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吻不会结束的太快,因为她连唾液都是甜的,他不知疲倦地吞咽着,饥渴的像荒漠旅人。
张彩妍坐在偌大的客厅,喝下一口又一口的矿泉水,伸长脖子望向楼梯,却迟迟等不到有人下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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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准时在下午四点过来做晚饭,安熹微开的门,顺便接过她手中拎着的两袋食材,“阿姨,家里就我和若寻两个人,不要买这么多的菜。”
“没有买很多呀,你看都是排骨什么的,你们小孩儿长身体,要吃点营养的东西。”她说着进屋,看见客厅还有一个面生的小姑娘,正准备离开的样子,随即偏头问安熹微,“这位是若寻的同学吗,她要留下来吃饭吗,要的话我饭得多蒸一些。”
“我去问问
战少的隐婚萌妻。”
安熹微走进客厅,没有看张彩妍,直接问他,“若寻,你同学要留下来吃饭吗?”
李若寻看向张彩妍,在等待她的答复,半点开口挽留的意思也没有。
张彩妍抱起沙发上牛仔布的小书包,忙说,“不了,爸爸妈妈让我回家吃饭的。”
安熹微点点头,转身似乎是去厨房跟阿姨交代。
李若寻礼貌的送张彩妍走到玄关,看着她穿完鞋,走出他家门口,以往即使有班长在,他都会温柔的叮嘱一句,到家记得发个信息。
而今天,张彩妍故意放慢些脚步,走出一小段路后,就听见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她回过头去,垂垂光晕下,是紧闭的大门。
在回家的路上,张彩妍不禁想着,下午他跟随安熹微离开一会儿,回来之后,一直坐在与自己疏远的距离,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晚霞散落在公交车的窗玻璃上,她叹出一口气,毫无头绪,总感觉一下打回当初,说不上几句话的关系,下周见他的时候,一定要鼓起勇气问问看。
晚饭过后,阿姨已经离开,安熹微打开冰箱,拿出一罐酸奶,咬着酸奶盒,抱着笔记本走去客厅,坐在沙发上。
洗完澡的李若寻听着电视的声音,下楼来,坐在她身边。
他拿起遥控器,正切换着频道,一旁的安熹微突然问道,“明天她还来吗?”
李若寻明知故作不懂的问,“谁?”
安熹微呵着一笑,准备抱着笔记本离开时,被他一把攥住手腕,她吸气惊呼一声,整个人拉进他怀里,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
“不来。”李若寻搂住她的腰,沾着洗发露味道的头发,厮磨在她耳边,“我明天会跟她说,接下来我另外有安排,没有时间帮她补习,以后她都不会来了。”
安熹微勉强满意的哼一声。
他闻着她身上的气息,收紧手臂,问她,“那你呢。”
“我什么?”
“分手吗?”他的声音如同一潭清水。
安熹微逃脱开他的束缚,站起身来,走去厨房的方向,她拉开一扇橱柜上的抽屉,知道许庭的烟在这里,含着未点燃的烟,她伸手去摸打火机。
但是身后来的人,比她先一步拿走打火机。
安熹微转身,他说,“我来点。”
然后,李若寻拇指抹开打火机的盖,她看着幽蓝的火焰,愣一下,还是把头靠过去,习惯性地用手挡着风。
他讨厌她抽烟,却喜欢她抽烟的样子,烟雾缭绕的惆怅,朦胧不清的妩媚。
于是,趁她指间夹着烟离开时,他拦着她那只手再回去,揽过她的头,用自己的唇取而代之。
安熹微抬手勾住他的臂弯,浅吻变深,烟灰落地。
用一根麻绳捆住一棵树,慢慢勒紧,等待它嵌进树身,融为一体,需要多久她不知道,但是引诱一个少年走进圈套,她知道,只需要两年。
但是,如果恨意可以量化,能够拆分,她请求把李若寻从中删去。
第49章 残忍的你(1)
安熹微站在餐厅一面酒柜前,手指点着嘴唇考量一番,最终拿出一瓶1988年的。
她满意的抱着红酒转身,差点撞上某人的胸口,鼻腔闯进他身上沐浴露清爽的气味,绕开他走,安熹微撇撇嘴,“走路出点声啊。”
李若寻跟着拉住她手腕,往回一拽,直接从她的身后,抱住她的肩膀,声音温软的说着,“我还在发烧,你要去哪儿?”
这半年里,每逢李以博夫妇不在家,他就非常猖狂,即使他们没有越过最后的界限,但是她身上能摸能看的地方,基本被他摸过看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年少气盛,他竟然也忍得住。
没敢往或许是珍惜她的那方面想,因为往那方面想,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徒增愧疚。
安熹微懒得挣开他,偏过些头说着,“好朋友的男朋友乔迁新居,我当然要去祝贺呀。”
李若寻头靠着她的肩,闷闷不乐的说,“上次说要你考虑她弟弟的那个好朋友?”
他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安熹微身上,她难受地抬起胳膊挣脱出来,转身面对他,轻轻皱着眉说,“人家有名字,而且她是我很好的朋友,请你尊重她,要叫灵芝姐。”
李若寻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体谅他还生着病,安熹微主动抱住他的腰,抬起下巴抵在他胸口,软言哄道,“你在家乖乖的,吃完药上床睡觉,别让我担心,好吗?”
李若寻本来头就疼,看见她樱桃般饱满的唇,像是摆在眼前,最有效的药,随即低头想吻住她。
洞悉他的意图,安熹微马上抬手挡住他的半张脸,“别亲我,怕传染!”
李若寻抓下她的手,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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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因为阮灵芝和梁安的提前离开,party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夜风冲撞进车窗里来,吹乱她脸颊的发丝,安熹微一次次耐心地将其勾到耳后,之前多喝了点红酒,现在感觉头有些重。
结束与阮灵芝的通话,她还未来得及垂下握着手机的手,坐在驾驶座开车的,聚餐上刚刚认识不久的男人,突然开口说道,“熹微,我能否冒昧的,问你一个问题。”
安熹微扬眉,转头看向他,带着些许疑惑的点点头。
江超有些忐忑的问道,“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安熹微并不讶异他的冒昧,当他还不知道她家在哪儿,就能提出顺路送她回家,这么明显的献殷勤,她怎么可能猜不出,“没有。”
听她如此回答,江超立刻面露喜色。
可惜,安熹微接着说道,“不过,我现在没什么心思谈。”
这番话已经明摆着是拒绝他,但看他这副老实憨厚的模样,显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一直乐呵呵的向她搭话,不懂他到底明不明白。
安熹微的家在中档别墅住宅区,可见家境优渥,而她的性格如同长相般甜美,一切都着实让他心动,所以江超不是不明白,只是想争取。
当车停在离她家门不远的地方,车灯照在前方的花坛上,安熹微拉开车门钻出去时,身边的人同样下车,绕过车头走来她面前
恋上绝世拽千金。
江超直接的问道,“可以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安熹微稍稍犹豫一下,正准备开口,身后突然出现大片的灯光,远处人工湖泊围着路灯,而这黑咕隆咚的环境下,总是很突兀。
江超抬眼就能看去,她跟着转过头,他们看见面容清俊净白的年轻男人,两手放在宽松的休闲裤侧兜里,斜靠着门框。
安熹微回头对他介绍,“我弟弟。”
趁这机会,她往后退一步,保持礼貌的距离,笑着说道,“谢谢你送我回来,路上小心。”
江超讪讪的点点头,走去驾驶座外,朝她挥了挥手,“再见。”
安熹微莫名觉得他憨厚的可爱,粲然一笑,“再见。”
因为她的拒绝,他本该放弃的心动,又见她那双的眼睛盈盈笑着,似乎死灰复燃,他想,来日方长吧。
看着车尾灯消失,安熹微才转身走上台阶,进家门时没有去看身边的人,而是一边脱鞋,一边说着,“这么冷的天,站门口干嘛,嫌病得不够重啊。”
李若寻关门转上锁,语气哀伤的说道,“病的再重又怎样,没有人关心。”
“我不是人啊?”安熹微换好拖鞋,转身看着他。
李若寻上前半步抱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所以只要你离开我一米外,我就病情加重。”
安熹微被他无理取闹的说辞逗乐,笑着说,“那按你这样,我以后要是结婚……”话至此,她及时停下,因为拥着她的人身体一僵。
李若寻放开她,没有说话,没有表情,甚至没有看她,沉默的走上楼,可惜,过分用力的关门声,泄露情绪。
安熹微从没把他当做将来,她时时刻刻清醒着,衡量他们的关系,这一认知,让他透不过气。
站在玄关的人,目送他上楼,接着传来门砰的一声,她条件反射地缩一下肩,然后无可奈何地轻笑,摇摇头,回房洗澡。
当她走出浴室,没开灯的房间,凭借窗外的月光看见四周,她拉开床头的抽屉,撕开新烟的塑料膜,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把它揉在掌心里。
安熹微回过神来,将烟盒扔在床头柜上,走出她的房间。
李若寻戴着耳机,没能听见敲门声,但是能察觉她来到身边,她靠在桌旁看着他,她的沐浴露是淡淡的柑橘香。
“你在听什么?”安熹微戳戳他的肩头。
李若寻没有回答,目光盯着桌上的书页,不偏不倚。
安熹微重重地叹口气,走去他的床,径自坐下,两只手向后撑在床面上,脚下掂着拖鞋玩,委屈的说着,“我都因为你跟男朋友分手了,你倒好,每天跟我闹脾气。”
说完,她看见李若寻取下耳机,站起身时关掉桌上的台灯,也许是因为瘦,所以脚步很轻的向她走来,转眼她就仰面躺在床上。
他两手分别握着她的手腕,曲起的膝盖压在她两腿间,领口的毛衣宽宽地垂下,她低眸扫过,他还是有肌肉的身体,再回到他的眼睛。
“今天晚上他们不回来,陪我一起睡。”他的声音太好听,以至于她应该立即拒绝的,却犹豫了几秒,才挣脱开他的手,推过他的肩膀
邪性总裁,请别染指我。
李若寻被她一推,翻身躺在床上,眼前是挂着一盏灯的欧式天花板,听见她说,“自己睡,我可不想生病。”
“我躺了一下午,已经好了,不信你摸……”说话的同时,他转身拉过安熹微的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柔和的温度贴着她的掌心。
那天凌晨时,好像下了一场雨,安熹微被雨声吵醒,视野黑蒙蒙的一片,有他味道的衣料蹭在她鼻尖,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一直被人拥在怀中。
他呼吸平缓的起伏,她闭上眼,恍如回到往昔,曾有人抱着她,爱着她。
她想,就这一晚,可以迷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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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中,安熹微最讨厌三月,原因有三,忽冷忽热的天气、她父亲逝世的季节,以及,今天是李以博和许庭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难得许庭准备晚上亲自下厨,正在对阿姨交代要买些什么菜时,看见安熹微下楼,两手放在一只耳朵下,胳膊底下夹着包,走进餐厅。
许庭手背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问她,“你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安熹微总算戴好耳钉,一边拿起玻璃杯往里倒着凉水,一边说着,“工作室还有几个单子没做,我就不参与了。”
许庭丝毫没有遗憾,声音依旧细柔的说,“这么忙啊。”
安熹微喝下大半杯的水,朝她笑笑,“祝你们今晚愉快。”
放下玻璃杯,她不作停留的抬脚,急匆匆地离开餐厅,在玄关换上鞋,开门出去,就像在这栋房子里多呆一秒,都是酷刑。
刚想把门关上,就先被身后的人制止,安熹微转过身,看见按住门板的那骨骼纤纤的手,再看向它的主人,她疑惑的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李若寻换好鞋直起腰,走出家门,一边反手关上门,一边俯身在她耳边说,“我也不想参与他们的二人世界。”
走下台阶时,他意图去拉她的手,被安熹微躲开,警惕地回头看一眼紧闭的门,然后若无其事地走着,顺便问着他,“好不容易周末不上课,你不在家睡觉?”
李若寻不答这个,反问她,“你真有工作?”
安熹微耸肩,摇头说,“没有啊。”
不知为何,在面对李若寻时,她越来越坦诚,经常不假思索地说出她内心真实的想法,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是她清楚不能这样下去。
日光照耀下的游乐园,充满着童话色彩,远远地就能瞧见过山车的影子。
扎着小马尾的女孩,背着一只粉色y的书包,踩着红色的小皮鞋,蹦蹦跳跳地从身旁经过,莫名心情随之雀跃起来。
安熹微捏着冰淇淋甜筒,转头看他,有些好笑的问道,“你说带我去的好地方,就是这儿?”
李若寻理所当然的嗯一声,拉过她握着甜筒的手,咬走一口香草味的冰淇淋。
安熹微急忙挣开他的手,护着她的甜筒嚷嚷,“刚刚第二个半价,是你自己不买,又来抢我的。”
他们笑闹着走进游乐园,李若寻顺势牵住她的手,没走几步,换成十指交握。
安熹微任由他牵着到处游玩,在射击游戏台前打赌,她愿赌服输的亲吻他,毫无顾忌的,像一对养眼的小情侣,却没有察觉不远处,盯在他们身上的视线
六道众生。
“妍妍,你在看什么呢?”
中年女人的声音,唤回震惊中的女生。
张彩妍慌忙转回头,难以平复心情,有些结巴的应道,“没,没什么……”
此刻的她,本来应该在家温书,如果不是舅妈想带着小表弟去游乐园,要她作伴,就不会撞破这样的画面。
当初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经过一个暑假,李若寻对她的态度一落千丈,现在几乎已成陌生。
张彩妍忍不住再次用目光去找寻,看见他们亲密的背影,好像答案呼之欲出,她不禁捏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辗转反侧整整一晚,第二天下午,张彩妍神情疲惫的坐在甜品店里,她垂着脑袋,声音低低地向对面的人倾诉。
“你真的看见了?”孟彤彤睁圆眼睛,难以置信的确认,“千真万确?”
“我宁可是我看走眼了,但不是的,彤彤,我亲眼看着他们手牵手,然后还……接吻。”
张彩妍握着手中的玻璃杯,冰化的雾水湿透掌心,她忐忑的说道,“还有,我在想是不是……他姐姐和你哥好着的时候,就已经和李若寻……”
“肯定是。”孟彤彤脸上已经没有讶异,只剩讽刺的冷笑,“我当初就不明白,究竟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理由,非得跟我哥分手呢,亏我还觉得安熹微特别好,一门心思想再撮合她和我哥……”
张彩妍莫名的恐慌起来,泪水涌出眼眶,啜泣着说,“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你。”
孟彤彤急忙拉起她的手说道,“你别哭,你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个贱婊!”
安慰着张彩妍,她想起孟辰那段时间失落的神情,全部精力投入昏天黑地的工作,累的人不像人,她就越想越窝火,来气。
孟彤彤握着玻璃杯,狠狠地往桌上一放,“玩弄我哥的感情,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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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板擦一下下游走着,在三月的日光中,散出白雾。
物理老师走进班级,将教案和课本放在讲台上,一眼扫过前面的空位,随即问道,“这儿怎么空着,人没来吗?”
班长举手说道,“老师,孟彤彤今天请假了。”
坐在那空位后面的张彩妍,不停地拔出笔盖再套回去,她惴惴不安的心绪,连带着手轻轻颤抖。
只是瞬间的不甘和嫉妒,让她衍生出险恶的念头,她知道孟彤彤意气用事,而且她朋友多,门路多,想要报复谁,肯定有办法。
果然,孟彤彤说要找人跟踪他们拍下证据,不过一周就真的拿着照片来,叫她以此要挟李若寻,但是她不敢。
张彩妍悄悄回头去,看一眼正低头写字的李若寻,窗外的微风吹动他白衬衫的领口,树荫斑驳在他手臂压着的书上,她深吸着气转回头来,咬紧下唇。
与此同时。
李以博坐在他的办公室内,翻阅文件,正想拿过座机的话筒,它先响起。
接起,他听那边的女声说着,“李总,有位自称是您儿子的同学,说要见您。”
第50章 残忍的你(2)
花瓶被摔落的瞬间,群雁在她身后盘旋而过,满眼是血色霞光投进的室内,乱得像台风过境。
他们不愧是父子,连生气的模式也一样,就知道糟蹋东西,此刻站在门口的安熹微,内心这么感慨着,转过身的同时带上门,有意挡住屋内的混乱。
她抱歉的笑着说,“看来,是不能留你吃饭了。”
韩煦皱着眉,担心的问道,“需不需要我留下陪你?”
他能这么问,就是已经看见刚刚屋内的情况了,原本就是她硬拉着韩煦回来吃饭的,眼下再找什么理由送走他,都觉得别扭,所以安熹微想,看见也好。
“不用,没什么事,就家里人闹点小矛盾,你回去早点休息。”
听她口吻从容的这么说时,韩煦轻抿唇,脸上写着不放心,随即说道,“不管有没有事,晚上十点以前记得给我一个消息,如果没收到你任何消息,我就过来找你。”
“好……”拉着长音答应,安熹微无奈的笑笑,“你快回去吧。”
韩煦走下台阶后,还是回头看她一眼,她依然站在那,笑着朝他推了推手背,示意他安心离开。
只是在他背影逐渐远去时,安熹微完全敛下笑容,眼底一片冷意,她迅速地转身开门,脚步匆忙的穿过餐厅和厨房,对站在客厅中僵持的两人视若无睹。
他们看着安熹微急躁地在寻找什么,她踩过地上散落的一张张,揭露她和李若寻种种,越过姐弟界线行为的照片。
客厅中没有安熹微要找的人,她不停留地跑上楼,打开一间间的房门。
她最初的计划,是唆使李若寻在他们结婚周年的时候摊牌,按李以博的脾气,他们定会闹得不可开交,而原本被一层糖果纸包裹的家庭,揭开却是早已腐烂的关系,多让人崩溃呢。
意外的是,一次次的机会,全被她浪费,包括他们的纪念日那天,在她已经要放弃时,她埋下的这一颗诡雷,居然被别人引爆。
安熹微找遍这栋房里所有的房间,不见许庭,她失魂落魄的下楼,因为如果许庭不参与,根本就没有意义。
她站住脚,抬眼看见校服衬衫的领口被扯得皱巴巴的李若寻,嘴角挂着血痕,也正看着她,凌乱的刘海遮住几乎他的眼眸。
这时,李以博哑声喊道,“安熹微……”
他的话还未说,李若寻先驳斥道,“有什么事你冲我来,不要找她麻烦
炮灰的完美翻身记!”
安熹微稍一怔,恍然想明白,他和他父亲生性简直如出一辙,要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就不顾一切的,因此许庭定是被李以博用什么理由哄走,不让她知晓这些。
李以博隐忍着紧紧握拳,红着眼睛对她说道,“算我求求你,别毁了我的家庭。”
闻言,安熹微一愣,顿觉讽刺,低眸轻笑出一声。
而李若寻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说着,“这不关她的事……”
安熹微按住他肩膀,打断他的话,“你先回房,我和他谈谈。”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神想表达什么,她没有心思探究,软言安慰道,“放心,你回房去。”
李若寻最终还是离开这里,少年清冷的眉宇,扫过一旁的男人。
等关门声重重地响起,安熹微跨过地上散落的杂志,在沙发里坐下,相比李以博怒意未发的神情,她连语气也是平平的说着,“你怎么不让许庭知道这件事。”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她是你妈妈!”
“这跟她是不是我妈妈有什么关系,哦,对,有关系……”安熹微转头看他,笑的明媚荡漾,“我和她一样,就喜欢勾三搭四,做些道德败坏的事情。”
李以博眼神晃动,带着一丝不确定,“你是不是……还对我们亏欠你生父的事耿耿于怀?”
“是。”安熹微干脆的回答,然后她笑着说,“我何止耿耿于怀,我这不是就在报复你们吗?”
“我和你妈妈是真心相爱,爱是没有先来后到的,发生就是发生了,而且你父亲的情况,当时已经无力回天,我承认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我们就结婚是欠妥当,但是你不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我们!”李以博急迫的解释,整张脸青白交接。
“真心相爱……”安熹微喃喃重复一遍,再抬头说道,“对,你们爱的真心实意,我爸爸就是活该被气死,他的爱一文不值,比不上你们金贵。”
为什么总有人,冠冕堂皇的用爱当借口,去谋杀另一个人的爱。
她不再笑,目光沉凉的看着他,“就因为你们,才让我觉得爱是一件多么令人恶心的事。”
李以博仰着下巴呼吸很久,怒极反笑,“好,我们让你觉得恶心了,那你想要什么补偿,逼着若寻和自己父亲反目成仇,然后毁掉他的将来吗!”
“虽然开始我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我没有这个打算,不要轻易给我定下这么重的罪行。”提起他来,安熹微话中的刺难得柔和,“他是真心对我好,无论出于什么感情,我知道的。”
所以仅剩的良心,只留给他。
安熹微站起身,抬脚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同时说着,“我去找李若寻把话说清楚,然后我会离开这里,这三年你在我身上花的钱,我知道你的户头,这一两年内还清。”
李以博追上几步问道,“你要去哪儿……”
她刚踏上一层楼梯,随即厉声道,“随你找什么借口给许庭交代,都不要来找我!”
话音落下,安熹微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无力再和他多说一句,已经没有意义了。
站在李若寻的房门前,她握住门把尝试打开,无果,敲着门说,“开门,是我。”
安熹微的手指曲着停在空气中,他站在门里,握着门把手,漆黑深邃的眼眸逼得她不敢对视,只能推着他走进房内,她反手关门,再将他压在书桌前的椅中,“坐下,我有事跟你说
烈焰玫瑰。”
看着她直接坐在他身前的地上,浓密的眼睫轻轻垂下,李若寻伸手拽着她的胳膊,想如同往常般把她拉起来,不让她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这一次,却被她抬起胳膊,推拒开他的手。
安熹微抬眼看着他,“对不起,我只是想利用你,来报复他们。”
李若寻稍稍一怔,淡薄的灯光像一层雾,他的目光透过雾,落在她身上,只是一秒停留,就偏过头移开,而她解读出,“你早就知道?”
得到他的沉默当做回答,安熹微轻笑一声,也对,他这么聪明。
“我今晚就走了。”她声音轻柔的说着。
李若寻蓦然回过头,眼眶有些泛红,“扔下我?”
安熹微对上他那双漆黑中蕴着水光的眼睛,摇了摇头,说,“只要你答应我,好好读书,有机会就出国留学,不要费劲跟你爸争执,我就告诉你我要去的地方。”
李若寻微张口想说什么,再被她打断,“我等你五年,等你有能力不再被他们管束,就来找我。”
安熹微拉起他的手,握着他凉凉的指节,接着说道,“如果五年以后,你不来找我,我当你是移情别恋,这个约定就不作数了。”
他轻轻拧起眉间,声音略带沙哑的问她,“你爱我吗?”
安熹微眼皮一颤,鼻尖有些酸意,许久,才回答他,“我不爱你。”
李若寻固执地收紧回握她的手,关节泛着青白。
她抿了抿唇,好不容易抽出自己的手,吸着鼻子说道,“所以,要不要来找我,你自己想清楚。”
既然不爱,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么委屈的看着他,害怕他真的不会去找她了。李若寻很想问,却没有问她,因为他知道就好。
列车奔驰在平原之上,哐哐地砸过这里的夜晚。
脏兮兮的窗玻璃反着光,隐约可见她的轮廓,以及她手中忽明忽暗的烟。
安熹微站在车厢中段的吸烟处,拿着手机给韩煦发去信息——
一切都好。
吸完最后一口烟,在垃圾箱上按灭烟头,她忽然觉得有点冷,竟然冷得眼泪滚落下来。
-
黄梅时节,岷山市地处南方,这几日阴雨连连。
清晨起床开始,就被雨水无情的折磨,举着水桶对准天花板漏雨的位置放下,她心力交瘁地叹一口气,转身去洗漱。
关上略有陈旧感的防盗门,她把钥匙塞进包里,正要下楼,听见楼下关门的动静,她立马向楼梯的扶手趴去,就看见拎着菜篮子的房东阿姨。
安熹微随即喊道,“阿姨!”
中年女人应声抬头看去,“哎?”
安熹微急忙跑下来,包里装的东西噔噔噔响,一边说着,“我那房顶又开始漏水了……”
“行,不急,我下午找人给你修啊
蛛行火影。”阿姨抬了抬手,说完就要走。
“不是……”安熹微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抱着她胳膊左右摇摆,扁嘴说,“每逢下雨就漏水怎么住呀,我还是一个小姑娘,又不是糙汉子可以随便将就,房租就不能再便宜点嘛。”
阿姨忽然正色,问道,“小安,你住这儿快五年了吧?”
安熹微表情懵然地点点头。
“阿姨什么时候给你降过房租,别想这事儿,下午找师傅给你补屋顶哈。”阿姨一边说着,一边拨开她的手,然后快步下楼去了。
安熹微愣一下,再趴向楼梯扶手,朝下面喊着,“阿姨!”
回声响彻在老旧的民楼里,消散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
小型的写字楼外,挂着一间儿童写真摄影馆的招牌。
安熹微抱着一架相机,手里正旋着镜头,路过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身旁,往他电脑屏幕上扫一眼,当即倒吸一口气。
“江超同志,我不是说过不能直接对图像羽化,你得先加层蒙版啊。”
说来也巧,安熹微刚搬来岷山市不久,就遇上回老家探亲的江超,两人见面聊着聊着,他就提出想和她合开一间照相馆,他出钱,她摄影,正好。
安熹微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想法,哪有天上掉伯乐这么好的事情,只是当时她没有任何对未来的规划,考虑一段时间,也就答应下来,这不知不觉,竟然过去几年。
“哎呀,我说怎么像素变低了。”江超回过头问她,“那现在怎么办?”
安熹微无奈的说道,“还能怎么办,也没有备份,全部重新弄呗。”
江超哦一声,跟着点开没有修饰过的原始照片,她不忍看地摇摇头,拿过桌上的烟盒,“我出去抽根烟冷静一下。”
安熹微推开工作室的玻璃门,外面的走廊挂着一幅幅展示的相框,那站着的男人,背影高挑挺拔,不像小城市的人,她只是瞥一眼,多余的没有关心。
她站在电梯旁的垃圾桶前,摸遍全身找不到打火机。
懒得再回去拿,安熹微靠近那男人身后,偏头说着,“帅哥,借个火。”
他身形稍怔,缓缓转过来,她愣在一时。
此刻,站在安熹微眼前的人,俊朗的五官没有多大变化,气场却沉稳许多。
他从外衣口袋中掏出一只hy的打火机,没有递给她。
“我来点。”他的声音清冽低沉,说着,拇指擦过银色的盖。
安熹微刚回过神来,看着他递来的手,腕上那块手表,黑色的表带,表盘一圈淡金色,和他身上的衣着相比,廉价的不行。
她含着烟将头靠去,吸着点燃,吐出一口淡薄的烟雾,轻声说,“谢谢。”
他收回打火机,没有应答。
几年不见,安熹微想到他随身带着打火机,就问,“你现在会抽烟啦?”
他的目光深邃幽沉,看着她说,“我不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