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一个熟悉地身影站在了彼岸。
他们隔着红灯遥望彼此。
明明只分开了数十分钟,却像是隔了半个漫长的世纪。
苏天天望着苏薇在月色下一片莹然的脸,那眼角分明挂着泪痕。
于是下了车,对她张开双臂,在她奋力从世界的另一端向她奔跑而来的时候,他用力拥住了她。
他说过,这一次,他不放手。
“怎么了?”苏天天轻轻掠起她耳边滑落的发。
苏薇伏在他怀里,脸颊贴在他心脏的位置,良久不语。
苏天天摸着她柔顺的发,极轻柔地,像抚弄撒娇的小猫般安抚着她。
“天天,你…你爱我吗?”苏薇趴在他胸口,用半闷的声音轻问。
苏天天看着路上穿行不歇的车流,又举头看向高悬于墨色夜空中的明月,紧紧拥着她纤细柔软的身体说:“爱。”
苏薇依然伏在他怀里不动。过了好一会儿,苏天天渐渐觉得胸口有了湿意。
虽然不知道苏薇为什么会流泪,但这泪,每一滴都流进了他的心里。
“我们去江边看日出好不好?”苏薇在他怀里仰着头说。
“好。”苏天天笑着在她颊边轻轻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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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日出是件极浪漫的事,但那只是在电视剧里。真要自己熬上一夜守候那漫天彩霞,付出的代价可是巨大的。
比如苏薇,看见日出时兴奋的在江边又跳又叫,待日出结束,往车上一坐,整个人就像被抽了筋的小鱼般酸软无力。
“薇薇,别睡,一会儿就到家了。”苏天天虽然也是一夜未眠,但看起来依然神清气爽,果然男人的精力要比女人好很多。
“嗯…”苏薇迷迷糊糊地答着,“天天…丁晴,你打电话给刘淘问问他晴晴怎么样了?”
苏天天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困倦成这样,还不忘丁晴。
他从来都知道,苏薇有一颗温暖的心。这心,在童年与少年时也曾深深温暖过他,这心,让他深深爱恋,不能自拔。
我们一直在人世间所寻求的,是真爱。
所谓真爱,其实便是那一团软薄虚无,却又可以融化心肺的温暖。
到家时,苏薇困的连眼皮也睁不开。苏天天将她从车里抱出,好在还是清晨,路上行人甚少,他这么抱着她,也不至引人侧目。
一进家门,米香扑鼻。苏薇在半睡半醒中闻到那香气,都不由展了眉头憨笑道:“好香!是米粥吗?”
“姐姐!你和天天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丁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下子扑在苏薇肩上,把她的瞌睡虫全吓飞了。
“晴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和刘淘哥哥在一起吗?”
丁晴眨了眨眼睛说:“是在一起啊!我早上睡不着,要回家,淘哥哥就带我回来了!”
“刘淘在厨房吗?”苏天天笑着牵了苏薇的手径直往厨房走去。
刘淘穿着米色休闲裤,淡青色衬衣,系了太太乐鸡精赠送的绿色布围裙正站在锅台边上炸荷包蛋。
苏薇不得不承认,英俊的男人就算是系了搞笑的围裙,在做婆婆妈妈的家务事,他也依然是英俊的。比如刘淘,他笔直地站在锅台边,右手拿着锅铲的样子极优雅,仿佛他手里操作的不是荷包蛋,而是实验室里精细昂贵的实验液体。
煎,翻,起锅,动作优美且一气呵成。
苏薇刚想开口称赞,刘淘却把手中的蛋呼地全部倒进垃圾筒里。
苏薇怔了一下,随即叫道:“喂!你疯啦!干嘛把蛋都扔了?”
刘淘眼皮也不抬一下地继续往锅里打蛋:“糊了,重炸。”
苏薇跑过去掀起垃圾筒的盖子察看,确实有点糊,但并没有严重到要扔掉的程度吧。
“刘淘!这个还好啦,可以吃的!”
“不要,不够完美。”
“什么?完美?”苏薇捧着发沉的脑袋叫道:“吃个荷包蛋而已,你还要什么完美啊!”
刘淘不理她,兀自炸着自己的荷包蛋。
苏薇气的正要和他理论,苏天天笑着搂住她,把她往门外拖,“薇薇,别和他计较,这家伙是个变态的完美主义者。”
“我晕!他到底想炸出什么样子完美的荷包蛋?垃圾箱里已经有十几个蛋的尸体了!”
“别管他,我们下楼吃小笼包去!”
“可是,那些鸡蛋都是我花钱买回来的啊!”
苏天天只管拉了为蛋抓狂的苏薇往外走,又扯了丁晴说:“晴晴,我们一起去吃小笼包吧!”
本以为丁晴会欢呼雀跃地跟着往外跑,没想到小姑娘竟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般坚定地说:“淘哥哥说要做糖醋荷包蛋给我吃!我不吃别的!”
“这样啊…”苏天天皱了皱眉说:“那好吧,你在家等着,我们吃完打包些带回来。”
“不用!”丁晴把他们推出门外说:“我只吃淘哥哥做的糖醋荷包蛋!”
“刘淘!那是我买的鸡蛋!你赔给我!”门关上前,苏薇只来得及喊了这么一嗓子。
情若相悦(三)
很多人在最初接触到苏至渝与刘淘时,会以为这两人无论在个性上还是在聪明才智上都很相似。
相似的身高形态,同样极优的成绩,连五官都是一样的英俊逼人,从背面看,就像是一对双生兄弟。
其实却错了。
苏天天虽然有些类似养蜈蚣之类的怪癖好,但他不孤癖,他懂得人心和温暖,也懂得打开心胸,容纳世界。虽然少年时因为少言而常被人以为冷傲,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性格日趋温润,加之硕士毕业后就步入社会,两年多的磨砺,也让他少了许多外露的棱角。刘淘呢,他个性里有一些偏执,脑筋没有苏天天灵活,不是说他没天天聪明,就智商而言,他们俩不相上下,这里的灵活是说情商。刘淘就是那种典型的智商高情商低。二十七岁的他,虽然心智成熟不少,但在某些方面还保有少时大半的心性,青涩别扭一如少年。
而且他这个人太认真。比如煎荷包蛋,不煎出金黄璀璨的极品荷包蛋来,他就不罢休。苏薇算是透过一个小小的鸡蛋见识了他的执着,撞上南墙不回头,哪怕是头破血流。
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对自己认定的事或人,也都用最认真的态度去对待,比如苏天天,比如丁晴。
苏天天是刘淘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让他倾诚相交,肝胆相照的人。刘淘常想,这一辈子,就算再孤独,至少还有苏至渝这样一个懂我的朋友。至于其他人,是不是能理解自己,刘淘不屑一顾,他活的非常自我。对丁晴,那是刘淘心里最大的负疚,他从不想伤害人,却还是伤害了。在再看见她时那么自责,那么心痛,又会想要照顾她,刘淘完全是遵从了自己内心里最真实的感觉。没有为什么,他只知道应该这样做。
刘淘,其实是个自以为心中冰冷,喜欢孤寂,而内心里却窝着一团火苗,渴望温暖的矛盾家伙。
他并不真正了解自己。
这世上又有几个人真正了解自己呢?
我们认识的自己,都或多或少是片面且带着幻想的。
苏天天是唯一看清刘淘真面目的人,所以,高二的某天,当刘淘孤单地在篮球场边徘徊时,他才会抱着球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说,一起打球吧!
虽然刘淘嘴硬说他对这种游戏没兴趣,苏天天还是一眼看出了他眼底的火花。
怎么会有不喜欢篮球的男孩子?不喜欢又怎么会站在球场边看了两个多小时?
苏天天用满是汗水的胳膊搂了刘淘的肩,阳光般的笑容在刘淘眼中如金子般熠熠生辉。
“磨叽什么!让你来打就来!正缺个小前锋呢!你上!”苏天天把球塞进他怀里,拖着他进了球场。
那场球,他们打的痛快淋漓,直到太阳下山,少年们还在夕阳的余光里追着球奔跑。
水雾在眼前渺渺升起,在白色雾气中发愣的刘淘突然清醒,关掉煤气,发现垂下的睫毛上沾了许多水气,盈盈地快要滴落,倒像是从他眼里涌出的泪。
“淘哥哥!你哭了?”丁晴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他身边的小板凳上,托着腮打量他。
“是水气。”刘淘笑着用手背擦净睫毛。他有十来年没流过眼泪了,已经快要忘了流泪的滋味。
“淘哥哥,你是不是因为天天不陪你伤心了?”丁晴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继续追问:“姐姐好幸福!天天都只陪她,不陪我们!”
刘淘明知她是天真,还是忍不住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说:“笨蛋!他们在谈恋爱,以后要结婚的。”
“结婚?结婚就是住在一起吗?”丁晴瞪大了眼睛。
“恩。”
“那我要住到哪里?”丁晴突然小兽般哀鸣,“姐姐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是,”刘淘伸手捧住她的头,“她要你,但她也要天天。”
“那我们三个要住一起吗?”丁晴的眼神如孩童般天真无邪。
“这…”刘淘皱眉,如果苏薇和苏天天结婚了,丁晴怎么办?怎么能让她横在那两人中间?
“晴晴,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刘淘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问。
丁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不点头也不摇头。
“不愿意吗?”
丁晴眼里渐渐蒙上一层水光,而后,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面颊滑落。
“淘哥哥,没有人要我的,除了姐姐,他们都不要我,把我扔在马路边,还送我去可怕的山上。你真的肯要我吗?”
刘淘的心蓦然抽痛,这都是他的错,是他恶劣的性格断送了一个女孩子的幸福。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一切就会改变吗?
“我要你,”刘淘温柔地摸着丁晴的头发,“我会养你。如果有一天你好了,不需要我了,可以去追求自己喜欢的生活,我也会支持你。”
丁晴似懂非懂,只是听见他说要她,会养她,就含着泪花开心地绽开笑靥。
苏天天和苏薇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两人在厨房里一高一低地又哭又笑。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转身携手去了客厅。
“还不放心吗?”苏天天握着苏薇的手,轻轻捏着她柔软的掌心。
“放心什么?”苏薇反手拍了他的手背嗔道。
“刘淘啊!”苏天天笑嘻嘻地凑上来。“他是真心想照顾丁晴,也有能力照顾好她。”
苏薇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这段时间我也看出来了,他其实人还是不错的。只是…”
“只是什么?”
“他家里人会同意吗?毕竟刘淘以后也要结婚成家的,他能带着丁晴一辈子?”
“他…”苏天天有些迟疑地皱眉,沉吟了一会说:“刘淘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他母亲跟一个富商去了美国,父亲受不了打击,成日以酒浇愁,在刘淘上初中时因为酒精中毒去世了。所以…刘淘的性格和这些经历也有关系,他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家庭。他和我说过,他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干干净净,无风无浪。”
“他!”苏薇吃惊地睁大眼睛,呆了片刻,又长叹了口气,说:“他那样的人…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身世。我…我以前不该那样说他的…”
苏天天熟知刘淘已久,笑着安慰苏薇道:“说给你听,知道就行了。他那个人要强,不喜欢别人同情。你以后该骂就骂,该吵就吵,他和你吵架,还有和晴晴在一起时,才有点人的烟火气。”
苏薇讷讷点头,她从小到大都很顺利,家庭也美满幸福,丁晴的不幸已让她看到人世间的另一面,此刻刘淘的身世,更让她顿悟现实有许多不完美,很多人有痛,有伤,但你看不见。
苏天天像是看透她心中所想,深深拥了她在怀中说:“把丁晴交给刘淘吧!并不单单是为了丁晴,也是为了刘淘,他们两个在一起,可以温暖彼此。”
苏薇默默点头,喉咙微酸,伏在苏天天耳边说:“我们温暖他们吧!我们两个,尽自己所有的力量,让他们两人温暖。不管时间还有多漫长,我们四个,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苏天天拉近她的脸笑道:“我们四个?你承认刘淘也是好朋友了?”
“恩!”苏薇认真点头。
“不再哭着喊着让他赔你鸡蛋了?”
“你讨厌!我只是说说嘛!谁真让他赔了!”苏薇红着脸去揪苏天天的耳朵,苏天天嘿嘿笑着躲开,说:“让他赔!为什么不让他赔?他刚得了专项研究津贴,那么多钱,自己又不花,让他买两箱鸡蛋回来放在冰箱里专门用来练习煎荷包蛋!”
苏薇听了趴在他怀里吃吃地笑,两人正闹着,刘淘牵着丁晴从厨房里出来了。
一见他俩坐在沙发上那腻歪样,刘淘就大叫一声:“非礼勿视!”伸手捂住丁晴的眼睛。
苏薇被他叫的脸腾地就红了,一把推开苏天天,低着头坐到沙发边上。苏天天却不在意,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笑道:“刘淘,你为什么捂着别人的眼睛大叫非礼勿视?”
“你们教坏小朋友!”刘淘气急败坏地拉着丁晴往饭厅走,“晴晴,我们去吃饭,以后你要离这两个人远一点!”
苏天天兀自笑着,苏薇扑上来打他,笑骂道:“你这厚脸皮的家伙!”
苏天天将她从沙发上抱起,嘻嘻笑着说:“我就是厚脸皮怎么了?走,咱们也去吃饭,刘淘的手艺最近进步很多呢!”
“放我下来!”苏薇见他大有抱着自己进饭厅的打算,吓的又是踢腿又是拍打,一路挣扎着到厅门口,总算让苏天天松了手。苏天天脸皮厚,她可是还要面子讲文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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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云山项目最近遇到点麻烦,本以为一定能在月中办下来的银行贷款出了问题,资金链眼看着就要断了,项目没钱开展不下去,停工就意味着巨大的损失,M集团和庄氏又要坐下来开董事会,讨论资金问题。
董事会,本来是几个关键人物参加就行了,但庄氏向来喜欢虚张声势,M集团吃过一次亏,这次吸取教训,也带了一老拨子人去开会。果然,会议室里坐的满满的,里面一圈坐不下,外围加椅子,黑压压一片人头,不像是开董事会,倒像是保险公司搞培训。
苏薇自然也参加了,跟在范霖身后,在大厅里与苏天天遇见时,两人都目不斜视,冷淡地擦肩而过,仿佛从来不认得一般。
范霖眉眼不过轻轻转动,便将二人神态尽收眼底,嘴角轻轻一弯,似笑非笑。
装过头了,这两位装的太过头了。
在一个项目公司共事这么久,见面却目不斜视,如果不是有仇,便是有隐情,有暧昧。
苏至渝是七云山的设计总监,算是至关重要的人物。范霖和他握手时,稍稍用力。苏至渝也没在意,只例行公事般与他打招呼,风度气质堪称完美。范霖前两天刚翻看了他全部的作品,撇开苏薇不谈,他真的很想把这样一个厉害的家伙从庄氏挖过来。
是不是可以挖过来呢?范霖在听庄氏董事发言时,眼角还瞟着苏至渝。
做一个成功领导者的关键就在于,随时随地可以抛开私念,一切以企业为重。虽然范霖一开始想要了解苏至渝的目的是因为苏薇,但在经过一翻深入挖掘后,他对苏至渝竟然从内心里发出赞赏。这样的人才,是他猎取的目标。
董事会开的不算顺利,两家为了各自再注资多少的比例唇枪舌战,牵涉到利益问题,谁都不会让步。吵完了,战完了,钱的事搞定了,两家的大领导笑眯眯站起来互拍肩膀,亲密的像是刚刚愉快交谈完毕的挚友。庄氏的CEO瘳文夕提议大家一起去云外青天吃个饭,大家在轻松的氛围里多交流,促进一下合作方的感情。范霖也没反对,虽然这种饭局没什么大意义,但是礼数,是客套,是不能免却的俗。
情若相悦(四)
云外青天在S市很出名,贵的出名。苏薇来过几次,知道在这里吃顿饭,没个大几千,结不了账。
庄氏的CEO廖文夕绅士地请范霖进贵宾厅时,以云淡风清的语气说,云外青天是他们集团的签约酒店,平时有什么事,例如应酬客户,公司年会什么的,都在这里解决,类似于庄氏的后食堂。
后食堂?苏薇禁不住在心里哧笑,这庄氏的后食堂还真是高档。这么想着,就瞟了跟在廖文夕身后的苏至渝一眼,苏天天正好抬头,眼神与她相对,苏薇气他们庄氏嚣张,睁圆眼睛瞪了他一眼。苏天天知道她想法,只能无奈地眨着眼睛任她瞪。
这顿饭吃的可不轻松,从一开始两个集团就较上了劲。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规矩,酒席桌上以酒论英雄,以酒争胜负。庄氏的人轮着起来敬范霖,M集团的人就轮着起来敬廖文夕。苏薇知道范霖是海量,心想,这次庄氏的人可要落下风了,还从来没人能把范霖给灌倒过。反过来再看廖文夕,脸色如常,谈笑风生,竟然也是一副千杯不醉的样子。苏薇正左顾右看,想的出神,冷不丁一个酒杯伸到她面前。
“苏经理,”廖文夕举杯微笑,“七云山项目你跟踪多年,费了很多心血,我敬你一杯。”
“哪里,廖总过奖了。”苏薇连忙举杯回敬。
廖文夕笑道:“我先干为敬!”将满满一杯红酒一口喝下。
苏薇见他喝光,自然不能只抿一小口意思意思,一仰脖子,咕嘟嘟也把一整杯红酒喝了下去。
“好酒量!”廖文夕呵呵笑道:“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巾帼不让须眉啊!”
“哪里,”苏薇一杯酒喝下去,颊上泛出淡淡红晕,“我是徒有酒胆没酒量。”
“呵呵,要我看来,酒胆比酒量更重要!”
苏薇不再答话,只是微微笑着坐在一边,她知道,这时候和庄氏的大领导话搭多了,只怕要引来庄氏高层们的一轮轰炸。她那个所谓的酒胆,也不过是两三杯的量,真被一路轰炸下来,肯定会光荣倒在酒桌上。又偷偷看向苏天天,他也是频频举杯,但脸上尚无颜色,看来酒量不错。但酒多毕竟伤身,苏薇用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让他少喝点。岂料短信声音太低,苏天天没听见,半晌没反应。苏薇气急败坏,正要再给他打通电话,低头时却发现身边范霖垂在椅侧的左手用力抓着椅边,指节处隐隐泛着苍白,似在隐忍什么巨大的痛苦。苏薇心中一惊,细细看向范霖,他面上微笑平和,额头上却沁了密密一层汗珠。忽然想起上次公司司庆时范霖因为饮酒犯了胃溃疡时那疼痛不堪的样子,苏薇猜测范霖一定是又犯了胃溃疡。心里一紧,苏薇侧过身轻轻在范霖耳边说:“范总,您是不是胃痛?”
范霖此时脸色已经苍白,兀自强撑着微笑,左手在桌下轻轻摆了摆,低声说:“没事,我还撑的住。”
撑的住?胃溃疡痛起来可是让人痛苦的死去活来!况且这不是一般毛病,这样强撑着喝酒,万一胃穿孔怎么办?苏薇急的要命,又想不出办法,坐在范霖身边如同火炙。
恰好此时苏天天举杯敬向范霖,又是满满一杯红酒,苏薇想着范霖此刻那在炽热酒液里煎熬的胃,心急如焚。也来不及多想,她举起酒杯呼地站起身说:“苏总监,我先敬您!”
苏天天没想到苏薇会半路杀出来,愣在那里,眼睁睁看她一仰脖子把一杯酒给喝了下去。接下来,但凡有向范霖敬酒的,都被苏薇英勇地站起来接下。这样喝了三四杯,瞎子也能看出来她是在为范霖挡酒。
廖文夕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苏薇,金丝边的眼镜后精光闪烁。
“苏薇!够了!”范霖按住又要起身接酒的苏薇,他知道苏薇酒量只是一般,这样喝下去,很快就会醉倒。
“老范啊!”廖文夕玩弄着手中晶莹剔透的水晶杯似笑非笑道:“早就听说你有个了不得的好秘书,几次派出去舍不得,又调回来,莫非就是刚从七云山项目被你调回M集团的苏经理吗?”
话音一落,不管是M集团还是庄氏的人都静下来,场面在瞬间变的微妙。
范霖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把面前酒杯注满,道:“老廖,得一贤之不易,你比我应该更加深有体会。你能把宏远集团的钟素琳给挖到庄氏总裁办,肯定费了不少力气。来,你我都是求贤若渴之人,咱们碰杯三饮!”
廖文夕举起酒杯与范霖相碰笑道:“老范,你要是愿意到庄氏来,我情愿把CEO的位子拱手相让!”
范霖笑着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苏薇看着他从额上落下豆大的汗珠,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办?她到底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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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天天看着苏薇为范霖挡酒,看着她焦急又心痛地盯着范霖,看着她眼中泪光盈盈,看着她把下唇咬出淡淡血痕。
那么我呢?我也喝了很多酒,酒精入了我的身体,我也一样会很难受,苏薇,你为什么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苏天天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似冰刃刺骨。
终于熬到酒尽席散,范霖与廖文夕在云外青天的大门外握手道别。廖文夕握着范霖的手若有所思道:“老范,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范霖腰身挺的笔直,他笑着拍了拍廖文夕的肩道:“和你一起吃饭,我能不出汗吗?”
“呵呵,”廖文夕回拍着他的肩也笑:“那我可真是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