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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种原因不明的出轨事件也不是没有前例。多数车轨彼此未能协调转动的结果,亦可能造成出轨。问题是,当然并无这样的因素存在!通常,车轮彼此未能协调转动大抵以拖多节车厢蛇行的货车居多,而且也只有一、两节车厢会出轨,只要马上停住,并不会酿成巨灾。
可是,昭和三十二年一月的这桩事件却是由于第一节车厢住上抬高所酿成,只能称之为令人难以置信的天灾横祸。
另一个理由是在第一节车厢发生的不可思议之事。对此,我并未直接经验,完全是听据称目睹一切的同事丹野所迷。综合丹野和德大寺两人叙述的内容,当夜的异常事态如下:
列车离开雨龙车站后,原本在窗外肆虐咆哮的暴风雪完全止歇了,本来查验车票时需要提高声调,此时只要低声即可。
从某种意义而言,丹野乃是较神经质的人,他表示在查验车票之间感受到奇妙的不安,也听见那耳鸣般的声音,因此怀着惶乱的心情进入第一节车厢。这时,他最先想到的是置于车厢最前端那具卧轨自殺的尸体!
为何会如此呢?他也不明白,但,就是不由自主地担心,为了确定毫无异状,在进入第一节车厢后马上快步沿走道往前行。
最主要可能是曾多次听到有关这一带传说纷纭的怪谈吧?我自己也多次听说“在山里载穿白色和服女性的计程车,下到山麓时,该女性消失,座椅却一片湿漉。”之类的事迹。丹野和我相同,这时他就是想起此类怪谈。
第一节车厢只有四位乘客,虽不是彼此熟识之人,却皆多次搭乘札沼线列车,因此丹野见过他们。
来到车厢最前端,丹野慢慢拉开玻璃门,门外应该放置盖着防水布和草席的卧轨自殺尸体才对。没错,尸体的确还在,苍白的云光反射下,覆盖防水布的尸体映入眼帘。
丹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也起了疑念,因为,盖在防水布上的草席滑开,旁边掉落着一枝钢笔。他走近,拾起钢笔,右手抓住草席,打算再将尸体盖好。就在此时,防水布缓缓拱起来,他一时无法判断到底是怎么回事,全身冻凝,只能双眼圆睁、怔立当场。
这之间,盖着防水布的尸体慢慢的、慢慢的撑起身来,最后,上身坐起,防水布和草席自尸体胸口滑落。
接着尸体竖起右膝,以不自然的僵硬动作,挣扎似的拚命想站起。能够见到血污的泛黑长裤。尸体仍旧穿黑灰色外套、系黑色围巾。但,围巾上方没有头颅。
此刻,脖子被截断的无头尸体似装有机关般、以笨拙的动作站起身来,和丹野仅以约一公尺距离相面对。丹野绝非胆小的男人,可是事到如今,他忍不住大声惨叫,沿背后的墙壁退至通住第一节车厢门前,挣扎似的开门,逃进走道。
第一节车厢里的四位男性乘客听见丹野的惨叫,都竖直耳朵,心想究竟是怎么回事,等见到丹野倒退进入车厢,立即一齐站立。
这时候,无头尸体仿佛追着丹野般慢慢进入车厢内。乘客们同时尖叫,开始逃窜。他们争先恐后地住后面逃,但,坐在最前面的人被置放在走道上的大纸袋绊倒了。那是装着面粉的纸袋,乘客中有人在沼田的面包工厂工作,这人定期送面粉至工厂。
他跌倒的瞬间,纸袋破了,里面的白色面粉溅出些许在地板上。无头尸体缓缓逼近在地板爬行的这位乘客,乘客害怕得尖声大叫,抓起一把面粉掷向无头幽灵,正好命中其胸口,面粉宛如白烟在四周飘舞。
很不可思议之事发生了,幽灵边做出伸手在空中搔抓的动作,边苦闷后退。
乘客认为已发现怪物的弱点,拚命抓起面粉朝对方丢掷。本来打算逃至后面第二、三节车厢的另外三位乘客和丹野都怔住了,却马上觉得不帮忙不行,毕竟,只有一人攻击就如此有效,多人合力的话,也许就能击退怪物。
于是,四人也急忙跑到装面粉的纸袋前,开始抓起面粉用力掷向无头幽灵。在五个人全力攻击下,怪物退却了,后退至原先的上下车出入口,关闭玻璃门。
丹野匆忙离开第一节车厢想找我,拉开第二节车厢的隔间门,随手关上,但,才走了两步,就已发生什么事,此后的一切他毫无记忆。醒来时,已躺在驶住石狩沼田的列车走道上,全身裹着绷带。
不,是否绷带仍很难说,因为全身过度剧痛,恢复意识只是极短暂的瞬间,很快又再度昏厥了。
丹野的证言是这样,至于德大寺司机的话就更令人不解。他表示机关车后方的第一节车厢响起爆炸声的同时,车体往上抬起,连带机关车也浮起,好像快出轨,所以马上反射动作地操控煞车,但,紧接的瞬间,他人已被弹出车外。
醒来时,远处前方可见到机关车和列车车厢起火燃烧,但,他的头部似遭撞击,自额际流下的血从眼睑不停沁入眼中。在蒙胧之间,他极力拉回逐渐远去的意识,抬头望向天空,却见到奇怪的物体。
那是白色巨人,无比高大,几乎头顶着天、脚踩机关车。若以这条巨大人影的眼光来看,机关车和列车车窗简直如同玩具火车一般吧!巨人静静低头注视德大寺。这时,在他朦胧的脑海一隅已有所理解:列车事故是此人所为,是他伸出右手把车厢拉起!
同一时间,德大寺又听到那种撼动四周、恰似巨大振翅的震动声。他心想,是巨人引起这样的声音吗?
巨人眼眸闪动异样的红光!
我因被压在裂开的车厢墙壁底下,并未见到那样的巨人,不过听德大寺这么说,也觉得事故发生后似听过那个如耳鸣般的奇怪幻听,不,如果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应该已不能称为幻听……
即使这样,实在野太不可思议了!德大寺痊愈后,重回司机的岗位,不过他有夜间驾驶列车时,曾告诉副司机说,每次在碧水和北龙间的这一带都会见到白色巨人。
而因为他每次都会紧急煞车,国铁方面疲于应付,要求他接受精神科治疗,到了昭和三十六年.他终于被迫辞职。之后,他屡屡进出精神病院,目前与妻子住在事故现场附近,几乎每天都在附近徘徊。
我自己也因这桩事件身心受创,后来总算痊愈,不过每当想到失去一条腿的丹野和这位德大寺,还有罹难亡故的乘客们及其遗族,总是心痛不已。
昭和三十二年一月的那桩不可思议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很希望在自己死亡之前能够揭开这个谜团,我也觉悟,只要能揭开谜团,做任何事我都愿意!
消失的小丑 (3)
读完长长的传真稿,吉敷栗然了。他趴在桌面,双肘拄在桌上,双手合十撑往下颧,茫然若失。
现实世界里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也因为抱持这样的观点,他甚至未认真检讨过行川的那篇小说,问题是,如果牛越的报告和这位杉浦邦人的手记属实,则一切都是事实了。但岂有……
假定杉浦的手记内容属实,那么,在昭和三十二年一月二十九日夜里,札沼线的列车车厢上的确有小丑跳舞,之后小丑躲在洗手间内以手枪自殺,但是尸体却在一瞬之后如烟雾般消失,不久,卧轨自殺的无头尸体站起来走路,然后放置尸体的第一节车厢忽然往上抬高,B45列车出轨。但,这种童话般的奇妙内容,究竟谁会相信?
那么,这桩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何种理由导致这桩怪谈般的事件必须发生于北海道山间的登山线列车呢?
插在小丑尸体四周的蜡烛又是代表什么?
杉浦车掌证言,列车出轨前,第三节车厢左侧窗户一片鲜红,这又代表什么?
这之后,第一节车厢往上抬高了,原因何在?
以上的一切完全令人不憧,甚至无法猜测。
还有,德大寺司机因列车出轨被抛出车外,从昏迷中醒来时,见到白色巨人,那又是什么?巨人有闪动红光的双眼,若有某种理由而非幻觉,到底意味着什么?
啊,吉敷注意到一件事了!是行川的小说。
他慌忙拿出收在抽屉内的“小丑之谜”。为什么会如此大意呢?行川的小说中岂不是也有“白色的巨人”吗?那童话般的奇妙内容和德大寺的证言符合。
吉敷迅速再度阅读行川的这篇小说。读完,他又茫然不解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德大寺的证言和行川的文章内容几乎一模一样,这意味着什么呢?
但,不管内容再怎样一致,这种事应该不会真正存在,所以连丝毫考虑的余地也没有必要吧!德大寺是神经错乱,因此他看到白色巨人或看见无头的卧轨自殺尸体起来走路,都无关紧要,毕竟他并非正常人!
而且,也可能是这样吧!昭和三十二年的这桩列车事故,札幌的人们不知道,可是事故现场当地的老年人却记得很清楚,如此一来,德大寺事后精神失常而见到白色巨人的幻想之事可能在当地广泛流传,甚至被当地报章杂志详细报导也不一定,而行川看过这类报导,所以后来才会在宫城监狱内写出那些小说。
不,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否则不可能有其他理由。
吉敷又想到一件事了,第一节车厢往上抬高的原因,而且这也是B45列车出轨的理由,更或许,这也是白色巨人伸出右手抓往第一节车厢往上拉起,造成列车原因不明出轨的理由?
他忍不往失笑了。居然会有这样的事!又不是供孩童观看的怪谈电影只不过,如此一来,行川所写的“白色的巨人”童话究竟在暗示什么呢?被巨人的右手掐往,经由高空从一辆列车送至另一列车的故事,行川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灵感的呢?
就算白色巨人的映像确如自己方才所想一样,但,由一条铁道被送至另一铁道上的列车之情节,又是在诉说什么?至于那种幻想和现实事件奇妙符合的情景,其背后又指出何种意义?
不懂,完全不懂!吉敷是第一次碰上如此不可思议却又异想天开的事件。由于太令人费解,一旦静静思考,都快要像德大寺般脑筋出毛病了。
所谓巨人行动发出的那无数夏日昆虫振翅般的嗡嗡声,德大寺、杉浦和丹野皆听见,行川也在小说里写出,那么,这就不能仅以幻听来解释了,可是,若非幻听,这种异声又是怎么回事?
吉敷抬头望着天花板,他已宣告放弃。
昭和三十二年一月二十九日夜间,札沼线上发生的这一连串事件在叙述什么?为何如此奇妙至极的事件会一夜之间连续发生在札沼线列车上?最重要是,行川郁夫和这一连串事件又是何种关联?
这桩事件既奇怪又富含奇妙魅力,在吉敷过去的记忆里从没有过如此不可思议的有趣事件。问题是,由事件的最初到最后,并未出现樱井佳子的形影,这又该如何解读呢?也许这桩事件和行川郁夫的过去有某种形式的关联,却未提及他和樱井佳子的牵扯……
目前,吉敷仍无从推测。
昭和三十二年,在札沼线的夜行列车上,身穿红色小丑服的瘦小男人籍手枪自殺,只有这点似可确定。那么,这男人到底是谁,和行川有何关联?身材似与行川同样瘦小,却不是行川,因为,行川至今仍活着。
翌日上午,牛越又打电话来了,询问是否已读过传真内容。吉敷回答已读过后,牛越马上问感想如何。
“真令人惊讶!”吉敷说。毕竟,他的思绪还是一团乱。他反问:“牛越,你的看法呢?”
“坦白说,我也是摸不着头绪,我从来没想到会有如此诡异的事件,不,应该说是意外事故吧!”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确实是太令人震惊。”吉敷说,“那完全都是事实吗?”
“嗯,在石狩沼田或北龙、碧水一带,似乎是非常著名的事件,当地老一辈的人们都知道,而且从昭和三十二年当时起,就存在许多述及此意外事故的文章,当然,大多不是公开出版的刊物,而是存在于文学同好所创办的同人杂志之类的刊物上。昨天传真给你的杉浦的文章,当时也是发表于同人杂志,最近才重新改写。”
“啊,原来如此。你见过杉浦了?”
“见过了。”
“他表示文章内容都是真实发生?”
“没错,杉浦肯定的答覆,他说自己只会写真实发生之事,没有虚构内容的能力。看样子,此人对文学的信念就是如此!”
“原来是这样。”
“我也至国铁的资料室意外事故相关部门调查过。”
“麻烦你啦!”
“不,那不算什么。昭和三十二年一月二十九日札沼线B45列车确实有出轨事故的记录存在,地点在碧水至北龙间,时刻是二十时三十八分,记述内容和杉浦邦人的文章完全一致,只不过未提及无头尸体行走之事……”
“嗯……”
“在那之前,新十津川至石狩桥本间的卧轨自殺事件也有记录。吉敷,很有趣的一点是,列车出轨的事故中,记载为死亡七人、轻重伤十六人,可是关于卧轨自殺的尸体……”
“如何。”
“却记载为‘不明’。好像未能在事故现场寻获……只写说当夜卧轨自殺之尸体下落不明,因此无法确认其身分。另外,关于出轨原因,同样记载为‘不明’。”
吉敷沉默了,事情过于离奇,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卧轨自殺的尸体去了某处,也就是说,因为尸体能够行走,所以自己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牛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吉敷开口,声调略微提高了,“札沼线列车这天夜间发生一连串不可解的事故,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完全不懂,坦白说,我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杉浦说他毕生的心愿只是能够解开那天夜里的事件之谜,在谜团未解之前死都不甘心。对了,我已请北海道各警局重新调查昭和三十二年一月二十九日是否还发生与这桩事有关联性的其他事件之记录,应该这一、两天内就会有结果。”
“真的太麻烦你了。”
“别客气。依我的预感,似乎会查出什么眉目来。一旦有结果,我会马上和你联络。”
“我知道,一切拜托你啦!”说着,吉敷搁回话筒。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但,挂断电话后稍微分析,才开始觉得说不定一切真的如牛越所言。
像这样奇妙至极的事件有可能不是单独发生,说不定同时在别的地方也发生与此相呼应的其他事件,而,该事件或许就是解明这一连串不可思议之事的关键!牛越不愧是经验老到,他发现若是为这札沼线的事件苦恼,大概也一无所获,毕竟过程离奇古怪,不可能解明真相,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其他方面寻找突破。吉敷认为牛越的这项判断非常正确,他耐心等待着。
消失的小丑 (4)
德大寺兼光居往在这稍稍远离人迹的北龙山中已将近二十年。茅草屋顶的往宅乍看纯日本式的农家,不过也有西式的日光浴室,住起来相当舒适。尽管交通不便,但是最近食品店或书店会用车辆送货前来,德大寺自己也时而会上街散步、购物,实际上并无多不便。
他和妻子及爱犬往在一起,女儿已嫁至札幌。他选择住在这儿的理由很多,包括离开市区的吵杂,以及听从医师建议,这附近植物很多、空气清新。当然,北海道地价低的土地很多,会选择这儿也是基于德大寺兼光的强烈意志!妻子和女儿皆激烈反对,因为这儿乃是昭和三十二年一月德大寺担任司机驾驶的列车出轨,导致很多乘客轻重伤,甚至死亡的现场附近。
自从意外事故之夜以来,德大寺兼光的精神就产生异常。身体虽只是撞伤及擦伤,是精神上却受到难以消除的创伤。德大寺自己是没有明显的自觉症状,不过别人却肯定为如此。
那夜,他由机关车内被抛出雪地上,全身和头部受重击而晕厥,等醒来时,雪地上站着顶天立地般的白色巨人,以红色双眼低头注视自己。此后,每次驾驶夜行列车来到这附近的山间时,如果是下雪夜,他总会见到白色巨人排开前方树林走来铁轨旁。
这时候,他脑海中昭和三十二年意外事故当时的情景瞬间苏醒,在尖叫出声的同时踩煞车,副司机则大惊地慌忙制止。由于这种情形多次发生,德大寺被调职至车辆保修,但是在此也经常出错,不得不至精神病院接受治疗,最后终于被迫辞职了。
靠着父亲留下的房子和一些土地,生活上是没有问题,只是失去工作,持续过颓废般的生活终究有些难堪,因此无法再居住于札幌街上,德大寺卖掉房子,迁居北龙的山区。女儿也因父亲催害精神疾病之故而无人攀亲,直到三十岁才终于获得良缘。
德大寺在这儿的生活非常单调,
由于已上了年纪,一早就起床,看报、看电视新闻、阅读书刊,中午过后,街上的食品店和书店会定期送东西前来,之后,直到傍晚为止,还是读书,最近,也开始写点东西,因为他发现写文章可以让精神平静下来。
但,写太多会疲倦,因此他一天顶多只写几张稿纸或便笺,由于原本就不抱着发表的念头,即使随同自己死亡而消失也无所谓,不过写着之间忽然觉得有些文章还颇值一观,不知不觉间也和昔日同事杉浦邦人一样,幻想着能够自费出版了。
也并不见得真想那样做,只是……
傍晚,在外面天色犹亮之际,他大致就吃晚饭,尤其是昼长夜短的季节。然后,散步,也带着爱犬同行——这已经成为他迁居这儿将近二十年来不变的习惯。他的爱犬已是第二代了,每到傍晚散步时刻,一旦时间稍过,就会吠叫着催促出门。※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散步时走相当长的距离。德大寺年轻时代曾经是田径选手,对自己的腰力和腿力颇自信,虽然目前已步入老年,因为养生有道,即使精神上出了问题,身体仍旧极端硬朗。他这十几年来的散步路线已固定,一出家门,就沿沼泽往下走,然后爬上稍陡的山厅来到芦苇丛茂密的平地后,又走了约莫十分钟,抵达稍宽的车道旁。
这条路像是河边土堤上的道路,高出四周地面,沿着道路,一侧有着樱树群生的地,德大寺来到这里时,会在能尽览樱树林的石头坐下,静静让时间流逝。狗也乖乖地在他身旁等待。
樱树林可能已栽种十几年了吧!也不知是有人栽种,或者自然萌芽而成长,不过其有一棵特别古老高大的樱树,树干也粗,开花的数量亦非其他树所能比。北海道的春天来得较退,樱花绽放期也较晚,到了四月中旬过后的现在,才好不容易疏落绽放,但,这棵樱树却已经盛开。为什么有如此大的差别?每当花季时来到这儿,德大寺总是感到不可思议。
德大寺会在这儿待上很长一段时间,有时候更静坐几个钟头之久。妻子有一次担心了,曾来找过他。
目前是春天,昼长夜短,但,不管是夏天或秋天气候温暖时,连冬天他也是一样,在散步时前来,在同一块石头坐下,没多久太阳就下山了,所以,他也都准备了手电筒。
驶过前方车道的车辆都亮大灯,灯光断断续续照出樱树疾驰而过,感觉上樱树有如列队于山间的士兵历经日本军国主义强权时代的德大寺,经常会有这样的幻觉。
他也常试着想起一桩又一桩那个时代的痛苦回忆,令人厌恶的回忆数都数不清。譬如,身穿白长裤、橙色衬衫骑自行车出门,却被一大群自以为壮**轻人围殴;譬如,开战之前和年轻女性进入札幌的电影院,同样被殴打得差点死掉。
那些人现在怎样了呢?在这个和平的时代,他们去了哪里?他们似乎相信围殴身穿橙色衬衫、和女性同行、独自去看美国影片的年轻人乃是正义的行为,但是,与其说他们是真的爱国,不如说只以向他人施暴取乐。
如果不那样做,日本人可能是无法举国奋力,遂行杀害他人而战的人种吧!但,那是令人厌恶的时代,或许正因为深刻体验过那样的时代,自己的精神才会出毛病。
正因是极限的弱者,才会想籍威吓他人、辱骂他人,来发现自己的优越和生存价值,否则即可能被自身的自卑意识击垮。有些人或许会告诉自己说,那些怒斥自己、在新闻影片镜头中见到信奉的人物会大叫“起立”,甚至殴打所有在座者头部的人们,全都是弱者,应该可怜、原谅他们。
但,即使到了这把年纪,德大寺仍未能完全原谅他们,至今回想起来,犹会愤怒得全身发抖,毕竟,那是毫无理由的暴力!
最近也发生类似的事件。一对年轻男女将车停在夜晚的港边,在车内交谈时,小混混们敲破车窗,将两人拖出来怒斥,男人被狠揍之后杀害,女方则被剥光衣服强暴之后,同样遭杀害。
主嫌的十九岁少年虽未成年,却仍被判处死刑,舆论喧腾一时。
不管任何时代,人类的暴力行为倾向都不会改变,但,唯有在战争期间,暴力才被世人、舆论所认同。
德大寺一面想着这些,一面静静在这儿度过天色慢慢开始转暗的这段时间,事实上,他是为了拥有这样的自我时间,才会不顾一切反对的迁居于此。
这里乃是昭和三十二年一月二十九日暴风雪之夜,德大寺遭遇列车出轨事故的现场,此刻他所坐的石头一带,就是他被抛出车外时掉落之处。
当然,那时是一月底最寒冷的时期!北海道内陆的寒冷几近暴力,以呼出气会结冻来形容毫不夸张,这附近一带完全覆盖厚厚的积雪,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悠闲自在地坐着当时的札沼线已经没有,单线铁轨被拆除,铁轨旧迹即眼前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