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打点完毕,众人扶飘落起身。清风手里捧着凤冠霞帔和盖头,看着眼前的飘落,泪光点点。淡扫蛾眉,粉黛薄施,眉似柳叶,秋水剪眸,还真真有了一个少妇的模样。清风心头一酸,忙在众人的帮助下将霞帔给飘落披上,又将凤冠配于顶上,最后盖上了龙凤呈祥的红盖头,这才收拾好。
飘落轻轻握了握清风的手,盖头下的脸平静无波。
清风勉强笑了笑:“小姐,还是平日的样子更美。”
待到花轿到了之后,众人又是一通忙乱,将飘落扶出了飘雪苑。花轿早已停在府门口,慕容观止也率家中众人立在门口。
飘落被喜娘背在背上,正要送进花轿,飘落却突然对喜娘说了句什么,喜娘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放了下来。飘落回身朝着慕容观止所站的方向跪下,盈盈一拜。
慕容观止忙走上前来扶起她,声音哽咽:“落儿,委屈你了。”
“有父如此,女儿不觉委屈。”飘落说罢,回过身弯腰上轿,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了一滴泪。
寒秋立在府门口,呆呆的看着她上轿,厚重的轿帘放下来,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他忍不住心中的疼痛,转身进了府。寒烟见他进去,叫了他一声,他也似没有听见一般。
寒烟转过脸来,花轿已经离地,顿时锣鼓大作,长长的仪仗队伍开始启程往信王府行去。慕容府门口的人也渐渐散去,只余寒烟久久站在门前,不愿离去。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婚礼2
而此时的信王府却乱作一团。吉时已经快到了,宾客也已经来了大半,可宁子宸还呆在书房中,连喜袍都没换上。管家急得头上冒汗,三番五次派人去请却都碰了钉子。无奈,他咬咬牙去找秦渺渺。
“侧王妃去劝劝王爷吧,吉时马上就要到了,王爷还不肯露面。这…太后她老人家怪罪下来,奴才可担当不起呀!”
秦渺渺心中本来就不快,听他这么一说更是火冒三丈:“管家您以为我就很闲么?王爷出不出来那是王爷自己的事,我又怎么敢插嘴。”
“侧王妃一向贤良,还请侧王妃去看一下吧。太后知道了,一定会盛赞侧王妃的!”管家依旧求着。
太后?秦渺渺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突然和颜悦色起来:“既如此,那我就去看看吧,新王妃进门,怎么可以怠慢?”
她随着管家来到书房门口,轻轻叩了叩门:“王爷,妾身可以进来吗?”
书房里,宁子宸展开了那幅画,正对着画中人愣愣的发呆。听到秦渺渺的声音,顿时心烦意乱,不耐烦的吼了句:“走开!”
秦渺渺顿时被震住。这么久以来,他待她都是温柔和煦,从未像今天这般大声,她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又唤了一声:“王爷…”
“叫你走,听不到吗?”宁子宸又不耐烦的甩出一句。
秦渺渺立刻气得红了眼睛,咬着下嘴唇,看到旁边诚惶诚恐的管家,顿时又羞又恼,一甩袖子便走开了。只剩管家一脸为难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又过了很久,宁子宸才收起了那幅画,默默叹了一口气,打开了书房的门。管家顿时如蒙大赦:“王爷,吉时快到了,先换喜袍吧。”
“嗯。”宁子宸淡淡应了声,走进了房间,由下人给自己换上喜袍,然后往前院走去。
经过阆苑的时候,他突然恍惚了一下,以为她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但那门前,自然是空空如也。宁子宸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大步往前面走去。
宾客早已满堂,宁子宸一走出来便被众人簇拥着去迎接花轿,他微微笑着,又恢复了温润王爷的模样。
花轿已经停在府门口,就等着他这位新郎倌。
他眼中透着凉意,一直盯着那顶花轿,心中满是不屑。
而花轿中的飘落则一直心平气静,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宁子宸走上前去踢开了花轿的门,然后向里面的人伸出了手。
看着眼前那只干净修长的手,飘落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放进了他的手心,随着走出轿门,踏上红毡。她的手很凉,而他的手却温暖而干燥。
宁子宸只觉得她的手很冰,不免多看了她一眼,但顶着那红盖头,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他接过旁边递上来的打着同心结的红绸,一头递给她,一头自己握着,也放开了她冰凉的手,用红绸引着她进府门。
在门口跨过火盆,登时又是一片欢呼声,鞭炮锣鼓齐作响,热闹非凡。
宁子宸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但笑意却一点也没有蔓延进眼里。
两个人各怀心事在赞礼者的引导下拜完了堂,然后由喜娘将新娘扶进新房,新郎则继续留下待客。
飘落搭着喜娘的手,跟着前面的丫鬟一路往新房走去。
走了一段,便听喜娘道:“哟,还没到啊?这新房怎么这么远啊?”
一个丫鬟回头道:“是王爷听说王妃喜好清静,所以挑了个僻静的园子,很快就到了。”
红盖头下的飘落微微一笑,这倒是合了她的意。
又走了好长一段才终于到了。喜娘轻声念道:“清浅园?怎么尽在王府的角落里啊?倒真是够清静的!”
飘落依旧一言不发,随着她走进园子。脚下是由青石板铺成的小径,周围散发出泥土的清香。果然是个幽静的地方。飘落几乎立刻就喜欢上了这里。
进了新房,喜娘将她扶到床畔坐下。被褥下面铺满了枣子,花生,桂圆和莲子,硌得飘落有点疼,但她还是依言坐下,不言不语也不动。
宁子宸依旧在前厅忙碌着,不停地陪众人饮酒,直到天完全黑透了,他才及其不愿的离开了前厅,往清浅园走去。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婚礼3
宁子宸依旧在前厅忙碌着,不停地陪众人饮酒,直到天完全黑透了,他才及其不愿的离开了前厅,往清浅园走去。
“王妃等了这么久,可有什么反应?”宁子宸被冷风一吹,人也清醒了许多,向一个小丫头问道。
“回王爷,王妃一直安静的坐着,不曾说话,也不曾动过。”
宁子宸冷笑一声。果然是慕容观止调教出来的女儿,真是能忍。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那小丫头道:“你去侧王妃园中走一趟,说待会儿我会到她那里去。”
那丫头一愣,显得十分错愕,却不敢多说什么,应了一声便匆匆去了。
踏进清浅园,宁子宸眼见如此幽静的地方,心也静下来许多。一群丫头见到他来,忙行礼,他摆了摆手,推门走进了房间,一眼便看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人。
听到推门的声音,飘落禁不住抿了抿嘴:终于来了。随着脚步声临近,一双粉底乌靴并着他喜袍得下摆进入了飘落的视线。他就站在那里,却不动了。
宁子宸在她面前站了半天,想看她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她始终不动,也不开口。他终于沉不住气,从铺了红绸的托盘上拿起如意秤,一脸不情愿的伸到了她的红盖头下,一抖手,挑落了盖头。
也就是在红盖头落下的瞬间,他转过身将如意秤扔回了托盘,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来斟了一杯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飘落依旧没有抬头,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也不说话。屋子里只有他斟酒的声音和两个人的呼吸声。
半晌,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王妃今日辛苦了,早些歇着吧。”说罢,他站起身往门外走去,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一眼。
飘落有些讶异地抬起头,却只来得及看见他袍子的一角消失在门外,又听见他对外面的丫头道:“好好侍奉王妃。”
飘落心中突然释然了。竟然是这样的么?可笑自己想了那么多情形,却万万没有想到他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既如此,那以后的日子,应该也是如自己所愿般的宁静吧?
她的嘴角禁不住漾开一丝笑意。几个丫鬟进来,在她面前跪下,齐道:“奴婢参见王妃。”
飘落不习惯受这样的大礼,忙叫起她们,然后看着前面的一个大丫鬟道:“你叫什么?”
那丫鬟模样端庄清秀,显得很沉稳,不慌不忙的答道:“奴婢名唤画屏。”
飘落点了点头:“画屏,以后这园中的大小事务便都由你来负责,可以吗?”
“好好侍候王妃是奴婢的职责所在,画屏领命。”画屏依旧不慌不忙的道。
飘落站起身,坐到梳妆台边开始取头上的头饰,画屏忙带了人过去帮忙。飘落想到了什么,对她道:“你叫人把床下那些东西撤了吧。”
“这…”画屏有一丝犹豫,“礼节不可废吧?”
飘落淡淡一笑:“你觉得,它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画屏想了想,才道:“是,奴婢遵命。”
“哪儿来这么多规矩,我不喜欢这些条条框框,你也不必太拘泥自己。”飘落对她笑了笑。
画屏的脸部表情终于不再那么僵硬,也笑了:“是,王妃。”
打点妥当一切后,飘落对众人道:“你们先下去吧,不用侍奉了。”画屏便带着一众下人退出了房间,只余飘落一人置身在那一大片喜气的红色里。
轻轻吹灭桌上那对龙凤红烛,整个屋子都暗了下来。飘落走到窗边,推开窗来,月色如洗,顿时满室清辉。整个院子都是无声寂静的,天地间好像停止了运转。她望着天上那轮圆月,抬起手,仿佛能触到那月亮的光华一般。
天阶夜色凉如水。飘落轻笑起来,洞房花烛,却清冷如斯的,除她之外,应该再没有别人了吧?
正文 第四十章 新婚
第二天,按照规矩,飘落要先与信王一起进宫谒见太后与皇帝。飘落心中猜测他不会与自己同行,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管家就来通知她,说是信王有事,已经先行进宫了,让她一人进宫即可。
飘落淡淡一笑,坐下开始梳头。她并不喜欢那些纷繁复杂的头式,只稍稍绾了个髻,看起来与少女时期的样子倒并无多大差别。一张素颜,清新美丽,一袭湖青色长裙,安静淡然。
画屏进房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惊艳之色,随即又恢复常态,笑道:“王妃这么一打扮可真好看,跟画上的人儿似得。”
飘落不置可否,道:“准备好了么?”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在府门口等着呢。”
飘落便搭了画屏的手,出了门。
进了宫,依旧是先去见太后。太后见她一人进宫,倒颇有些吃惊:“子宸呢?他怎么没陪你?”
飘落轻声答道:“回太后,王爷事务繁忙,已于一早先行。”
太后微微叹了口气:“他也太不懂事了,委屈了你,我马上传他过来。”
“太后…”飘落心中一紧,忙道,“王爷应当以国事为重,臣妾并无委屈。”
“你倒懂事。”太后笑道,“只是为什么还唤我作‘太后’,难道不应改口么?”
飘落脸一红,犹豫着,终于还是唤了声:“母后。”
太后高兴的答应了一声,拉起她说起了家常话。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飘落本来以为应该要去向皇帝请安了,不料太后却道:“我看你也累了,就不用去见皇帝了,早些回府歇着吧。”
飘落心中疑惑,却只是告辞离宫。马车行至中途,忽然停下了。飘落拉开车窗,竟是寒秋骑马立于车旁。
寒秋知她今日必然进宫,便等在这必经之路上。见了她,寒秋打马上前,看着她近乎不变的装束,心中惆怅,轻声道:“一切可好?”
飘落笑了笑:“四哥放心,很好。”
寒秋点了点头:“那就好…我让清风在我书房中服侍,你放心吧。”
飘落垂了眼帘:“多谢四哥费心了。”
“落儿…”寒秋看了她半晌,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只道:“好生保重。”说完,不等飘落回答便打马离开了。
看着他渐行渐远,飘落轻轻舒了口气,放下窗子,轻靠在窗棂上,良久,低声说了句:“我会的。”
回了王府,便有个于嬷嬷上前来请飘落去正厅,等侧王妃秦渺渺来奉茶。飘落本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既是礼节,也只有依她之言。
本来以为很快就能过去,不想在厅中坐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未见到秦渺渺的身影。飘落早料到这样的结果,心中轻轻一笑,起身对那嬷嬷道:“于嬷嬷,我看就算了吧…”
话还没说完,忽然就听得一个慵懒的声音从厅外传来:“王妃说哪里话,妾身怎么敢不遵守礼节。王妃这么做,莫非是要妾身落人口实么?”秦渺渺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飘落淡淡看了她一眼,又坐回位置上。
秦渺渺笑道:“王妃是在生气么?还请王妃见谅,昨晚上王爷歇在我那里,所以今早我才起迟了。”
飘落淡淡回了句:“侧王妃不必拘礼。”
秦渺渺冷哼一声,从旁边的于嬷嬷手上接过一盏茶,只微微曲了曲膝,将茶递给飘落。一旁的于嬷嬷忙提醒道:“侧王妃应该行跪礼。”
秦渺渺瞪了她一眼,她便噤了声。秦渺渺又笑着对飘落道:“王妃见谅,妾身身子不大舒服,恐怕只能行站礼了。”
飘落只想快点结束,就起身准备接茶。她的手刚触到茶杯,秦渺渺突然松了手,于是一整杯滚烫的茶就全洒在了飘落手上,白皙的手立刻变得通红。饶是如此,飘落犹自强忍着,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秦渺渺一声惊呼:“呀!王妃,妾身不是故意的,王妃莫怪!”
一旁的丫鬟早已上前查看飘落的手,于嬷嬷忙派人去请大夫,又派人去择芦荟汁。
飘落深深吸了口气,手如火烧般疼痛,她强忍着对秦渺渺道:“侧王妃如果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
秦渺渺难掩脸上的幸灾乐祸,躬身道:“那妾身先告退了。”她说完,便又搀着丫鬟的手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身道:“对了,王爷今日事务繁忙,我想今天的事还是不要告诉王爷的好。王妃认为呢?”
飘落强忍着疼痛,道:“自然不敢劳王爷烦心。”
秦渺渺心满意足的一笑,出了门。
芦荟汁取来了,于嬷嬷忙将它涂在飘落又红又肿的双手上,这才稍稍缓解了火烧般的疼痛。飘落舒了口气,对于嬷嬷道:“烦劳嬷嬷了。还请嬷嬷,不要将今日之事告与王爷。”
于嬷嬷点了点头:“王妃宅心仁厚,老奴自当领命。”
飘落点点头,这才回了清浅园。
她没注意,正厅里发生的一切都落入了站在窗口的管家眼里。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安宁
晚上宁子宸回府时,管家将今日发生在正厅的事详细的告诉了他。宁子宸皱着眉头听完,却愈发疑惑,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而慕容观止将她嫁过来,目的又是什么?
宁子宸凝神想了很久,依旧想不出一个所以然,便遣走了管家。管家刚走,秦渺渺就进来了,手中依旧托着一盅补品。
宁子宸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忽然想起了去年三十夜的晚上的事情,心里竟升起一丝恐惧。
秦渺渺笑着道:“王爷怎么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在外面忙了一天,回来又接着忙,要是熬坏了身子,妾身可要心疼的。”
宁子宸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今天又炖了什么?”
“是我爹送来的千年老参,王爷尝尝吧。”她说着就将东西往外倒。
宁子宸面不改色的看着她的动作,道:“我听说,今天家里发生了一些事。”
秦渺渺手上的动作一顿,脸色也变了变,随即跪在地上:“是,妾身今日不小心将茶洒在了王妃手上,本不想要王爷操心的,不想她竟向王爷告状。”
宁子宸看着忿忿不平的她,轻轻叹了口气,唤她:“渺渺。”
秦渺渺吃惊的抬起头看着他,脸上有光华流转。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亲热的唤她,她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宁子宸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道:“你虽然是侧妃,但你毕竟先进门,我是不会因为她而冷落你的。就算她进了门,我最宠的还是你,你就不要再与她为难了。”
秦渺渺眼中渐渐泛起泪光:“王爷说得可是真的?”
宁子宸笑了笑:“怎么?与她的洞房花烛夜我都留宿在你那里,你还不相信我么?”
秦渺渺顿时破涕为笑,拍着他的胸:“王爷怎么这么坏!”
宁子宸微微松了口气,想起今日见慕容寒秋的情景。
他怎么也想不到慕容寒秋会来找自己,初见时他还以为是如初有事,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慕容飘落而来。
寒秋与他说了些关于如初的事,后来就说到了飘落身上。
“王爷,寒秋有个不情之请。”
宁子宸微微有些吃惊:“你说。”
寒秋道:“关于舍妹…”
宁子宸眼神立刻就冷了下来,面上却依旧是笑着。寒秋继续道:“舍妹生性淡泊,寒秋求王爷保她宁静。”
宁子宸敛了笑意:“四公子这话着实奇怪,令妹是本王的王妃,要我保她宁静,这是何意?”慕容观止这只老狐狸会生出生性淡泊的女儿?他还会让自己生性淡泊的女儿嫁给自己?宁子宸微微一哂,可能么?
“王爷。”寒秋突然单膝着地,对他行了个大礼。宁子宸冷眼看着他,不说话。
“王爷,寒秋只求王爷能让她平平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不受打扰,求王爷成全。”
良久,宁子宸微微叹了口气:“罢了,我原本也没打算让她卷紧什么风浪里。我答应你,只要她能安生过自己的日子,我便保她宁静。”他伸手扶起了寒秋,道:“起来吧。”
“谢王爷成全。”寒秋松了一口气。
笑意又浮上宁子宸的嘴角:“这么多礼做什么?我听皇兄说,你有意参加今年的科举,他还许诺,若你能中得进士,便让你进入翰林院。那里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皇上的眼光向来不会错。我等着早日跟你同朝为官。”
既然答应了慕容寒秋保她宁静,她也确实不似想要多生事端的样子,他也不能自食其言。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琴箫
那晚之后,宁子宸几乎夜夜宿于秦渺渺处。见他如此待自己,秦渺渺也懒得再去找飘落的麻烦。只是她绝色的容颜却依旧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教她无法释怀。
而宁子宸,已经将那幅画和那支紫玉钗收了起来。他是想断了自己的念想,所以对秦渺渺也极尽宠爱。但常常午夜梦回,梦里的人,却依然是她。或许,是心里还有一丝期望,期望以后还能再见到她吧?
那一夜,他梦中萦绕的依旧是她清丽的容颜,醒来后,看见身边熟睡的秦渺渺,他顿时睡意全无,索性披衣起身,来到了后花园中的临辰亭中。临辰亭位于园中的渌水湖上面,坐于亭中时,四面皆水,头顶繁星,自是别有一番风情。
亭中的石桌上摆着他的琴。他轻轻坐下来,手抚琴弦,一首熟稔的《蝶恋花》流水般从指缝中泻出,在静谧的夜空中,流向各个方向。
寂静的夜,让他的琴声传得很远,也传入了因手上的疼痛而无法入睡的飘落耳中。手烫伤也有好几日了,每日敷药,好的倒也快,只是偶尔依旧会泛起火烧般的疼痛。
这一夜便是如此。她起身走到窗边,刚推开窗子,那首《蝶恋花》便随着夜色流了进来。
“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澜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飘落静静倚在窗沿听着,手上的灼热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宁子宸静静抚着琴。月凉如水,他的心随着飘荡的琴声,也不知飞到了那个角落里。
一曲终,但觉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飘落轻轻叹了口气,关上窗,回到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如此宁静的夜,如此凄然的曲,或许让心如止水的她,也无端端生气了一股愁绪吧。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晨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飘落起身穿戴完毕,推开窗,一股湿气和着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画屏推门而入,见她立在窗边,便道:“王妃仔细受凉…”
飘落回转身来,道:“这场雨下来,便是真正的春天了吧。”
画屏点头称是:“想必阆苑的梨花也都开满了。”
阆苑?好熟悉的名字。飘落回想,忽然忆及第一次见宁子宸的时候,就是在阆苑外,而院内的几株梨花也确实让她映像深刻。
“阆苑可有人住?”飘落突然发问。
“这…”画屏略一迟疑,还是道,“本来总管是要让王妃住那个院子的,但不知为何又选了这个园子。那里并没有人住。”
飘落淡淡一笑:“是么?可惜了那几株梨花。”
“王妃喜爱梨花么?”画屏问。
飘落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自己的名字——飘落。娘说,她出生的那个时节,恰好梨花翻飞,铺天盖地,所以得名飘落。爹曾经嫌太凄凉,娘却说应景就好,因此也就随了娘。而自此,她也是爱极了梨花,那不染尘埃的白色,清新淡雅却又不失高洁的品质,是她最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