揪住头发的。当时,我清楚地闻到了血腥味。不但闻到了血腥味,还闻到一股说不出的异样的臭味。我在窗户边上和它面对面看着时,清楚地看见从游泳池射来的光线照在它头上,把它被血沾湿的脸照得亮堂堂的。那不是画出来的,是真的血,这我知道。”
警察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玛丽娅说完后没有人吭声。
“而且,怪物的脸上有一部分没有肉,可以看见下面骸骨的形状。两只手臂是褐色的,像木乃伊似的净是骨头。恐怖片里的特殊化妆可以让人胖起来,但不能把人变瘦吧?那可是真的怪物,不会错的。要我重复多少回都一样,那可是真正的怪物。”玛丽娅声嘶力竭地喊叫着说道。
“难道真有脸上血糊糊的、头顶光秃秃的吸血鬼在深夜的比佛利山徘徊吗?”莱恩握紧道奇车的方向盘说,“我特别注意到这事发生在史拉斯特路。路易斯,你注意到没有?”
“噢,你是说,昨天晚上就在这条路上跟踪玲王奈跟丢了,对吗?”路易斯回答,“紧接着这桩案子就发生了。”
两人默默思考了好久。
“这个你没看过吧?”莱恩拿起座位旁的纸袋,放在路易斯膝盖上。
“没看过。你看过了吗?”
“还没完全看过,只是挑些重点看了看。”
那是今天一早他们来到出版社,请人复印出的麦克·巴克雷的新作,同时也是遗作的那本书《比佛利山的吸血鬼》。
“故事情节是什么?”路易斯从纸袋中抽出一沓纸问道。目光扫了一遍开头的第一节。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我总认为世界上的确存在“吸血鬼”这个种族。吸血鬼这个名词不断出现在古今许多幻想小说之中,其实这种吸血成性的人,从《旧约·圣经》时代起就已经存在了。
“你已经知道情节了。”莱恩说。
路易斯从书稿上抬起头来,看着同事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前天波尔·坎普的心情我终于理解了。”莱恩的话说得莫名其妙,“就是说,感觉跟你说了你也不信。书中描写了十七世纪罗马尼亚确实存在过的恶妇——伊丽莎白·巴托里的故事。这个妇人把城外的女孩子一个个抓进城里,杀了她们,抽出她们的血,然后把血放进浴缸加热沐浴。”
路易斯笑出声来:“那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又是巴克雷编造出来的故事吧?”
莱恩好像讥讽似的,带着几分同情,偷偷瞥了一眼路易斯。
“我了解一个单身男人想把余生的全部梦想寄托在女人身上的心情,路易斯。就像雷蒙德·钱德勒曾经说过的那样:‘女人不是花园里翩翩飞舞的黄金蝴蝶,她们也要上厕所。’我对于她们要上厕所这点毫无异议,但是女人确是一种十分恐怖的动物。”
“话别绕远了。你就直说吧。”
“巴托里被封在地下室里给弄死了。但在巴克雷的笔下,她却变成吸血鬼复活了,而且一一杀死了告发自己的人。”
“嗯。”路易斯只是哼了一声。
“把他们杀死后再吸他们的血。但是比起这些人,她更喜欢吸食他们所生的婴儿的血。”
路易斯很感兴趣地看了莱恩一眼。
“懂吗?而且不仅如此,”莱恩似乎乐于卖弄几句,“复活后的巴托里好像也是一根头发也没有,手脚都像木乃伊一样枯瘦黝黑,脸上经常沾满鲜血,满脸血糊糊的。”
路易斯听到这里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一向沉着冷静的安东尼·路易斯先生,连你也吓了一跳吧?这桩案子和巴克雷的最新作品很像,简直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路易斯默不做声地点了点头。
“如果只是这样,这里看来可以找到突破口。我想一定是哪位看过巴克雷《比佛利山的吸血鬼》这本书的人,使用完全相同的手法犯下这桩案子。脑子再笨的人一开始都会这样想到。然而这不可能,刚才玛丽娅·迭戈断言,那绝对不像塑胶面具,也不是化出来的妆,而且还能闻到血腥味,那是货真价实的怪物。那么,请问路易斯先生,这件棘手的案子,您是怎么推理的呢?”莱恩笑着问道。
10
莱恩和路易斯在维蒙特街玲王奈家前停好道奇车,分别打开左右车门来到大门前。
“喂,”路易斯轻轻拉了拉搭档的袖子,“猎物在里头呢。”
莱恩抬头一看,只见一位像是玲王奈的女人神情悠闲地在游泳池里游着。阳光依旧强烈,他俩也真想脱掉衬衫跃进泳池里。那里只有玲王奈一个人。
两名警察身子靠在雕花大铁门上,双手抓着铁栏。大门当然是关着的。
他们本应马上开口叫她,但两人却保持着这个姿势好久,呆呆地看着这位著名女演员。每年光靠当摄影模特就有数十万美元进账的这位女人,此时正从游泳池上来,往身上披上一件长袍。
当她裸露着大半边的臀部和修长的双腿、细细的腰身被裹在长袍下后,莱恩才开口叫道:“松崎小姐!”然后高举着拴在皮带上的洛杉矶警局的警徽。
玲王奈系好长袍的带子,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朝他们走来。
“我们是洛杉矶警局凶杀案科的,有事情想和你谈谈。”莱恩说。
“我可没杀过人。”女演员很冷淡地说。
“能请你开下门好吗?”
“不行。想要签名的话请找我的经纪人去。”
“我们是凶杀案科的警察,不是来向你要签名的。”
玲王奈大发慈悲似的向他们靠近了几步,但绝对不肯靠近十码以内。然而这样就能看清楚了,她就是经常出现在屏幕上的松崎玲王奈本人,果然是个少见的绝世美女。
“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来追着要签名,也不是想来绑架我的呢?”
“这是我们的警徽。如果你有疑问,可以拿去仔细看。”
“那东西我也有。好莱坞到处都买得到。”女影星说。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
“OK,你站在那里回答我们就行了。”
“那也不行,我得去保养皮肤。”她说完后转身就想离去。
“我们想问问夏隆·穆尔的事。”
于是,她鼻子里哼了一声,口气轻蔑地说道:“那我知道你们想干啥了,我可不想被绑架走。你们以为跟踪狂和绑匪会告诉你说:‘你好,我是特地来绑架你的’吗?”
“我们看起来像跟踪狂吗?”
所谓跟踪狂,是指对分手后的女友、前妻或者单相思的对象纠缠不休的那些心怀怨恨的男人。不管女方走到哪里,都要一追到底,甚至把女方杀掉才能罢休。这种罪犯近来在美国有不断增加的趋势。
“这可难说。”松崎玲王奈咧嘴一笑,“你俩倒不像是跟踪狂。但从这里看去,倒像是动物园笼子里关的两只大猩猩。”
警察听了,气得低头盯着自己抓着铁栏的两只手,只好无奈地慢慢把手松开。
“你们想知道夏隆·穆尔的事?好吧,我的看法是这样的,她很有表演才华,这点我承认。但她唱歌和跳舞很一般,只能糊弄外行,平庸得只配表演给那些崇拜她的、没见过世面的大老爷们看。就这样,先生们,祝你们愉快。”
“所以你就绑架并杀害了她吗?”莱恩说。
玲王奈吓了一跳似的转过身来,脸上很快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反问道:“你说什么?”
“听说你给她寄去一条死蛇,对吧?”
“谁这么干过?噢,准时她和金伯利这两个撒谎专家告诉你们的吧。”
“我们也看过你写的一堆恐吓信。”路易斯说。
“那是我寄的。随便别人怎么想,我写的样样都是事实,并不是什么恐吓信。”
“但是你从夏隆手里抢走了莎乐美这个角色,这可不是瞎说吧?”
“能不能先查明事实再说,行吗?制订《莎乐美》演出计划的是谁?剧本又是谁编的?都是我!麦克虽然也提供过帮助,但那个女人却插了一手,玩弄卑鄙的政治伎俩想把我挤走,甚至连导演都想换成她的人。那个女人连个劈腿动作都不会。”
两名警察说不出话来。事情果真是那样吗?如果她说的都是真话,这些事还真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