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唐昊说着将拖把靠向墙壁,迅速走出隔离室,就见一大团黑影先冲进门来,掠过他直扑阮灵芝,jake抬起两只前脚跳着挠她,尾巴大摇起来。
紧接着,梁安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老黄,喘着气疾步匆匆地出现,不用多言,唐昊马上帮他打开手术室的门,后脚进来的蒋晨岳,朝阮灵芝点点头,一刻不耽搁地走进手术室。
梁安把老黄放在手术台上,转身先把口罩和塑胶手套戴上。
一旁,唐昊快而不乱地准备着工具,扫一眼老黄,问着,“怎么会这样?”
跟着进来的蒋晨岳,替他答道,“jake在路边草丛里找到它的,估计跑出去的时候给车撞了。”
阮灵芝总算摆脱jake,站在手术室门外,付出的代价就是两只手全给它舔过一遍。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她看见戴着口罩的梁安,只露出一双线条干净的眼睛,虽然蹙紧眉心,却满是冷静感。
灯光下,他发际处渗出细细的汗,与昨晚他额角滑落的汗相比,她分不清哪种更有魅力。
莫名其妙的想到这个,阮灵芝一愣后,脸颊瞬间烫起来,立即转身走去休息室,在沙发里坐下,jake摆着尾巴小步跑来,趴在她脚边。
阮灵芝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抚摸着jake的头,盯住墙上的钟,周围安静的可以清晰地听见,一分一秒流逝的声音,她始终没打算离开,想等一个结果,想最快知道老黄平安度过危机。
时间将接近零点。
阮灵芝抬手挡住嘴巴,打一个哈欠,感觉到手机在嗡嗡地震动。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韩煦。
多次确认老黄暂时没有危险后,梁安剥取手套,摘掉口罩从手术室出来。
隔几步的距离,就听她对着手机说道,“我早上有打给你,可你没接,昨晚发生什么事吗?”
他走到阮灵芝身边,恰好她似乎要结束通话,说着,“那就好,嗯,拜拜。”
“他是在凌晨打电话给你。”
梁安冷不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她一怔,转头看他,先问道,“老黄现在没事了吗?”
他‘嗯’一声,说,“应该没事了。”
阮灵芝缓缓点着头,然后眉一皱,“你怎么知道,谁在凌晨打电话给我?”
这时,唐昊抡着手臂,和蒋晨岳相继走进来。
梁安坦然的回答,“我看到了。”
阮灵芝愈加困惑的再问道,“你怎么看到的?”
梁安毫无顾忌的说出,“你睡着的时候,我出去过,刚好看到了。”
刚喝下一口水的蒋晨岳差点呛到,握拳挡在唇边轻咳几声。
唐昊一怔,目光在他俩身上打个转,“靠,我以为你们只是好上了,没想到你们已经睡过了?”
“对。”梁安立即答道,再指着阮灵芝说,“她睡了我。”
阮灵芝咬着唇抬起胳膊,朝他的腹部挥去,梁安被捶的弯了腰,jake一下站起来。
-
深夜,行驶在稍显宽敞的路上,街景依然有光亮,两旁树木幽绿的不似末冬的季节。
梁安通过内视镜,瞄一眼副驾座的人,说道,“下午我去机场送leah,回医院就出去找老黄了,所以没有时间给你打电话。”
阮灵芝有些困倦的看着车窗外,轻轻地‘嗯’一声后,猛然扭过头看他,“这不是回我家的路吧?”
“是啊。”梁安一脸无害的回答。
“这都快到世……”阮灵芝话一顿,知道他在睁眼说瞎话,于是嚷道,“我要回家,已经两天没换衣服了!”
梁安抿着嘴,在高架桥下打着方向盘调头,然后委曲求全的说,“那今晚我不回家了。”
阮灵芝气笑了,“你休想!”
☆、第35章 腐蚀(3)
一阵夜风掀动树影,即使紧闭着窗,仿佛也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外头静得如同万家灯火皆已歇息,唯有一间窗户里亮着昏黄的灯光,隐约有人影站在窗前,白雾袅袅升腾在她面前。
灶上煮的汤水,开始咕噜咕噜地沸腾,阮灵芝抓起一把面条下锅,用筷子搅动几下,再转身打开冰箱拿出盛满炸酱的密封盒。
梁安坐在沙发里,怀里抱着打卤面,一边挠着它的下巴,一边转头看向厨房。
她随意的将头发挽着,几缕发丝勾在耳后,拿鸡蛋的时候稍稍撇过些头,侧脸的轮廓在灯下有一层暖金的绒边,温婉动人。
梁安看着她的背影走神,似乎要数清那衬衫塞在裙腰里的褶皱,直到手中的小家伙不满意地,挣开他跃至地板上,然后摆着屁股,走去阮灵芝的方向,在她脚边穿梭,柔软的毛蹭着她的踝骨。
原来是不满他一直盯着它的主人,这家伙变心的速度还真快啊,梁安想着,扁起嘴摇摇头。
没隔多久,阮灵芝弯腰捞起小家伙,转身拿着一碗面放在餐桌上。
梁安扬起笑容凑过来,搬出椅子坐下,见到她抱着打卤面坐下后,他疑惑的问道,“你不吃吗?”
阮灵芝低头逗弄着臂弯里的小东西,顺便说着,“我不饿。”
他轻轻皱眉,“晚上吃饭了吗?”
阮灵芝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注意力还是停留在打卤面身上,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梁安撇撇嘴,拿着筷子挑起一大口面条塞进嘴里,咀嚼咽下后,表情耐人寻味的说,“有点咸。”
“怎么会……”阮灵芝一下抬起头看着他,伸出手示意他,“我尝尝。”
梁安二话没说的将筷子递给她,再把碗推到她眼下。
阮灵芝夹起一口尝了尝,蹙眉问,“会咸吗?”
梁安再吃一口,然后又把筷子递给她,同时说,“是有点咸啊,你再尝一口。”
阮灵芝大惑不解的接过,夹着面条准备下口时,突然明白梁安的意图,随即就把筷子塞回他手里,在桌下踢了他一脚,“我真的不饿!”
梁安仿佛有两张嘴,即便是吃面,也不耽误他讲话,所以,她有理由怀疑梁安的嗓音,就是被他自己说哑的,阮灵芝托腮,第无数遍说着,“你能不能吃饭就好好吃,别说话,小心噎着。”
这一刻梁安顺从的答应,下一秒就开始像个小孩儿一样,对任何关于她的,鸡毛蒜皮的事都提出疑问,不管她答不答,新的问题总在不间断产生。
阮灵芝疲惫的暗自叹息,她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话唠的呢?
梁安最后捧起碗,仰头将碗底的东西全部刮进口中,放下碗筷,抽出一张纸巾擦着嘴,声音含糊的说,“我来洗碗,你去洗澡吧。”
阮灵芝抱着打卤面站起身,一挑眉,说着,“当然是你洗。”
雾气朦胧的浴室。
站在水流潺潺的瓷砖地上,她闭着眼睛,仰面接受花洒落下的热水。
沐浴露挤在手心,将泡沫抹在身上时,阮灵芝不由得顿一下,因为发现大腿间的几处红痕,刚刚在镜前脱完衣服就看见散布在胸上的印记,梁安难道是属狗的吗?
幸好不是夏天,她这么想着,忽然听见隐隐约约有人在争吵的声音,难道是隔壁邻居?
怀揣着疑惑,阮灵芝洗完澡拿着换下的衣服,循声走出房间,就见侧躺在沙发里,单手撑着脑袋看电视的梁安。
阮灵芝一愣,说道,“你怎么还没走?”
梁安抬起握着遥控器的手,将电视声音调小,同时问着,“我要去哪?”
阮灵芝抛下衣服,几步跨到他身前,理直气壮的说,“当然是回你家去。”
“我走不动了,灵芝。”梁安立刻垂下胳膊,整个人瘫倒在沙发里,语气疲惫的说着,“我是真的很累,眼睛都睁不开,说不定路上要出车祸。”
阮灵芝想到他在惨白的灯光下,戴着口罩的模样,严肃而专注的眼睛。
她还是妥协道,“那你睡沙发。”
梁安很快地抬头看她一眼,再趴回沙发里,委屈的说着,“好吧,不过我可能醒来腰会很疼,膝盖也会疼,腿也会疼,但是没关系,我可以睡沙发的。”
阮灵芝哭笑不得的叹口气,踢他一下,“起来。”
走进她的房门时,她突然转过身,梁安条件反射的举起双手。
阮灵芝抬手指着他,“先说好,今晚不许动手动脚。”
话说完,他目光真挚的点点头,作为回应。
阮灵芝蹲在衣柜前,翻找出一件藏青色的卫衣,转身递到他怀里,“给。”
梁安瞬间皱起眉,捏着衣服说,“你哪来的男士卫衣?”
阮灵芝一怔,他连看都没看清,“你怎么知道是男士的?”
梁安睁圆眼睛,激动地抖着手里的衣服,“这么大!”
“你看这么大,而且……”他先是两手拉开卫衣,比在阮灵芝身上,立刻拿回鼻下嗅着,再举到她面前,“不是你的味道!”
“什么不是我的味道,怎么可能,你自己闻!”阮灵芝说着,拉起自己睡衣的领口。
梁安跨上前一步,没有凑去闻,而是低眸看进她敞开的衣领下……
是准备睡觉,她当然没穿内衣,阮灵芝一愣,咬着唇将衣服按在胸口,抬脚踢上他的小腿。
梁安不躲开的挨她一脚,还笑容洋溢,模样像十七八岁的男孩。
很快,他收起笑意,恢复不依不饶,“那就算是你的味道,可这还是男士的!”
阮灵芝满脸无奈的摇着头转身,从衣柜中拿出同款色系的居家裤。
“以前我去旅游的时候,给我爸买的套装,你看标签还在。”她翻出裤头里的标签牌,再解释说,“我忘记拿回家给他,所以就一直放在衣柜里咯。”
梁安‘唔’一声点着头,接着被她推一把,她说,“洗你澡去,我睡觉了。”
关掉天花板的主灯,再打开床头的一盏小夜灯。
阮灵芝躺进被窝不久,意识有些模糊时,就感觉身边钻进一阵凉嗖嗖的风,紧接着不算温暖的布料贴上她的背,沉沉地胳膊圈住她的腰,慢慢收紧。
梁安的手拂过她面颊,勾走她散落的头发到耳后,她闭着眼睛触,指尖灼热的触感如此清晰。
“你身上好香。”他嘴唇靠在她耳朵上,气息洒下来,像砂糖一颗颗倒进去,融进血管,挠的哪里都痒起来。
阮灵芝把头埋进被子,因为她在洗完澡后,瞥见一堆护肤品后面,藏有一瓶ria’的香水喷雾,专门在沐浴后使用,是好早以前逛街的时候,脑一热就买下来的,平时极少用。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它拿过来,然后朝着身上各处位置,喷了几下。
而此时,梁安的大手正在顺着她的腰线,往上摸索。
滚烫的手掌来到柔软无骨的地方,轻轻地抚按后,稍稍用力捏揉,隔着衣料,更加催生躁动的因子,阮灵芝攥紧被子,男人的气息就在耳边,她不自觉呼吸声加重。
很快,他感觉到掌心一团绵软里,夹着一颗红豆,怎么揉都揉不走,时不时用指腹捏住它,不留缝隙的贴着她的背脊,听她细微的喘息声,他喉间滑动一下。
“明天……”阮灵芝抓住他的手,同时紧张的承诺着,再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腰际,“今天不行,昨晚……现在我还是有点难受。”
梁安嗓音低哑的不行,却还是撑起半身,问着,“是我让你难受的吗?”
阮灵芝撇撇嘴,“不然是鬼哦。”
“那我帮你揉。”梁安说着,向她的腿间伸去手。
阮灵芝及时按住他,“大哥我求你了,安分点睡觉吧!”
“好吧。”梁安声音几乎哑到听不清,他翻身关掉夜灯,再躺回床面。
一时万籁俱寂,只剩两种呼吸声交替,紧挨着她的身体下,有东西顶着她,阮灵芝感觉血全涌在脑袋还下不来,刚想问他会不会很难受。
梁安先开口,“你为什么要叫我大哥?”语气充满疑惑。
阮灵芝放弃吭声,安定心神,闭眼睡觉。
-
“你们不是开的泰国菜餐厅吗,为什么会有印度飞饼?”
安熹微腿上竖着能挡住她半身的菜单,这么问着她身边站的男服务员。
估计是经历过梁安那个‘移动的十万个为什么’的折磨,再加上现在已经接近下午一点,还没吃上饭,确实挺饿的,阮灵芝出言相劝,“你行行好,别折腾人家服务员了。”
安熹微回头耸肩,继续翻菜单,结果又让她发现,“诶,怎么还有烤馕,这不是新疆的嘛,跟你们泰国有什么关系?”
阮灵芝叹口气深深闭眼,扶额,“你管那么多呢,你点菜不就好了!”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安熹微转头看去,发现不是她的,随即继续调戏服务员。
阮灵芝拿起手机的同时,看见在不远处举着手机,目光四处搜寻的韩煦。
于是,她伸长胳膊,朝他挥了挥。
☆、第36章 腐蚀(4)
那一年,初冬,电视机里正播着赵雅芝主演的新白娘子传奇,舫城开始下雪,薄如尘埃,从远处飘来粘在窗玻璃上。
听见水烧开的声音,韩煦匆匆跑进厨房,关掉灶火,站到凳子上,提起烧水壶,将开水灌进保温瓶中,热雾滚滚,扑得一脸湿气。
按紧保温瓶的木塞,他端着盛有热水的搪瓷杯,回到房间,放在床头柜上,扶起躺在床上的女人,她消瘦的仿佛风一吹就折断了。
她胸口闷咳一声,伸手示意韩煦拿过纸巾来,捂住嘴巴,将浓痰一般的血揉成纸团。
韩煦接过纸团赶快扔进垃圾桶,接着端来热水靠近她嘴边,让她就着自己的手,小口小口地吞咽。
她抬手摆摆,表示自己喝不下了,韩煦便把搪瓷杯放回床头柜上,看着不过十岁的儿子,伺候自己重新躺下,盖被掩角,她不禁闭上眼,不敢再看,作为一个母亲,自生下他后,就没为他做过什么,她实在自责不已。
房间外面的动静传来,他就知道是韩田野回来了。
走进厨房,韩煦看见他正忙着剪开捆中药的草绳,倒进砂锅中,盛水,牛皮纸盖住锅面,掩上锅盖,同时说着,“泡二十分钟,你再把开火,大火,等药开了转成小火。”
韩煦边听着,边点头。
韩田野再次离开家门前,用沾着中药味的大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他站在门口,看着他宽阔的背影,走进漫天薄雪中。
韩煦的妈妈在私营的棉花厂工作,后来有一名工人在厂里偷偷抽烟,近千吨的棉花转眼成火海,烧的工厂老板就此破产,而她结束了长达九年的工作,但因为她长期吸入大量的棉絮弄成肺结核,这两年情况愈见严重,经常咯血。
韩田野诊所的条件始终有限,初见症状时就把她送到大医院去了。
可惜花去大笔费用,还包括从亲戚那里借来的钱,仍是不见起色,而且治疗过程也折磨着她的身心,他同样是医生,看得出没有什么痊愈的希望,不忍她再折腾,于是把她接回家,找了一间老医馆开中药喝。
那天晚上,雪落半尺铺在门前院中。
韩煦坐在凳子上,捧着脸看电视时,听见几声咳嗽和孱弱的呼唤,他即刻跑进房间。
她瘦成柴火棍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韩煦忙不迭握住,便在床边地板坐下,忽然很想摸摸她的脸,当他这么做时,她皱成山脉般的眼角,滑出泪水。
她声音虚弱而低哑,“妈妈觉得,对不起你,可能,不能看着你长大了。”
韩煦听着睁大眼睛,愣过后忍不住哭出来。
她一直都知道,他即使受同学欺负,也不敢回家说,害怕没有人给他出头,更担心她会因此愧疚,但是知道又如何,她不能像别家小孩儿的妈妈那样,去替他出头,替他理论。
她握紧些手,哽声说,“你千万,不要恨妈妈。”
韩煦哭得说不出话来,耸着肩膀,拼命用胳膊抹着眼睛。
窗外渐渐天明,风吹过树梢的雪,婆娑如歌,她睡着了,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韩田野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天,没有太多悲痛的神情。
办丧的人在院中敲锣打鼓,她静静躺在棺材里,棺材放在的客厅里,墙上贴着白纸,门外靠着花圈,韩煦却感觉很寂静,他想到还有一句,“我不会恨你。”没有来得及说,她已经悄悄离开,不会再回来了。
阮和平一家来吊唁,过后他拍拍韩田野的肩,轻轻叹息间瞥见棺材旁边坐着的韩煦,他随即推了一下身边的阮灵芝。
阮灵芝抬头看一眼她爸爸,得到眼神示意后,她无奈的走过去。
毕竟她比韩煦年长两岁,要哄小孩还不容易,两颗糖就搞定,阮灵芝这么想着,在口袋里掏找一下,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往他手里硬塞给什么。
韩煦疑惑着皱眉,摊开掌心,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他抬头看向身旁的人,阮灵芝朝他笑着,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
韩煦对她的感觉比较复杂,阮灵芝的爸爸和他爸爸是好友,家住的也近,经常带着她来串门,但是他们的关系却在熟与不熟之间。
因为阮灵芝不跟着别人一起欺负他,也不帮他,只是冷眼旁观,有时见她穿着红色的皮鞋,背着书包走在窄巷中,影子投射在砖墙上,嘴里哼着什么曲,和落下山的夕阳特别相配。
终于,韩煦记得那天,在他被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推到墙角,正好阮灵芝经过,站住脚,他以为她会出言阻止时,她冷冷地说着,“活该,人家打你,你不会打回去?”
他愣住,接着血气一下涌上脑袋,结果吓得她立马跑走,然后找来韩田野。
此时此刻,韩煦听着她说,“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我爸爸说,你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折成纸鹤,它就会飞去天上,告诉奶奶。”
她往前俯身,瞅准装饰棺材的白纸花,左顾右盼,偷偷撕下一瓣,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最近正流行的糖果笔,上面糖果下面是圆珠笔,将这两样东西递给他,“呐。”
韩煦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解释道,“你写,我来帮你折。”
他低下头,握着笔迟迟没落下,反倒是眼泪先滴下来,不断打湿白纸。
韩煦泣不成声的说着,“我不会折,那以后是不是,不可以再和妈妈说话了……”
阮灵芝一愣,直起腰来,“这还不简单,你来找我啊。”
韩煦哭着看她,她信誓旦旦的许诺,“不管你写多少,我都帮你折,不信拉钩。”
阮灵芝朝他伸手,留出小拇指。
突然很想问问她,一直哼的是什么曲子,很好听。
-
韩煦的意识逐渐清明,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好像清醒着,又仿佛在梦里,梦到小时候的事。
他起身坐在床边,揉着太阳穴,扫过台灯下放着的手机,蓦地想起什么,急忙拿过手机按亮屏幕,果然见到两通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短信。
约好这周六和安熹微见面,估计是昨晚加班到凌晨三点多,他睡过头了。
韩煦来到这座城市就过着三点一线的工作生活,还是头回走进这里的shoppingmall,费了些功夫才找到短信上的泰国菜餐厅,它位于室外广场的四楼,一半露台,一半室内,装修精致,紫色的帐幔挂在天花板,灯光透过轻纱落下,格外妩媚。
韩煦刚拨去电话,就看见阮灵芝挥着手臂,他随即示意身后的服务员,然后走到她们坐的位置,拉开阮灵芝旁边的椅子,正好面对着安熹微坐下,“不好意思,来晚了。”
“整整一个小时,我都快饿死了。”安熹微拉起袖口,点了点手表,接着一脸不信的说,“别说你是要见我太紧张,在家梳妆打扮才出门。”
韩煦不由得失笑,解释,“睡迟了。”
他这一说,阮灵芝握着水杯的手一顿,记得以前,从来是韩煦来叫她俩去上学,不管晚上复习到多晚,他依旧能按时起床。
所以,安熹微愣愣的说着,“不容易啊,你还能睡迟。”
韩煦笑笑,轻描淡写的说道,“加班加晚了。”
下午两点半,一桌的菜扫荡大半,另外还有一瓶红酒,阮灵芝和韩煦就尝几口,剩下全被安熹微一个人喝光了。
幸好韩煦在,不然阮灵芝真控制不住,一边傻笑着,一边胡言乱语想要抢空周生生门店的女人。
他俩架着安熹微走在商场里,她一路嚷着东面a门,等到他们从东a门走出来,阮灵芝第一眼就看见穿着校服的李若寻,他几步走来,扶住安熹微。
“你怎么来了?”安熹微很是疑惑的指着他,问,“你今天不是去学校补课吗?”
阮灵芝无奈的说道,“是你打电话叫他来的。”
安熹微一听,恍然的眨眨眼,“哦,是嘛?”
李若寻表情不大好看,阴沉沉的,什么话也没说,对她和韩煦点头,跟着试图将醉醺醺的人扶进计程车里。
安熹微扒住车门,对他们挥着手说,“那我走啦,拜拜小煦,拜拜灵芝!”
坐进车内,她还要爬过李若寻,按下车窗,招来阮灵芝,目光灼灼地握着她的手说,“祝你和那个小纨绔,百年好合。”
离得不远,韩煦将这句话完完整整的听去,慢慢黯下眼眸。
计程车开始缓缓行驶,安熹微最后钻出车窗说着,“拜拜!”然后被李若寻拉回车内。
看着她的背影,韩煦说道,“我去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