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月微笑说,“做生意同博/彩一样,有输就有赢,田生看开点。”
看得出他不重视田宝荣,一边讲着话,顺便眼神示意着保关将筹码带走。田宝荣却感觉不到这份轻视,调子高高的说道,“是咯,就好似今晚我……”
陈先生极少上赌桌,今晚的一百万,可能是对黄鹦有意思,若真是这样,女人而已,让给他也无所谓,只遗憾没有早降下她,借花献佛。
不曾料,黄鹦径自走到陈先生身边,挽上他的手臂,仰住头,下巴轻轻磕上他的肩膀,亲亲密密。
田宝荣就将自己要说的改成了,“两位认识?”
陈宗月低眸对她笑了笑,再对他说,“我太太。”
黄鹦的怔愣程度不亚于何世庭和咏霞,在他们的衬托下,田宝荣反倒显得没有那么惊讶,“怎么没听说陈先生已经结婚了?”
陈宗月说,“日子未定,到时请饮,田生赏光。”
玩到人家条女是有本事,玩到人家老婆就是姑爷仔、拖鞋王,天差地别,更不用讲是陈先生的老婆,田宝荣肯定不会自找麻烦,连连答应,“一定一定!不止去,还要带住个九万九的大红包!”
这个田宝荣从头到尾装腔作势,赌场堆堆码,不知深浅的人叫他一声赌王,真当自己是个王,怎么不想别人未必把他放在眼里。
望住田宝荣似身贵名显的领着几个人离开,何世庭戏谑地笑了声,又将目光瞥向一对‘新婚燕尔’。
大致猜出过几日八卦周刊头版——与田宝荣豪赌的妙女郎,竟是陈宗月娇妻。
整了整衣服,他走上前,朝黄鹦伸出手,“何世庭。”
仍未从陈宗月那句介绍带来的愣意中出来,黄鹦神情犯懵着与人握上手。
近距离打量她,不见得多惊艳绝伦,但够特别,何世庭觉得应该这一次最接近,陈宗月真实的口味。
还以为赌王粉丝众多,他一走场内也空一半,原来是外场每晚的表演开始了。
华灯瑰丽齐放,印巴美女组成的艳/舞团,出现在琼楼玉宇的舞台上,她们都有一双非常大的眼睛,驼峰般的鼻梁,古铜色的皮肤,穿金色暴/露的舞衣,极具诱惑力地扭动着身姿。
好‘美色’不分男女。黄鹦先也投入其中,被迷住,蓦地记起旁边站的陈先生,转身就捂上他的眼睛,在响遏耳际的音乐声之中,她情急喊道,“不许看!”
陈宗月失笑,不感兴趣也变有兴趣,逗她的兴趣,歪过头躲开她的手,她挡不住,气急败坏地推他。
黄鹦把他推推推,推进室外的阳台。两扇落地窗门没关好,里头的窗帘卡出门缝间,少了刺目炫彩的灯光,热风鼓噪。
她不在意风吹乱头发,透亮的眼睛盯着他,“为什么跟别人说,我是你太太?”
陈宗月望着她的目光也很真诚,“想让你开心。”
黄鹦蹙眉,去牵他宽掌骨硬的手,“……只是这样?”
“还想……”陈宗月即刻回握住她,低了些头,为了凑近她,“不如你就嫁给我?”
黄鹦从没有构想过被人求婚的场景,因为鲜花、戒指、单膝跪地的誓言都不是她想要的,太俗,她会哭不出来,而在这一秒钟,她忽然就知道什么样的场景能够打动自己。
她甚至屏息,愣住有一会儿,愣到陈宗月都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被她一把抓住,“你是说真的吗?确定吗?”
楼下就有露天的游泳池,倘若他不确定,她想立刻跳下去,才能使她什么也不用想,不用悲伤难过,就像被他拥抱的时候,接吻的时候、做/爱的时候。
陈宗月两只手都‘上缴’给她,耸了耸肩,“如果你不愿意……”
黄鹦着急的快跺脚,“问你是不是真的,你管我愿不愿意!”
说完她自己愣一下,当即扔掉他的手,勾上他的脖子,堵住他的薄唇。陈宗月替她抹开脸上的发丝。
与他接吻总是又深又舒服,他会搂过她的腰,紧得就像要装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得到氧气,她有点喘,还坚持要说,“我不喜欢那个田先生,办婚礼的时候别请他来。”
陈宗月轻描淡写的保证,“你不会再见到他了。”
能够打动她的,只需要一个她爱的男人,爱到病入膏肓,爱到不爱也要强迫自己守着他进坟墓,想做他养的宠物,唯一的宠物。
黄鹦仍然垫着脚挂在他身上,将脸贴到他肩上,望了一眼对面夜幕下的酒店大楼,又闭上眼睛,轻声说,“我爱你。”
没有得到他回应,就当是周遭太吵,她没有听见。
因为天父告诉她,他是爱她的,如果不,请等他死了之后,再让她知道。
☆、C39
走出灯火辉煌的赌/场, 夜色已深,回头望一望这座昼夜不歇的‘宫殿’,入场上方一只金雕貔貅惹人注目,赌徒最爱,龙第九子,有口无肛, 寓意着钱财进而不出。
黄鹦捏着吸管, 饮一杯柠檬片做装饰的鲜榨果汁, 站在赌/场门外, 斜斜倚着陈先生的臂膀,她已经把头发扎起,总有漏网之鱼, 散落在贝壳色的肩上。
少女与点钞机吹出的风,邂逅在纸醉金迷的街头, 难敌一辆亮紫色的敞篷跑车, 拉风的驶至眼前停下。
车里钻出个泊车仔, 将车钥匙递给何世庭, “何生。”
瞧见黄鹦毫不掩饰自己惊艳的神色,何世庭对她笑道,“钟意啊?送给你呀!”
黄鹦稍顿一下, 站直了身子,没有慌忙推辞,而是模棱两可的说,“多不好意思。”
“当见面礼啦!”何世庭半真半假的说着, 将车钥匙朝她抛了过去,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黄鹦堪堪接住,果汁也差点荡出来。
紧接着,她高兴地转向身边的男人,凭白得了件好东西,当然要捧到他面前,请他笑纳,讨他欢心,“送给你。”
陈宗月扬眉,接下这一把钥匙。
何世庭意想未到,“哇,不是吧……”
陈宗月马上适应了自己新车主的身份,将钥匙又扔给他,颐指气使着,“开车!”
天是一面黑镜子,每一盏灯的光束方向都一致,若无密集的楼房,不知行驶多远,一路椰风树影。
澳门的博/彩娱乐业集中在半岛,从业人员过万,在世界上享有盛誉,号称东方蒙地卡罗。
黄鹦靠在陈先生的肩头,朝夜风里伸出手,想要抓住钻石般闪耀的风景。
何世庭瞧了眼后视镜,“黄小姐手气真好,以前常玩?”
她摇了摇头,“第一次。”
察觉到陈宗月投来的目光,何世庭随即终止探问她,笑说,“那你好有天赋哦。”
黄鹦胳膊缠进男人的手臂,想着说道,“我……心态好,赌得不是自己的钱,不怕输嘛,不过以后就不行了。”
何世庭好奇的问,“点解?”
黄鹦抬起头,用另一只手摸着男人轮廓鲜明的脸庞,说,“因为以后陈先生的钱,也是我的钱啊。”
陈宗月闻言即低头,将覆在脸上的小手握到自己掌心里。
何世庭朗笑了几声,又望她一眼,说着,“今往后就靠你罩住我啦,阿嫂!”
十月初五街上的愚公夜市,汇集了当地特色美食、工艺摊档,生意兴旺。
当陈宗月说要陪她游夜市的时候,何世庭表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大跌眼镜,小半辈子也过去,才记起好好与人拍拖?总让人想找点原因出来。
归属权有待商榷的跑车,在爹美刁施拿地大马路路口停下,再往里是窄窄行车道,开进容易出去难。
下了车,黄鹦盯着瓷砖拼成的路牌,念着上面的名字,逐字一顿之时,陈宗月对驾驶座里的人说道,“记得把车停到我库房。”
何世庭一脚油门就走,头也不回,冲后面的人竖起中指。
黄鹦转身见到这一幕,‘切’了一声,拉起陈宗月往游人繁多如同过江之鲫的街巷里走。
今晚夜市摊上五元一袋的凉果,和游戏/厅里两元一次的电玩机,都能让她开心起来,非常非常开心,因为过不了多久,她就是名正言顺的陈太太了。
趁陈先生帮她打电玩嬴公仔时,黄鹦往他嘴里塞进一颗话梅作为奖励,酸到他骤然拧起眉,捏住她的脸颊,对上她的嘴,将话梅推入她口中。
她含了含,不解,明明是甜的。
可能最后还是要花钱买下她喜欢的公仔,‘老年人’对新版的街机深感困惑,招式怎么和他玩过的不一样?
黄鹦撑着脸瞧他专注这样的事情上,弯着眼睛笑道,“你上次玩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陈先生说,“二十年以前吧。”
午夜两点钟出了游戏厅,即便街上陆续在收摊打烊,但望见街尾的尽头,那里仍静得像被活生生切开的两个空间,黑色的轿车嚣张的霸占路口等候。陈先生的私人轿车。
澳门太小,仿佛一瞬就抵达黑海沙滩,距离日出大约还有三个钟头。
沙子是黑色的,天空也是,一层层浪是白色的,月亮也是。所以只能分辨出这两种色彩,一切就是摩登时代,黑与白的无声电影。
司机到了跟在后头的一辆车里休息,留下这辆车后座的两个人。
黄鹦横躺下枕着他的腿,橄榄绿的裙子幽暗似海,那么她的头发就是水藻,睫毛落下的阴影是沉入海底的船。
陈宗月帮她剪了一支雪茄点上,吹出红亮的火光,再递到她等着也不安分,晃呀晃的手里。
她慢慢吸了一口,努力仰起头,慢慢吐到他脸上,然后笑了起来,又含住雪茄,眯着眼摸摸他的唇。
光是抽雪茄也容易无趣,黄鹦拉起他手贴上自己的脸,在他掌心蹭了蹭就松开,继续吸了一口烟,被她招惹来的大手也继续钻进她领沿,攥住她的心跳。
不仅如此,布着纹身的手臂埋进她裙下,是做了什么,使她紧闭的眼眸颤抖,低吟出声,躁动地扭起身体。
黄鹦推开他的手臂,撑坐起来,拨开长发,让他拉下背后的拉链,就翻身爬到他腿上,跟着脑袋撞到车顶,他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
分开/腿跨坐在他身侧,用吻封住他的笑,解开他的皮带和裤腰,握住他,套了几下,跪起来,放进去,再缓缓坐下。
那支雪茄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反正总会在哪儿发现它的尸体。
在这几乎没有光的环境里,看不清他的脸,黄鹦幡然醒悟,他拥有怎样的外形,对她而言都不重要,哪怕他容貌尽毁,也喜欢他、热衷于他。
只要他是陈宗月,是她的好莱坞,她就愿意做个艳星,丧失道德与伦理。
做完这事之后,黄鹦还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间被他叫醒,刚好面朝车窗——天与海交接的地方是灼灼的红色,熊熊火焰,一路烧上来,摧毁了黑白的幕布。
等到它不再有明显的变化,平庸如每日所见,他们准备离开。
陈宗月生物钟到点,十分清醒,干脆自行驾车,叫她在后座睡觉,她还是要爬到副驾。
黄鹦眼皮已经阖上,还剩一点清醒的意识让她喃喃着,“下次不要在车里了……”太憋得慌。
她听见陈先生轻轻笑了声,却不知道一辆殡仪车窗外平行而过,开往基督山坟地的方向,勾起了他的回忆。
对于那一天,他的记忆太过清晰,因为下着雨,头顶的黑伞无法沉默。
走进灵堂前,他停下脚步,望向一旁的黑色殡仪车。这时,有人按住他的肩,声音重而低的说,“千祈要忍!”
他回头,看见老文尚未沧桑的面孔,所以此刻他应该也是年轻的模样。
刚刚从国外回来,躲过灭门之灾的长子,成为众目焦点,他走过一排排座位,来到唯一的家属席上。他神情平静,如暴雨欲来,而他竟然就这样一直平静到棺材抬上黑箱车。
父母、弟弟,三张相片被他一齐抱在身前,周陈驹亲自为他打伞,后头几十跟随者。
上车前,他冷不丁喊道,“周叔。”
老文绷紧心神,悄悄摸到腰间藏的一把手/枪,仿佛闻见雨幕下,周围凝聚起的杀气。
周陈驹也深沉的看着他。
他回望周陈驹,说道,“……以后我跟你。”
千钧一发的气压渐渐散去,老文默默松下一口气。
“……好”周陈驹露出一副欣慰的表情,拍着他肩,“好!”
可是当天深夜,办完葬礼事宜,司机谎称引擎问题,让他下了车,而身后的面包车便即刻驶离,不及反应,一把砍刀在余光中晃下!
虽然他很快地躲避,仍是划伤了手臂,挡上正面而来的刀,又冲来一人砍上他的后背。
转身踢开砍他的人,跑向马路对面,惊到街道旁的商贩接二连三的拉下门,被一人追上,他夺过刀,捅进了那人的肚子,望着跪倒在地上的人,他向后趔趄半步,抬眼见一伙人就要追上来。
他往前一步,按住那人的肩,握住刀柄,拔出了那把刀,带出一道血花染了地砖,有一瞬间,仿佛见到人体脆弱的脏器。
这一夜很漫长,漫长到他差一点永别晨曦。
在狭窄漆黑之中,他扶着墙往楼与楼间的藏匿,冷汗从苍白的脸颊滑下,双眼和身上的血一样红。
终于,他跪下似低吼的哀悼,泛滥的疼痛提醒他,至亲至爱的人都已离他远去,人间如炼狱,他想活下去,要比恶鬼更吓人。
突然间,有一抹纤瘦白净的人影,抱住他,不怕弄脏自己,紧紧抱着他满是鲜血的身体。
她说,我爱你。
大概是他很久没有听到这一句话,因此记忆中无端出现了黄鹦,也因此同情她,真够可怜,爱着一个恨不能杀死她的男人。
驶上氹仔跨海大桥,两辆深灰的轿车相继从窗外掠过,超车横堵在前方,迫他踩下刹车。
黄鹦睡得浅,一下就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就瞧见停不远的车里钻出来几个男人,其中一人走到驾驶座的车门外,弯下腰,对着车窗里说,“陈生,周老想见一见你……”
男人的视线从陈先生身上,移向副驾座的黄鹦,接着说道,“还有黄小姐。”
陈宗月从容坐在车里点上一颗烟,遗憾没能抽几口烟,又有两辆黑色轿车在附近停下,车中下来的男人全部带着枪,枪口对着拦路之徒。
男人举起双手,一边后退着,一边说道,“陈生,我们是听周老办事……”
陈宗月下车,反手带上车门,把烟扔在地上,鞋底踩上去碾了碾,白亮的光线晃到他眯起眼睛,笑容令人不寒而栗,“你听周老办事,就敢在澳门拦我的车?夸你一句后生可畏,不知你受不受得起?”
☆、C40
当枪口直指自己的时候, 彭震霖举起双手,从小横琴岛方向吹来的风,消磨不去头顶着难以直视的昼日强光。
他眼前的男人,还未成为‘陈先生’之前,大家知他是周陈驹的螟蛉子,接下周老最早在九龙城的山堂口, 从众难群疑, 一步步坐到义宏话事人, 他只用了五年。
然而, 这并非陈宗月的巅峰完结,他的野心不止于此。
跟着,他开始经营客运为主的公司, 利用几位叔伯炒高股价套现九亿港元,据说那时他的公司高峰市值已上百亿, 为香港金融市场的混乱立下‘汗马功劳’, 随后过海涉足博/彩业, 抢占一席之地, 发展成今日的丽华集团。
那些叔伯长辈们背后恨他恨得牙痒,想将其除之后快,人前阴阳怪调赞他做事够绝, 不给自己留后路。
虽然陈先生令人猜不透,但是图财不一定要搏命,他的目的应该与当年叶耀昌一家三口死于非命有关,可如今‘叶耀昌’三个字没人再提, 知道的人怕被牵扯其中,三缄其口。
毕竟谁能料到,当初险些横死街头的叶芝森,一朝成为港澳两地呼风唤雨的‘陈先生’呢。
彭震霖第一次见到陈先生,或者说是未彻底转变成‘陈先生’的叶芝森,是在自己十六岁的那一年。
酷暑晒马路,彭震霖却想躲开这片树荫下,因为没有从他书包里翻出钱,正被两个不良学长推到铁丝围栏网上‘训诫’,后头的教学楼是他校服口袋上写的培正中学。
烂仔甩了他的书包,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骂骂咧咧几句,又一拳打进他肚子。
一如老师与家长般,他劝服自己不能打架,不能以暴制暴,可是此刻的痛苦,需要转移注意力才能度过——
我所命尔之言,当听而守之,致行尔,神耶和华所视为善为正者,而享福祉,爱及子孙,历世靡暨。
烂仔拎起他的衣领,对着他流血的鼻子喷口水,“我叼你老母个废柴,唧唧歪,讲咩啊你?!”
突然,一个男人插话道,“校训啊。”
他们闻声转头望,只见一个嘴里叼烟的男人抱臂倚着车门,大热天里穿白衫西裤,两成是夜总会的侍应,八成是做生意的老细。
香烟粘在他唇上,边说话边冒烟,“历世靡暨,讲的校训是吧?”
另一个不良仔上下睨他一眼,走前一步,逞凶骂着,“关你咩事啊,食焦啦你!”
下一秒,不良仔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脚要悬空,挣扎捶打着男人的手臂,也看不见男人臂上肌肉比他脸都大。
旁边的烂仔即刻松开彭震霖冲上去,却被肌肉男一脚踹翻。
叶芝森瞧着不良仔快要窒息的脸色,太阳晒得他闲闲说道,“放开啦,不至于弄死个废料,还得上警/署喝茶。”
肌肉男听从地松开,将人丢出去,“滚!”
地上的烂仔爬起扶住他,两人一边回头放着狠话,一边结伴跑走,就像TV里的播烂剧情。
树影下的彭震霖靠住铁丝网,看着叶芝森取下烟向自己走来,先扶正了他的眼镜,又按住他肩膀说,“衰仔,有钱交保护费,不报班学拳击?”
天父好忙的,未必听到你祷告,还是自己救救自己吧。
说完,他笑了笑,同一旁的肌肉男上车走了。
可能叶芝森都想不到自己的一句话,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彭震霖后来真没去读大学,跟了一个大佬混社团,简直打开天性,又狠又好运,大佬引荐他给周陈驹,从此就做周老的副手。
彭震霖上一次见到他,是两年前,周老手痒要打牌,凑不够人头,叫陈宗月到家里吃饭,顺便陪他打打牌。
当晚,彭震霖上了牌桌,左右边一个是周老、一个周老的小太太,对面的叶芝森,彼时已是笑面老虎的陈先生,四人坐在厅中摸牌。
周老搓了几下麻将牌,想起对陈宗月介绍道,“这个是震霖,帮我做事的,年轻人脑子动得就是快,有他在啊,我省了不少心,也真是不服老不行了。”
陈宗月眼也不抬,盯着桌上的牌微笑道,“每次您装可怜说自己老了,接着可就要胡牌了。”
周老大笑着把牌一推,“被你识破了,大四喜!”
几辆轿车堵在氹仔桥上,一起晒着日光浴,彭震霖为首的一方人进退维谷。
陈宗月到底在澳门顶着多个好头衔,不免要为交通治/安考虑一下,随即对彭震霖说道,“给你两条路选,回去告诉周老,明早我去拜访他,或者我现叫人把你们扔进海里。”
彭震霖只顿一刻,仍举着双手往后退了几步,再退向不远处的轿车旁,垂下手臂绕到车门后,坐进去,这一边的人马也没放下枪,直到确定他们不再有威胁性的举动。
黄鹦望着那两辆深灰的轿车调头驶离,才醒来就遭遇这一出,有点愣愣的出神。
陈宗月转身回到驾驶座,瞧了一眼她犯懵的表情,没有说什么,驱车行进。
“周老是……”黄鹦头脑细胞仿佛复苏,努力回想着钱丞说过的,“李佳莞的爷爷……还是外公?”
“都得。”陈宗月说的粤语,又换普通话解释道,“佳莞父亲入赘的周家。”
黄鹦急急地提醒他,“李!”
陈宗月不明白,“嗯?”
她把眉毛一皱,严格的‘规定’道,“是李佳莞,不是佳莞。”
叫人名字省略掉姓氏,还真是格外亲切,她惦记这件事好久,终于有机会‘纠正’他了。
黄鹦吸了气侧身瞪着他,“笑什么,你记住没!”
陈宗月老老实实应允,“记住了,陈太。”
她马上一愣,就开始掩着嘴巴笑,刚刚发生什么也与她无关,不在意,没心没肺的。
陈宗月渐渐收了笑意,斟酌片刻,出声道,“明日带你去周家,所以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黄鹦歪下脑袋,困惑的眼睛望住他。
而他望着前路,说,“……你是周老的孙女。”
二十年前,周陈驹的女儿与李月私奔,藏身在尖沙咀附近的大厦内。这一栋大厦多数是做‘按摩’生意的店,情/色/广告占据入口和楼梯,还有几间非/法旅馆,住着都是偷/渡客。
等周老派来的人找到他们,他的女儿周秀珍已经大着肚子要生了。这么巧,同一层楼的旅馆里有一个孕妇也要临盆,她的丈夫是偷/渡过来赌博的,而她挺着肚子过来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