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阿墨顿时懊恼极了。
瞧瞧他,说什么忠义王,郎主现在最不想听到的便是“忠义王”三字了。
他咽了口唾沫,补充道:“不过郎主放心,崔氏身边的暗卫武艺是精湛,但总有一日会疏于防范…”阿墨更加懊恼了。瞧瞧他,又说错话了,这不是在打郎主的脸么?
哎,其实也不能怪他。
这几日为了将崔氏带来给郎主见一面,他们当心腹下人的可是费劲了心思。只有鬼神才晓得为何那崔氏变得无坚不摧了,连着三次都被她躲过了。
如此一来,他茶饭不思寝食难安,脑袋晕乎乎的,能不说错话么?
谢五郎皱起了眉头。
阿墨刚想说些什么,就只听谢五郎轻轻地哼了声。
“她竟是打这样的主意。”
阿墨只觉一头雾水。
谢五郎的眉头松缓开来,他说道:“将暗卫撤了。她既然要以巫女身份出现,我便如她的意思。”
“阿墨愚钝,不知郎主的意思是…”
谢五郎说道:“她当初不过是恼我不给她正妻之位罢了,如今这些小把戏不过是告诉我,她崔锦亦有能力当我的正妻,所以才闹这些小脾气。她决意如此,我奉陪一回又如何?”
待事了之后,再好好地“拷打”,敢这么跟他玩,不严重惩罚她一次,他就跟她姓崔!
阿墨恍然大悟。
可仔细一想,他又觉得不对。他那天怎么看崔氏都不像是在跟郎主闹脾气呀。不过这些话阿墨却是不敢说出口,他瞅瞅自家郎主一副笃定的模样,心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郎主这样的天之骄子,崔氏怎么可能不喜欢?怎么敢不倾心?
郎主都倾心于她了,她又怎么能不倾心回郎主呢?
“郎主打算如何办?”
谢五郎道:“再过几日她便要以巫女身份出现在朝堂之上,算起来,我也很久去过朝堂了。让人备车,我等会要入宫觐见陛下。”
身为巫子,比寻常皇子还要受宠的谢恒,与大巫师有一样的权力,便是旁听政事。然大巫师闭关多年,已是许久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了。虽然没有议事权,但能伴在天子身侧于许多人而言都是求之不得,因为常伴天子身侧还能旁听政事,与天子闲聊时,往往能在无意间左右天子的决策。而偌大的朝堂之上,有这样权力的人也只有巫子谢恒一人,如今还有巫女崔锦。
阿墨闻言,不由拍了拍脑袋。
对了,他险些就忘记了。
与崔氏碰不了面不要紧,抓不到也没关系,她总要上朝的,在朝堂之上,她想逃也逃不了了。
.
春日一到,天气便暖和起来。
崔锦喜爱春日的阳光,一到了早上便门也不出,直接在庭院里伸展手脚,晒着太阳。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像是镀了一层微光。
阿宇买来的侍婢唤作月兰,年纪不到双十,是个手脚利落的姑娘。
月兰每每看到大姑娘此举,都很是担忧。
她以前也曾经侍候过大户人家的姑娘,可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个个都是极其保养自己的皮肤。晋国以白为美,姑娘家们个个都怕晒着太阳了,即便是初春,出门时必然要打把伞的,哪里像大姑娘这般,天天往太阳底下凑的。
大姑娘五官长得好看,若是肤色再白一些,即便要整个燕阳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也不是不可能之事。瞧瞧大姑娘的模样,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呢,肤色偏黑尚能如此,若是完全白下来,五大世家的贵女也好,公主也罢,定比不过大姑娘的。
月兰晓得大姑娘不听劝的,是个自个儿有主意的人,她只好暗自忧伤地陪着大姑娘站在太阳底下。
过了会,阿宇走了过来。
“回禀大姑娘,谢五郎那边的人没有任何动静了。”
崔锦说道:“嗯,我知道了。”
阿宇问:“大姑娘,谢五郎那边可是在打什么主意?”自从晓得自家大姑娘有窥测天意之神技后,他便愈发佩服崔锦,对崔锦的命令都是深信不疑。
崔锦瞥他一眼,说道:“不管打什么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阿宇说:“小人明白。”
崔锦以手遮眼,透过指间细缝看着苍穹上的太阳,她缓缓地道:“再过两日便要上朝了,头一回马虎不得。月兰,备纸墨,我要作画。”
月兰应声。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我觉得现在他们俩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第九十五章
外头灰蒙蒙一片,星月尚可见。
月兰昨夜听了崔锦的嘱咐,得知今日是大姑娘头一回要以巫女之身出现在那神圣高贵的朝堂上,夜里紧张得不行,生怕次日会出了纰漏,一整夜也不敢怎么歇,不到寅时她便早早醒了,打了水洗脸,精神抖擞地侯在屋外。
相比起月兰的紧张,崔锦这个当事人倒是镇定得多。
“打盆温水进来。”
“是。”
月兰手脚利落地去了灶房,她起来的时候便已经烧了一大盆热水,搁了好一会,如今兑些井里打出来的冷水,刚好是最适合洗漱的温度。
她捧着小铜盆走进屋内。
此时的崔锦已经换好了衣裳。
没有任何纹案的水红锦缎,裁成宽袍大袖衫的样式,脚下是月牙白的云靴,一头墨发披散而下,墨黑的发与水红的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明明是这般简单的装扮,可月兰却看得眼睛眨也不眨的。
直到崔锦转过身时,她回神道:“大…大姑娘,水打好了。”
崔锦擦了把脸,微微一笑:“替我梳妆吧,便梳寻常男子的发髻,将先前洛丰送来的白玉嵌红宝石发冠束上。”
月兰犹豫了下,问:“大姑娘,如此会不会朴素了些?”
崔锦含笑道:“我是去上朝,又非去比美,穿得花枝招展的倒是惹人闲话了,如此便很好。”
月兰恍然大悟。
“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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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不曾出现在朝堂之上的巫子谢恒今日要来上朝,得知此消息,众多大臣都不由想起了前几日谢家府邸传出的消息。
谢恒光天化日之下抢走了巫女,在谢家府邸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得知。越是不知便越多人好奇,适逢今日又是巫女头一回过来,在座众人都心思各异。
当今天子信巫,巫子生在谢家,天子宠信巫族,而大巫师一族一门独大,如今巫女横空而出,背后又是新贵的忠义王,此般格局倒是值得让人思量,也不知会不会从此打破大巫师一门独大的局面。
思及此,在座的朝臣心思各异,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人。
此时离早朝时间还有两刻钟,而该来的朝臣已经全部到齐了,他们或互相低语,或探头看向殿外,或暗自沉思,与以往的早朝前夕并无不同。
而就在此时,一道素白的人影踏进了殿内。
登时殿内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一抹素白的人影。
那人正是巫子谢恒。
他身边的随从扶着他踏进殿内,一步一步地走向专设的坐地屏风之前。屏风位于龙椅的左下方,以往谢恒来上朝时所坐的便是这个位置,然而今天却有了一丝不一样。
阿墨低声说道:“郎主,右边也有席位。”
言下之意是,右边就是给崔锦坐的。
而在阿墨话音落时,方才还是鸦雀无声的朝堂起了哗然之声,还有朝臣倒吸了一口气,在谢五郎耳中听来,众人此时是接近于震撼的。
殿外走进了两道人影。
一个穿着水红的宽袍大袖,另外一个穿着崭新的官袍,正是巫女与新贵忠义王。忠义王大家都见过的,是以也不会惊诧,而旁边的巫女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头一回见。
这一见,便是惊鸿一瞥。
崔锦笑着与诸位大臣打招呼,整个人很是随和。
有窥测天意之能的美人亮出笑颜,不少人登时心生好感。当然也有人心中不屑得很,只觉女辈之流玷污了朝堂的圣洁,暗地里不满有之,明面上有敌意亦有之。
崔锦仿若未见,与闵恭一道走前。
她停在了落谢五郎三四步左右的地方。
阿墨低声说道:“郎主,是崔氏与忠义王。”他咽了口唾沫,看着崔锦身上张扬的红色,不禁在心中感慨:崔氏着红衣红裙,着实耀眼呀。
一直不曾吭声的谢五郎缓缓地转身,面向了崔锦。
他迈了一步,两步,三步,在她身前停下,两人之间仅剩一步的距离。他淡淡地开口:“巫女崔氏?”此话一出,显然是要装作不认识她了。
崔锦很快便反应过来,不卑不亢地回了句:“原是巫子,久仰大名。”
两人都装作不认识,倒是让在场的大臣摸不着头脑。
闵恭皱了下眉头。
“大名?”谢五郎冷冷地道:“仅仅是久仰?”
在场的诸位都知道巫子谢恒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听到谢五郎说出此话,不少人饶有兴致地看向崔锦,想知她到底会如何回应。
崔锦岂会不知谢五郎存心找茬,她不紧不慢地道:“除了久仰,巫子还想是什么?”
崔锦不动声色地将问题抛回到谢五郎身上。
谢五郎还未开口,闵恭便已说道:“阿锦,陛下快来了。”
这一声“阿锦”落到谢五郎耳中,是极显亲密之态的,他的眉头缓缓蹙起,随即甩袖坐在左面屏风前。
崔锦见状,也不与谢五郎针锋相对,笑意盈盈地在右面的屏风前坐下。
一众朝臣眼观鼻鼻观心的,一时半会也没分不出方才的巫子巫女言语交手中谁胜谁输。此时,外头响起了内侍的吟唱——
陛下驾到。
朝堂之内,所有人皆是起身行礼。
皇帝龙行阔步而来,在龙椅上坐下后,方沉声道:“众爱卿平身。”
皇帝的目光落到身边的谢五郎与崔锦身上,他朗声笑道:“今日委实难得,巫子巫女齐聚一堂,乃我大晋之盛事。想必众位卿家今日第一次见到巫女,巫女年纪尚轻,然能力却不容小觑呀。”
登时,殿堂之上就有人站出来,质疑道:“巫女不过双十年华尔,又为女子之身,朝堂政事又岂能任由她听之?”
当即有数人站出来附议。
崔锦扫了他们一眼,慢慢地道:“敢问谢家五郎担任巫子一职时,年龄几何?又敢问鬼神庇佑我大晋,不分男女,我虽为女子身,可擅巫者又何来男女之分?能为大晋效力,为吾皇办事,又何需区分男女?”
此话,她说得那么理直气壮,那么的理所当然。她一个女子站在满是男子的朝堂之上,半点紧张窘迫也没有,仿佛她天生便该处于这个位置,所以才那般从容不迫。
方才出来质疑的几位大臣,此时也哑口无言。
谢家五郎担任巫子一职时,只是幼童之龄,然因大巫师与谢家作为靠山,且谢五郎确实擅巫,为此当时不曾有任何人质疑。
谢五郎轻轻地哼了声。
声音虽然极轻,但崔锦却是听到了。
崔锦又往前站了一步,说道:“刘太常,你家小马尚好?”
她又往前一步,直勾勾地道:“秦少府,夜里与君能饮一杯无?”
她再次往前迈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另外一人,声音不紧不慢地都道:“苏大理正,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三句话一出,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三位官员的面色都不由大变。
刘太常爱马,为此还盖了个马厩,马厩中宝马无数,前几日他得了一匹小马驹,极为罕见,然今早他出门上朝时却病恹恹的,此事知道的只有府中下人,而此刻却从崔锦口中道出!
比起刘太常,秦少府更是惊诧。
他是打算今日下朝后,处理公务毕,便约上知己好友,红泥小火炉,能饮一杯无。这仅仅是他的想法而已!
苏大理正则是惊呆了。
他昨夜挥墨作画,想不到题词,今早醒来时所想到的便是此句。
巫子当初说的都是大事,而如今巫女说的都是琐碎之事。一件两件并不可怕,若是连在一起,岂不是每个人的心思都无处可藏?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几个质疑的大臣无声地回到原位上。
崔锦蓦然低笑一声。
“方才阿锦多有得罪,还请诸位多多见谅。”
皇帝抚须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年轻难免气盛。”
言下之意便是极其赞赏崔锦的。
皇帝态度如此,剩下的大臣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而右面屏风前的谢五郎,在早朝上,半句话也没有说。有人悄悄地看了谢五郎一眼,虽然隔得远,但也能感觉出他心情的不妙。
阿墨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崔锦,默默地在心底叹了声。
将近辰时,早朝方结束了。
在一众朝臣离开殿堂之前,皇帝开口道:“今日日头不错,巫子与巫女留下陪寡人用午膳。”能陪皇帝用膳,自是一件喜惊掺半之事,喜的是得到皇帝的青睐,惊的是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便会得罪皇帝。
闵恭担忧地看向崔锦。
崔锦对他摇了摇头,以示安心。
闵恭见状,方点点头,还对她笑了笑才离开了殿堂。
阿墨低声在谢五郎耳边说了一句,谢五郎的面色微微有些不悦。
作者有话要说:
谢五郎:我觉得事情好像有点把握不住了…
闵恭:活该!
崔锦:→_→
作者菌:你们别这样嘛~~~大家好好相处呀~谢谢以下几位童鞋的霸王票。
第九十六章
皇帝在毓秀宫设了午宴。
宫娥们鱼贯而入,呈上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皇帝坐在主位上,谢五郎与崔锦则各自一旁。皇帝笑着说:“五郎呀五郎,平日里唤你来上朝,千呼万唤都不来,今日倒是改性子了。你们谢家族长,还有大巫师,不少在寡人耳边念叨于你。”
谢五郎问:“念叨什么?”
“五郎心在外边,一年里手指头都能数得清你在燕阳待了几日。前些时日刚从通州回来吧。”
“去通州也是为了陛下办事。陛下说得到像是阿恒在外边游乐了。”
两人说着话,崔锦在一旁听着。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皇帝和谢五郎,没有想到他们俩私下里竟像是知己好友一般,即便不说身份,两人年纪也相差数十年,且皇帝对谢五郎竟是一点儿架子也没有。
她收回目光,心中不由得有所考量。
正当此时,皇帝说:“说起来,巫女来自明州樊城,五郎也在樊城待过一阵子。”
崔锦微微一怔,随即笑着回道:“我曾…”
话音还未说完,谢五郎便打断了。他淡淡地说道:“说起这事,陛下定不知当初巫女如何地胆大包天。阿恒在樊城为陛下办事,无意间遇上了巫女。彼时她见阿恒第一面,便已言倾心于阿恒,当真是大胆得很,还说得头头是道,令阿恒无以反驳。”
说着,谢五郎喝了一口酒,又将当初崔锦是如何说倾心于他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真真是听者害羞。
崔锦愣了愣,反应倒也快。她故作委屈地道:“陛下可别听五郎胡说,当时阿锦也是逼不得已。彼时五郎凶煞,模样像是要吃了阿锦似的,阿锦便急中生智,想了个这样的法子,好让五郎给予阿锦喘息的机会。”她看似埋怨地又道:“若给阿锦一个重来的机会,那时定不招惹五郎。”
谢五郎听出了崔锦话中的后悔之意,脸色登时不太好看。
他冷冷地笑了声:“是么?”
崔锦笑吟吟地道:“陛下,你瞧,五郎当初便是这般凶神恶煞的。您说阿锦当时能不怕么?陛下陛下,倘若五郎再欺负阿锦,陛下可要为阿锦做主才是。”
皇帝说道:“有寡人在,五郎自是不敢欺负你。”
崔锦莞尔一笑,举杯道:“阿锦先多谢陛下,敬陛下一杯。”满满的一杯烈酒,她面不改色地便全部喝光了,一滴也不漏。
她倾杯示意,面上笑意盈盈的。
皇帝说道:“好,巾帼不让须眉呀。”
“陛下谬赞了。”
一场午宴下来,崔锦与皇帝相谈甚欢。她喝了不少酒,离开毓秀宫时,已然半醺。她在宫娥的搀扶下上了轿子,她掀开了轿帘,任由春风拂来。
将近宫门时,轿子蓦然停了下来。
侍候崔锦的宫娥说道:“巫女大人,巫子在前方。”
崔锦晃了下头,说道:“让他先过去。”
宫娥说:“巫子想见大人。”
崔锦说:“方才都见过了,如今也没什么好见的了。”
话音落时,谢五郎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崔氏阿锦,你醉了。”
她下意识便反驳道:“我才没醉呢,我在军营里跟将士喝酒,可谓是千杯不倒,万杯不醉。”说到此处,她还隐隐有得意之色。
谢五郎的脸又黑了几分。
尤其是一想到与众多男人齐聚一堂喝得酩酊大醉,军营里的那群人又是少见女人的,他的脸色愈发难看,面上已然有了怒气。
崔锦瞧着他生气的脸,问:“五郎可是生气了?”
不等谢五郎回答,她又哈哈地笑着:“太好了,以前五郎一生气我就只能软声软语地哄你。如今你生气了,我却是不怕了。你生气吧生气吧,越生气越好。刚刚陛下说了,你不能欺负我了。你若再欺负我,我就告诉陛下。哎,有人撑腰的感觉就是好呀,胸中的那口恶气都出了。”
她说得尽兴,整张脸都能笑出一朵花儿来了。
“走走走,抬轿的,别愣在这儿,巫子大人不走,本姑娘走。”
宫人一听,打量了眼谢恒。
崔锦见轿子还不走,不悦地道:“怎地还不走?”声音里凶巴巴的。宫人晓得崔锦正受恩宠,也不敢多有得罪,立即行动起来。
阿墨咽了口唾沫,问:“郎主…”
谢五郎何时受过这样的难堪,尤其是一想到方才阿墨说崔锦与闵恭两人在朝堂上眉来眼去,简直将他当作不存在一样,心里头就气得不行。
嘴里竟吐出四个字。
“小人得志!”
阿墨一听,登时就知郎主气得不行了,都开始口不择言了。
“走,回府。”
“是。”
却说谢五郎回了谢家府邸,这种有气不能出的感觉在谢五郎心里头萦绕着,以至于田郎从遥远的青郡带回有名的栗子五香酥时,谢五郎一口都用不下。
他仔细回想了下。
他谢五郎从小到大就不曾受过什么气,更没人胆敢欺骗他,戏耍他,而如今崔锦确实样样都做齐了。现在更是嚣张得意地连鼻子都翘到天上去了!
阿墨进来说道:“郎主,身体为重呀,好歹也吃点东西填肚子,万一饿着了容易得病。”
此时,阿墨是万万不敢提起崔氏的。
郎主正气得不行,还提崔氏不就是给郎主添堵么?
谢五郎说:“先搁着,我想吃了自然会吃。”
阿墨只好作罢,吩咐底下的侍婢将饭食温好了。他又看看谢五郎,一想起今天崔氏的表现,他也觉得很是头疼。之前崔氏还只是嚣张,如今都无法无天了。以前在洛丰的时候,偶尔小鸟依人的,也算懂事。虽然有时候会张牙舞爪的,但那也是情趣。可现在崔氏就是一副完全不把郎主放在眼底的模样。
不过阿墨转眼一想,崔氏此时的确是有不把郎主放在眼底的资本。
在朝堂上,他也听见了。
她炮语连珠,在场之人无人不信服她的巫力。在大晋国里头,全民信巫,拥有巫力之人便可以凌驾于寻常人等之上,何况崔氏的确是个聪明的,一早隐藏实力,有了靠山之后方完全展现出来,现在巫族那边估摸也头疼得很,想必一时间不知该结为盟友还是成为力敌。
谢五郎忽然说道:“阿墨,她变了。”
阿墨附和道:“是呀,郎主若是能见得到她,今天一定能见到她模样也变得不一样了。以前本就是个耀眼的美人儿,如今在朝堂上更是耀眼得熠熠生辉,她说话的时候好多大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倘若她没有巫力,没有靠山,以她的皮囊必定是祸国殃民的妖姬。”
谢五郎沉默了半晌,方咬牙切齿地道:“我谢恒的女人又岂能任由他人觊觎?”
至今为止,在谢恒的心目中,他依旧将崔锦当作自己的女人看待,总觉得这是小打小闹,这次是严重了些,但总会和好的。即便她做了那么多惊骇世俗的事情,可是谢恒始终没有想过要放弃她。
在他的人生认知中,从来就没有放弃二字。
.
崔锦那一日在朝堂上所说的话一传,整个燕阳无人不知皇帝新封的巫女乃名副其实,甚至比巫子还要更甚一筹,一时间崔锦在燕阳城中名声大噪。
一与巫字牵扯上了关系,百姓们看待时便添了一分对鬼神的敬意。
而因为如此,不少贵女纷纷对崔锦发出了邀请。
月兰看着数之不清的请帖时,都有些懵了。她抱着一大堆的请帖去请示崔锦。崔锦只看了一眼,便说道:“都拒了。”
月兰应声,抱着请帖离开。
阿宇见状,问道:“大姑娘如今是不准备与燕阳贵女打交道了?”
崔锦赞赏地看了阿宇一眼,缓缓地道:“我在洛丰之所以要与洛丰贵女打交道,乃因彼时我还只是崔锦。可如今我是巫女了,与巫子拥有一样的权力,我可以在朝堂上旁听政事,与燕阳的贵女便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