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澈儿的哭声忽然止住了,景赫回头看到她的目光死死盯在自己手中的玩具上,景赫好像明白了什么,尝试着将拿着玩具的手伸向澈儿,澈儿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确认他是没有恶意的,于是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景赫松了口气,将玩具递到她手里。
澈儿拿到那个玩偶后,紧紧地抱在怀里,还用脸蹭了蹭,景赫于是明白了澈儿方才一直在做什么,忽然觉得自己不是笨,就是太后知后觉,怎么早没发现原来是这么回事呢?
一切都风平浪静了,景赫却突然不想离开了,他要等保姆过来嘱咐几句,今天的情形很危险,如果要是自己没有停课呢?或者没有想要来这个楼顶的花房?或者只是经过楼梯,没有心血来潮地走过门口来看看,那会发生什么,谁也不好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是答应过爷爷的,澈儿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他永远也脱不了干系,直到现在,他才真真正正地切身体会到责任的重量,原来承诺不只是一句口头上的应承,那是需要你去尽心尽力,需要去付出和时刻牵挂的。
景赫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是太大意了。
看着澈儿将手里的玩偶摆弄来摆弄去,景赫的表情舒缓了许多,曾有研究表明,“可爱”是一套视觉符号,就是说你要在外形上具备必要的特征才能让人感觉到可爱,比如圆圆的形状,憨厚的表情等等,也许婴儿天然就具备了这个特征,不管他们做什么,哪怕是故意搞破坏的动作,也会让人觉得可爱。
所以,即便是澈儿方才的攻击,景赫也会觉得可爱,当然中间偷袭的小插曲是个意外,现在的澈儿,让她手中那个在景赫看来丑得不能再丑的小斗牛犬玩偶,也变得可爱起来。
第九章
刚才还是波涛汹涌的澈儿闺房,现在已经变得风平浪静,澈儿重新又变回了那个不哭不闹的乖乖宝宝,抱着自己的玩偶玩得不亦乐乎,仿佛方才那个对人又踢又打,还哇哇大哭的坏宝宝和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景赫的存在倒显得多余起来,很明显,英雄救美的任务已经完成,再呆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意义,但是景赫静静地站在那,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像这样站在那发愣浪费时间且不自知的举动,对景赫来说也是完完全全的第一次,从来没有过先例。
也许是入了迷吧,没想到自己曾经以为的单调乏味且不会有任何改变和亮色的生活,因为这个小家伙,不经意地变得多彩了起来,更多彩的其实还在后面,可是看着这个喜怒哀乐瞬息万变,只能让人倍加疼爱,而不会有丝毫反感的小生命就这样理智气壮地鲜活着,刹那间,一个念头油然而生,也许回到纽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这个念头甫一产生,就被对师父的愧疚替代,但是离别和乡愁,似乎不再那么噬心刻骨了。
景赫目不转睛且津津有味地看着澈儿无比满足而投入地玩那只小丑狗,惊异于她情绪转变的速度之快,表情之丰富和多面,忽然发现澈儿在偷偷地眯着眼睛观察自己,无意中和她的目光触到,景赫下意识地别过头看向窗外,难得午后的阳光不温不火,天空万里无云,风和日丽,景赫忍不住嘲笑自己,只是一个小婴儿而已,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矫情了,于是又去看澈儿,澈儿这时开始吮吸手指,景赫不知道这是因为她饿了。
看着澈儿,又看了看窗外,景赫忽然有了一个念头,这个午后真的是很适合在户外度过的,想必她也一定会喜欢,不过这也仅仅是个想法而已,首先他就这么把她抱走,保姆过来找不到一定会着急,还有,他不知道她现在这身装束到室外是否合适,需不需要加衣服,毕竟外面风还是有的,景赫很快打消了要把澈儿带到室外去吹风晒太阳享受大自然的念头,不过却升起了一股怒气。
窗外的天气越好,他就越气,澈儿的保姆也不知道是怎么当的,把孩子扔在这里,自己来了这么久都没见到她的影子,景赫检查了一遍室内的监控系统,是完好的,并没有出什么故障,这套系统和保姆、姑姑的卧室以及整个住宅的监控系统相连,按照道理,澈儿的房间里有个风吹草动,相关的人马上就会知道了,何况澈儿哭闹得那么大声,姑姑白天有事可能出去,其他保卫人员都有自己明确的职责,那么保姆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久都没有出现,要是有什么事还指望她能负上责任吗?再说,她又怎么承担得起,连他李景赫都承担不起。
景赫决定等在这里,不管等到谁都好,他要告诉她们这个床的安全性不够,栏杆需要加高或者换个矮一点的,这样澈儿不至于翻出来,或者即便翻出来也不至于摔到。
这样想着,看到床边摆了一个凳子,坐在那上面正好可以面对面的和澈儿互动,景赫想了想,坐了上去。这样离澈儿就很近,景赫的头无意中碰到了悬挂在婴儿床上方的旋转床铃,床铃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并开始转动,澈儿的注意力虽然被分散了一些,但是仍然抱着她那个宝贝小丑狗,只是吮吸手指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神随着床铃的转动滴溜溜地跟着转,看着看着就手舞足蹈了起来,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嘿嘿傻笑之余,还不忘继续偷眼观察这个之前还被她定位为头号敌人的男孩,现在他的脸和她近在咫尺,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尤其,他还帮助他捡回了塞巴斯蒂安,对了,塞巴斯蒂安是澈儿2岁的时候为这个小斗牛犬玩偶取的名字,后来景赫还送了她一只长的和这个玩偶几乎一摸一样的斗牛犬,当然,那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床铃是伴着音乐的,而音乐是伴着澈儿的哼唱的,如果景赫愿意把那依依呀呀的声音看成哼唱的话,间或澈儿还发出一两声兴奋的尖叫,惹得景赫跟着嘴角上扬,面部的线条越来越柔和,直到他发现自己在笑,还把自己吓了一跳,原来他是会笑的,只是不记得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了。
床铃虽然能让小孩子兴奋,但是它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催眠,再加上澈儿已经玩了很长时间,方才和景赫斗争就消耗了很大的体力,再这么一折腾,就彻底把体力耗尽了,饿着肚子就睡着了,小手里一直攥着的塞巴斯蒂安也终于滚到了一旁,只是一直吃手指的那个小手还停在嘴边,小嘴时不时一张一合的,似乎梦中在吃好东西呢。
景赫停在那张小脸上的视线迟迟没有挪开,直到澈儿的呼吸已经很平稳,看起来已经睡得很香了,于是轻轻地将她还举着的一只胳膊放了下来,然后将散落在旁边的小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看了看时间,快两个小时了,他还有一门科目要上,自己再不回去,估计成泰就该满世界找他了,看澈儿现在的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醒,自己先离开再去上课,等下了课再过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也只能是这样子了,景赫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看,停了一下,终于迈出了步子,成泰果然已经找了他一会了。
景赫从不说谎,但是也不愿意将自己两个小时都在澈儿房间逗留的事告诉成泰,于是一直支支吾吾的面对成泰的询问,说不出个所以然,好在马上要上课了,成泰也就没再追问,景赫松了口气。
但是,这一堂课,他却始终无法像往常一样地集中精神,脑子里都是那个脾气古怪的小丫头,想她现在会不会醒来,会不会再重复之前的险境,又马上安慰自己不会的,这个时候保姆一定回去了,况且她睡得那么沉,好不容易不担心,又想起她的各种样子,又哭又笑的,还会偷偷看他,想着想着脸上的笑意就不自觉地显现,连老师提问他都没听到,直到人家叫了他三遍,最后还是成泰拽他的衣服才有反应,之后成泰一直观察他,景赫才敛起心神,强迫自己的注意力要放在该放的地方上。
第十章
很多情况下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命会出现转机,什么时候会出现对我们一生意义重大的人,即便出现,我们也不可能马上得知这些人或者事物对我们的意义,因为我们不是上帝,但是有一个前提,如果你不想着去改变,去接触,接触生活,你就永远不可能得到意外的惊喜,生活带给你的惊喜,往往需要你自己去争取。
如果没有这个下午的意外停课,没有景赫突然的心血来潮,也许他将体验不到这种单纯的没有杂质的小快乐,是的,很多年以后,当景赫无意识地回忆往事的时候,这个下午总是会率先跳出脑海,并且带着令人炫目的光晕,时间越久,光晕越深。
永远不要后悔你当时没有怎么怎么样,你应该早点怎么怎么样,因为生命充满了随机性,没有预演,没有彩排,没有重新来过,遇上了就遇上了,这种几率要比错过小得多,所以不要去计较时间的滞后性,抱怨它过了那么久才让你看清一件事的意义,我们能做的只有感恩,就像很多年后的景赫,感谢冥冥中的那股力量牵引他在这个明媚的午后走到了那个门口,于是,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
爱上一个人、一件事或者一种感觉,只需要不到一秒钟,而忘掉它,却需要穷尽一生,如果用了这一生,你能够忘掉,也算是一种幸运,至少不用世世代代纠缠,不要迷信孟婆汤的效用,即便它能洗刷你的记忆,也洗不掉你灵魂里的烙印,而烙印,是一种伤。
但所有故事的开头都是甜蜜的,不然也不会开始了是不是?
即便是只有十岁的男孩,也应该有一些心头的小秘密了,不是不愿意分享,而是他还不知道怎样去分享,或者值不值得去分享,因为只要能让成泰快乐的事,景赫一向是义不容辞的,但这次,他隐瞒了,可能是这种感觉让他羞于启齿。
景赫的魂不守舍传染给了成泰,所以这一节课对于两个人来说势必要难捱,会显得比以往任何一节课都长,景赫对于下课的盼望也比以往的任何一节课都要迫切,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下午那两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只是偶尔的,他不可能继续瞒着成泰去做任何事,因为本来两个人就是形影不离的。
显然,成泰对下午景赫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十分好奇,因为成泰意识到就是这些直接导致了景赫上课时的反常,不是一般的反常,是前所未有的反常,这让成泰的好奇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要知道他能等到下课才迫不及待地继续追问,是多么多么的不容易。
景赫犹豫着怎么和成泰说,才能装成不经意,他还考虑了要不要将之前准备好的去花房研究生物习性的借口告诉成泰,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勇气突破自己不说谎的底线。
好在晚饭的时间要到了,一般情况下要同爷爷一起吃晚饭,其他人只要赶上也会一起,景赫决定先吃了晚饭再说,饭桌上看能不能找机会提醒一下关于澈儿的事,运气好的话也许能见到姑姑,这才是长久之计,不然自己也不可能永远在最适当的时候出现。
晚饭的时候景赫果然见到了姑姑,还有自己的父母、金叔,竟然还有姑父,这是景赫第一次见到慕容天禾,这个气质硬朗,不怒自威的男人,他让景赫忍不住暗暗观察了一晚上,以景赫习武多年的直觉来看,这个姑父的身手不一定在同门师兄之下,年轻英俊的面孔下,是和年纪不相称的沉稳,身材笔直高大,言谈举止成熟妥帖,说实话,单从这第一印象来看,景赫是有些欣赏这个姑父的,而且,看得出爷爷也很喜欢这个女婿,慕容天禾整晚的表现无可挑剔,包括对妻子的周到细心,倒是姑姑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也不知是为什么,本来应该是一家人难得的团聚时刻,气氛却很有些压抑沉闷,每个人都不怎么说话,连平时什么都不在意的成泰似乎都觉察出了不对劲,吃饭也是安安静静的,景赫本想提一下澈儿的事,但是终于没有说出口,要怎么说呢?人家对自己的孩子不是比他要了解得多吗?况且,只是偶然见到了一次,又有什么说服力呢?再说,人家父母都在,又哪有他一个最小辈说话的地方。
“这么说,你们决定了?”都在闷头吃饭的时候,李子高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很多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成泰也是,景赫用胳膊碰了碰成泰,示意没有他什么事,唯有姑姑对这句话没有反应,但看爷爷目光直射的方向,明显是冲着他们夫妇两个说的,所以其他人也都没回答。
“呃,是,我们决定了,父亲。”慕容天禾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李子高没有说话,仍然看着自己的女儿,但是清惠就是不抬头,所以大家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那好吧,我尊重你们的决定。”李子高说完这一句,景赫看到姑姑快速地看了爷爷一眼,那眼神里好似盛满了忧伤,让他这个十岁的孩子看了都难过了。
虽然不知道是一个什么决定,至少应该是和自己无关的,但是景赫隐隐觉得也许又该有一个人受伤害了,就像上次景澜的离开,只要,只要不是澈儿,想到这,景赫打了一个冷战,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想到她,难道只是因为姑姑的神情,虽然这个直觉并不是空穴来风,景赫赶忙打消了这个想法,但是这种感觉却仍然强烈,强烈到之后他基本没吃下什么东西。
第十一章
这无疑是一顿令人难以下咽的晚餐,并且冗长到让人厌倦,晚餐之后自由活动,成泰去和金叔说话,自己也被叫到了父母的面前。
例行汇报一下最近的学习状况是必不可少的,父亲似乎对这些不那么关心,母亲问的比较详细,她更注重的是老师的评价,但景赫不太习惯将自己说的多么多么好,就是将老师夸奖他的话转述过来,那会让他觉得不自在,也觉得没有必要,就将自己说的很平庸,所以敏卿看起来就不那么满意,甚至有点着急。
无疑她是希望景赫优秀的,她那殷殷的期望在景赫的面前总是表露无疑,也许她对儿子的关心只有这么一种表达方式,这种表达关心的方式除了不断的给景赫添加压力之外,看不出还有什么作用,但是至少还有人关心自己,至少,没有被遗忘不是吗?至少每次单独见面的这个时刻。
景赫今晚是心不在焉的,他一直很好奇餐桌上爷爷所说的是什么决定,他几次想询问母亲,但又觉得自己还没有和母亲熟稔到那个程度,况且他也不希望母亲认为自己多管闲事,因为以他的直觉看来,母亲虽然对姑姑彬彬有礼,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切,可是他的敷衍态度还是被母亲看了出来,于是母亲又开始了苦口婆心的教导,直到,父亲觉得有些不耐烦。
最后景赫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从下个月开始,他每个周末要回父母家过周末,已经得到了爷爷的允许,他的第一反应是成泰要不要一起,得到的答复是成泰要和他自己的父亲过周末,景赫不再说话,他已经习惯了接受各种关于自己的安排,只要接受就好,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只是,他又想到了澈儿。
父母走了之后,差不多也到了休息的时间,为了保证第二天的学习效率,他们的作息时间很严格,倒不是有人监督或者管制,景赫这个人还是比较爱循规蹈矩,一旦形成了固定的生物钟和生活习惯,就爱执拗地遵守,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是不会改变的,这和他性格以及从小受到的训练有关,其实是好的方面,但是也比较死板,这种人认准了的事情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但是今天却例外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迷迷糊糊刚刚入睡,就梦到澈儿从婴儿床上翻了出去,摔得一动不动,所以一个激灵就醒了,猛地翻身坐了起来,满头都是汗。
看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了,今晚原本决定不去看澈儿了,人家父母都在,也不方便,而且有点晚了,但是这次噩梦醒了之后,就无法再入睡了,景赫没有办法,只好起来去室外晒月光。
一个人顺着林荫道走了很远又走回来,多少有了点困意,准备回房睡觉,谁知道进了这栋楼才发现走错了,这明显是爷爷和澈儿的那栋,可自己明明不是故意的。
整栋楼里很安静,只有走廊里的壁灯还点着,景赫想要出去,却犹豫了一下,只要他走上楼梯拐个弯,就是澈儿的房间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他也不清楚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于是,鬼使神差的,景赫上了楼,轻轻地往澈儿的房间走,边走边坚定了一定要看一眼再回去睡觉的信念,只要看一眼,看到她好好的安睡就好了,要不这一夜肯定是要交代了。
澈儿的房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景赫侧耳听了听,没有动静,放心了很多,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毕竟已经来到了这里,轻轻推开门,反身带上,一抬头,马上愣住了,房间里还有人。
月光下,婴儿床边那个椅子上坐着一个身影,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愣了一下,因为有月光,所以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从轮廓上景赫可以确定这应该是姑姑,他觉得自己很冒失,并且一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不起,我走错了房间,实在对不起…”如果不是光线昏暗的话,景赫一定会为自己红得发紫的脸色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尽管他自己也看不到,但是那滚烫的几乎要燃烧的感觉还是促使他快速地想要夺门逃出去。
“是赫儿吗?”景赫已经转回身往外走,听到这一声召唤,不得不停下脚步转回身低头答应了一声。
“赫儿,你过来一下可以吗?”李清惠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很清晰,并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魔力,让人没有拒绝的余地。
景赫顺从地往前走了两步,和婴儿床及清惠保持了几步的距离,站定,低着头看自己被月光投射在地上的倒影,不太有勇气直视姑姑,并且,那也应该是不礼貌的。
“你是来看澈儿的吧?”李清惠对景赫说话,目光却一直落在澈儿的小脸时,此时,这小脸幸福而安详。景赫不知道要不要承认。
“谢谢你。”李清惠突然转头,目光捕捉到景赫,并且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就像是在自说自话,景赫惊讶地抬头,这状况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是指白天的事。”清惠说完又转头,无意识地给澈儿掖被子,也不知道这个动作今晚被她重复了几次。
景赫一下子明白了,一定是姑姑看了白天的监控录影,他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那自己对澈儿做的事不是都被姑姑知道了?想到这,脸上越发滚烫了。
“你做的很好,保姆是今天有点不舒服,还有澈儿平时一直很安静,明天会给澈儿换床,也是我的疏忽,我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坐起来了…”清惠继续自言自语,“再过来一些好吗?”说到这,清惠冲景赫招了招手。
景赫只得走到了澈儿的婴儿床边,也许是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时他终于就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澈儿的样子,安静得就像一只小猫咪,塞巴斯蒂安被夹在腋下,她睡得很甜,清惠和景赫的交谈完全不影响她继续做着完全属于自己的美梦。
“她很美是不是?”清惠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很低,低到近似呓语,她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看动作是要吻澈儿的额头,又在马上要接触到的时候直起了身。
一开始景赫没有听清楚清惠说的是什么,但是在看到清惠的动作后才反应过来,他垂下眼眸,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悄悄袭来,也许是妒忌,也许是震撼,就是这样的一个动作,使得以后不管澈儿怎么认为是她母亲抛弃了她,景赫都持保留态度,因为他曾亲眼见到过姑姑的这个动作,就在他几乎认为所有的母亲都应该同自己的母亲那样冷静克制,就在他认定母爱有且只有教导这一种表达方式,他见到了这样的一种让他从不敢在自己母亲那里奢望的表达方式,那就是——亲昵。
此刻,他是羡慕澈儿的,不管曾经、未来发生了什么,就这样的一个动作,他就永远没有得到过。
“赫儿,你喜欢她吗?”清惠这次是彻底面向了景赫,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问道,同时目光紧紧抓住景赫的表情,声音严肃。
景赫为难地低着头,要怎么回答她呢?他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这样的问题本身就让他有点不自在了,尤其是,尤其是自己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感受,或者说喜怒哀乐,什么事他只需要接受、做好就可以了,目前为止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所有经历都告诉他,个人感情是不重要的,或者说是根本不应该存在的,即使有,也要拼命掩藏好…
“你是因为白天的事担心澈儿才过来的是吗?”清惠换了一种询问方式,让景赫自在了许多,他抬起头应了一声。
“好孩子,赫儿,可不可以答应姑姑一件事?”这时,清惠站起身,和景赫面对面地站立,让景赫瞬间就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同时想起了若干个晚上之前,也有一个人请求他答应一件事,那个人是景澜,之后便是她的离开,今天姑姑也这样说,让他感觉很不好,他直觉姑姑的请求一定和晚饭时爷爷说的那个决定有关,他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赫儿,姑姑请求你,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不管其他人让你做什么,请你都不要做伤害澈儿的事,我不会像爷爷那样要求你用生命去保护她,我只是请求你不要伤害她,在任何的情况下,可以吗?”
这个要求让景赫觉得奇怪甚至荒谬,他怎么会做那样的事,且不说是澈儿,就是不相干的人,只要是弱者,他也不会伤害,这是习武之人的基本道德准则,何况澈儿还只是个婴儿,他想象不出谁会狠心到去伤害这样可爱的小家伙,只是他忘记了,澈儿不会永远是婴儿,也忘记了澈儿在这个家的地位在他之上,或者说,小孩子还没有被那些地位啊、继承权啊这样的俗世沾染。姑姑这样的请求就好像侮辱了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