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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感觉没有错,我提心吊胆地站在那间阴郁的木造房子前。上面有点点绿色青苔的小小房门上,错落着由层层叠叠的竹叶缝隙射进来的淡淡光线。似乎就要倾斜的老房子墙壁上,有一块与这个房子不搭调的金属板,上面的字是九广五之十之四。看不到住户的姓名牌。房子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但是乏人整理,早就杂草丛生了。从地上有汽车轮胎所造成的凹陷痕迹看来,这里可能停过车子。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
寂静的夏日,空气中只有如骤雨般降下的蝉叫声。叫声愈来愈大,像是不知道停止的大合唱。蝉的叫声真的会这么大吗?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蝉声突然变了,幻化成嘈杂的铃声,没有停止地响着,并且音量无限扩大,让人想掩耳逃跑。静止地站在这里,听这样的蝉叫声,是非常痛苦的事。我想张开嘴巴,像做发声练习一样地让自己的声音从体内进出。因为我觉得不这样做的话,我就会被蝉叫声给淹死。可是,就在我想发出声音的时候,突然警觉到这是陷阱。如果我现在发出声音,那一定是面对巨大的恐惧时,所发出来的尖叫声。
转转头,看看四周,这个像被蝉叫声掩埋的墓地,仍然只有我一个人。房子里面应该很简陋,好像也没有人在里面的样子。奇怪的是,虽然觉得有许多眼熟的地方,但是站在这里,却没有“终于回家了”的感慨之情。我只是呆立在门前,任凭蝉叫声侵扰我的听觉,干扰我的精神。
对了,钥匙!虽然还不能肯定这里就是我的家,但是,留在之前住处垃圾桶里纸条上的住址,显示的就是这个地方。拿着钥匙的手,情不自禁地抖着。带着有点故意的心情,我先把以为是车钥匙的那支钥匙,往门上的钥匙洞插去,结果当然是插下进去。换一支钥匙再试。放在菊名工厂的寄物柜里已经好几个月的钥匙,完全插入下面已经裂开的木头夹板门上生锈的钥匙洞。绝望与满足的情绪同时占领我的身体,我激动得几乎不能呼吸。
慢慢地转动钥匙,好像要切断所有的犹豫一样,“咔”地一声响起,锁开了,被封存起来的所有东西,也同时被释放了。某件事情终结了,但另一件事情的序幕却就此拉开了。我的身体因为这个预感,而不停颤抖。不用转动门把,门自动开启了一道约一公分宽的细缝。我拉开门。
一股热空气迎面而来。热气里有霉味,有腐臭的味道。
房子内的夜晚比外面来得早,从玄关口看进去,里面就像可怕的地狱一样昏暗。我觉得我像挪开了自己的墓石,正在窥看自己的墓穴内部。
墓穴?!——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曾经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墓穴。我想和妻子、孩子一起死在这里。信步踏入玄关前的地板,再慢慢的关起门。我的心脏突然激烈地跳动起来,几乎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这是某种恐怖预感的前兆。
门外沙沙作响的竹叶声音、无数的蝉齐声鸣叫的高亢金属声,及饱含湿气又阴沉的空气,将我团团围住,我的灵魂以极可怕的速度一下子往下坠落,一下子又往上窜高。
我是——我突然想到:我的妻子和孩子的葬礼,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呢?
空气中有异臭。莫非是在这里?——
我很紧张,并且极端的恐惧。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部的肌肉扭曲、僵硬,很想大声吼叫。想起来吧!至少要想起这件事呀!绝望与恐惧感排山倒海而来。
不行,还是想不起来!那么,我有参加妻子和孩子的葬礼吗?这个也想不起来。莫非?——
心中的急切,让我鞋子也不脱就跳进屋子里,在房子里走动、寻找。两个房间,加上一间用木板隔起来的小厨房、掏出式的旧式厕所,没有浴室,这些就是这个房子的全部了。
寻找?——我在找什么呢?妻子和小孩的尸体吗?
梳妆台下面,马桶里面,我都趴下去看了。空气中的臭味真的很明显,但是,这只是霉味和潮湿泥土的气味。地板下也有异味,不过不是尸臭。虽然还是不能放心,但起码知道这个房子里没有死人的味道。
我一动也不动地抱着膝盖,坐在房子正中央。榻榻米的地板上倒映着从窗户射进来的竹叶影子,这些影子在我不动的时间里,慢慢淡化,最后终于消失。天黑了,外面也已经暗了。
这个房子的内部没有墙壁或别的门,完全靠拉门来做隔间,所以只要把这些拉门全部拉开,转动脖子就可以看到房子的每一个角落。我静静地坐在这样的空间里,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动一下。
这里虽然没有尸体,我还是非常不安,觉得可怕的犯罪气氛、憎恨、不甘心的怨气,重重包围着这间小房子。
竹林的声音沙沙作响,蝉鸣暂时停了下来。只要被带到这个屋子里,即使再迟钝的人,精神状态都会变得和平常不一样吧?成为声音之前的某种灵动,就像出生以前的胎儿的哭泣声,让耳朵里的薄膜轻轻震动着。灵动像一条无形的丝线,连系着生前与死后的世界,人的悲伤或感叹等等情绪出现时,这条线就产生波动,发出若有似无的声音。这声音穿梭于令人窒息的空气之中,震动着耳膜。
此时——好像有人在窗外窥视。稍微犹豫之后,我还是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看。窗户很小,三片玻璃之中,有一片是透明的。我把鼻子贴在透明的玻璃上,观察着外面。太阳下山了,郁郁苍苍的竹林,已经变成黑色的影子。靠近玻璃的地方,有一枝小树枝。大概是风吹动树枝,让我以为窗外有人。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了,但是我内心恐惧的心情并没有消失,仍然留在神经的深处,并且随着我想起来的事物,逐次变化它恐怖的层面。肮脏的墙壁、白色磁砖梳妆台上的陈年的灰尘、使出吃奶的力量才打得开的窗户……没错!我确实知道那扇窗户很难开。
御手洗说对了,的确是“选择逃避记忆”。只要能够不再想起过往的事情,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要牺牲多少事物都愿意。只要能过着平凡的生活,宁愿过着眼睛和耳朵都被阻塞的日子,即使过着像睡着了一样的人生,也是好的。因为一旦醒来,就必须回到这里来,回到这个房子……
恐惧、不安、绝望、死亡、犯罪、所有的邪恶,就像雨水形成的壁上斑渍,渗透在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里。我住在这间简陋房子的时间不长,但是那一段日子一定非常郁闷,每天都过着心在滴血般的生活,非常不快乐。
还没有完全想起过去的事,就已经这样了,一旦让我想起所有的事情,我还可能是一个正常人吗?我不会发疯吗?这个房间愈看愈简陋,几乎看不到有人曾经在此生活过的痕迹。虽然有椅子,也有桌子,却一本像样的书也没有,只有几本散落在桌子和榻榻米上,旧而脏的周刊杂志。
另外一个房间好像也不是有人起居的场所,没有什么生活的气息,比较像专门放东西的地方,里面有肮脏的手提旅行包、放内衣或一般衣物的小柜子。厨房里有盥洗用具,梳妆台下面的柜子里,有一点点的速食品。地板上有毛巾,捡起来看,上面有使用过的痕迹,是一条旧毛巾。
推开壁橱,里面叠放着棉被,一股油腻的气味扑鼻而来。为了寻找气味的来源,我拿起棉被,看到一个用布包卷起来的长型物体,还有一个厚纸箱,和一个手帕包起来的小东西。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
因为和我预测中的差不多,所以我的心情还算平静。打开长的布包,里面是散弹枪的枪身;被手帕包里起来的,是一把锐利的小刀。
陆陆续续苏醒的记忆,正在撕裂我的神经。对现在的我而言,记忆觉醒这件事,就像削壁前进的大冰河,谁也阻挡不了了。“丧失记忆”像一层薄膜,已经被敲裂。过去不愉快的记忆,不管我喜不喜欢,都在逐渐觉醒。
打开桌子的抽屉,好像要掩饰什么似的,一本周刊杂志压着一个褐色的纸袋子。现在,不管发现了什么,都不会让我吃惊了。我拿起纸袋,看看袋子里有什么东西……是一本笔记簿。
我把笔记簿从袋子里抽出来,暗灰色的封皮,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这本笔记簿比一般大学用的笔记簿小一号,却比一般的记事手册大很多。
现在我还不想打开这本笔记看。一方面是因为屋内阴暗,即使打开来看,也看不清楚里面的内容。另一方面是因为:对我而言,这本暗灰色的笔记,是我最后的一扇门,如果我不开这扇门,将笔记簿放回抽屉,并且赶快离开这里,或许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仍然可以回去过平稳的生活。但是,已经迟了,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平稳的生活当中了。对了,我经常没来由地陷入发呆状态当中,一定和这本笔记有关。暗灰色的封皮,让人一看就觉得沉闷。
天色愈来愈暗,夜色即将降临这个有如蝉的坟场的地方。不能开灯,一开灯恐怕就会招来麻烦。虽然说这一带的住家,彼此都离得有点远,但是一旦开了灯,灯光还是很容易被邻居的主妇看到。万一通知了房东,房东前来要房租,那就麻烦了。壁橱还是先保持原状,我去堤防那边看完这本笔记再说。堤防那边有日光灯。把笔记簿放回纸袋子里,确认外面没有人后,我才走出房子,来到外面。怀着阴郁的心情,我独自走在幽暗的路上。小道上没有路灯,也没有别的行人与我擦肩而过。很幸运的,除了我之外,堤防上一个人也没有。堤防上的日光灯亮着,我坐在日光灯下的草地上,手指颤抖,心情志忑地翻开笔记簿。
第一页上只写着“写给千贺子和菜菜”。看到这几个字的刹那间,我觉得我好像死了。我在痛苦、不祥的预感当中,了解了所有的事情,我的眼睛浏览着细细的文字,记忆则在我的脑子里觉醒;写这本笔记时的心情,同样在我体内苏醒。前些日子与良子在一起的生活,及和御手洗毫无拘束的快乐交往,似乎都远远地离去了。
笔记簿上的文字是直写的,每一页都写得满满的。毫无疑问地,这些全是我的笔迹。这本笔记带给我的冲击,远超过在高圆寺的公园醒来,发现自己丧失记忆时的震撼。

 

第二十三章



开车回家的途中,对面车道一辆救护车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冲,与我的车子交错而过。我从没有看过开那么快的救护车,会开那么快的原因,大概是车内已经载着需要急救的病患了。两车交错的一瞬间,我看到救护车内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正弯着腰在处理病患。那个病人已经很危险了吧?
车子要经过樱庄,准备开到停车场时,我看到公寓的入口处,围了一群人。道路阻塞了,我只好闪烁车灯警示,但是人群却朝着我的前车灯而来。
正想按喇叭的时候,我从车灯的光线中,看到人群中也有楼下小馆子的老板。他们一定是看到车子,认得这是我的车,所以才会走过来。他们满脸惊吓,小跑步地绕过车前的引擎盖,走到驾驶座这边。今天我的心情还不错,便以愉快的声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益子先生,不好了,你太太上吊了。你的孩子好像已经没有救了,但是你太太还有气,刚刚救护车已经把她载去医院了。救护车会先去这个医院,如果这边没有病床了,就会再去这个医院。这个给你。”管理员说。
我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纸条。回过神时,才注意到有好几张脸在看我,看着放在驾驶座旁的蛋糕盒。推开挤在楼梯口的人群,我跑上楼梯,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地毯上有泥沙的脚印和奇怪的味道。那个味道很强烈,让人很不舒服。是呕吐物的味道吗?
没有血迹,但是房子里面乱七入糟,地板上还有一束绳索。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厨房那边,看到我进来了,便问:“你是谁?”
到了医院时,医生说:“很遗憾。”这句话已经代表全部了。打电话到千贺子的娘家,岳父母来了,并且帮忙处理丧事。我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只是在房子里发呆。
又过了几天,丧事处理好了,但是千贺子自杀的原因,还是不清楚。菜菜不满一岁就死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想来想去,让千贺子自杀的原因,大概只有存款里的一百六十万不见了这一条。那笔钱为什么不见了?用到哪里去了?我完全不知道,也没有听千贺子说起。但是,我实在无法认为千贺子是因为这件事而死的。她应该不会为了一百六十万,就跑去自杀。千贺子拥有二级电子琴师的执照,这个执照并不是轻易就可以拿到的,有了这张执照,她可以去教电子琴,也可以去当演奏者,要赚回和那笔钱相同的金额,并不会太困难。虽然说家里有小孩,但是生活费用已有我在负责,她全力以电子琴的本事去赚钱的话,不到一年,应该就可以赚列一百六十万了。和我结婚以前,她就是靠电子琴维持生计的。
还有一件可疑的事情。千贺子自杀的时候,几乎全裸,身上只穿一件衬裙。或许她是在换衣服的时候突然想死,但是,女人会只穿着一件衬裙自杀吗?千贺子的教养良好,非常注重仪表,自尊心也很强,我认为她不会穿那样自杀,寻死。
因为千贺子留下的遗书里写着“老公:对不起,千贺子要死了。”所以警方完全不考虑他杀的可能性,就以自杀案件来处理,而自杀原因便是“用光了一百六十万的存款”。警方的这个解释实在太单纯,但是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去责备他们。不过,根据事后的了解,警方其实也掌握了千贺子自杀的其他原因。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
千贺子死前,好像发生过性交的行为。如果说千贺子有外遇,那么遗书上的“对不起”,应该是针对这件事。以千贺子的个性来说,我认为她比较可能为了这件事情自杀,而不会为了金钱自杀。可是,我不相信她有外遇。警方为什么不朝千贺子遭受强暴的方向去查案子呢?
警方当然也有他们的理由。千贺子陈尸的现场如果是在郊外,或是黑夜的巷道里,那么确实有遭受强暴的可能性;可是,千贺子在自己的屋子里死掉的,房间的门上有锁链,门上也有窥视孔,像千贺子这么谨慎的人,如果从窥视孔中发现来者是陌生男人,绝对不会让对方踏入家门;更何况邻居也没有听到任何挣扎的叫声,或物品撞击的声音。住在我们隔壁房的太太一直都在家,也说她什么也没有听到。
另外还有一件麻烦的事情,那就是警察得到目击者的证词,说是有人看到一位拉高外套领子,并且以墨镜遮住脸部的中年男子,曾经出入我的房间。千贺子出事的那天,也有人看到那个男人出现在我家的公寓。这些事,都是我后来多次和警方接触,才陆续得知的。可是,那个男人到底是谁,警方似乎也没有去调查。
无论如何,我还是不相信千贺子会自杀。她不可能只留下那样简单的遗书,任凭家里一片凌乱,并且只穿着衬裙,在几乎全裸的情况下自尽。别人不了解千贺子,才会认为她自杀了。
虽说如此,因为我还要上班,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调查那些疑点,所以虽然心里不服,也无可奈何。如果不是后来发现了千贺子的日记,我可能也只好接受“千贺子是自杀的”的说法。因为发现了千贺子的日记,我才会离开西尾久的公寓,搬到荒川的河边住。
为了不让自己忘记这件可恨的事情,我把千贺子的日记撕下来,贴在这本笔记簿上。整本日记当中也有记载我们共同生活时的快乐,但是我不想想起那些事了,所以把那部分烧掉了,只把和这件可恨的事情有关的部分,贴在这里。当我完成为千贺子与菜菜报仇的行动后,我会在她们的坟前,烧掉这本笔记簿,为我的愚蠢赎罪。
我真的很愚蠢。和救护车擦身而过时,我浑然不知千贺子和菜菜就在那辆车子里,还漫不经心地吹着口哨回家。现在的我,是完全孤独的一个人了,没有兄弟姊妹,父母也早就死了。我用遗产的钱,买下九广的破房子。我不想再住在和千贺子共同生活的房子,一方面邻居们异样的眼光让我不得不每天半夜才能回家;而且回家后,发现枕头上还有千贺子的发丝;那种感觉非常难过。这个房子是拜托房屋仲介公司寻找的,因为它正好和井原的房子隔着荒川遥遥相对,所以我才决定买下。西尾久那边的房子里的家具,因为会让我想起千贺子与菜菜,所以大部分都请仲介公司的人处理了,大概也都被丢掉了吧!我或许会在复仇的行动中丧命,虽然没有人会为我哀伤,但我一点也不会后悔。

昭和五十二年十二月四日(星期日)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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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日(星期一)

开车到上野的超级市场,买了一个星期要用的东西,幸好开车子来,否则真不知道要怎么把东西拿回去。买好东西后,我仍然把车子停在超级市场的停车场里,然后步行到“阿美横丁”,那里有卖LV皮包的商店。我的钱包不见了,所以想要一个可以装钞票的LV皮夹,可是那个店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我并不特别想要LV的商品,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放钱的钱包,可是朋友们个个都有LV的皮包,每次见面都会拿出来炫耀一番,还说什么是在巴黎的香榭大道上买的。老实说,我根本不喜欢那种在商品上印满了标志的东西(悦子她们也未必喜欢吧),而且,那样的名牌商品的仿冒品,总是特别多,谁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不过,悦子她们就是有本事一眼看出真假;走在路上时,如果正好遇到也拿着LV皮包的女性从我们的身边经过,她们就会马上对那个皮包的真假做评判。所以我知道,如果我拿了一个仿冒的LV皮包,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想到这点,就觉得她们很无聊,也觉得和她们碰面,是一件痛苦的事。但是,下次和她们碰面之前,无论如何我都要买一个LV的钱包。今天晚上得拜托老公,请他明天也不要开车去上班:青山和银座那边有LV的专卖店,明天再开车去那里看看吧。还有,我得提醒自己,买了LV的皮包之后,绝对不可以像悦子她们那样到处炫耀,那样实在太俗气了。不过,或许当我若无其事地拿出LV钱包时,表面上她们虽然会笑笑地点头,表示:“你终于也和我们一样了”。但是心里说不定在想:“哎唷,怎么是这么小的钱包呀!”——唉,还是买个大的皮包吧!如果能够两种都买了,她们就无话可说了。


八月十六日(星期二)

今天发生车祸了,真是倒霉。车子在首都高速公路上行驶时,后面的车子速度很快,并且紧跟着我,几乎就要撞到我了。右边的车道车子很多,一时之间我无法改变车道,只好加速前进,试着摆脱它,可是它还是紧紧跟着我。或许那辆车子的驾驶知道我是女人,就故意这样戏弄我(女人开车时,偶尔会遇到这样的情形,真气人)。结果我的车子就愈来愈接近前面的车子,来不及踩煞车,就撞上了。可恨的是,后面那辆车竟然趁此机会,弯到右手边的车道,超过我们的车子,扬长而去。
我对那辆害我肇事的车子,可以说是完全的无可奈何,因为我不仅没有看到那辆车的车号,也因为不熟悉车子的厂牌,所以不知道那辆车的车种,只知道那是一辆白色的车子。幸好前车的驾驶人还不错,除了表示“很麻烦呐”外,并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在交涉车祸的责任归属时,我表示希望不要让我先生知道这件事。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
那个人递给我的名片上,写着“朋友金融公司董事——井原源一郎”。他抄下我的车牌号码和驾驶执照的号码,并且问了我的住址和电话。但是,我请他不要打电话给我,我会主动和他联络,而且一定会负起责任,因为我不想让老公知道我撞到别人的车子。我准备告诉老公:“车子撞到墙壁了。”只是,井原先生说他的戒指不见了。这件事让我有些烦恼。


八月十七日(星期三)

放弃买LV的钱包了。当我在街上走着,从LV专卖店的橱窗玻璃里,看到自己时,我想:“一个把小孩抱在脖子下的女人,真的需要LV的皮包吗?”
发生撞车的事件之后,虽然保险公司的人说没有金钱上的问题,但是我还是不放心。看来女人并不适合开车,还是坐在驾驶座旁边的位置比较轻松。发生追撞事件时,如果开车的是男人,或许来得及躲过。穿着高跟鞋的女人踩车上的踏板时,总会担心鞋跟的问题,即使穿的是冬天穿的长筒靴,也会在意离合器的踏板会不会刮到鞋子。要担心的事太多了,女人的鞋子不适合开车。如果能换一部不用离合器的车子就好了。曾经向老公提出这样的建议,但是他只想着他自己的事,根本没有听进我说的话。
按照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我打电话到“朋友金融公司”,一位办事小姐回答我:“社长今天请假了。”井原先生没有去上班,是因为车祸的关系吗?我很不安。


八月十八日(星期四)

用提款卡领了两万圆,买了水果去探病。地点是岩田外科,从浅草桥的车站坐计程车去,计程车费六百三十圆。
井原先生说身体上的撞伤并不严重,保险公司的千田先生也来了,他说:“大概没有需要太太您负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