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她挪过来的时候,把自己用的大澡盆也搬来了。但东家趁她一个不注意给劈了当柴烧,到处都有现成的柴草,杂房里还有一大垛子他都瞅不见,非把她这盆儿给劈了。虽说都是他的东西,但她也心疼的抽的慌。
她低了头,左胸有一个青青的小点,好些天了也不见好。初时只是一个小红点,但此时越发深了,都有些泛乌紫。胸口的血管都变得清晰可见,微微挤压就会隐隐作痛。她原本也有些害怕,但是害怕之余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松了一口气。像是某种一直压抑的东西突然就淡了散的无影无踪,又有些失落,空荡荡的偶而想时会有些痛。
这些复杂的心绪堆积在一起,然后今天因为优优和逢荫的冲突就一下碎裂开来。一片片的化成粉沬!
其实这样也好吧,以后逢荫不用勉强维持着和蔼可亲,而她也不用再觉得亏欠!当初是逢荫救了她的命,而且不止一次。但她无法给逢荫所要的回报,她不能因此而出卖无仰。那么交给逢荫所需的血气或者是一种方法。逢荫不需要她请客,也不需要她这样的朋友,更不需要她的讨好。逢荫需要她的血气,她恰可以提供这些。至于这后果,是她所该担心,而不是逢荫。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刚挥掉这些怅惘又想到之前优优所说的关于流火的事。驭者与灵物的积怨已深,她非当事人也难体会各中滋味。
她认识一个驭者,萧无仰。认识妖灵,碧游宫里的许多人。却无法将他们完全的派分成对立的两边,她想到六月底,流火曾去见过无仰。若他深憎驭者为何还要交无仰这样的朋友?或者个中还有别的因由?
她是了解失去至亲的痛苦的,爷爷病故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一半,眼前总是发黑,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尽了,哭泣也不能表达内心的哀痛。
若是至亲死于非命,更知仇人就在何处。那哀痛与怨怼该是如何让人难以担负,她虽不能完全感受,但可以想像的到。
相逢一笑泯恩仇,退一步海阔天空,或者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过想想,说这些话的人必是旁观者不痛不痒,才能这般轻描淡。也许真有超然的可以放下,但真是太少太少了!
以往七月还真没这份感悟,生老病死,爱恨离合。于她所见所受,皆是最普通平凡的那一类。腥风血雨离她太遥远,人生的大起大落于她更像是传说。
只是如今深处碧游宫中,之前山顶咆哮时而传来,优优所言句句入心,竟让她突然多了份感受。其实平凡的生活,最值得珍惜!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后院有脚步声,想是流火从堂屋里绕后头来了。这里有排折门,七月刚才压根也没锁。她一激零忙身子一沉开口叫着:“东家,我,我还没洗完呢!”
她一边叫着一边挪着脚往角落那走,那边有衣架子,挂着她要换的衣裳。
脚步就停在门口不远,隔着门纱都能看到人影,一会听到流火问她:“你现在觉得水烫吗?”
“不烫。”七月听了便回了一句。一会外头就没了声响,但没过多久,水开始烫了!七月开始还能忍着,没一刻就受不了了,扑腾着想撑出来。流火的声音又恰到好处的扬进来了,不紧不慢的说:“不许出来!”
七月蒙了,在里头跳脚:“东家,你没事又添柴草干什么?热了!”
“每回让你洗,你半刻不到就出来。没见过你这种脏包,你今天不泡够了不许出来!”流火隔着折门听里头哗哗的声响,声音有点瓮声瓮气。
“我不出来,不出来。”七月挤眉弄眼,一边应着一边慢慢的撑身缩脚,想阳逢阴违。
“夏七月,你少装。”流火说着,一手就拍在门上,震得门差点让他拍开来。吓得七月手一松“咚”的一下跌回去,差点一屁股坐里头。
“太热了,不行!”七月哀叫,“你恼人扣工钱算了,哪有这样整人的?”
“谁有闲情整你。”流火背过身倚着门框道,静了一会说,“你胸口是不是有个血点?”
七月极窘,完全不知所措。流火轻嗽了一下又说:“其实我早该问你,只是碍着…优优说的没错,这事也不能再拖着了。索性今天说清楚,你不能出来,这两日都要这样泡。忍两日吧,寒毒清了就好。”
七月怔住了,咬着牙忍了半天闷热道:“是我自愿的。”她说着摸着胸前挂的黄玉,“是我自愿的!”
“我知道。”流火说,“你别怪她,她无心害你。只是她是蛇灵,身体自带毒息!”
“她不会害我,我是知道的。”七月说着有点想哭,憋忍着突然笑起来,“是我自愿的。”
“那也没自愿想死对吧?”流火叹了一句,“那就忍着吧,总归不能再深了!”
她抽一口气,一手扶着池沿靠住,上下牙直打战着说:“我~忍~”,半晌,她又开口:“东家,你元丹没练成。你…”她的声音越压越低,终是没吐出来。
“优优那张大嘴就没个把门的。”流火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抬头看着满园苍翠,“练功的目的若是为了寻仇,实在有些悲哀。但我的目的,正是如此。所以,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好。”
七月说着:“东家,你那书房里还有好多传奇故事,有一个故事你看过没?是说妖龙火景明光的。”
流火微眯了眼:“看过,火景明光是火泊妖龙,早在驭者衍生之前已经称霸妖灵界。他成名东南方焦牢山,后来吞吃火灵无数成为有名的大妖怪。而如今缀锦的龙禁海,正是因此而得名。龙禁海中心有初阳山,据说是他骨骸化成。他虽是强妖终有命数,世人惧他复生难制,便以水相围,取名龙禁!”
“初阳山上有望月峰,那里日月光华汲养。也有人说,他是弃了肉身元神归真,飞升成仙了。”七月掬了水抺了一把脸,呆久了倒不觉得热了,“他睥睨天下再无对手,为达六脉至真,终于到达魂力高界。”
流火觉得有些想笑,突然扬了声音说:“夏七月,你七拐八绕的是想劝我吧?第一,我没他那个本事能天下无敌。第二,我也没他那个境界能去追求什么魂力无限。还有第三,你拿他举例子简直大错特错,火景明光十分霸道,典型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最后就算他是去当神仙估计也是在人间杀腻了,哪有半点宽容豁达之心!”
他听里头没声了,都能想像的到她一脸被噎住的表情,带着笑意又说:“火景明光要是活到现在,哪还由得驭者嚣张?依他那个劲头,早成批成批的拉出去宰。”
七月憋了半晌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抺着脸岔开话题:“什么时候让我出来?我都快泡发了。”
流火忍不住笑出声来,反手叩叩门道:“听着你那劲头,水好像不太热了吧?我得再加把火进去。”
她登时在里面哀叫:“我宁可毒发身亡也不想煮熟在澡堂里!”
流火快要笑倒,扶着门框摇摇晃晃,过了一会又说:“七月,出去了以后你打算去哪?”
七月应着:“我离开这里就打算回家了!”
流火愣了一下:“回家?你不是…”
七月说:“大不了不让村里人知道,悄悄的回去看看爹娘和弟弟也好。留了钱给他们也能生活的好些!”她了一会又说,“东家,你放心吧。我在这里看到的一切,我都不会说出去的。包括那些书的内容!”
流火垂眼无声抖出一丝笑意,他从不担心这些。两人都静了下来不再开口,他一直背倚着门框站在屋外,由他燃起的火带出灼息,这里的水皆是无力化尽这灼息的。慢慢蒸出热气可以驱尽毒息,这方法虽然缓慢但安全。
前几日七月洗澡其实就是一个驱毒的过程,住进他这里与他灼息相近也对阴毒有驱散之效。只是时间上就需要的比较长,其实今天就算逢荫和优优不起冲突,他也打算把七月摁在池子里多泡一阵子。这毒息一日不散干净到底是件事,况且他这段日子又得练功怕是没时间再照管的周全。
又过了半晌,流火瞅着时辰差不多,反手又叩了门道:“七月,你可以出来了!”他说了一声屋里却没了动静,一时微怔又扬了声叫,“七月,睡着了?”
里头还是全无动静,他有点急了,转身贴着门缝一瞅。雾气缭绕之间也看不大真切,只隐隐绰绰见她的头搭挂在沿边,半肩在水外,手臂勾着池边一动也不动。
“夏七月!”流火这下真急了,脑子还轰轰然间身体已经开始行动。一脚就把门给踹开,冲过去的一霎脑筋才有点回过闷来。跃起之间,伸手拽开自己的外袍“呼”一下兜过去。兜头罩脸半襟入水全给她盖住,他直接横跃过大池,一抄她将她挟出来,撩开袍头见她脸都憋的紫红紫红的。
“你受不了也不言语一句,真往死里蒸啊!”流火又是生气又是担心,裹着她就出了浴池拐到她那个小隔间里去。
第025章 备战
优优正在东北院里揪了个结满子的大葵花,坐在小石房门口吐了一地瓜子皮。当人就是好,直接把营养往肚子里揣的感觉太爽啦!
优优一边吃一边眼睛瞄着地里,想着一会再弄点什么吃。她自己是木灵,知道这些花啊果啊大都是木灵的衍生物,它们聚灵都先从根起,所以虽然看起来她把这里折腾的一团狼籍,其实是半点没破坏它们的灵气。
她正吃着,眼角已经扫到一点余光,见流火衣袖衣摆全是水,想必来的急都顾不上引灼息烘衣服。她嘴角掠起笑意,没待他开口就说:“我不去,你那里引了火我才不去。我去了会受伤,你治人治出乱子自己搞定!”
流火的脸抽搐,也不管她。几步过来一把揪住她的腕子,扯起来就拖着走。流火是早有准备,就防她突然现了本体把自己种地上耍赖,所以一捏就压住她的器脉。
优优乱扭着身体已经成蛇状,刚练的软绞全用在流火身上,腿都反拧着绕上他的腰,腰身拐缠到了他胸前,呲着小虎牙说:“你把我弄过去也没用,我会把她剥光了再扔给你!”
流火一下止住步子,看她那鬼样气得想拍她,她肯定干的出来,这都不用想!她能提前说一声已经很仁慈了。
“蒸坏了吧?我就知道。她是老实人,你不让她出来她肯定忍着,晕了吧?”优优幸灾乐祸,“正合你心意吧?还装什么呀?我教你哦,把她衣服解开揉揉胸口,喂她喝点凉茶。没事的没事的,我对七月有信心。你很妥当,快去吧!”
“她是你的朋友,你这样坑她?”流火已经无奈了,伸手把她剥下来扔在地上。
优优软面条一样七甩八晃就是不倒,笑眯眯的说:“我是帮你啊?她快走了,你再不留她,她可真的要走了。她是老古板,你只要生米做成熟饭她肯定就赖定你了。到时你就不用担心她会跑,也不用担心将来有别的男人相中她!你这人真没意思,闷在心里想来想去想屁啊!要我早上了。”
流火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明知她口无遮拦还是气得要死。到底是惦着屋里躺倒的那一样,实在不想再与优优无谓纠缠,暗啐一口就往回走。
优优还在后面添油加醋叫着:“流火,你要温柔些哦!哈哈哈哈!”
七月还裹着那件半潮的袍子躺在床上,胡乱的缠盖之下,半肩犹露双腿难掩。更因是夏季薄挂几分微透,七月黑发湿散,脸上都掩了几缕。她面上的热红略是退了些,但呼出的气息仍是滚烫。流火坐在床边,看着她昏睡的样子。其实之前她中过暑,但那时他怎么就没这么慌呢?
他看着看着,心跳就失了律。浑身觉得轻飘飘又沉甸甸,这种古怪而矛盾的感觉此时却如此真实。
他手里端了一碗凉汤,移了视线盯着红红的汤汁发呆。优优是大嘴巴,她就喜欢胡说八道,要是理会她的话那就是疯的。
他又转脸盯她半晌,伸手托她的颈的时候,探到那滚烫的温度让他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一副人的皮囊,在他眼中皆是一样。肤皮骨骼,纵使妖力无边也难永恒。他自认定力超然,女体在他看来皆非诱因,况且她至少还包件衣裳!但如今却慌张混乱,心跳都快出了胸腔真真是怪到了家!
爱整人不仅是优优还有老天爷!就在流火刚把七月托起一半,药碗还没凑过去的时候,七月长睫抖了两下,眼睛睁开了。
然后…四目相对,两张脸同时可劲的上血色。动作僵硬全成石化,烧猪两只对着看。流火终于手底下失了控,一碗凉茶成功的泼了七月一身!
当天晚上,这两人同时决定不理优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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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展秋忙于布划,他复入皇宫与景院大王等一干朝廷亲贵商议,由他们辅备提供所需各项物资,以及入境所需身份以及必要接应等等。
其余诸人都各自培气养元以调整状态。优优也在名单之上,不过展秋考虑之后,决定让她必要过了灵珠台试炼战方可出宫。展秋不愿意轻易折损任何一个妖灵,太过贸率只能白白填送性命。这样一来,虽然具体起行日期还未定,但也必是九月以后。
之前与逢荫冲突,展秋还是找来优优问了几句。毕竟此时关键,外敌吃紧,内哄必要先平。关于优优借气引力之事,展秋并未多提。并非是展秋不起疑,而是大出流火意外的是,此事凌向月居然担了,言及是他在清木林研习紫卷之时,便以紫檀优梦试术,从而让她学来。流火原想自己认了,却不曾想凌向月竟有此好心。
流火诧异之间也想出端倪,紫檀乃异木灵根,其虽木灵但可习百兽,凌向月想看着其发展,从中找到紫卷精髓。流火想及至此的时候不免有些担心,凌向月是个武痴,他投身碧游宫只为钻研至高灵法,完全不再意宫外恩仇。他如今十分想看优优成长程度,如此一来,优优以后想要弃宫而去根本是痴人说梦!
不过当下也只能如此,有他担当自比流火出来承担更让展秋信服。毕竟向月是木灵,又研习紫卷多年,自是比流火借一日玉溪斋就能指点优优更为的可信。
商议之后,展秋意图兵分四路,以点翠山庄最擅长隐气的古苍梧领院中强手自北绕道取向凌佩,从而至凌佩北地对付擅夜杀伐的莫华连。
展秋自领一路,中突而入直取卫星兰,此人所驭蝎灵乃是其祖的强灵,受数代人的法血浸润此时纵未妖化也相去不远。因此展秋不能小视必要亲自前往。
由月锦堂君北舞自取中北,对付驭风强手穆如风。溪南思为水灵,化形以久三态合一,他南下自雪影山绕缀锦而潜入凌佩。影氏姐妹当中的珊瑚正是驭水之人,由溪南思前往正为合适。
至于流火,枫雁,逢荫以及优优,还有前些时日已经化成人形的啸清枭,此人已经化形有一段时日,因汲法特殊一直没离开所住的霄云渡。前一阵子都是简清辉去照应,如今展秋也打算让她一并出来。名字是清辉为她取的,名清乐怡欣,这几天才算真正展露人前。
她化形之前时常声彻震谷,化形之后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让优优十分好奇。
展秋将这几个新人也分派四路,流火和优优与溪南思同行,枫雁陪君北舞同行。逢荫由自己带着,刚化成人形的怡欣就与苍梧一道。为此逢荫私下里是闹个翻天覆地,搞得展秋头大如斗。展秋对这个女儿是无可奈何,但宫内之事岂能因私情而乱。先不说碧游宫之大,上上下下多少眼睛看着。
第026章 漫漫归程,七月流火
影氏姐妹之中夜纱擅用火灵。而流火自体带火,正好可以辅助南思。优优魅颜也能派上用场,加之这两人同在一院,优优化形成因流火之功,如此才能发挥最大力量。
至于枫雁,她灵罩带有生灵与木灵双息,放在哪一路都是好助手。她为人稳健,光息爆力又强,与君北舞一道,也正好弥补北舞不足。
怡欣虽刚成人形,但与流火一样,啸清枭同属十珍兽之一,天姿绰绝。一旦化成人形,比一般化形生灵更为强悍。啸清枭有一别称,号魅音。可以吸声受力,也能以音鸣夺人性命。苍梧地缚之力强劲,但空行之力不足,她与之同行正好互补。
逢荫是展秋亲自教出来的,她虽说已经驾力随心但总归没有实战过。加上她个性又有点骄横,旁人因顾着展秋的面子多少都让着她,把她放到别处不如展秋自己带着。
当下所剩的时间也不过月余,展秋还要不时往京里去协调准备,各人也皆抓紧时间培息养气调整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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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今天就走?”七月双手擦在围裙上,有点吃惊的看着流火,“这么晚了…而且…”她喃喃的说。
天已经黑透了,快近了中秋,月色十分明朗。细风微送,淡淡的凉意泌入心肺,却带进一丝微窒的压抑。
“我已经跟宫主说了,先把你送回去再与他们会合。”流火轻声说,“要不然再过几日,时间就更紧迫了。”
“哦。”七月听了,终是点了点头。伸手取下围裙说:“那我去收拾东西,跟优优去道个别。”
“别去,你说了她非得跟出来不可。趁着这两天她老实练功,咱们悄悄的先去了。到时你落了脚,我再让她去找你好了。”流火道,“其实…”
“东家,我明白。反正早晚要走的!”七月吸一口气,连连摆手,“我知道你不是要轰我。”七月说着便往外走,这些天优优十分勤奋,虽说她迫不急待的想出去看外头的花花世界,但也知道像自己这种刚化成人形妖力并不深厚的妖灵出去有多危险。加上灵珠台试炼战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她过不了,八成展秋会找人取而代之。如此丢脸的事优优岂能让其发生?因此这些天都是深锁庭院汲土练气格外刻苦。
悄悄的去了也好,省得她知道了又要跟来,到时若过不了灵珠台她会怄死的。虽然七月十分想看着她渡过这人生重要的开端,但她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再待到九月了。
流火看着七月的背影,如今她比以前好多了,走路的时候背都会挺的直直,而且也不会慌里慌张的惹出事来。与半年前那个缩头缩脑,时时都准备着掉头跑路的夏七月判若两人。有时他会莫明奇妙的想到过往,想起在荒滩客栈的那桩意外,她随手就捅伤了他的灵脉让他血流不止。想起在书楼里让她直接砸倒,她一脸死灰的说“我马上就滚蛋”的挫相。想起她在花园里陷了泥塘,最后让他也滚得一身泥水。想起她遵行三丈之规总与他隔墙对话,但也难保时时飞来横祸。
想到那次京城之行,她拉着他穿街过巷,以她惊人的逃跑本能成功的甩掉一干花痴。她太实在,看不过鱼摊骗子蒙小孩,揭穿骗局差点引来老拳加身。她饭量惊人精力也过人,一个人将他这里数个花园弄得一派葱茏。她待人真诚更有强大的接受力,有一颗宽容之心。她会尽量善待每一个人,会不计回报的尽可能提供帮助。对,她还有超常到近乎恐怖的记忆力,过目不忘这四个字在她身上得到最完美的体现。
与她相处的越久,他就越是不舍。这种不舍在放大,牵引他的情绪让他有些阴晴不定。她是一个普通人,要过普通而平静的生活。她不该因他的不舍而付出代价,与妖灵为伍是得不到平静的。
流火趁着她收拾的工夫自己也准备了几件衣服,又到书房里拿了几本书,是些传奇游记之类的书,虽然她都看过但闲时拿来打发时间也是不错。
他回去的时候,七月已经收拾妥当站在堂屋里等他,包袱放在桌上摊着,明显等他检查。“上月底做的衣服你怎么不带?你一次没穿过,不合适?”流火眉眼不抬,一边把书和自己的衣衫放进去一边说,“只带几件破衣服干什么?”
“合适合适,只是我不好再拿新衣服了。这几件都好,你看这个绿的我也没穿过,我打算快到家的时候换上,很体面。”七月讪笑着从里面揪出一块衣角让他看,“逢荫给的都是好的,我已经占便宜了。”
“你全带走,放在这里也没人穿。”流火说着转头往她的小屋里去,回身之间低声说,“你回去慢慢穿吧,走的急也顾不上做好的了。”
“都是好的!”七月喃喃说着,忽然小跑两步跟上他说,“东家,你别送我了。我自己走!”
流火回头,见她眼圈红红的。她面上挤出一丝笑容说:“我自己认得路,别送了。你还练功呢!”
“我路上一样练。”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微笑,“我想送你。”
这话让她眼泪终忍不住落下来,烛影摇曳中,让他的身影也变得朦胧。
流火带着七月趁夜悄悄的离开灼云院,还是在山下的驿站乘了小车离开,驾的还是青蓬小车,驾车人依旧是童景,只是七月的心情却已经截然不同。
月朗星稀,道路宽平,马儿扬蹄小跑渐行渐远,将碧游宫高阔石牌楼甩到身后。七月是正月里离开家的,转眼七个月过去。外面的世界五光十色让她大开眼界,而所遇的人也同样在她心里打下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