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位 作者:岛田庄司
序章一
“反反复复,总是做着同样的梦。”
“哦?是什么样的梦?”心理医生保罗·多利斯德尔平静地问道。
“我平时不会这样的,平常也常做梦,可是最近做的梦总是重复,而且几次梦中的情节还总能连接得上,见到的场面挺吓人的。”
“什么场面?”
“我的脸到处在流血。”
“哦,梦见自己受伤了吗?”
“不是。是脸上的毛孔如同出汗一样流血,整张脸都沾上一层薄薄的血。”
“噢,你是说,你做过好几次梦,但最后都出现这个吓人的场面了?”
“不仅如此,还梦到许多别的奇怪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前半段都很开心,我一边……”
“一边什么?不会是光顾着高兴吧?”
“就拿最近这次说吧,我梦见自己和一位女性朋友坐在草地上,我正在吃着三明治。突然,一面镜子出现在我面前,我照了照镜子,却发现自己的脸上出现了无数个瓢虫那么大的小红点。红点越变越大,大到全都连在一起了,整张脸一片血红。血一滴滴地从脸上流下来,流得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血流经鼻子的时候,我都闻得到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血在皮肤上流过的那种感觉现在我还清晰地记着。
“我大叫起来,用手捂住脸,结果手上也沾满了鲜血。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以前和身边这位女性朋友吵过架的事,虽然我们俩一直很要好,那时却瞬间觉得她实在很讨厌。
“嘴里嚼着的三明治突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我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野餐篮里装着的三明治中间全塞满了小石子,刚才和我一起吃饭的那位女性朋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坐在高高的树顶上低头看着我,一边还龇牙咧嘴地冲我做鬼脸。
“我赶紧把嘴里的三明治全吐出来,吐在满是鲜血的手上。我一看,原来在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的不是小石子,而是我自己的牙。我吓得把嘴里的这些东西全吐出来,我一直吐,一直吐,结果嘴里的牙全没了。光秃秃地只剩下牙根。”
“原来是这样。”
“医生,你别跟我说那些不痛不痒的理论分析,我多少也读过几本心理学的书,对自己的心理状态基本上也都了解。我是个女演员,不管别的方面出什么事都不要紧,最怕的就是相貌上出问题,没想到这种比要了我的命还难受的事,居然让我在梦里见到了。”
“你月经正常吗?”
“说不上很正常,也没有很大的偏差。”
“除了梦见脸上流血、牙齿掉光了,没别的了吧?”
玲王奈摇了摇头,答道:
“还总梦见自己掉头发,头顶上的全掉光了,露出光秃秃的头皮,只有两边鬓角上还剩下一些。”
“头皮上会流血吗?”
“不,只有脸上流血。我偶尔还会梦见牙齿全掉了,掉下来后都塞在嘴巴里。或者是指甲全掉了,不过这种梦并不经常做。最常梦见的是脸上流血或者头发掉光了,而且不管前面做什么梦,最后梦里都会出现脸上流血、头发掉光的场面。我常常被这种梦吓得要命,不管是半夜或者天快亮了,都会被吓得睡不着。”
“那你睡不着以后是起来了还是坐在床上?”
“不,都不是,只是眼睛睁得大大地躺在床上。有时做着梦还会流眼泪,眼角上湿漉漉地流了一大片,我以为那都是血,吓得我战战兢兢地用手去摸,知道是没颜色的眼泪后才放下心来。还会再用手摸一摸脸上和额头,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才彻底放下心来。这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以后不管出什么事都要会忍耐,和做梦时看见的,脸变得那么难看比起来,其他还有什么更难的事忍受不了的?”
“以后你在生活中确实做到这点了吗?”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马上就忘了,但是那种场面很快又会出现。”
“这么说来,这种梦只有夜晚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才会出现吧?”
“最近不一样了,连睡不着的时候也……”
她说了一半又停住了。保罗·多利斯德尔瞪着一双疑惑的眼睛看着她,等她接着说下去。但她躺在那张牙医手术椅似的诊疗床上,闭上眼睛,似乎不想再说了。
“玲王奈,你吸食过毒品吗?”
玲王奈依然沉默。
“玲王奈,我不是警察。我问的事和道德问题没关系,这仅供诊断你的病时作参考。”
她睁开眼睛,平静地回答道:“我喜欢毒品,至少比起做爱来更喜欢。”
心理医生脸上露出他早就预料到了的表情。
玲王奈接着说:“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也知道我经常害怕,是因为自己对不吸毒就活不下去这个毛病感到担忧。我知道你会说这么做对身体很不好,我自己干脆就先说了。”
“你吸食过安非他命[1]吗? ”
“那是什么?我没听说过。可以的话,能不能不要提及那些我以前吸过的毒品,对我来说,毒品和性爱都一样离不开。你要我说出吸过那些毒品,就像让我坦白跟我上过床的男人名单似的。
“但我不想为我吸食过那么多种毒品的错误辩解。毒品对我来说,不像其他好莱坞女星那样只是出于一时好奇或是追求一时的快感……不,也许也有这种原因,但我吸毒不是纯粹为了好玩。我怕自己有点儿说不清,怎么说呢?就像花儿需要水那样,已经成为了一种基本的需求。我对自己还活在世上都感到相当不安,不,应该说感到恐怖和罪恶感。我甚至觉得自己不配自由自在地活在世界上,这种感觉很难解释清楚。”
玲王奈说完又陷入沉默,心理医生也没有怂恿她接着说,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该怎么说才好呢?不管用英语、日语,还是其他我会说的语言都表达不出来。为什么我会活得这么辛苦,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有时光想这件事就快把我折磨疯了。你看,我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至于为什么会变得这样,有时我觉得自己知道,有时又觉得什么都想不明白,管它去呢!可是现在看来,这么下去真不行了。你只要看我想来找心理医生治疗,就知道我有多糟糕了。只要我平时自己一个人在家,就会觉得心里好难受,好难受……总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不,医生,我还没有把一切告诉你。我想,你以前从没见到过我这种病情,这能成为你难得的一个病例。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心里害怕极了,这才会变得离不开毒品了。”
“可是人一旦接触毒品,就等于是把自己的人格都卖给它了,因此毒品会让你无法自控,只能变得更倾向于使用暴力。”
玲王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你说得对,这个问题我也想到过,坏事只会变得越变越坏,依靠毒品不可能解决任何问题。”
“你在吸食毒品时会出现那个场面吗?”
“不会。但是毒品的劲儿快过去时会出现。”
“你有男朋友吧? ”
“你是问保持性关系的那种男朋友吧,没有。”
“好莱坞难道没有一个你爱慕的男人?”
“好男人倒是不少,但那些人都只肯跟你玩游戏,是危险的游戏。就像一副牌里有好多张大王一样。我和那些白人玩扑克时,一开始他们都会让我先赢几把。”
“只是你自己单方面觉得危险吧?”
“才不是呢,真的很危险。就拿做爱这件事来说,也是充满危险的。”
“你不喜欢和男人做爱? ”
玲王奈想了想回答道:“喜欢,又不喜欢。”
“你是同性恋者吗?”
“我自己也不清楚,有时候我又觉得是。医生,我现在的不安也许和缺乏性生活有关,我现在在性生活方面采取禁欲主义,宁要毒品也不想要男人。”
“我得对你谈谈我的一点意见。你是为了躲避某种东西才去吸毒的,所以我们得尽快查清你到底在躲避什么。在这里我得向你指出一件事,那就是一提到毒品时,你常常爱拿做爱来作比较。”
“啊……”玲王奈好像受到了某种打击,她回答道,“这一点我想你说对了,也许正是为了拒绝性爱,我才选择了毒品。”
“对,应该是这样。那我们总算是前进了一大步,只差一点了。你刚才说过,因为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感到害怕。你对自己这种恐惧感,其实也和你害怕性生活处于同样的层面。”
玲王奈像是要喘口气似的张了张嘴,说道:
“像这样解剖自己,这实在很痛苦。医生,不过我觉得说出来感觉舒服一点了。”
“对于你这种情况,我想,如果用弗洛伊德的理论来解释也许正合适,让你感觉烦恼的这些情绪,全都是因性爱没得到满足这个原因派生出来的。”
“照他那么说,人的一切情绪都和性的因素有关……对吧?那是人的一种本能嘛。”
“你做爱时有快感吗?”
玲王奈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那时候满脑子想到的都是空洞洞的子宫。答案是没有过。”
“不过,你的内心却隐藏着某种能让你感觉到快感的画面,对吧?”
玲王奈咬着嘴唇,手指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随即颤抖慢慢传向全身,腰和腿也渐渐颤抖起来,有时抖得甚至连医生都看得出。
“我,”玲王奈使劲忍着不让声音抖出来,“我其实是个很可怕的女人。我自己知道什么原因。但请你现在别问我究竟为什么。要连这都得逼我向你说明白的话,会让我感觉到整个人都支离破碎了。”
“那么究竟是哪一种画面才能给你带来快感?”医生毫不客气地追问道。
“我不是虐待狂,不愿意见到人家痛苦,更不愿意见到我让人折磨。我想和任何人都好好相处,也不想让人讨厌我。可是,我知道把自己这么紧紧地禁锢住,就永远感觉不到什么快感了,对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
玲王奈没有回答。
“那么我换个方式来问你,你刚才说你在做爱时脑中会出现空洞洞的子宫,对吧?”
“嗯。”
“我认为从这里可以看出,在你印象里变成洞穴似的子宫,可能会阻止你获得快感。”
玲王奈没有回答。
“那时候的子宫是什么样子?你觉得拍拍它能发出声音似的?”
“噢,虽然不是每次都会,但有时我觉得拍拍它好像就会发出拖得很长的声音。”
“原来如此。你自己不知不觉中一直想把子宫敞开。打个比方说,就像自己有个车库,为了那辆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停进来的车——可又决不想让别的车子停进来——而打开了自己家车库的卷帘门。”
心理医生说话时,紧盯着玲王奈的眼睛。他注意到她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
“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证明这一点。你刚才说,有时候会认为自己是女同性恋。对吧?”
“不……”玲王奈想马上否认,但又花了点时间重新想了想,才说道,“我不认为自己是同性恋。只要看到女同性恋们出双入对地在一起亲热,就觉得挺恶心。”
“但是这种厌恶感在你专心和别的女人做爱时,反而会给你带来高潮。”
玲王奈紧咬双唇,默默无语,慢慢点点头。
“我想,只要是女人都会这样。那要看做爱的对方是谁,往往心中的条件很严格。”
“那么无论如何,只要对方是女的,你都能感觉快感,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女人是没有侵入你子宫的危险的。”
“噢……”玲王奈似乎感到很意外。
“你想到过想为某人打开子宫,当然这是你无意中想到的。但正是这个念头剥夺了你的性满足。”
玲王奈的头往上抬了抬,极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玲王奈,你喜欢孩子吗? ”
“我不知道。我想我现在甚至有点讨厌孩子,也不想生小孩。也许我想得太认真了,反而担心万一生下来会怎样。”
“你不想生小孩有什么原因吗? ”
“是的。”
“是身体方面的原因?”
“不。我的身体,包括我身上所有的女性器官在内,都很健康。总之,是什么原因我现在不想说。”
“要是自己的决心太强烈,在某种程度上也会影响心理。只不过每个人身上影响的程度不一样就是了。人的心谁都一样,如果有一只拳头朝自己打过来,一定会使更大的劲来防御。你好像特别在意别人从健全的子宫里生出来的孩子,大家都是女性时更多的是互相不服气,甚至有些人能发展到想杀死对方。”
玲王奈边听边压低声音喘息了起来。
“虽然你是这样的人,但还是有一个画面可以让你得到快感,那是什么呢?” 医生问道。
玲王奈没有回答。
“我来说好了。阻止你达到快感的是‘生’。也就是说,‘死’能让你达到快感。我说得对不对?”
玲王奈慢慢点了点头。
“是的。只要看到有人死了,我便能感觉快感。如果人是我杀的,我想那快感一定就更强烈了。”
“你知道性高潮是怎么一回事吗?是不是对它有什么误解?”
“我知道,不存在误解。”
“哦。”
“我认为自己正是靠想象力才坚持到现在的。我会使劲想象自己希望变成的样子,不断不断地想,这么一来果然不久的将来就实现了。”
玲王奈的身体已经不再颤抖了。
“但是和男人在一起,性的方面很难照想象的实现,是不是?”
玲王奈突然笑出声来。说道:
“目的不同,为实现而达的速度就不一样。和男人的事比较花时间。总之,我目前的状态就是我从小想象的样子,分毫不差。而我现在的恐惧就是从那时来的。就像我刚刚讲过的,脸上到处出血、头发掉光了,而且……别的就不想提了。我虽然不想让这样的场面出现,但它一到晚上就频繁地来找我,不断不断地出现。
“所以,这种场面最近一定会变成现实。这我知道,一向都是这样。我非常清楚肯定会变成现实和不会变成现实的差别在哪里。这个场面的轮廓很清楚,怎么来怎么去还都明明白白。所以我想一定会变成现实,这我知道。或许有什么东西已经附着在我身上了,不是死了多少年的吸血鬼,就是哪个邪恶女人的灵魂。”
漫长的前奏
A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我总认为世界上的确存在“吸血鬼”这个种族。
吸血鬼这个名词不断出现在古今许多幻想小说之中,其实这种吸血成性的人,从《旧约·圣经》时代起就已经存在了。他们不但存在,而且就生活在我们周围。他们平常也会吃汉堡和薯条,喝着百威啤酒或者什么饮料,看起来跟我们没什么区别,只是我们一直没发觉而已。他们和你我属于不同族类,所以绝对不会在耳边低声诱惑你,让你和他一起分享大口大口地畅饮处女鲜血的喜悦。
然而,《圣经》也在《申命记》第十二章二十三节中这样写道:“你要心意坚定,不可吃血。因为血是生命。不可将血与肉同吃。”
“耶和华见证者”属于基督教的教派之一,他们把《圣经》中的一字一句都当做上帝的旨意来严格遵守。这些信徒十分重视这项规定,即便患上重病也决不允许为自己输血。
《圣经》里为什么要记载下这句话?耶稣在吃他的最后的晚餐那一夜,也告诉他的门徒:“你们拿去喝吧,这葡萄酒就是我的血。”
耶稣的这种联想,难道就是因为当时已经知道许多靠吸食人血为生的这类人正昂首阔步地走在我们中间?《圣经》时代占主流地位的道德观念和现代不同,当年这些嗜吸人血的人一定可以比现在更肆无忌惮地公然宣扬他们享受吸血的快感。
所以,由此而引发的矛盾一定也多得不胜枚举。人类处于食不果腹的时代正是那些靠吸血为生者的天堂,那些家无隔夜之粮的人们,会为了活下去而卖掉自己的孩子。吸血的人就能把这些孩子买了下来,随心所欲地吸食他们的血。主对这种事情看不下去了,才会在《圣经》里留下劝阻这种行为的字句吧。
此后,基督教信徒们就遵照这个谕示,渐渐消灭了这类吸血人种的遗传基因。于是植根于这类渴望吸血的人群体内的DNA,就消失在火刑烈焰的煎烤中了。
依我看来,猎杀女巫[2]这种历史事件,可以列为由占人口多数的那一派人群的DNA,彻底清除拥有其他生命程序的DNA的行为。如果当时我们也是少数派,也许已经被吸血鬼们彻底烧杀殆尽了。
但是,我们这种正常的人种光是把吸血鬼们斩尽杀绝还不放心,还不忘记进一步威吓山野里潜藏着的剩余的那些可能吸血的人,不准他们露出自己的本性。在英国的柯林·威尔逊[3]著的《杀人百科》中所记载的爱丁堡的“索尼·宾恩家族事件”,堪称其中的代表。
索尼·宾恩于一三六零年左右出生在爱丁堡郊外西洛锡安地区的一户贫穷的农家里。长大后带着女友离家出走,两人跑到加洛威地区荒凉的海岸边一个洞穴里生活。这个远离人烟的洞穴相当坚固,里面的地道复杂得就像迷宫一样,底端可以一直通往海底。洞内温度很低,甚至可以当做天然的冷藏库来使用,而且十分宽敞,不管增加多少人口都能住得下。
夫妻俩生了好几个孩子。他们离群索居了二十五年,一共生下八男六女。这些儿女们近亲通婚,不久就繁衍成五十口人的大家庭。他们没有谋生能力,只能像强盗一样,靠杀害偶尔路过的旅客、夺取他们的财物谋生。他们割断被害者的喉咙之后,一拥而上吸食他们的鲜血,并且支解被害者的尸体吃他们的肉,吃不完的就用来晒干、烟熏或腌渍,再放进冷藏室保存起来慢慢享用。
这种日子倒也过得风平浪静,直到有一天,他们因为一时疏忽大意,让其中一名受害者从他们手中逃跑了。有一名受害者的丈夫,趁这群人在吸他妻子的鲜血时拔腿逃了出去。当他逃到格拉斯哥市后,立即把事情向当局告发出来。整个城市闻讯后一片哗然,总共出动了四百名士兵和数只猎犬前往追缉。
索尼·宾恩一家人很快就被逮捕了,并被押送到爱丁堡。一四三五年,他们未经审判就在里斯港被处决。男的一律被砍断手脚后像虫子般被蹂躏后再杀死;女的则用火烧死。就连吸血鬼们看到这种残酷的惩处场面也一定感到震惊不已吧。
提起吸血鬼中最著名的人物,毫无争议地应属罗马尼亚瓦拉几亚公国的弗拉德·采佩什大公。他的别名“德拉库拉”已经成为“吸血鬼”这个词语的来源。但是假如让我来说的话,这号人物只能算是吸血鬼种族中的异端。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但因为他生而就是拥有至高无上绝对权势的公国之长,而且身处乱世,他的嗜吸人血的癖好才没有被广为人知。
吸血者往往低调寡言,只满足于能吸食别人的鲜血,不会故意把被吸干血的尸体堆放在城堡的地下室里。然而历史往往偏爱记载那种高调的吸血者。的确,有的吸血者喜欢大肆吹嘘,闹得人尽皆知。但这些大多是在知道自己是吸血者后吓得发狂,并且是拥有相当权势的人。就像普通人中有作恶多端的人一样,吸血者中也不乏作恶多端的吸血者。
那么,我们就从这位恶名昭彰的嗜血魔王开始,就像讲述高中课程一样,说说他们的故事吧。
罗马尼亚是世界著名的吸血者聚集的故乡,它的意思就是罗马人的国家。昔日的罗马帝国后来分裂为东、西两个国家,其中的东罗马帝国奉希腊正教为国教。而希腊正教则以君士坦丁堡,即现今的伊斯坦布尔为中心向四面扩张,信徒遍及东欧及俄国,成为基督教中的一支主要教派。这个教派注重宗教仪式,极富神秘主义倾向,宗教氛围十分适合吸血者。
弗拉德·采佩什大公所在的十五世纪时期,东欧的巴尔干半岛还处于群雄割据的战乱时代中。那时罗马尼亚则尚未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被分裂为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等几个小国。
巴尔干半岛位处欧洲、俄国、中近东的十字路口,十五世纪时正是三股强大势力群雄角逐最激烈的地区。其中一股势力即自古盘踞此地的东罗马帝国,亦即拜占庭文化及希腊正教势力控制的范围。然而此时的东罗马帝国的军事力量已日渐衰微。
乘机介入此地的是武力强大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伊斯兰势力,以及来自中欧、足以与之形成分庭抗礼之势的天主教文化势力。
在这三大势力的激烈争夺之中,在瓦拉几亚、特兰西瓦尼亚地方有一个半独立的小公国,小国山区一处人迹罕至、能俯视阿尔杰什河的山顶上,耸立着一座名叫波埃纳利的城堡,这就是弗拉德·采佩什大公居住的地方。
弗拉德·采佩什的父亲也是个暴君,其残暴程度令人发指。但这位被称为“德拉库拉”的采佩什大公比起他父亲来则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人认为那是因为他在十三到十七岁之间,曾被软禁在土耳其当过人质,度过几年悲惨屈辱的少年时代的这段经历所致。他的父亲在一四四七年被人毒死。翌年,土耳其与瓦拉几亚开战后,弗拉德王子获得释放,继位成为弗拉德·采佩什大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