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看山下,水流形成一道水线,绵延而下,汇成小河。下面是山沟,然后是大片的山峡之地,一片萎黄,一眼望不到头,也看不到任何的村落。
她垂眼看着边上的男子,水洗净了他脸上的血污,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庞来。头发湿贴在脸上,而整张脸此时已经泛了青紫。她伸手去推他,一下便看到胸口又开始渗出血来。蔓延出一大片浓红。
“我看你也够呛了,不如我们就在此分手吧。”洛奇浑身乱抖着,真他妈的冷啊。再冻下去,自己搞不好要肺痨了。但现在她不敢点火,不知道后面是个什么情况。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道他们打完了没。要是一冒烟,再把他们招来就不妙了。
她刚想起身,忽然他手腕一翻,一把扣住洛奇的手:“带我下山,我给你一千两。”他的声音虚而抖,但手上却依旧带着力,死死的摁着她。
“我怕我没命享。”洛奇看着枯枝上聚来的鸦,它们扑扇着翅,眼睛却幽幽的盯着他们。他的血味引来了这些畜牲,战火纷飞的地带,野兽都得到最大的餮足,吃掉他们,比去捕猎更加的方便!
“下去往南走。”他轻哼着,眼睛虽然紧闭,强行调整气息:“不然,我就拖你一起…死在这里!”他的手指开始微微加力,洛奇感觉一股急痛入髓,像是一股滚烫的热油滴进她的腕。她猛的一挣,竟然没有挣脱。她咬着牙瞪着他,忽然伸手从怀里掏出小刀,抵着他的喉咙:“混蛋,老子救你出来,你威胁我!”
“你可以试试!”他睁开眼看着她:“你的经脉在我手上,看是你先捅死我,还是我先断你的脉!”
洛奇感觉他手指尖像是带着小针一样,她轻啐了一下:“到时你要不给钱,别想拿解药!”她说得凶狠,心下却开始打鼓。他虽然重伤,但弄死她显然轻而易举。在山洞里他明明可以下手,却偏要留她性命。就是怕自己误杀,没人带他出去!若不是她反应快,趁他不备往他嘴里塞东西,下得山去,他必要灭口的。
“那是自然。”他轻喘了一下:“扶我起来。”
洛奇收了刀子,伸手把他撑起来。她的脚还是钻心的疼,但是依旧把他大半的力卸在自己的肩上:“走吧,萧兄!”
他微微垂眼,唇边牵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多谢,陆兄。”

第三十二章 轻弦

他们走了整整一天,这才勉强走出山去,他们步履极慢。洛奇把裙襟扯成布条,勒紧他的伤口。他不仅胸口有伤,后腰还有一个大创,而那里,有一个黑色的蝶印。像是自内而外的渗出一般,洛奇看了之后心下发寒。她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伤还是魔宗给他烙的印迹。但是他的衣服却比洛奇干的快,他的身体一直在微微的泛着热气,而洛奇的衣衫却都结出冰碴了。
这一带荒无人烟,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虽然扶着他,洛奇累得半死,但她有些庆幸没把他扔下了。他的身体比她暖的多,无形之中给了她一些暖意,不然她真是要冻死了!
下了山,沿着河道,便是大片的林地,有人工建成的林道,道口还有路标。但是显然这一带已经没有人行走了,他们一直沿着河走,没有上林道。河水越来越浅,最后只形成细小的溪流。洛奇撑着他一路踉跄,到了晚上,估计也没走出二十里去。她的脚实在疼的不行,虽然她除此之外没受什么伤,但是这一路给她冻的够呛。
“休息一下吧。”他忽然轻哼了一声,这一路他都主要靠洛奇撑着步。为他节省了好大的力气,他感觉臂膀下的身躯抖得越来越厉害,知道这位‘陆兄’也快不行了。
洛奇巴不得歇一下,立马把他给扔到地上。一离了他,马上又觉得更冷,不得已又往他边上凑着坐下来:“你会内功啊?衣服干的这么快?”她抖着手摸着自己硬梆梆的衣服,连头发都冻的打成结。
他不语,盘腿坐直身体,双手微团。在夜色里,他的身体开始蕴出丝丝的白烟,连洛奇都感觉暖和了许多一样。她贴着他,恨不得钻到他怀里去:“你这会打坐,不怕我一刀捅了你吗?”
“能开口问我,就是不会捅了。”他唇角微微的扬着,苍白的脸此时却显出一点点柔润来。
“你对这一带熟吗?要走多久能碰上村镇之类的?”洛奇打量着四周,将肩上冻成一疙瘩的包袱取下来,也不知道那几块饼有没有被水泡了。要是泡了,她可得重操旧业,打猎来填饱肚子了。现在是冬天,打猎都好难的!
“我也不太清楚。估计还要再走几日吧,不过从这里往南三百里,就是大新了。中间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村镇。”他十指曲起,掌心微微推动,指尖轻轻的抖着。声音虽然虚浮无力,气息虽然轻似若无,但却渐稳了起来。
“三百里!”洛奇轻叹,这样走,估计要走好几个月啊。到了大新,她也认识路了,但是,她能不能到那里呢?
“你要是累了,就靠着我睡一会吧。明天我就可以自己走了!”他闭着眼睛,轻声开口:“谢谢你。”
她微怔,抬眼看着他,忽然咧着嘴一笑:“我好像每次做好事,都是让人逼的。”
他牵着唇角:“本性,却是无法掩盖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四周腾起的白烟,软化了她的衣衫,让她的发,都有如罩上一层白雾一般。她轻叹了一声,本性吗?帮助迎舞,是被她逼的,但是后来,却是真心为她牵挂起来了。现在也是,这一路上,她有的是机会捅死他。根本不必等到路上,水中,就有一万个机会淹死他。他是华阳府的人,是魔宗紧追不放的人。她还是狠不下心啊,口口声声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还是做不到啊!她想着,真就歪到他的身边,太累了。她走了一天的山路,几乎是负着他全部的重量。就算她能背着一头猪一口气走上好几十里,但那时她可没有脚伤啊。
他微微侧眼看着她,闭着眼,下巴尖尖,真是一张清秀的脸。又瘦又单薄,没有内力,拳风虽然凌厉却是杂乱无章的。衣着虽然华美却行为大咧粗糙。混迹江湖的小贼吗?却是有些小心思,当时说要送他回家,是试探他的来历吧?能在魔宗占城的时候跑出来,也算是有一套了。天下如此纷乱,各有各的求生之法。他感觉血脉流动之间,有异物在微微的旋转。他吃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不像是毒药,因为他没有任何古怪的感觉。不管是多么慢性的毒药,都该药入体而有觉。他微微摧动内心,逼迫自己的经脉慢慢行转。掌心平平上移,忽然胸口微震,一口淤血被他强行顶出喉去。
他喷出这口血,明显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他微垂着眼,看着污血之中那粒闪闪发光的小珠子。他慢慢伸出手指,将那东西拈在指尖,眯着眼看了一下。忽然他的面色有些微变,引魂珠!魔宗月煞的东西,这东西听说封了灵魂在里面,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肯定不是毒药!
他看着身边的人,此时呼吸已经深沉。他的手指微微曲张,向着她的喉间而去,但只是一动之间,却凝止下来。这个人并不是被控制的死人,也不是被打上印迹出卖灵魂,以换得一世安稳的人。血河吗?不想再成为存血的活血库,而逃出来的?还保有本能的良善,虽然谈不上助人为乐,但至少没有趁他最无力的时候下杀手。在水中就是最好的机会,不然他现在怎么可能安然的坐在这里?他微微的叹了口气,眼忽然落在她肿大的左脚踝上了,那个肿起的骨节已经将靴统撑得有些变形。
洛奇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左脚一阵巨大的疼痛,一下让她惊醒了过来。她哇得一声怪叫,身体一歪,翻倒在地上。睁眼一看,此时她的鞋已经丢在一边,脚正握在他的手里。她痛得眼泪汪汪,嘶吼着:“你有病啊!抱着我的脚干什么?”
“你的关节错了位了,不扳回来要落下病根的。你想瘸吗?丫头?”他此时已经坐在她的对面,忽然冲她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丫头?”她咧着嘴,脸皱成一团。好疼!
“洞里没看清楚,男人怎么长这样一双脚?”他抿着嘴,又帮她活动了两下:“现在觉得好点了吗?”
“看脚才能看出来啊?猪头!”她猛的缩回脚去:“老子就是凭着这样一双脚把你给扛下来的!”她挣扎着撑起身,一边把鞋往脚上套一边哼着。
“瞧你的动作,一点都没有女人样。穿着女人的衣服照样会被别人错认!”他死不承认自己眼瞎,站起身来:“那换我背你好了。我们该走了!”
洛奇斜着眼看他:“你伤好了?”他此时的气色跟刚出洞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连声音都飞扬起来了。
“没有。我刚才是让水泡的,现在比刚才强了。”他伸手去拉她:“我背你吧,这里不能呆了。”
“那我不客气了!”洛奇单腿跳着让他拉起来,一下就窜到他背上。有免费劳力,她当然不会客气。她一窜,他马上感觉血气乱翻,生生的压下要呕出来的冲动。他轻笑了一声:“你看起来瘦,其实很重啊。”
“不说自己虚?”洛奇撇着嘴:“至少比你轻,你比猪还重!”
他微微笑着,迈步接着向前走去:“我叫岳轻弦。”他一开口,明显感觉背上的人僵了一下,他没有停步,眼微微的凝着:“你放心吧,我告诉你,并不是要杀人灭口。我不会杀你,而且到时一文钱也不会少你的。”
“你~”洛奇一时语塞,他是岳轻弦,小舞子的未婚夫。魔宗要招揽的对象,羽光要诛杀的对象。当时在大新碰到的金光男,原来他长的是这个样子,清俊而线条柔和。她记得他的声音,只是此时有些因伤而喑哑,微微的变了腔调,她才没有听出来。
“别说你叫陆人甲。”他的脚步有些虚软,身体也在微微的颤抖。但他控制的很好,因为托着她的腿的手,一直非常的有力而稳定。
“我叫花洛奇。”她轻轻的应着。
“想去南方定居吗?”他忽然问她。
“我要去找我老爹,找到了考虑一下。”她顿了一下,应着。
他不再开口了,背了一个人,再轻也是加负。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多说话也是一种消耗。他现在只想快些离开这里,他封住自己主要的大穴,伤患也将他的气息散到最弱。他并不担心会被魔宗的人找到,交手过数次,他实在了解那几个人。最擅长找人的,不擅长打斗。所以基本不会出现在战场。而擅长打斗的,根本不会盲目搜寻。他们这次没捉到他,必然要回去再布阵找他。一来一往,最快的方法是用四魂,而他的身体状况会渐渐的恢复。等他可以催动剑气的时候,四魂也很难追上他。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魔宗的人要突然找他下手,而且并不用杀招!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一块饼送到他的口边:“你吃吧?没泡坏。”洛奇轻声说着。
他张口接住,就这样让她喂。眼尾却微微的飞扬起来,不管她是血河还是因为什么其它的原因被困在魔宗的手上,至少她有一副好心肠。她救他一命,他也该带她远离这里。

第三十三章 扬镳

太康山,延着山道盘山深入,松柏长青,山体葱郁。北翼侧峰,掩在重重山围之中。顶端长年覆雪,寒彻逼人。侧峰面南一侧,在凌险悬绝之地,建着一座宫房,贴山而建,悬垂直下。以山为墙依,铁架梁,雕花石柱。凌空一条长长索桥,连接对面峰腰。下面万丈谷底,有幽幽寒潭,建筑背贴极峰,两侧凌险,神工鬼斧,叹为观止。吊角垂檐,两边设尖锥形的角塔,凸出峰外,有如悬浮于空。大檐八角,皆有下垂兽首,凸眼吐舌,栩栩如生。
大殿正前,有悬峰台,四周无依,与铁索桥相连。两扇巨大石门紧紧而闭,边上立着两个巨石人雕,身后出四手,分执不同武器,微踮足尖,怒目圆睁。
而此时,大殿之中,立着数个人影,正是月等人。在这偌大的空间,耸立着二十八根巨石柱,人立在当中,显得格外渺小。殿内空荡,黑石铺地,壁上嵌出只只石制弯臂,托着颗颗明珠。正中有高阶,延阶而上设高台,一方巨大石座,而座上,是一个着黑色斗篷的人。
“影。”坐上的人开口,在这空旷之中,格外的飘忽,却十分的清晰。微哑而干涩,像是老人,但调韵却又似还年轻。
“宗主,影未能擒回岳轻弦,愿受宗主责罚。”影单膝跪地,左手撑着膝头。垂首低语,声音却依旧如常。没有恐惧,更没有愧然,像是说一件跟她无关的事一般。
“你的狱蝶九杀还不到家。”座上的人开口:“让出下圭,由夕暂代。你降为枭卫,统领冥堂。三个月伤愈之后,再上山来见我。七君之职,我先由他代上,如果你三个月后,可以赢他。就依旧复你的位。”他微微抬起臂,自他座后走出一个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身形修长,面容妖美若女子,一身浅碧的绒袍,长发高束。双手一直笼在袖中,眼眸微垂,唇角半抿,面色一如他们,微微的苍白。
“他是风临止,刚刚破玄冰而出。由他继续影的任务,追擒岳轻弦。三个月后,影与他一决生死,以定君位!赢者依旧例将败者功法尽收,重掌下圭!”
“是。”影与他皆轻声应着,影微微抬头,看着慢慢下来的少年。两人目光相对,却无言语。
“举凡七君,皆要不停与继者相争,胜者为上。力量才能不滞不休!”他接着开口:“岳轻弦是与羽光共盟的关键,同样也是值得我收揽的人。漠,再开冥判,把他找出来!”
“是。”漠听了,沉声应着。
“夕。”他说着,夕听了便微微上前一步。
“洛北以南,有洛吉,平宁,丰然,广合,函荡谷以西,耿河,潦河沿岸以东,汾岭,桑原一带,有清沙,浩水,阴平,彭城。这些地域,水草丰沛,土地浩沃,连年流战,人心佞贪。四藩王一直久战不下,我要你前去逐一而蚕,广收信民,耀我魔宗!”他开口:“值得收揽的,便由你打上魂印。”
“是。”夕轻声回答。
“离,你的人偶现在可出多少?”他问着阶下的少女,她垂头轻应:“六千四百。”
“全部入军四藩,由夕一统。”他说完,忽然站起身来,慢慢阶下而去。黑篷之下,双眼有如两个黑洞。他的脸上蒙着巾,却裹带了丝丝缕缕的黑气。他开口之间,根本不见巾布有摆,似乎根本不需要呼吸一般。
他慢慢走到月的身边:“你的同法继者,很快就会出玄冰。你之前从未让我失望过,这次希望如昔。”
“月会倾力而为。”他面色依旧,无悲无喜,垂首轻应着。
“好,那我暂不交派任务给你。继者一出,待他调息养功。与他决一生死。”他接着转头向着月身边的醉:“你的同法继者,三日之后便得功调。之前我已经让你闲养调息,你可准备好了?”
“随时。”醉那少年一般的面容如画般清晰,表情却一如的静淡如水。生与死,于他,就像疼痛一样,根本无觉!
“很好,魔宗七君,只会越来越强。除了郁天枫,我必须要用华阳的人来替代他之外,其余六人,唯有用力量,才配站在这里!”他诘诘笑出声来,喑哑的调扬出微刺的音律。他微微旋身,向着高阶之上的大座而去:“冥罗魔宗,要的不仅仅是天下,还有与三界并行的权利!”
声音回响在大殿,余音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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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跟我一道走了?”岳轻弦看着洛奇,他们一起同行了三天,终于走出这一大片的林地。前方是岔路,一条通正南,一条向西。
“不了,咱们在这分手吧。”洛奇将包袱甩上肩,一拳捶向他的胸口:“瞧瞧,你伤好的多快,现在结实的跟块铁一样!”她咧着嘴笑着,一副爷相。
轻弦被她一捶,胸口有些微微作痛,但她这种男子作派倒是让他轻笑:“你不要钱了?”
“一千两那么沉,我背着也没命受了。”她扬着眉毛,指着往西南的路:“我走这边,以后要是有缘见了,你再还我钱好了!”
他看着她,突然平摊了手心,手中正是那个引魂珠。他微微展眉笑着:“你是怕我连累你吧?”
她怔了一下,嘿嘿干笑了两下:“你吐出来了啊!”
他看她小心翼翼的神情,将引魂珠塞到她手上:“你没有魔宗的魂印,也不是他们控制的死人。况且你是我的恩人,我不会杀你!”
“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分散了走比较好。你自己小心吧!”洛奇一听他这样说,吐了一口气,跟着他总是不安全,比起钱来,命更重要。他是魔宗追拿的重要人物,这样的一个大目标,实在太不妥当了。况且她想回巴梁山,也的确是要走这条路!她看着他,眉目秀美,气质昂然,性格也还算不错,他发觉她是自魔宗跑出来的,也没把她怎么样,还背着她走了这么远的路,也算是讲道义了。其实小舞子跟了他,也还可以的。但是小舞子不愿意嫁他,当兄弟的当然不能出卖她的行踪。
“好吧。”他也并不勉强,拱手向她:“希望日后我们能相见,到时礼金一定奉上!”
“好说。”她豪爽的拱手还礼,突然说:“你自己要小心,他们要抓你回去当官。”她咧着嘴,看他微微一怔,笑着冲他一摆手,便一步三跳的向着西南而去。
他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无。她跳跃的样子,丝毫不因孤单上路而觉得危险恐惧,甚至让他觉得。在那一刻,像是如鱼得水,飞鸟入林!
洛奇把手中的小珠子抛来抛去,这东西有什么用呢?她迎着阳光照着,漫散白色珠光,带着温润,要是珍珠就好了。她想着,忽然猛的一挥手,嗖的一下,小小的珠子在空中闪出一道细光,被她远远的抛了出去!她扎紧包袱裹带,发足狂奔起来,双手疯了一般的乱挥着,口中还哇哇叫着:“冲啊!冲向巴梁山!”虽然还有好远好远的路,但是她,斗志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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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债主

洛奇高高站在峰顶的一块大石上,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夕阳将这一带裹上一层薄薄的金晕。两个来月了,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头发更有如一蓬乱草。
最好的东西就是她的包袱了,干粮早吃光了,她已经重操旧业。现在包袱除了火石,迷药之外,还有少量的珠宝。钱在荒山野岭根本就是废物,在流军散匪窜处更是害人精。但她还是舍不得扔,因为到了有人烟,比较安定的地方还是很有用的。
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星星。她一路向着巴梁山的方向而奔,尽量避开多战之地。终于快到这个生养她的故乡,在她看到那蒙蒙山景,以她熟悉的绵延线条跌进她的视线的时候,虽然还隔了荒林,隔了云海,但她的眼中依旧堆满了狂喜!
她紧了紧包袱,今天是走不过去了。晚上还是在树上凑合一宿,明天一鼓作气,冲回家去!也不知道,太平镇上还有没有曾经的老街坊。隔壁的常大婶如果还在的话,肯定会把老爹和她的那两间茅屋一并料理妥当的。洛奇想着,脑中就不由的浮现出常大婶的样子了,过了四年了,五官已经在记忆里模糊,却依旧记得那些细细碎碎的过往。常大叔没了,常大婶或者也带着他们的女儿小巧走了吧。太平镇,自从当年宋成泰来的时候,已经不再太平!
她向东慢慢往山腰背风的地方走,现在正是隆冬,这山里前几日下了场大雪。她因急于赶路,所到一处,皆不会久留。刚才上山顶看了一下,距巴梁山还有个几十里的路。看着近,但翻山跃岭不比康庄大道,现在太阳快下去了。盲目夜路极有可能成为野兽的目标,所以洛奇还是决定在这里等到明天早上再走。背风的腰坳长着几棵极高的柏,洛奇昨天猎到一只不小的山猪,卸了两只猪腿,就埋在中间最高那棵树的下面。但是,她刚跃下山路,一道灰白的影已经打她眼前枯草丛向外不停翻跳,直直的试图向树上窜去。一大团毛绒忽隐忽现,它喉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洛奇抽了一口气,接着便笑弯了眼,一个扬手,搜的寒光一掠,继而便听到“哇”的一声凄厉嚎声。那灰白的影便翻跌下了枯草丛中!
“偷我的猪腿!你活该,今天拿你的皮做褥子!”洛奇一边哼着,手底下却极快的从腰间绕了几圈。那是她的几套带的衣衫,现在已经都烂的不成样子。能披的就披在身上,不行的就让她搓成绳子用了。混合了干草藤茎,平日里就绕在腰间,又能当鞭,又能当绳,好使的不得了。洛奇眼瞪着草丛中翻扭着大团毛绒,八成是山猫,但体形算不了太大。拖猪腿影响了它的敏捷,中了陷套居然还拖着猪腿不放,现在再让洛奇飞戳了一刀,估计也差不多了。
那畜牲绿眼莹莹,看着洛奇步步逼近。它扑得草屑飞扬,不时有血滴溅在树干上。洛奇看着它挣扎不休,不急于动手,通常这个时候,求生的本能加上垂死的恐惧,力量积聚的极强。她要耗到它自己力竭,自己绝望…洛奇腰微微的弓着,却丝毫不敢放松戒备。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忽然洛奇觉得不远处有一点莹莹的光,似是向着这边而来。洛奇心下一凛,不会这东西的老公或者老婆找来了吧?眼瞅着到了嘴的猎物,洛奇实在不舍得扔了。但若真是再来一只,她实在没把握对付!这东西敏的很,要是这只不这么贪,怎么也不会陷进她做的陷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