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心正想的出神,直到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才让她回过神来。她一抬头,见云曦正立在她边上,微弯了腰瞅着她:“又发什么痴呢?朕叫你两声都没反应了?”
绯心眼一睨,见一众奴才犹自在后头忙碌。一时便笑笑,一手撑着腰要起,嘴里说着:“皇上不是往祥安宫去了么,怎么这会子就过来了?”
云曦伸手撑起她,盯着她道:“你是跟朕逗闷子还是说真的?”
绯心瞅着他面色不善,心里暗叹,微嗔道:“臣妾不过是随口一句,哪里就又着了恼?”
“你这话说的人窝心。”他哼着,但动作却总是柔和,扶着她踱了两步,“东西也都归置的差不多,今天便移过去罢。”东安殿在中宫东侧,前一阵执礼官以及宗堂那边一直奏请,道祖宗规矩一向是中宫产子必在东安,以应吉顺天之意。虽说产期在五月下旬,但这日子也说不准,早了晚了都有,早些过去也安生。
最近朝上的事倒也没什么,但后宫这里他实是牵挂。二月那会子,各地的秀女已经陆续到了京,居安府便开始按例筛选。至三月底,已经选出八十人进了大内,在祥仪宫教授宫中礼仪规矩。本来是该在五月上下便行大典,由皇上亲点出来,余的指给宗亲或者留任宫中为女职。但云曦此里哪有心思,便将大典压后至绯心产后再议。
这阵子,云曦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往各宫去点卯。如此司寝太监便可以落笔,何日何时至何时皇上临幸何宫之类的。反正他是去了,至于别的大家心知肚明便完了。其实云曦这么做倒不是因太后年前那番话,他在宫里长大的,这点利害岂有不知的?这回他可没松半点心,是太后有些多虑。但太后的心意他领受了,事前提醒已经是一种维护,而这份心思也正是他一直所求。后宫的最大障碍已经不存在,至于朝堂上有可能引发的问题,则是他该做的事。若是他一点子成算都没有,就混不顾的把绯心往皇后的位子上推,除非他真疯了!
云曦没问后来两人又说了什么,他也能猜个八九。他知道绯心必也是十分感动的,总算是也在这宫里感受到了一份宫外般的母子之情。因她哭出两个肿眼泡来,晚上都没消尽了去。虽说当时看了怪心疼的,但由此也从中发现了他更想要的东西!一直以来,他都不是很确定,她对他,究竟是忠心多一些,还是真心多一些?他一直跟自己说,反正二者是一体,不管哪个多一些都无所谓。但越是这样想,就越是想知道。她回馈给他的情感始终二者一体,无法分辨。就是很好,非常好,事无巨细的周全,全身心的关怀。
不过他终是得到了答案,太后一言惊醒梦中人,绯心慌了神了,她的忠心连同那些女书女训被她不小心扔到脑后去了。她完全没想这么多,一直在受情感支配,活在这世间最自私也是最美好的情感里。
被太后震醒以后,忠心跌滚着过来,整个人就开始有点魂不守舍,三四不着两,每两日就开始跟他扯些有的没的,上纲上线说点子让他窝心堵肺的话出来。不过他也怒烦不起来,因为太高兴了。
他是锦泰国的皇帝,同时也是她的丈夫。他只承认是她的丈夫,那么保护自己的妻子不受伤害是他必须做也一定要做的事,这与妻子有没有自保能力是两码子事。当她为了忠心把自己陷入死境的时候,他曾发誓绝不给她第二次这样的机会。也决不让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最该保护的只属于云曦的情感,一旦拥有不允许任何人剥夺,也决不能放在利益的天平上,与权谋政治衡量交易!
当他发现她的真心已经凌驾于忠心之上的时候,就更要让她明白,这份情感一旦了悟必要完整,若向政治退让割舍,那收回来的只是残缺,那么他们两人之间的这盘棋,两人都是输家。输给了江山,输给了宫廷,输给了他们自己!
所以最近,只消她言语里稍有敏感,他就马上面露不悦。立志要把她弄晕弄傻,她现在是个临产的孕妇。就该乖乖养着等孩子出生,其它一切问题都该丢给他来考虑。就像年前一样,想吃了就去,看到喜欢的就据为己有,有时也会笑的很没心没肺,抱着他说,再好也没有了。那时的她,实在是让云曦的情感得到了最大的满足,让他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绯心一听今天便让她移过去,忙道:“皇上,再过几日就是端午了。臣妾是想…”
“你都快生了,还想什么?太后便是赐宴,你挺个大肚子过去也不得全礼,索性避了完了。”云曦皱着眉头瞅她一眼,方才奴才来来去去的多,加上这两月这边添了不少有经验伺过产的宫女协同照管,让他的言语也很不自在。这会子总算是皆退了,也让他舒坦了不少,“方才让汪成海把人都唤过来了,今天便移过去。”
绯心瞅着他那样儿,一时心里又有些乱纷纷,脑子里转了半天礼法伦纲之类的。终是到底有点子不放心他,眼瞅内殿也没旁人了,便开口道:“你今天不自在了?”
他一听,突然展眉一乐,搞得她有点怔愣,一时咕哝着:“前阵子让你用些那北芪党参红枣炖野鸭子,偏嫌那味道不肯进,其实那个最是润气温补的。”
“我气平体舒好得很,补那个干什么?”他伸手抚她的脸,此时果真是一副气平通体舒泰的样子,“今天便移过去吧,昨晚上梦见你突然就要生了,吓出我一头汗来。”
“啊?”绯心听了瞪大了眼,云曦有时随口一说就成了真。所以搞的她此时也有点心惊肉跳起来,忙道:“那就移过去吧。”
云曦笑眯眯的看着她,她因着怀孕整个人胖了一圈,原本尖尖的脸都变得圆乎乎的,但他却觉得此时的她简直美到无以复加!
【番外】最想要的完整(中)
五月初五,宫中设端午节宴。各宫房都绑艾草,悬五妻绣小旗应节。太后还特别让在后御园集星殿设宴,连此次入进大内的八十名秀女也有份参加。
这拨子秀女打从三月进来,一直关在祥仪宫里学习规矩,按往年这会子也该点封出来。不管是想点出来也好,压根也不想点出来也罢。这场面的功夫却也少不得,总不能提前跟那帮送女入宫的勋鬼们说,皇上是一个也瞧不上吧?那岂不是炸了窝去?
照理皇后产子也跟选妃搭不上界,但皇上前头压了,太后也不能仁着外头那帮子人混猜皇家的想法。所以她在后头抚一道,特许这帮丫头们也参加。一来,表示对她们的重视,这样外头她们的老子娘瞧着面上也有光辉。二来,她是借着这当口让皇上露上一面,让这帮女人们也提前见见,保不齐当中就有心高气傲跃跃欲试惹出事端的。
太后经历多少回选秀的事,当中的深浅她是探的一清二楚。她也垂帘过几年,连带朝上这些心思体量也知道许多。
这些官宦千金,因着采选之例,自小便会按照宫妃的标准来培养。她们从小的前路已经既定,那就是入宫。她们皆是世宦小姐,即便父兄不在朝为官,也必是为任一方父母。环境优越自也心气不比凡俗,更深受宫妃之教。举凡来了的,必没有几个愿意灰头土脸的回去。当然,并不是个个都一门心思愿往宫里来。自是有那心如止水清高孤傲的人存在,不过之前内府已经筛选数轮,若真是不想来的,当中自可以有数次机会让她们落选回家。那么最终留下人等的心思,已经不外乎就那么几种。
其一,一心求荣,功利多谋,耐不得平庸碌碌的。其二,家中能力有限,又在倒制之中不得不入,一旦经内府选中,又无财力关系可以脱困的。其三,条件优秀,其心高傲,一心要在宫里大展拳脚的。其四,懵懂无知,天真烂漫,怀有思春之意,直当入宫为嫁娶的。
而这四种里,除了那第二种的没办法只得在宫里混吃等死外。余的三类,皆是不甘随波逐流的。如今凑在一处两个月,哪能没有半点攀比敌意之心?平波之下自是暗涛,小小的祥仪宫,早不知集结成多少个小帮小派了。所谓宴无好宴,今天太后就打算再给她们添把火进去。一会子皇上露了脸,先让她们窝里反,拿到错处轰一些出去,也省得留下这么些到时不好安置。
其实就算皇帝生的獐头鼠目,糟鼻歪脸,这帮女人也是会争的头破血流。天子的身份已经足够世人仰望膜拜,九重宫阙是所有向往权力之人的圣地。
但若皇帝又生得天姿绝色,风采绰然,人神皆妒的话,那绝是会争的神鬼皆泣风云变色!财色兼收不仅是男人的愿望,女人不也是一样?
一想到这里,太后唇角都扬起来了。当初之所以选云曦过继来,现在想想真是有些顾色而难持的念头在。她和淑妃,那是斗了一辈子的老情敌。太后阮星华是干净彻底的输了一辈子,临了如何还愿意让她的儿子再坐上皇帝的宝座?星华收个儿子过来,就是想将来扶这个称帝,以保阮家权势以及自己的荣华。感情她是没捞到,退而求荣华富贵,那就怎么也不能失了手。
当时有个姓方的美人也生了个儿子,比云曦就大了四个来月。那个方美人在外无依,在内无傍,也是比较好控制的。星华冷眼瞧着这两个小孩,至到两三岁上,淑妃病死,方美人因产后没调适好,那人就跟吹了气一样,霎时小可爱变肥婆,先帝哪还有半分兴致?如此两个娃儿便都可以任星华支配,本来星华首先想的就是方美人的这个儿子,但这孩子生的实在让她爱不起来。都是两三岁,云曦就粉雕玉琢晶莹剔透,学步也早,说话也早,竟是懂事也比别人早,摇摇摆摆步尚不稳,也是能知礼识人。但那皇十子,到了两岁还说不出一个整词来,拖着两行鼻涕指着哪个都喊“奶,奶…”长得又鸡鸡缩缩的,两条腿晃来荡去的,没走两步就要爬,让星华瞧了就皱眉。真是应了那句,龙生九子,个个不同!
后来终因考虑到云曦那两个兄弟,若是忍了糟心厌烦扶了皇十子,他们哪肯愿跟阮家合作?不过星华也是打心眼里瞧不上那皇十子。
果不其然,越大越出行,皇十子长大还是难看,是把先帝和他生母两人容貌的缺点全集中他身上去了。而云曦是把他生母那绝代风华半点没糟蹋全转他身上来了,身量若先帝,挺拔高峻,其容若淑妃,眉目如画。
太后此时也觉得,自己一个半百老人,跟一帮小丫头子们斗心眼子很没意思,况且借着皇上使美人计也谈不上什么高段,但她也无可奈何。皇上若真不打算选,她是真不知到时朝臣会有什么反应!而且皇上现在也不知是乐晕了头还是忙晕了头,总归是再问起这事来,他就笑笑道有数。搞得太后心里七上八下,越想越是不靠谱。所以她索性今天全拉了来,并特意跟云曦说了,今天绝是半点理由不得找,必得亲自过来一趟才行!
集星殿这边倚着湖,如今初夏之季,湖光衬绿,花影缤纷,一派勃然妖娆之色。太后乘着辇,打着仪往集星殿这边来。她一边欣赏着后园之景一边思忖,三月里宁化夫人没了,她也着实心里消沉了一阵子。
这人就是如此,不到终了总是看不透。但至看透,有多半是晚了。所以复再想,云曦如此也罢了,总好过将来暮老之时再悔之当初的好。
她到的时候,静华夫人已经领了一众宫妃,并有当选秀女并立路侧两边迎驾。太后扬扬手便径让辇往大殿门口而去。过的时候她眼睨处,见底下两排身影有如枝头跳簇的新鲜花朵,虽都是低头跪着瞧不清眉目,但略是一瞧她们身着衣衫心里已经有积分忖算,搭眼一瞧,各色皆有,竟是绝无同色重复。便有相近,也定要在别的显眼之处以做区分。用心程度可见一斑!
直至进了大殿,太后升座,特让奴才加张凳子赐静华夫人坐于下首,其她妃嫔按位而立。至于一班秀女,更是后立两边。
若是往常后宫赐宴,太后一般也不愿太拘着礼。过得去就行,大家一处乐乐才是正经。不过今天,太后是安心要做足全套。如今宫中,静华夫人以下,五嫔这一级已经全空了,而妃嫔除非特赐,是没有资格在皇上太后面前安坐的。所以虽然列席两侧,但全无椅凳。之所以让静华夫人坐下,是她最近操持后宫也十分尽心。静华夫人跟绯心一样,也是个好体面的,太后哪会瞧不出来。自然要给她体面,表示对她的重视,她脸上有了光辉。而宫里之前那些什么皇上眼里挟不得半点人之说,也就少了几分实。
太后一边示意莫成勇准备开席,一边瞧着底下这帮女人的神情表现。有的难抑激动,有的敛神肃目,有的表情木呆,有的怯怯懦懦。再看她们的装饰服带,因现在并未点封,所以她们并不用全照宫里规制服款来,眼见有的花枝招展,有的就素朴平平。
一班秀女虽说在家也受教多年,但毕竟在父母身边。进宫两个月,礼自是比较齐整,但总归生涩。加上又是头一起见太后以及宫里诸位娘娘,事先也告诉她们今日皇上也会驾临。如此难保心里紧张,众人脸上皆是多少带了些僵色。动作都极是小心,生怕于殿上出了什么差错来。
至席过半,云曦这才露面,先行执路太监黄柄于殿外一晃之间,当中有反应快的便知道是皇上快到了。静华夫人忙至席后立起跪于席侧,其余诸妃嫔也都跪了。秀女们也忙着跟跪,一时参差不齐,顿少了方才有人引领时的齐整。因殿内有太后坐于内,并不需出殿迎驾。
太后眼见一抹酱紫色一晃,唇边便挂了点笑意。云曦今天穿了一件深紫色的宽袖吉服,金线绣龙翔出云,底襟全是云纹边,一条龙冲云而上,盘翔缠绕。他今天束了冠,冠尾有两条流苏带,明黄垂穗随着他的发尾一直拖到腰后。
锦朝尚紫,越深代表地位越尊贵。而这种近于黑的深紫,基本也成了锦朝帝色。宫中位最高者,如皇帝,皇后,太后,服款都会分朝,吉,行,常四款。皇帝朝服一般只有皇家大典,大祭之时才会用。分为两种,一种明黄,上绣九龙,意为九五之尊。一般用于登基,封禅,祭五色土,册封皇后,太子,以及大婚。锦朝皇帝大婚也不会随民间用红色。还有一种为深紫,绣单龙盘踞,下走山河之纹,意为独尊天下。一般用于略小一些的典礼或是祭祀上,有时册封重要妃嫔也会有。而吉服基本也是走如此的套路,只是在袖宽,襟摆的长度上,以及一些图形上有所变化,象普通上朝时皇上所穿的朝服,实际是吉服规格的。至于行服或者常服,在颜色上合款式上就相对更趋于简单和舒适。锦朝皇后的朝服也有两种,一种随帝色为明黄,只是上面不仅有龙,还有风飞之形。一种是大红色,为百鸟朝凤衣。太后服款基本也是如此,不过是在红中加了紫色,在黄中加了黑色,在图形上有变化。
今天云曦在前殿赐宴朝臣,但没穿明黄龙袍,倒是穿了这件深紫的。深紫与金相衬,龙腾之图分明,有如即跃而出一般如生。加上方才他可能饮了点酒,此时让太后瞧着,越发显得面色好起来,有点红粉绯绯的勾人劲头。
太后再瞧边上跪着的两排,心内不由的暗笑。美人计虽然谈不上多高段了,但当下也没别的法子。让她们内斗再轰出去,总比生往外赶体面的多了。至于会不会真如她的意,就得看一会子这班秀女的表情了。
云曦打从那日太后非让他过来就知道。此时太后并不是真要逼着他提前选美,是让他裹乱才是真。一时他也有些无奈,但复想太后如此,不过也是不想让他再添愁烦。有心帮衬他,他又如何不领这情份?
他大步流星向中央而来,背着手目不斜视。太后忽见他腰间一团红耀悬荡。待近了身前再仔细看时,是一块血玉环佩,但却不是圆的,而是泪滴状的,中间挖空,呈桃心状。外嵌了一圈镂金边,下坠着紫金流苏络子。玉双面镂图,通雕云朵,很是逼真灵动。
云曦见过太后,见她瞅他腰间的玉佩,一时坐在她身边撩起来给她瞧,坦言道:“这正是儿臣跟绯心出去,后来逛铺子瞅见的。便买下,昨日才刚雕出来。”
太后托在手上仔细瞧了,见有些纹印,有些被工匠妙手引为云纹,有些便浮散四周。一时笑道:“宫里那么些好的,你岂瞧不出?这玉有瑕呢,乍一瞅,倒…”太后说到这时突然有些发怔,手指拂着玉,眼前竟显出一幅生动图画来。蔼蔼层云,流光泄处皆成艳红,灼烧成漫天红霞。
云曦瞅着太后的神情,低语:“不过是瞧着红的喜人才买来。”
“绯云…”太后喃喃道,一时松了玉,抬眼看他微微笑:“怪道你今日穿这身来!”
太后看着中间的心形凿空,再看他那样儿,生出点调侃的味道来:“怕是当中这块,故意抠出来的吧?”
云曦突然脸更有点泛红,倒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想想也的确很那啥啥,但心里就是有种说不出的腻腻黏黏的感觉。当中那块,他让人镶了根儿簪子,一意为绯心,一意为云心!
太后一笑,也不说什么。只是微拿肘碰了他一下,他抬眼间,顺着一瞧,见唯有静华夫人席后设了座。方才两人顾着言语,把下头人给仍那忘了。当即便让众人起身,然后顺着太后的意,边闲话一般的问候关怀了静华夫人一番。复让歌舞班子并乐师继续开演。
太后瞧着殿下众人,不少都偷偷摸摸的往上头瞄,特别是几个站得近的,想必是事先许了司殿太监钱,才能这么靠前杵着。瞅她们飞了眼神魂不守舍的样儿,许是方才趁两人说话的时候都看了半天了。太后不动声色的扫掠过众人,心里就跟开了花儿一样,竟有种恶作剧得了手的劲头。
“一会皇上下去溜达一圈去。”太后端着杯,借着乐舞声大,悄悄的说。知道他肯定明白她的心思,也不再废话,直接就说出口。
“再随便揪着一个问她叫什么?”云曦笑笑,“母后,饶了儿臣吧?怪腻味的。”
太后瞅他一眼,道:“什么云什么绯的都能弄的出来,这么腻腻咕咕的都可以。这会子又嫌腻味了?你若一早明言你打算怎么办,哀家还乐得清静呢!哪里就闲的疯了兜揽这一堆人,这么一大帮子,你都能给指出去?到时外头那帮老头子们能乖乖的认了才怪呢!不过随意转转,做个样儿也好呀,也省得好些事。”一时说着,她自己也笑了,瞥了他一眼道,“你还嫌臊不成?哀家都老婆子了,生逼的想出这么个法儿来,哀家都不嫌臊了。”
云曦看着太后笑的样子,一时微凝了眼轻声道:“儿臣陪伴母后二十多年,从未见母后这般与儿臣调侃。”
太后闻言微微一怔,云曦略倚了过去,低声道:“母后,儿臣这次已经有了成算,绝不会再生出半点事端来。不该让母后如此惴惴,是儿臣不孝。母后能如此为儿臣筹谋,儿臣十分的感动,以后的事便交给儿臣就好。母后只管享乐便是!”
他微侧着肩依靠的姿势让太后十分的恍惚,二十多年,便是他在幼时也不曾这般与她亲昵过。称了这么多年的母子,如今才真算是母子了呢!
云曦瞅着席上摆的山形的粽子堆道:“儿臣记得母后最爱吃蜜枣棕,逢了端午必要吃两个。不过一向胃不好,也不敢多吃罢了。”
太后点点头道:“亏你记得如此仔细,后来你也与哀家一道吃,说你也爱这个。其实,你不过是想哀家高兴些罢了。哀家记得,你五岁那年,你父皇病重,各路王爷闹不干休,宫里乱作一团,哀家那时也顾不得照顾你。时逢端午,你捧着粽子来给哀家,为了让哀家宽心多进饮食,连陪着吃了三个回去。结果闹得病了一场,呕得苦胆都要出来!如今时不常也闹胃痛,怕是那会子落的根!”一时说着,自己也眼潮了。
“哪里是因那会子的事。”云曦低语,“不过也是,儿臣开始倒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但是久而久之,倒真是觉得蜜枣棕不错。可见,这喜欢不喜欢,也是可以培养的!”他微笑着,说了句大实话。
太后明白他的意思,有些喜欢浑然天成,有些喜欢后天养成。跟感情一样,他们之间二十多年的点滴,直至如今才算透了那层隔膜,比一般母子,更近了一层!
宴舞如旧,不过因云曦在,让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他一直在瞧下面的歌舞,偶尔眼无意识的游移,总能撞见慌慌张张垂头错避的,接着便起来红霞,一片两片好几片…云曦是脑子没往这边走,不过他一向精细惯了。知道这样就差不多,太后想要的效果也可以了。每次进的秀女也没有太消停的,多多少少能去几个也好。
太后见他安之若素,表情如清风朗月一般让人神清气爽,莫名的让她也安生下来。心里微叹,着许多年,他早不需依着她,而是撑着她呢!所以每至心慌意乱不能思忖之时,总是不由自主的希望他能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