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又一次在卫生间的镜子上看到她留下的笑脸时,二十岁的乔慕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真的开始去尝试让嘴角弯起。
却并不容易。
她的笑脸让他感到温暖,可这世上,哪还有真正能让他笑起来的事?
他到底也没对她笑过,可是她却总是一如既往。
可她也有不笑的时候,纵然她开朗活泼,可十四岁的少女总有情绪化,有时候会噘嘴,有时候会黑脸,有时候还会掉眼泪。
乔慕津第一次看到她掉眼泪,是在他住进“食有时”一个月之后。
那天他出了门,却一直到半夜时分才回来。
走进后院的时候正好遇见起床上厕所的米夏,她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低头走进自己的房间,米夏却转身就跟了过来。
他又跟人打了架,额头有红肿,眼圈乌青,嘴角有裂口。
他本来想赶她出去,没想到她看着他的样子,眼眶忽然一红,眼泪随后就掉了下来。
乔慕津盯着她,没有动作。
她呜呜地哭着,“你为什么要打架啊?打架难道会很开心吗?难道不痛吗?”
明亮的灯光下,单薄的少女揉着眼睛哭得难受,他却忽然笑了起来。
却几乎只是一秒的时间,她根本没看见,他已经开口:“我又没死,你哭什么?”
米夏一听,却哭得更伤心了。
乔慕津有些头疼。她平常叽叽喳喳,他可以无视不理,可是眼下她在他面前哭,他总不能直接把她赶出去然后自己往床上一躺就完事。
好一会儿他才想到要说的话,“帮我煮几个鸡蛋。”
“嗯?”她抬眸看向他。
“化瘀。”
“活该!”她说,“叫你打架!”
可是说完她还是转身走了出去,抽抽嗒嗒地走进了厨房,去帮他煮鸡蛋。
鸡蛋煮好,她端了过来,乔慕津动手剥开,自己往脸上揉。
米夏一眼看见他手上也有伤,于是忍不住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鸡蛋,“我来帮你吧。”
他坐在床边,她站在他面前,低了头拿鸡蛋仔细地揉过他脸上的伤口。
一面揉她一面说:“小乔哥哥,你以后不要再打架了…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乔慕津却没有回答。因为他失了神,根本就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
她离得他太近,他感觉得到她柔软灵巧的手,闻得到她身上的少女馨香,而最要紧的是,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裙,微微弓着腰站在他面前,他视线略一低垂,就能从她的领口看进去。
也许是国外水土养人,她才十四岁,稚嫩的年纪,却已经初具女人的曲线。
在他的意识里,十四岁的少女,应该还只是小女孩,而不该是这样——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乔慕津猛地闭上眼睛,一把拿回她手里的鸡蛋,却因为用力过猛,将那枚鸡蛋捏得稀烂。
“啊——”米夏低呼了一声,低头看向自己身上。
被他捏烂的鸡蛋沫有些溅到了她身上,她有些懊恼,伸出手来拍着胸口的衣物,“你干什么呀?”
乔慕津抬眸一看,脑子里“轰”的一声,随后蓦地站起身来将她推出了门。
米夏还没回过神来人已经在门外,正想转头说什么的时候,房门已经在她面前“砰”的一声关上。
“怪人!”她嘀咕了一声,转身回到了这样的房间。
后来,她的叮嘱就开始变了,从“你要开心一点”变成了“你不要再打架”。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总是瞪着他的,可是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实在是太好看,即便是瞪着他的时候,眸子也闪闪发亮,似有星光。
这世间相似的眼眸那么多,他却只觉得唯有她的眼眸是前所未见的唯一。
不久之后,他开始在梦里见到这双眼睛。
后来,他在被她逼得不耐烦的情况下,答应了她以后不再打架。于是她对他说话的时候又总是笑着的模样,叮嘱又变成了从前那句:“小乔哥哥,你要开心一点啊!”
可是她却变得不开心了。
某一天傍晚,她哭着从外面冲回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开始收拾东西,嚷嚷着要走。
乔慕津在她和乔老爷子的言语之间听出了事情的大概,是跟她爸爸有关,她为此伤心绝望到大哭。他远远地站着,看着她哭泣的模样,只觉得周身仿佛被水淹了一般的冷。
乔老爷子安慰了她很久,可是第二天,她还是决定要走。
临行前,乔慕津在门口遇到她,她红肿着双眼给了他一个拥抱,声音微微发颤地开口:“小乔哥哥,你记得要开心一点,以后…以后我再回来看你,你记得,要笑给我看。”
146 曾被她治愈、拯救的人生
她曾说,以后我再回来看你,你记得,要笑给我看。
可是她一去六年,再也没有回来过雅城,六年后再回来,却已经不认识那个曾经的“小乔哥哥”了。
她更不会知道,她离开之后,他没有再胡混,没有再打架,而是去了国外,学习、游历、增长见闻纺。
他没有再拿任何事情当堕落的借口,只因为堕落并不能让他感到开心,只因为…曾经有一个满面笑容的女孩,总爱对他说:“小乔哥哥,你要开心一点。”
虽然他好像依然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可是她这句话,终究是改变了他往后的人生瓯。
米夏听完乔慕泽说的话,很想笑,可是却终究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那真的是她曾做过的事吗?她明明从来都是其他人的负担,可是她居然也曾经…让人开心过?
她伏在病床上,哭了一会儿,忽然一下子转头看向乔慕沂,“他呢?”
“他?”乔慕沂淡笑一声,“你想见他吗?你不是巴不得能死了,一了百了,从今往后再也不给他添麻烦了吗?”
她是这么想的,在这之前,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是此时此刻…她忽然清晰地认识到,她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是负担吧?如果她真的这样一死了之,那对他而言,才会是一生的负担吧?而其他人…妈妈、弟弟、外公,是不是也都会为她的死而惋惜痛苦?
仿若被一句话打开了所有的门,那些曾经将她困顿其中的、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只能将自己封闭的死路,仿佛突然之间都有了方向。
她原本可以不用这样,她原本可以像从前那样,下了决心,就要好好努力地生活下去…
“我想见他…”米夏低低地开口。
乔慕沂缓缓摇头笑了起来,“可是二哥他不想见你。米夏,你不会知道他有多生气。他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想着的女人,为了她一句话而重新活过的女人,居然是这样一个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人。他一定觉得自己上了大当,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么一个女人。你觉得他还会见你?”
如果是在之前,米夏听到这句话,也许瞬间就会绝望放弃,可是现在,她没有。
她也曾乐观开朗过,甚至曾用自己的乐观开朗治愈过、改变过他的人生,她本不应该是这样轻易就绝望放弃的人,永远不该!
可是乔慕津确是没有来看她。
乔慕沂说完那句话就离开了。他走出米夏的病房,留她一个人躺在那里,一转身,就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隔壁的房间里没有病人,只有乔慕津安安静静地坐着,面前是一台显示器,显示器上是隔壁病床上的米夏。
“效果好像很好?”乔慕沂对他说,“这招‘以治愈来自愈’,她还真是会接受。”
乔慕津看着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终究是放松地阖了阖眼。
她当然会接受。那个曾经照亮了他整个灰暗人生、曾改变拯救了他后半生的女孩,绝对不该是会抑郁到自杀的人。
米夏睁着眼睛在病床上躺到天亮,依旧没有等来乔慕津,反而等来了景澄。
景澄一看到她,脸色都变了,拉过她贴了绷带的手看了看,抬头就一个巴掌打在了米夏的脑门上,“米小夏你什么毛病?什么不好玩玩自杀?什么事这么大不了?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你要自杀?好玩吗?爽吗?”
自杀自杀…景澄每提及这个词一次就火大一分,看着米夏,似乎恨不得能够一下子将她拍死。
米夏看着她,安静了片刻。
如果景澄这么生气,那么乔慕津应该是会更生气的吧?
所以他才不来看她,由得她自生自灭算了…
景澄被她看得更加火大,“看看看,看着我干嘛?是不是想要我出去你再自杀一次?米夏,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才不会跟你交朋友!我真是…瞎了眼!”
米夏安安静静地听着,只觉得她说的每一个字,好像都是乔慕津对她说的。
“是他叫你来的吗?”米夏忽然问。
“谁?”景澄反问,“乔慕津?”
米夏点了点头。
景澄冷笑一声,回答:“抱歉,真不是。是我发觉你好几天没出现,又联系不上你,所以把电话打去了他那里,然后他才告诉我你自杀进了医院。他还真没叫我来看你,说完就挂断了而电话。”
米夏听了,又沉默片刻,忽然对景澄说:“景澄,你帮我去问问医生,问我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出院干嘛?”景澄横眉冷对,“出院之后再去自杀一次?”
米夏哑然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不会了。”
“不会什么?”
“不会再做傻事了。”米夏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地回答,“我现在知道这件事做得有多傻,以后都不会了。”
景澄哼了一声,转头走出了病房。
*
第三天下午,景澄接了米夏出院。
而米夏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回乔慕津的公寓。
打开公寓大门,似乎一切如常,可是米夏却又清楚地知道是有什么不一样的。
她缓缓走进去,不一会儿楼上就传来动静,像是有人听到声音匆匆跑了过来,片刻之后,米夏就看到了出现在楼梯上的米蓝。
米蓝看着她,似乎怔了怔,一面掏出手机来编辑文字,一面往米夏面前走。
“你们不是去旅游了吗?”
米夏看着她编辑在手机上的文字,似乎怔了怔,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回答道:“回来了。”
米蓝将信将疑地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很快落到米夏受伤的手腕上,一下子拉起米夏的那只手来,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米夏。
米夏缓缓抽回自己的手来,对她笑了笑,“这两天你都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
米蓝很快低下头,啪啪啪打了几个字递到米夏面前,“你们分手了?”
米夏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儿,还没回答,米蓝已经又低下头,一阵编辑之后又把手机递到了米夏面前,“那你记得问他要这个房子当分手费,我不想搬家!”
米夏见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别胡思乱想。”她说,“我们不会分手。”
米夏回到卧室里转了一圈,卧室里床单被套都已经换过了,可是按着米蓝的说法,乔慕津这两天应该也是没有回来过的。
米夏有些忐忑地走进衣帽间,发现他的衣物都还在之后,微微松了口气。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想着自己自杀那时候躺在这里的心情,觉得真是…傻。
可是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性,哪怕你清楚地知道所有事,却也难以保证自己最糊涂的时候会有多想不开,会干出什么事来。
米夏心里叹息了一声,从床上起来,找到了自己一直放在床头的手机,按下了开机键。
她手机里存的号码不多,关机几天,打开来也不过收到寥寥两三条短信,其中两条都是广告,只有一条是来自熟悉的人。
傅景初:“为什么一直不开机?看见短信给我回个电话。”
米夏关掉短信,很快翻出乔慕津的电话,拨过去,那头却是关机的提示。
她坐了一会儿,果断起身来,换了身衣服,出门去了。
*
米夏来到盈丰集团总部的时候,刚好是下班时间,她看着大厦里的职员三三两两地走出来,便只是站在门外等着。
一直到下班大军走得差不多了,米夏并没有见到任何一个熟悉的面容,这才走进大厦里。
没想到刚刚走进去,她忽然就看见了乔慕沣。
到底是盈丰集团的首要人物,他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身边跟着好几个人,有两个人同时在给他汇报着什么,他一面听着,一面举目一看,这一看,就看到了刚从门口走进来的米夏。
乔慕沣抬手止住了身后人的发言,微笑着走上前去,在米夏面前站定,“米夏?”
“乔大哥,你好。”到底是曾经见过的人,米夏还是很快跟他打了招呼。
乔慕沣单手插袋,风度翩翩地微笑,“来找老四?”
“不是。”米夏如实回答,“我来找乔慕津。”
乔慕沣闻言,倒是微微挑了眉,“哦?”
他话音刚落,米夏忽然就看见了容逸,她也顾不得继续跟乔慕沣说话,转头就迎上了容逸,“容逸!”
容逸一抬头看到她,也是一惊,又看到她身后一点的乔慕沣,这才走上前来将米夏拉开一些,“你怎么在这里?”
“乔慕津呢?”米夏问。
容逸听了,瞥了她一眼,缓缓道:“你来这里找二哥?他已经辞职了。”
“辞职?”米夏一听,有些懵了,“怎么会?”
“怎么不会?”容逸说,“二哥的性格,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那他现在在哪儿?”米夏连忙又问。
“我怎么知道?”容逸回答,“他辞职之后就把所有的后续问题交给我去处理,自己走了。你会不知道他在哪儿?”
面对着容逸的反问,米夏哑口无言。
她会不知道他在哪儿?可是她惹他生了气,她就是找不到他了。
容逸说完这句话就有些负气地走掉了,米夏在原地站了片刻,转头却发现乔慕沣依旧站在原地,见她回头,乔慕沣才又开口:“有什么问题吗?”
米夏想了想,开口问他:“乔慕津辞职了吗?他为什么辞职?”
乔慕沣听了,淡淡一笑,“他给董事会的理由是私人理由,既然是私人理由,我们也不好多过问什么,对吧?”
米夏听了,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乔慕沣问。
“没,没有了,谢谢你。”有些事,米夏终究也不好意思与他多说什么,转头准备离开的时候,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是景澄打过来的,米夏接起来的时候,却听到一个奶奶的娃娃声:“妈妈!”
她许久没听到承希的声音,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宝贝,你想妈妈啦?”
因为承希年纪还小,说话并不利索,还不会喊“干妈”,所以常常都直接喊她“妈妈”,米夏倒也都习惯了。
“想!”承希在那头跟着景澄回答了一个字。
“好。”米夏回答,“妈妈待会儿就回来看你。”
挂掉电话米夏才发现乔慕沣还在,他听到她通话的内容,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笑,“你做妈妈了?”
米夏只是淡淡一笑,“不是,只干妈,孩子不会叫,所以叫妈妈。抱歉,打扰你了乔大哥,我先走了。”
乔慕沣点了点头,看她低头转身离开的背影,原本带笑的眼眸便微微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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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傅景初,我们离婚吧
米夏离开盈丰,便回到了景澄那里。
承希好些时间没见到她,一见到便格外高兴,蹦蹦跳跳的。
米夏将承希抱起来亲了两下,这才走到沙发那边坐下。
景澄正忙着涂指甲油,米夏有些奇怪,“现在正是饭点,你为什么不在店里?瓯”
景澄翻了个白眼,“我要想待在餐厅里,当初直接找个服务员的工作多好?我可是老板好吗?”
“好吧。”米夏回答了一声,靠到了沙发背上,看着承希这头跑那头地将自己的玩具搬过来给她看。
米夏陪着承希玩了一会儿,景澄终于涂完了指甲油,这才开口问她:“你不是找乔慕津去了吗?”
米夏顿了顿,缓缓道:“他辞职了,家里也没有人。”
“哟,闹脾气玩失踪啊?”景澄立刻就明白过来什么,打趣米夏,“你赶紧的,再自杀一次,把他闹回来。”
米夏听了,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景澄哼了一声,转开头去。
“我觉得他是故意离开的。”景澄缓缓道,“他是在给我时间冷静,让我考虑清楚。”
“那你考虑清楚了吗?”
米夏刚要回答,手机却突然想了起来,她掏出手机一看,看见了傅景初的名字。顿了片刻,米夏接起了电话,“喂?”
“米夏!”傅景初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你电话终于通了。”
“嗯。”米夏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傅景初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问,顿了顿才回答:“也没什么,只是我刚刚回国两天,之前…伯父出事的时候也一直在国外,没能亲自回来祭拜,所以想联络你,一起去看看伯父。”
米夏听了,眼眶突然就有些泛红,顿了一会儿,她才回答:“好,我明天带你去拜祭我爸爸,顺便…有些话想跟你说。”
傅景初似乎有些高兴,“好,那我明天来接你。你是住在‘食有时’?”
米夏顿了顿,报出了乔慕津公寓的地址。
傅景初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记了下来。
挂掉电话,米夏才回答景澄刚才的问题:“我考虑清楚了,早就考虑清楚了。”
*
第二天,米夏早早起了床,刚刚收拾完毕,就接到了傅景初的电话,说他已经到了。
米夏立刻换了鞋下楼,傅景初的车子正好停在楼下,她上前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里,转头朝着傅景初微微一笑。
傅景初看着她,目光中泛起温柔怜惜,“你好像瘦了。”
米夏靠在椅背上,盯着前方的道路,缓缓回答:“放心,很快会恢复过来的。”
傅景初似乎有些疑惑,想问什么,可是还没开口,米夏就已经催他开车,他只能暂时按下。
去墓地的路上,傅景初停在一个花店门口买了一束花,米夏坐在车上盯着花店门口摆着的一束向日葵看了很久,忽然也走下车来,买下了那束向日葵。
“你喜欢向日葵?”傅景初问,“我送给你。”
米夏摇了摇头,“送给我爸爸的。”
她没有告诉傅景初,这也是夏元恺下葬之后,她第一次去看他。
到达城郊墓地,两个人各自捧着一束花,缓缓走到了夏元恺的墓前。
墓碑上,去世时年仅46岁的夏元恺依旧英俊翩翩,温柔含笑,米夏看着那张照片,终究忍不住掉下泪来。
这是她第一次为爸爸的突然离世掉泪,再不需要隐藏那些悲伤的情绪,可以彻底将所有一切抒发宣泄。
“爸爸,对不起。”她含着泪,却又笑了起来,“我来看你了。”
傅景初将两束花摆在墓前,转头看向米夏,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米夏,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要太伤心。”
米夏却忽然就在墓前席地坐了下来,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在这之前,我根本就没有伤心过,所以难免还是要伤一伤的,不然爸爸会说我没良心,白疼了我二十多年。”
傅景初不是很听得懂她的话,只是微微拧了眉看着她坐在地上的身影,“米夏,地上凉。”
米夏却摇了摇头,“我有话跟爸爸说。”
傅景初顿了顿,才开口道:“那我去旁边等你。”
“不要。”米夏却喊住了他,“傅景初,你留下来吧,这些话,你是要听的。”
傅景初想起昨天晚上她在电话里对他说有话跟他讲,可是她又同时要跟夏元恺讲,他心头竟骤然生出一丝欢喜,就站在她身后,静待着米夏说下去。
米夏撑着下巴看着墓碑上的夏元恺,微微笑了起来,“爸爸,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叫你帮我打听事情的时候,约了你周末吃饭,说有事情要跟你讲吗?可是到现在都没机会说,今天倒是个好机会,就说给你听好啦!”
“爸爸,我很不对。这件事情原本早就应该说给你和妈妈听,也早就该说给其他人听,都是我自己傻,我自己蠢,可是好在走到今天,我不后悔了。”
傅景初眼眸之中微微生出一丝疑惑来,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米夏。
“爸爸,你知道吗,三年前,我曾经去拉斯维加斯玩过几天,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他很聪明、开朗、充满阳光活力。跟他认识的第一天,我们就在酒吧里坐了一夜;第二天,我们在赌场里大杀四方,结成‘赌场得意联盟’;第三天,我们开车在拉斯维加斯游荡了一整天。到那天晚上,我们结婚了。”
傅景初脸色猛然一变,凝眸看着米夏。
米夏却依旧只是平稳地坐着,继续对着夏元恺说话:“爸爸,对不起啊,你看我这个女儿当得多不好,都没有知会你跟妈妈一声,就把自己给嫁了出去。可是当时,情难自禁嘛,拉斯维加斯结婚又那么容易,不过是一句‘我愿意’的事情,一时脑热,就做出了那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