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着嘴角,“你自己算算,等你三十,他几岁?”
她心无旁骛的算了算,脱口而出,“十九。”
脸颊上沾着糯米粉的男孩,惊喜的把嘴张成了个圈,“哇——”
梁霜影正想说,你可算帮他开拓了一条新思路,就见男人恶狠狠地指着萝卜,“嘴巴给我闭上!”
温冬逸到酒店的时候,小婶借了她的身/份证,才刚出了房间,去做什么可想而知,两人恰好错开了。小婶回来见了他,没甚表情,她将驴打滚没收了,赶羊般催着萝卜刷牙洗脸上/床睡觉,睡不着也不许说话。
她把灯关了一半,坐在了萝卜的位子上,他们的对面,问他,“有烟吗。”
温冬逸不迫地摸了盒烟出来,搁在桌上。万思竹已经准备好了一根火柴,捏了支烟轻轻含着,擦燃,那只手罩住的火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微弱,再被她甩掉,余烟一线。
一室寂静。
霜影见过几次小婶抽烟的样子,像六十年代,四十几岁的女人,风韵婀娜,活在街角一盏橘黄的路灯下。除了这个,她也目睹过一场场酣战般的吵架,诞生于父母之间,导/火索不外乎柴米油盐,鸡毛蒜皮。
今晚与往日皆有不同,小婶犹存的风韵里,有了苍老的痕迹;引起争执的主角换成了她,接下来所有无法揣测的对话,即将围绕着她展开。
“我不同意你和霜影交往。”
一根烟的时间,万思竹兀自回忆了十二岁的他,一个商教出的孩子,他在笑的时候,找不到他的缺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温父的友人牵来了一只萨摩耶送给他,他笑着说小狗顽劣要好好教导,就让白人保镖挥舞棒球棍,将其打到老实了为止。花园里的小狗一度呜咽哀嚎,他若无其事的问她,是否适应了珠市的生活。过了半年,她再到温家,当初那只神气活现的小狗,已经那么像精致的动物标本,笔直地摆在角落,它的指甲全被拔掉了,原因是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挠了他一下。
你无法想象一个少年的心有多残忍,他对一切弱小的,能被自己踩住的人或物,是蔑视,没有爱,没有的。
温冬逸稍稍偏过头,瞧着身边的小姑娘,话却是对万思竹说,“我认识她那会儿,她好像才十七岁?”
“你想说什么?”万思竹问他。
他微笑着,语速不快的娓娓道来,“那个时候,您是她的长辈,也算她的监护人,您说话了我肯定得听。不过,现在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择偶标准,她跟什么样的人交往……”
“这您可管不着了吧?”温冬逸眼里有一瞬的尖锐,但隐藏的很好。
万思竹不是没见识过商人谈判的手段,激怒了对方,以长辈的身份勒令她、阻止她,顺便也提醒了她,这是自己飞蛾扑火换来的爱情,然后义不容辞地站起来捍卫。
因此,万思竹冷静地没有和他恶言相向,而是问着她,“霜影,你告诉小婶,你真的想清楚了,所以才选择他?”
被点名的梁霜影直起腰,稍有些无措,下一秒,他倾身到她耳边,“你再怎么作,她也不可能责难到你头上,但你敢这会儿跟我撇清关系,记得我前天晚上和你说过的话吗?不替你爸妈想想?”
“温冬逸!你少威胁她!”
“我哪儿威胁她了?我可疼她了……”温冬逸转头以柔情目光望她,覆上她的手背,握住,指腹摩挲那片细腻肌肤,“对吧?”
霜影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害怕气氛剑拔弩张,慌张说着,“跟他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想要和他在一起。”虽然这话说的,她自己都觉得没逻辑,可看见温冬逸表情上毫不掩饰的洋洋得意,和万思竹的失望与担忧,也晓得意思是传达到了。
她低了头,“小婶,对不起。”
万思竹不要她的道歉,只想知道温冬逸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个男人不适合你……”她顿了一顿,也不顾及一旁的男人,恳切的说着,“霜影,你还年轻,有很多事情是你考虑不到的,现在被他两句花言巧语哄骗了,我怕你将来后悔。他就是个花花公子,甚至不需要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身边的女人是想换就换,真的会重视你吗?”
“小婶希望你找一个踏实的、普普通通的男人,懂得照顾你、体贴你,支持你的决定,好好的陪伴你走完一生。”
温冬逸一直把玩着她的手,这时不慌不忙地出了声,“您说的话我非常认同,将来的事儿谁能保证呢?您敢说普普通通的男人不会花心,不会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至少,为了和她维持正常的男女关系,我选择放弃了对自己非常有帮助的婚姻,足见我的诚意,单论资产基础,我想起码未来十年内,不会出现条件比我更好的男人,我有能力给她创造最好的环境,没事干就去迪拜购物,心情不好了去巴黎喂个鸽子,她还年轻,有资本享受生活。”
如果不能撒泼打滚,小婶的确落于下风了。梁霜影忽然另有所感,从前气到温冬逸跳脚的自己,也算很有本事了。
诡异的安静了几秒,窗帘上车灯晃过,隐约传来汽车鸣笛,之后是万思竹深长的叹气,她又点起了一支烟,擦火柴的动作像被铁链捆缚般疲惫。
萝卜早早从被窝里探出半颗脑袋来,眼睛睁得圆溜溜,注视着他们之间流动的空气。
熏过嗓子,小婶的声音略微喑哑,“你那……婚事儿取消了?”
温冬逸点头,“正在。”
万思竹不解的皱眉。
他解释,“我和钟家之前建立的家族基金、公益项目的整理需要时间,避免影响商业形象,暂不对外公开。”
“我再问你一句……”万思竹眼神锋利地看着他,“你是认真的吗?”
此时,像个局外人插不上话的梁霜影,悄悄攥起了掌心,捏住了他的指尖。温冬逸直接回握她的手,缓缓说,“当然。”
一支烟蒂跌进了烟灰缸底,硝烟散尽。
“陪我和萝卜在这儿玩几天,然后跟我们一块回去。”万思竹将房卡和身/份证给了她,正要对温冬逸交代明天把她的行李搬来,就见他拉起小姑娘要走的姿态,她急眼喊着,“哎!”
小婶的声音像个哨令,梁霜影才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
温冬逸还拽着她的细胳膊,瞪瞧着她,吸了气,啧一声。
万思竹凶道,“你啧什么!”
情形不妙,霜影当机立断地拿了拐杖,一边推着他往外走,一边安抚小婶,说着送送他就回来。
这个晚上,他们散步在酒店周边,不敢离开太远,怕一去不回。车流量不减,广场似不夜,闪动着星钻般的灯光,身处钻石城,哪儿不是繁华地段呢。
她不要温冬逸扶着自己,偏要牵手,十指相扣的那一种,像她无数次期望过的那一种。
毕竟时间已晚,沿街的店铺关得差不多,经过了一间还在营业的服装门店,玻璃橱窗里头有样东西,让她一见钟情的拉住了男人,“你看那个!”
温冬逸歪头出现在橱窗后的镜中,灯光照得他肤色冷白,五官单拎出来乏善可陈,合在一起恰到好处,只要别乱发脾气,倒可以夸他是一件橱窗里的艺术品,且不需要售后。
他眼前一堆服装首饰,搞不清她说的是什么,一脸的不明所以。
欣赏了一下他拧着眉的模样,梁霜影嘴角藏着笑,指尖点了点玻璃窗,“后面的熊。”
温冬逸恍然地轻扬下巴,突然牵着她走进了这家店,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他仗着自己长手长脚,稍稍折身便揪住了那只熊的耳朵,拎了出来。
一看就是非售的装饰品,也不管人卖不卖,他直接问着导购员,“这个多少钱?”
导购小姐一愣,脑子转得快,“稍等,我问一下哈。”就是乡音有点重。很快,她回来了笑着说,“这个要五百块钱。”
梁霜影赶忙摆手,“那就不用了……”
可惜,温冬逸已经打开了钱夹,伴着她的声音,将几张钞票递了过去。
“……谢谢。”她的一句话才说完。
小婶打来电话,催促他们是时候该按原路返回了。
回程的速度比走来时,慢了再慢。霜影怀里搂着一只熊,嘴里嘀咕着,分明就是坐地起价,不如拍下来去网上搜同款。“五百块是我……算了,你也体会不到。”天子哪知民间疾苦。
“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是离家生活一个月,全身上下只有两百块钱。”
闻言,梁霜影讶然看着他,如何遐想这般骄奢的人,忙于生计的画面。
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小姑娘的表情,男人俊朗的眼眉,忍不住变作笑意,“逗你玩的,我随便说说。”
她即刻腻烦的撇开脸,“无聊。”
温冬逸将搂着她的胳膊收紧了些,又捏了捏她的肩头,“留点心眼吧,什么话都信?”
“我心眼再多,也比不过你会骗人。”
霜影模仿着他的口气,“情人也好,宠物也罢,对我就只有这个态度……说得跟真的一样。”
温冬逸笑了,“挺记仇啊。”
他故作懊恼的四处张望,说着,“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卖搓衣板,我好跪上个把小时,让小心肝消消气?”
她忍笑,哼了声,“行了吧,买得到你也不会跪。”
“那会儿我是不是还说了凡事别太武断?要我真跪了呢?”
“你跪!”梁霜影扭头来冲着他,一时意气用事的说,“要你真能跪了,你想做的那个,拿嘴给你那个……我答应!”
温冬逸一下弯了身,笑得开怀,又直起腰看着她,“你说的昂?一言为定!”
回到了酒店大堂,只让他送到电梯门前,她独自走入电梯间,按下楼层。然后,直直地望着他,想要记住那双眼睛望着她的样子,每一念头都在叫嚣着,出去拥抱他、亲吻他,就现在。
电梯门将要关上的瞬间,他从容地侧身进来了。
高大身影没有分秒间隔的覆盖了她,大手从她脸颊抚向耳后,吻住了她。
唇舌交融,温柔而深,使人迷恋不已。
她手里的害羞熊,应景的捂着眼睛。
电梯上下了两趟,除了电梯,还有走廊,梁霜影甚至觉得一整晚的时间,都可以花费在与他周旋,因为她挪一步,他就挨上来,吻了又吻。直到她嘴唇不自然的红,和小婶再一通电话打来。
入睡前,她想问问温冬逸到家了没,拿起手机,才幡然醒悟——不对,跪搓衣板是他理所应当,为什么变成打赌了?!果然,姜是老的辣,男人也是老的奸诈。
气得她懒得发信息,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回头就看见万思竹抹完了护肤品,掀被躺下。
记不清上一次和小婶同床而眠的原因,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会伸过手来,轻轻拍着自己的背,带着沐浴露的芳香,令人深信,无论这个夜晚的窗外是否雷雨交加,都能安稳的度过。
萝卜已经睡着了,万思竹小声的说,“你先和他谈着,不要急着向你爸妈交代,你妈妈这个人……”她心知,不用赘述。
“其实,冬逸他父母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可万一你妈妈张口就管人要房要车,被他父母知道了,对你就有看法了,你要让他们觉得,你是个好姑娘,跟社会上那些傍大款的不一样。”
小姑娘乖巧的点头,不知自己睡衣的领子宽松,柔黄的壁灯下,能瞧得几块暗色的血迹。小婶憋不住的说,“你们俩……平时谨慎点儿,别什么都没定下呢,就弄出个意外来。”
霜影懵了一下,明白是什么意思之后,羞臊的点头。
不过,在她看来,要与温冬逸定下什么,是遥不可及的事。
似要睡了,小婶伸来胳膊,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膀,连壁灯都像极了小时候,那间卧室书桌上的一盏小台灯,大伯坐在那儿,批改着学生的作业。
又忽然想到前段日子,小婶说她长大了,不爱折那些小东西了。霜影哽咽着,说了那时不敢说的话,“开始是大伯教我折纸的,他走了以后,我再也不想折了……”
怕吵醒萝卜,她用被子捂着脸哭了。
小婶不像她提到梁少峰就嗷嗷大哭,反倒笑话她是个傻孩子,接着讲起了他的糗事儿给她听,“你大伯喝多了就上天台唱歌,酒醒了就不记得了,硬说我瞎扯,破坏他形象,你说他一个小学老师还摆谱,有一次被他学生气得回家直打嗝……”
梁霜影听着笑,笑了又哭。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元宵佳节愉快。
☆、C36
最终,Alice拎上了行李,和他们一起回了珠江市,照顾她的一日三餐。
萝卜只懂吃,爷爷不好糊弄,万思竹望了眼掌握厨房要地的女人,说,“那是霜影的学姐,烹饪系,拿您做研究呢。”哪有把研究做到别人家里来的,小老头满不乐意的尝了一口,之后甘心做美食的俘虏。霜影在心里鼓掌,还是小婶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更胜一筹。
大伯出事之前,他们搬到新家不久,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书房,如今却又没人再用了。书房里有一张单人床,整理的干干净净,现在归了她。梁霜影坐在床上,对面是衣柜,里头仍挂着大伯的一些衣服,小婶说是万一以后用得上,她知道,她是舍不得。
不回家是因为她的房间给了外婆住,回了家只能睡沙发,所以她顺理成章的留在了小婶家。腿伤属于排练事故,演出报酬抵了医药费,不用退还了。梁霜影如是对她的母亲说。
即便如此,第二天还是被母亲叫回家吃饭。霜影早就习惯了母亲雷打不动的碎碎念,只是,马上入夏,人人换单件衣服,覃燕脖子上那条项链完整的呈现,看得她愣了一秒钟。
那条项链是很早以前,温冬逸送给她的,后来他们断了来往,也就被她藏到了角落里,想必是母亲收拾她房间的时候,给搜出来了。
霜影记得自己专属营养师的叮嘱,拍了一张午餐全貌发了过去,紧接着收到来自Alice的咆哮:「不要喝骨头汤!!!!」
可惜,这一排的感叹号,不能亮在她妈妈眼前,因此,即使她说恢复初期不宜喝骨头汤,也只会得到一句,“你小孩子懂什么!缺啥补啥知道吗!”和一碗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大骨头汤。
此刻母亲理直气壮的模样,与昨晚电话里哭着向她抱怨的那个母亲,判若两人。起因是她爸不吃蒜,而她妈晚上炒了一盘蒜苗,芝麻大点儿的事,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提到了离婚这个字眼。梁霜影却忽然一凛,她很想提醒覃燕,有时候压死骆驼,也只需要一根稻草。
一周之后,她换上了轻巧的肘拐出门,方便许多。
见面地点一定要是将冰淇淋经营成奢侈品,鲜有人光顾的甜品店,才符合小公主的人设。
梁霜影见她头发剪到齐肩,几年如一日的光彩照人,而她察觉到有人靠近,将粉底盒一扣,笑着打趣,“造型挺别致啊。”
若不是她膝盖的石膏太显眼,孟胜祎留意别人的衣着打扮,第一眼是鞋。梁霜影脚上那双缎面的平底鞋,设计风格鲜明,一眼就看出牌子的同时,美得有新意。
可见挑鞋的人,是个老手。
梁霜影翻开菜单,看来看去,还是点了香草味的冰淇淋,薄荷气泡水。她一贯的选择。
以前孟胜祎总是揶揄她用情专一,不管是口味,或男人,这次却没有,因为——“告诉你个消息,我跟郑京浩和好了。”
“他……”刚从梁霜影嘴里蹦出一个音,被端着甜品过来的店员打断,才让孟胜祎得了空,“个渣男,我帮你说完了。”
小公主是别人给她起的外号,而梁霜影看来,她并非心直口快,高捧虚荣做派的公主,是坦荡如砥,不爱循规蹈矩,像个侠女。
“他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管他呢,恋爱嘛,又不是要托付终身,等我觉得没意思了就跟他掰了呗。”
“你问我图他什么?不就是颜值高会撩妹,哄得我开心?我就是这么肤浅,肤浅使我快乐,我想肤浅一辈子。”
其实,孟胜祎也怕看到她投来同情的目光,快快地说完,故作潇洒地挖了一勺冰淇淋,却见她朝自己伸出了手。
孟胜祎不明所以地握上了她的手。
梁霜影认真的说,“共勉。”
孟胜祎笑了一声,又瞥见她腕上的表,就握着她的手翻过来打量,眉毛一扬。那双鞋算什么,这块表,才不得了。
虽然两人东南西北瞎话能聊彻夜,也要有间隔的休息,在冰淇淋快融化的时候,孟胜祎陡然道,“说起来,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男人是哪座庙里的神仙?”
“他是……做生意的……”
这年头做生意的海了去了,煤老板也是做生意的,开小超市的也能说自己是生意人,但是出手阔绰,还有品味,那就不多见了。
“报个名字来,兴许我听说过呢。”
霜影如实报出了他的名字,刚想问她是否知道,就见她一双凤眼愣愣的,似乎有点被吓到了。
“老婆出轨张墨清的那个温冬逸?”前段时间最热门的话题,孟胜祎一脸闻着大八卦的兴奋。
梁霜影替他辩解,“他俩没结婚呢,而且也不算交往过。”
出轨事件持续发酵的那几天,有不少娱乐营销微博配上了温冬逸的照片,评论里皆是称他未婚妻想不开,究竟是瞎了还是脑子进水,就冲这个颜值,这个财力,那方面不行也能接受的女网友们。
孟胜祎点着头说,“那你真的比我肤浅。”
梁霜影先是笑,又懊恼,“我也不晓得自己喜欢他什么,但就是喜欢,跟被下了降头一样。”
“这个段位的男人,你招架不住很正常。”财富可以让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变得英俊,更何况是原本就英俊的男人。
不过,孟胜祎好奇,“你俩怎么开始的?”
开始是投石般激荡,他吊儿郎当的说,他是认真的,后来是一点点的涟漪,慢慢波及了她的整片湖泊。
无论多远,她都能认出来那辆车,停在她家小区附近,停在离学校大门有些距离的地方,等她打开车门,像一场地下约会,但他深谙暧昧的美,通常吃完一顿饭就送她回家。他展示给旁人的一面,是翘着二郎腿,不可一世,十指不沾阳春水,面朝她的时候,却是自在地为她剔鱼刺、剥虾壳。
她是无辣不欢的食性,那天他们去了常常光顾的火锅店,第一次点了九宫格,每格都浮着浓厚的辣油,他不怎么动筷,动了也是放进她的碗里。于是她问,今天胃口不好?他摇头笑说吃不了辣的,容易胃疼。
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她一颗心,在掩饰什么的慌张之间,就像被自己夹碎的土豆片,再也捞不上来了。
孟胜祎听完理智的总结,“男人今天带你去吃好吃的,以后就要吃养肥的你了。”
梁霜影说完就吸了一口汽水,听了她的话直咳嗽。
许久未见这个浮夸的反应,孟胜祎调侃说,“又想打喷嚏?”
“……真呛到了。”
孟胜祎思考状地撇撇嘴,“有你们身家背景的差距在前头,年龄差距反而不重要了。”
梁霜影沉默,就听她问,“那你们将来结了婚,要跟他爸妈住一起?”
“我们……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轮到她沉默了。
孟胜祎有一个表哥,家境殷实,交了个小女朋友,女孩很懂事,一般情侣吵架闹分手,她从来不敢,因为知道他无所谓,这个妞喜欢,但她不乖爱闹,大不了换个类型差不多的。穷光蛋撩妹才靠套路,刷卡多简单,一件件奢侈品砸下去,傻不愣登的女孩以为遇见了霸道总裁,有需求的女人就装傻,逢场作戏谁不会呢。
最后,不还是找了各方面条件匹配的人结婚。婚姻只是他人生规划中的一项任务,完成了打个勾,接着游戏人间。
孟胜祎心想说来有点残酷,却仍告诫她,你不是他的第一个,很有可能,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个道理戳心窝子,不过,梁霜影从开始就有觉悟。
正如他那晚所说,她还年轻,可以尽情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反正做好了随时分手的准备,变相的轻松,而且她身边不缺热衷于婚介的长辈,听说她家楼下一户邻居儿子身残志坚,今年都找到对象了。
梁霜影心里提起这事儿没有两天,又被喊回家吃饭,就见到了热衷婚介的长辈。
饭桌上,姨妈覃玫笑得像朵花,问她,“有没有谈对象?”
霜影碍于母亲在旁,僵硬地摇了摇头。
正中下怀,姨妈赶忙说着,“我最近打牌认识了个家里条件不错的,有房有车,还在那个外企工作,哎呦真是,可遇不可求啊,要不你先跟人见个面……”
覃燕一听眼睛倒亮了些,梁霜影从没应付过这种事情,害怕说着说着真定下要见面,多亏表姐冯念出言相助,“妈,人家霜影不劳您张罗这些,况且她还没毕业,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