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出去?”他的声音淡淡。
“是。”她微微眯了眼:“前些日子,奴婢的长兄已经托人带话,说放身银子已经筹妥了。奴婢觉得这里太冷,想出去!”
她后面的话一出,身后的几个丫头脸已经木了。几年前,清源曾经当着月君的面大放厥词,已经事隔数年,依旧让人回想便觉寒栗。却不曾想,现在紫竹竟然也胆大包天起来,语带双关的说出这样的话。清源是月君的血河,他即便有错,月君也会给他几分面子。但这个紫竹是个什么东西?她也当自己有一腔子血值得月君掂量她的小命不成?
“既然当年你签是就是限年契,到时候出去也是应该。给她收拾完东西,你去内府交了放身钱走就是了,何必还来问我。”他轻轻开口,说着将洛奇向她递去:“把东西给她打点齐了,药都带上。”
紫竹刚才是脑子一热,话头脱口而出。话出之后有些回神,顿觉开始后悔后怕起来,在这里呆了这许多年,自觉已经面冷心冷,懂得看人看事。怎么偏得到了这个关头,却开始有勇无谋起来,生生忘记了自家安危。所以在他说完之后,她怔然发颤,见洛奇软塌塌的让他递过来,本能的伸手去搂,一抱之下,突然浑身一激。暖的!她本能的伸手去探洛奇的鼻息。
他看着她的动作,轻声开口:“现在是不是又觉得,没那么冷!”
紫竹两眼茫然,呆呆的抬眼看他。他接着说:“你是不是又想说,再续六年,给家里添点钱也是好的?”说着,他已经自顾自的向着中庭而去,他袖口襟口的衣袂因裹风而泛起白色的晕波,与他晶莹面容融汇成一道春雪。他的唇角微微的牵起,两个字若有似无的飘摇而至:“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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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到达中庭花厅的时候,醉已经在那等待。他坐在圆桌边上,一件绞花暗图紫菱袍,长发全部绾在脑后,甩出两束长长发尾拽在身后。黑色的对襟开氅缀绒袍随便的扔在桌上,他正看着桌上摊开的一张地图,上面以黑色虚气已经打好标记。他感觉到月渐近的气息,没有抬头:“离昨天已经将人偶送达,两个三圣门的高级弟子,我试过他们的旋风聚云,比四魂还要快三成。两个隐天都的青门,青鸾可出六只。夕的手段又进宜了!”
若水坐在他身后的排座上,看到月进门,便站起身来颔首。他微微有些发怔,月君每每功达一重,容貌便会因为冥隐气的缘故更添妖艳。此时更是因为血色的浸染,让他周身都裹出一层雾影般的朦胧,像是天边的弦月,带出清冷的光华。他穿着白色立领的对襟袍,最上方的几粒绊扣上缀着细细的绒,两侧自胸襟而下,缀满了银色的暗图,一直延伸到下摆。外罩了一件同色的氅袍,两叠层袖翻卷如花。因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也泛出光影来。长发结三股团髻,从发心掏出一束,随着他的脚步而微微的轻扬。
他神情依旧,每一步,都像踏在花瓣上,有如随时都可以跃起而飞天。他走到桌边,垂眼看着地图:“那就用他们走路,到归栖岭之前,当然发力越少越好。”
“自然,四魂虽然可以虚空越物,但是费力。所以我用龙牙代步,你就用这几个人偶好了。”醉轻声说着,过了一会,他站起身来,看一眼他的身后的侧门:“你的血河实在磨蹭的很。”
“我出潭取血,她有磨蹭的充份理由。”月索性坐了下来。
醉没再开口,慢慢蹁到花厅的门口,这里正对着中庭的园子。天空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微微晨曦裹着初露,寒彻入骨。太康的冬天,仿佛永远也过不完。现在已经是三月,如果南方的话,估计已经细柳垂岸,小溪潺潺了。醉看着满园的孤冷,他对花朵没有兴趣,但有一朵花,他却一直期待它绽放!
院里站着离送来的人偶,所谓人偶,皮囊与生前无二,但已经在离的制改之下,不再会有任何的思想,也没有任何的感觉。他们的皮肤,毛发,骨骼,乃至经络,都是离照着他们原本的样貌重新制成。血管里不再流血,而是镇魂的冥隐气。他们的灵魂在这躯壳里,除了力量,再不剩其他的东西。
三圣门?隐天都?都是号称人界支柱,汲养天恩,汲取地灵。催生化善,仰光向明。说其功法皆带浩然正气,正气呢?为什么在冥隐之下,再不能挥发?什么东西!
正到第一缕阳光透进院子,花厅后面的小道上才传来一阵脚步,丫头们鱼贯而入,大包小包足有六七个,皆小心的堆在桌上。紫竹肩上还挎了个小包袱,和小三凉一起搀着洛奇出来。她已经蒙得严严实实,身上还裹了个雪顶银裘的斗篷,帽子已经扣上了,连眼睛都挡了去。她脚底下直打转,七扭八歪的活像条泥鳅。
醉回眼瞧见了,哼了一声:“月,你的臭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你这是要搬家吗?”
月根本不理他,伸手把洛奇给接过来,顺带连那个小包一并接过来。洛奇哼了两声,有气无力的说:“你又让我瞎吃药,我吃完困死了。”
“困就睡吧。”他开口,半扛半抱的带着她往外走。空出的左手微微勾手一弹,一道微蓝直向外面那四人的额间而去。四人突然浑身一激,齐齐的向屋里走来。手半伸着,目的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袱。
醉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若水,若水便拎着手边的小包向醉而去。他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桌上的大堆包裹,其实路程这么远,多带点东西也是好的,至少路上不用受罪。偏是醉君只带了两只龙牙过来,把剩下的一大堆留给那个病秧子女人当保镖和玩具。他微微抿了唇,却是一声也没出,默然跟在醉的身后,向着前院而去。
洛奇觉得眼皮直打架,以前她失了血只是觉得全身乏力,不像今天似的连睁眼都困难。看来真是好人当不得啊!她隐隐觉得周围有人围拢过来,隔着帽子也看不清楚。但觉得像是死人贴过来一样,一点热乎气也没有。只觉得地面乱晃,不停倒退。这样出门,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
她昏昏沉沉的跟着他出了中庭,取中道过了三堂,在大门与正堂的大空场处停下脚步。他一停,洛奇不由的微微张了眼,没力气抬头,却感觉天好像黑了似的。刚才明明都出太阳了,但现在却让她觉得阴云密布一般。她正诧异间,忽然看到地面出现光圈,确切的说,是蓝色的影线在地面上虚化浮图。是一个圆形圈,中央浮出鸟形的图纹,只是简单的线条,但越来越清晰。她正盯着地面看,忽然一张尖尖的嘴一下从浮图之中直穿出来!
这下把她给吓了一跳,因为她的姿势一直是向着地面的。她浑身猛的一崩,一崩之下,那鸟嘴已经全出,继而是一个鸟头。青色的头颅,尖嘴如鹤,眼赤如血。额间开日月交辉双图,头一昂,长颈随之而出,继而是身躯,双翅紧拢,身出而翅绽,抖开足有两三丈,两团光影在翅间明灭,一翅耀日,一翅烁月!那鸟猛的直窜向上,就在洛奇的眼前盘旋,身体完全罩在蓝光里。青色与蓝色交汇成半紫,让洛奇何止是目瞪口呆,简直要晕死过去!
郁天都的青门,汲天恩之力招唤光之青鸾,此时魂力受到冥隐气的催化,青鸾裹有冥隐的寒罩,聚力更胜从前。
寂隐月身体一偏,无骨般的飘荡而起,他一荡上半空,洛奇才发现。天空并非是变黑,而是因为上空有两个东西挡着,像个大罩子一样。她只看到黑色裹着一层毛绒的翅,拉开有如蝠翼。尖端还蜷着细细的爪子!洛奇受不了了,眼一闭,觉得心口跳得直疼。她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自己的意志控制,就算再怎么惊吓,也没办法发力出来。她甚至连嘶叫都很难发出,只顾闭着眼在那顺气。
院里已经围过来一圈侍卫,沿边立着目送他们高飞。月追着第一只腾出的青鸟,单手虚晃而出聚气,有如替它套上无形的笼头一般。浮图越开越亮,然后第二只,第三只,直到第六只。第六只一出,下面那两个架臂探掌的人偶突然也一起上跃。在两侧翻手而推,没有人说话,一直是静静。就连那巨鸟也是一样,连掠翅都是无音。
醉站在龙牙的背后,负手垂眼看着下方。在两个郁天都门人召唤青鸟的同时,另两个三圣门的弟子已经跃起而凌空。他们凌空是借风翻云,根本无需耗费真力。三圣门的得意之技便是借力,以天之广恩借风火雷电。招法为浮风借力,引火灼烧,布雷织网,霹雳断魂。
天恩地养,血族也是天地催生之物,为什么不受天恩地养,为什么被称为天地不容?人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什么血族就要人人得而诛之?他的手指微微的曲结,继而张开。龙牙勃出漫黑之气,双眼有如团起黑云,不见眼白,只见幽深。它头颅似狼,前肢已经是翅,支骨棱立,小小的前爪不时的曲张。后肢强而有力,此时半缩着。它振翅立盘在空中,长满尖刺的长尾不耐的轻扫。醉慢慢坐了下来,伸手拍拍它的头:“不要急,出了南境,自然让你大块朵颐。”
若水抱着小包袱在另一只龙牙的身上半伏着,他把腰带挽了一个结,系在它的颈上。这东西飞起来时候极度不稳,要是不想掉下去就得自己先准备一下。他看着这身下的巨兽,眼睛微微的眯着。他也想成为血族的一员,醉君也曾经答应过他。但是醉君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血河,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坚持几天?想要为清源报仇,就要先成为不死一族。凭借血河的身份,就算杀了思源也不解气。他想抽干她的血,要她死了灵魂也不能入冥界。要让她知道,她的自私会给她带来如何的报应!
月翻上青鸟的后背,单手催引它向前而飞。两侧已经鼓起强风,人偶以三圣门借风之技将速度瞬间提升。眨眼之间,已经拉出一条青黑的光影,团裹向南而去!
洛奇的帽子已经把整张脸给罩上了,她蜷成一小团,听着风呼呼的吹,但这风却只是在耳边响,却不像平时那样乱刮。而且这股风并不冷,反倒隔绝了周围的寒意。他的发尾顺着她的帽边一直抖在她的面上,弄得她痒痒的。她正撅着嘴努力想把它们吹开,突然他的手一撩,把她的帽沿掀开一半:“你这是什么表情?”他看着她努嘴挤眼的样子。
“丑你就别看了呗。”她有气无力的哼着,斜眼看着他的发梢:“你以后梳光头行不行?打起架来很方便,不怕别人揪头发。”
他看她都半死不活了还在这泼皮,忽然伸手捏住她的脸,他早就想捏她了:“你不是困死了吗?为什么不睡?”
“你的头发很碍事,而且刚才一激不困了。”她被他捏得咧着嘴,又无力去跟他挣:“所以给你个建议,光头吧,光头好。”
“好?那你怎么不剃?”他把她的脸捏圆揉扁来当玩具,给她气得翻白眼。她哼着:“我剃过,真的,三年前。大家都剃了,为了表示有男子气概所以我才剃了!”她的话让他有些发怔了,一时也分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她嘿嘿笑了两声:“真的好,剃完打架都不怕人扯头发的。而且可以揪着别人的头发猛揍,哈哈~”她一笑,气有些乱翻,噎得她咳了起来。他勾过她的脖子把她垫高一点。看她脸有点憋红了,忽然说:“你是怕别人知道你是女人才剃的吧?”她愣了一下,侧过脸去,敛了笑容:“我反正就是不男不女,留长头发我也不会梳。”
他托过她的脸来,重新把帽子给她压上:“现在可以留了,别再剪了,留长了会很好看!”
她的眼睛被挡上了,看不到他的表情,其实看不看也没关系,他一向没有表情的。但是他的声音却让她听了有些悸动。他总说她长得难看,面无表情说她丑。她也有自尊心的,就算长的不是美若天仙也不能说是丑吧?虽然嘴里不在乎,但心里总是别扭。但是他现在突然说她也会很好看,让她也有点期待起来,如果头发也像他一样长长的。然后梳一个很好看的发髻,会不会像小竹子一样是个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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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是本卷的最后一章,从下一章开始将进入第二卷。所以我想把第二卷的大纲重新整理一下,加上最近事情太多,有点太累了。一直不停的写,让人变得有些机械。这两天我想调整一下,短暂出门两日。周一回来再更新~先向大家请个假(其实我很少请假的,一直很持续稳定的更新。最近崩的太紧了,感觉状态实在很差。)
我知道大家都非常关心我,嗯,我以后也要多多努力,不让你们失望!^-^
嗯,大家多多为我投票吧,还有收藏收藏,放到书架里比较方便找啊。还有就是,如果书架还有空位的话,别让驭灵主下架好不?虽然已经完结了,但是要是我写新书也会发通知在那里啊!最近那个掉的呀…
【第二卷 妖裹行天】
第一章 归栖,归西
他们直出魔宗南境,向西而掠。凭风入云,于云天自由遨翔。西部有重要山脉古倾山脉,这山脉绵延,至西南可达巴梁山,至东北可与魔宗南境的山体相接。山中发源洛河,以洛水将西面大片地域分成南北两半,洛河以南,土地丰沛,依山物种繁多,有若干大城。也正是因此,战乱不断,城池之间互有争讨。洛水以北,则是大片荒丘之地,多丘陵,荒沙。更是因为鬼杀长期据此,数座大城都已经荒废,漫漫沙海无尽无休。
此行他们并未南及洛水,一出南境便开始转西,延古倾西脉直至到西海边境。这段路全是荒沙丘陵之地。除了远远可见古倾脉的侧翼之外,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荒芜。洛奇在浓云之上,隐隐看下面都是黄沙滚滚。
他们从太康至出了南境,只用了两天的时间。洛奇已经觉得景物变幻,山山水水见了无数。但是自从向西飞行之后,也行了好几天,眼底景物却始终如故。似乎他们根本没动地方一样。他们开始渐渐低掠,黄沙卷裹之间,只觉沙丘都是一样的,在这种地方实在容易迷路。如果赶上阴天,根本方向不辨。
天上不时会有鸟掠过,已经成了龙牙和千波醉的食物。那龙牙长舌一卷,有如蛇吐信一般,掠空而过的鸟已经消失无踪,连皮带骨让它吞下腹。有时会有更大的鹫之类的鸟,它便擒来交给醉。这一带根本没有人迹,醉的神色也开始有些阴晴不定起来。
他的面色微微的泛着青白,每每眼神掠过若水的时候,洛奇明显看到他在抖。醉是血族,他需要活血以唯生,但他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带居然已经如此荒芜。别说看不到村镇了,地上连只走兽的影子都没有。而飞鸟所持的血量,显然达不到他的要求。所以不仅是若水,连洛奇都害怕起来。
“早知道这里如此荒凉,就该带几个人出来。”醉轻声开口,他盘坐在龙牙的颈背上,慢慢舒展自己的手指。龙牙掠飞之时,风驰电掣,而且身躯很不稳定。但他就像是粘在上面一样,更感觉是坐在舒服的坐榻上。他的面色有些微微的泛青白,眼睛半眯着。虽然他此时没什么表情,但洛奇总觉得他是一副饿肚子的狰狞相。如果这会冒出来一个活人,她担保他眼睛一定会冒绿光!
“还要再走二十天,才能到西海境。”月摊开手中的地图,洛奇伸着脖子看,图中有两个小点在延着地图上指的线条在移动。这个情景洛奇几天前就发觉了,那两个小点其实就是月和醉。这是漠提供的魂图,如果他们偏离了方位,会从图中清楚的看分明。漠会五鬼追魂,将他们的魂迹化成实点放在地图上。
月看着地图,指着临海的一点说:“那里临西海,又离内陆战地甚远,该有不少人在那里定居。”
“二十天?”醉蹙起眉头:“我早就凝血了!”
“或者你可以转南,往南要不了多久就是青连山了。”月开口,看着地图说:“那里该有你要的。就算没有人,也有不少野兽。”
“你找个地方等我一下。”醉听了,偏过头来看着他。洛奇一听,突然眼睛一亮,刚想插一句嘴。忽然月一手伸过来,连脸都快给她捂了去。醉睨了眼看洛奇两个眼珠动来动去:“你想跟我去吗?”
月开口:“前面有个河滩,但估计干了,我们在那等你。”说着,他手指一带,图轴轻旋一收便向着醉而去:“我们最多只能在这留一晚上,你快点。”他话音刚落,若水忽然开口:“醉,醉君…”
醉回头看他一眼:“你怕什么?”醉的话让他面色微凛,吞吐了一下却没开口。言语之间,他们已经又向西掠飞了好大一段距离。洛奇已经看到刚才图标所示的河滩了,这里曾经像是一条河,有隐隐向南的河道,上游源头已经看不出来,只看到一大片深洼地,像是聚过一个不小的湖一样。已经全部都干了,地干裂着,泛着青黑,像是曾经长过厚厚的草藓一般。醉令龙牙落地,看了看四周:“既然怕,就留在这吧。”说着,他径自带着两只龙牙,拿了地图向南去了。
这边洛奇忽然身下一空,那巨大的青鸟居然凭空消失无踪。她觉得腰间一紧,月已经挟着她站在地上,身边是那四个人偶。她的身体在鸟背上蜷了好几天,此时已经麻酥酥的,而且这几天她一直吃药,睡得颠三倒四。他手一松,她就有些踉跄起来,伸手一把扯住他的衣摆,这才勉强站住。
别说是她,若水一落地就干呕起来。显然他没跟着醉走过这么远的路,加上他带的东西又少,又是冻又是来回的颠飞,弄得他整个人神情萎迷,一副快要病倒的样子。
人偶的好处,就是他们现在所拥有的皮囊再也不需要吃饭喝水。他们可以一直持续不停的工作和战斗,直到灵魂的力量完全的耗尽。这四个人,是离用以当作思源留在太康的交换。承担了负载他们至西的工作,如果月一开始用四魂前进,而将他们的力量一直保留的话。或者他们到了西海还可以成为打手。
他们带了很多的东西,足够的淡水,食物,替换的衣服。醉出去觅食,也许要去一夜,现在天色已经开始发暗。风裹着沙土吹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睛。
他们找个处背风的地方,就坐在干涸的底滩。这里也找不到什么可燃物,所以没办法起火。月面对着她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那几个人偶围成半环状在他们四周,这样他们几个便成了一堵肉墙,还能勉强挡挡风。洛奇打开其中一个包袱,这里面有水和干粮,伸手招呼若水:“你的干粮早吃完了吧?我这里有酥饼,有两种口味可以选。”
若水坐在她的边上,摇了摇头:“我现在吃不下。”他手里还拎着水囊,灌了几口清冷的水,觉得胃里还是一阵阵的翻搅。面色看起来比洛奇还要差劲!
洛奇捧着包帕递给月:“你吃不吃?”她看他闭目养神的样子,这几天他吃东西也吃得极少。不仅如此,她感觉他整个人的体温都降低了。她开始以为他又想吸血,后来才知道,他在省力。他像野兽进入冬眠一样,不但体温变低,心跳变慢,连对食物的需求也降到最低。
“脏了~”他的眼微微睁开,看她这样摊开帕子捧着。风裹着沙子一吹,都沾在饼上。
“脏?”洛奇本能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她都没碰到这厮就嫌脏?嫌脏别往这坐啊?她恨恨的往回一收手,包着其中一块就咬下去,口里嘟囔着:“脏你别吃,饿着吧。”
他看着她一边吃一边啐:“说了脏了,还吃?”
“这地方鸟不拉屎,哪找干净的去啊?”洛奇满不在乎,终是明白他并不是嫌她脏。她吞下饼去:“而且只沾上一点点而已,总不能因为这个扔掉吧?”
她回眼看若水:“你怎么不跟你老大去?没准他能打到大野猪什么的,生火一烤才好呢!”月早知道她憋着这个呢,刚才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要是打不到呢?”若水半仰着头,曲膝看着灰黄的天空。洛奇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怕醉拿他当口粮,洛奇干笑了一下:“信任他一下嘛,他该不会那么做。”
“你又不是我。”若水没看他们,喃喃开口。他自己也明白,在这个时候对醉君的怀疑只会让他生厌。其实连他自己也是刚刚才了解,他是如此渴望生存。他是醉的血河,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他死。他是最明白这一点,但他突然不敢去试醉的底限。万一山里没有人,甚至野兽也一时找不到。他怕啊…他还不想死。他以前给自己不想死的理由是,他还要给清源报仇。但是在那一霎,他突然什么什么都忘记了,他只是想多一些生存的希望而已。
是越近了西面,越会如此吗?归栖,归西!越近灵魂终归之地,越感觉到生命的美丽,越是想多留在这个世界。哪怕多一天也是好的!是因为这样吗?
洛奇看着他出神的样子,或者当醉的血河,就会更加觉得危险吧?但是醉在饿了好久的时候都没碰若水,又怎么会在有山有水有野兽甚至是人出没的地方碰他呢?如果是洛奇,肯定是想跟着去,然后蹭一顿好的。或者她并没有处在他的位置,所以才想的不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