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勉强地笑了下,说道:“我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了鸣凤殿里,阿年你先回…”话音未落,冷不丁的又有一个绣球砸来,不过这回阿昭躲得快,绣球砸到了谢年的头上。
阿昭定睛一看,还是昨夜的那个半旧的绣球。
“这不是昨天夜里…”
阿昭望了眼不远处的冷宫,压低声音道:“阿年,你可有想过这不是偶然。”
谢年立马明白了阿昭的意思。
他迅速看了眼周围,然后捡起了绣球,他低声与阿昭道:“你想去冷宫看看?”
阿昭道:“兴许是有人想借着绣球来告诉我们一些事情,我们偷偷进去,若是被发现了也无妨便说我们走错路了。”
从鸣凤殿出来时,本来有宫娥跟着的,不过被阿昭打发走了。
她不习惯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
谢年道:“刚好我知道有一条小径可以避开守门的侍卫,来,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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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一墙之隔,外头繁华富丽,里头却是阴冷残破,时而有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明明是大白天,可一踏进来便只觉寒气逼人,浑身毛骨悚然的。阿昭搓搓手臂,道:“这冷宫里也不知死了多少人。”
忽有一傻傻颠颠的妇人跑前来,发髻用筷子挽起,上边还插了不少根汤勺,她笑得花枝乱颤,“王上,你想起大明湖畔的臣妾了么?”
不等谢年回答,妇人的目光倏然凌厉起来,恶狠狠地瞪向阿昭。
“狐狸精,都是你的错!”
说着,便要向阿昭扑来。谢年下意识地便挡在阿昭的身前,不过阿昭的速度更快,已是扯上谢年的手臂,迅速地跑开。
妇人并没有追上来,坐在地上傻傻地笑着。
谢年叹道:“后宫中人,苦矣。”
阿昭点头道:“我十分感谢师父,若无师父的收养之恩,恐怕我也没有现在的心境和眼界。”后宫女人众多,她们的存在便是为了讨宛王的欢心,打扮得花枝招展,为了一个男人或笑或哭,宛王便是她们的天。可她有了这些日子的在外历练,才知外边天地有多广,若让自己把所有心思放在一个男人身上,阿昭无法想象那样的日子。
谢年笑道:“卫公子的确待你很好。”
阿昭抿了抿唇。
此时,有道细弱的声音传来,“公子。”
谢年与阿昭转身一望,是一个宫娥打扮的老妪,她正看着谢年手里的绣球。阿昭问:“是你想见我们?”
那人点点头。她道:“两位请跟老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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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一处耳房,老妪悄悄地把门带上。
阿昭打量着眼前的老妪,看起来有四十五岁的年纪,身上的衣裳十分破旧。她直勾勾地看着谢年,眼里渐渐有泪水浮出。
老妪跪了下来。
“公子,没想到老奴能在有生之年见到您。”
谢年一怔,与阿昭互望了一眼。
老妪抹了抹眼泪,说道:“老奴原是玥夫人身边侍候的桂芳嬷嬷,公子不认得老奴也是正常的。十六年前公子还在襁褓中。没想到十六年一过,公子真的回来了。夫人果真没有所托非人,谢大人将公子照顾得很好。”
谢年惊诧地问道:“你见过…我?”
桂芳嬷嬷点头,她从衣襟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轻轻抖开,纸上画了一个美人,即便是宣纸已有些泛黄,却丝毫不损美人的美貌。
阿昭蓦然想起一句话——
玥夫人一现,日月星辰也不敢与其争辉。
她脱口而出,问道:“这是玥夫人?”
桂芳嬷嬷点头,阿昭再看宣纸,冷不丁的她愣了下,她瞅了瞅谢年,又瞅了瞅纸上的玥夫人,似是意识到什么,她倒抽一口冷气。
谢年竟是与玥夫人有七分相似!
桂芳嬷嬷说道:“要是夫人在天之灵知道公子平安长大成人,心里也定然欣慰。”
谢年说:“玥夫人是…”
“是公子您的母亲呀。”
谢年蹙眉,他道:“你胡说什么,我母亲在丘国。人有相似也不能说明什么,况且我母亲是玥夫人的表妹。”
桂芳嬷嬷十分诧异,“公子,莫非谢大人不曾与你说过?十六年前宛国王宫大乱,夫人早产。夫人担心王后娘娘会伤害公子,特地将公子您托付给了谢大人照顾。当初公子出生的时候,老奴也有在一边帮忙接生,老奴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公子臀上有一块胎记。”
谢年抿紧唇瓣。
他的臀上的确有一块胎记。

 


47

阿昭见谢年如此神情,便知桂芳嬷嬷所说的是真的。阿昭恍然大悟,若阿年当真是玥夫人的孩子,那么也能解释为何宛王如此看重阿年。
玥夫人当年得君王专宠,不知羡煞多少后宫妃嫔。
想来宛王对玥夫人也是有几分情意在里头的,所以见到阿年时,神色才会如此古怪。唔,这么说来,宛后一直在问有关阿年的事,也能解释得通了。
半晌后,谢年方平复下心情来。
他冷静地问道:“为何桂芳嬷嬷会在冷宫里?”
桂芳嬷嬷说道:“十六年前,宛宫大乱,宫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老奴侥幸活了下来。可老奴知道这一切都是王后的阴谋,老奴为了自保只好装疯卖傻,躲在冷宫里,一躲就是十六年。”
“…王后的阴谋?”阿昭问。
桂芳嬷嬷叹道:“王上顾及太后娘娘的情分,不得已之下娶了大自己十岁的王后。王后是王上的表姐,也不知为何,大婚过后好几年王后也不曾有孕,后来难得怀孕了,生下来的孩子却是缺了胳膊。从那时起,王后便极其厌恶孩子,宫里但凡有孕的妃嫔通通没有逃过王后的毒手。这些年来也是如此,可惜王后的手段太过天衣无缝,连王上也被欺骗了过去。”
桂芳嬷嬷顿了下,又说道:“夫人怀孕后,所幸上天庇佑,三番四次躲过了王后的算计。王后恼怒之下,与有反逆之心的几位大臣联合,趁大乱之际,杀了夫人。”
说到此处,桂芳嬷嬷揩了揩眼角,“这些事情谢大人都知道,可是所有能证明是王后所为的证据都被毁掉了。王上十分信任王后,也不曾怀疑过王后。不过幸好公子还是平安活下来了。”
谢年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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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离开冷宫后,已是快到傍晚时分。天边晕开一抹墨色,沉甸甸的,如同谢年的心情一样。
两人一路无言。
回到祥云殿后,谢年蓦然想起一事,他二话不说就加快了步伐。阿昭正想着要不要跟上去时,窗角处闪过卫瑾的身影,阿昭的心重重一跳,步伐已是下意识地跟上了谢年。
谢年推开房门,他打开了一个箱笼。
箱笼里满是书卷。
他一册又一册地翻看,神色有些着急。阿昭心领神会,问:“你要找什么?”
谢年道:“锦囊,墨绿色的绣有松鹤的锦囊。”
阿昭道:“我来帮你一起找。”两人翻遍了所有书卷,最后阿昭在《齐物论》里找到了锦囊,“是这个么?”
谢年一见,道:“对,就是这个。我出来历练时,父亲曾给了我一个锦囊,嘱咐我待觐见了宛王之后再打开来。”
谢年拆开了锦囊,里边是一纸信笺。
信笺上是谢年再熟悉不过的字迹,这十六年来他能有如此成就,都是父亲一步一步教导自己得来的。可现在桂芳嬷嬷却说玥夫人是自己的生母,那么…
他的生父必然就是宛王。
他知道以父亲的性情,是绝对不会染指一国之君的夫人。
良久,谢年的面色像是纸一样苍白,手也无力地垂下,信笺飘落在鸦青的地砖上。虽不知信笺上写了什么,但此时此刻阿昭的心没由来的也有些难受。
“阿年…”
谢年的心情是五味杂陈,他抬起头来看向阿昭,声音很轻,他道:“原来,我真的不是我父亲亲生的,而且我还有个双生妹妹。”
一顿,谢年轻叹一声,“可惜当时在混乱之中丢失了。”
阿昭看到谢年这样的模样,心里竟像是针扎一般。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谢年的肩膀。谢年长吁一口气,扯唇一笑,“我只是心情有些复杂而已。”
今天之前,自己父母双全,还有个娇俏可人的妹妹,现在自己的生母已然离去,且还被牵扯到后宫纷争里。不过倒也个好消息,至少这世上自己还有个双生妹妹。
虽不知在何方,但他有预感,他总有一日能见到的。
有宫人敲了敲房门,“公子,要现在用晚膳吗?”
听到晚膳二字,阿昭才想起自己今天没吃多少东西,肚子也叫了两声。谢年和阿昭道:“你去用晚膳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阿昭看了看谢年,说:“好。你若是不高兴,我可以陪你说话。”
谢年点点头。
阿昭离开后,谢年长叹一声。
难怪母亲不喜欢自己,他曾有预感过自己不是母亲的孩子,没想到现在果然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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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全黑了,长廊上挂起了宫灯。
阿昭穿过长廊时,遇到迎面而来的卫瑾。阿昭垂下眼,只觉尴尬得很。她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但一想到自己昨夜说的那一番话,她又无法装成什么都不知道。
昨天师父突如其来的亲吻,让她十分恐慌。
其实那个吻,倒也说不上嫌恶,她只是…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师父吻过来时,她的确是找不到以前的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当时她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糟、糕、了。
她喜欢师父,就如女儿喜欢父亲一般,她只想安于现状。可现在这个情形…
阿昭低下头来,避开卫瑾直勾勾的眼神,擦肩而过。
蓦然,卫瑾拽住了阿昭的手。
他说道:“我昨夜喝醉了,阿昭你记得发生什么了吗?”
阿昭一怔。
卫瑾面不改色地说道:“今早醒来的时候,为师头很疼,这宫里的酒比外头的还要烈上八分。宫人说为师昨夜去了你的房里,是真的么?”
阿昭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卫瑾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这…”昨天夜里师父明明是很清醒的。
卫瑾忽然咳了几声,很用力地咳了又咳,“快入冬了,宛国的冬天比丘国和琼国的都要冷呀,咳咳咳…”说罢,卫瑾放开了阿昭的手,缓缓地离开了。
阿昭满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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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偏阁里只有阿昭一人,谢年在房里静思,卫瑾也没有在。阿昭用过晚膳后便回了寝殿里,门一关,不远处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卫瑾问宫人:“方才阿昭有没有说些什么?”
宫人摇摇头。
卫瑾问:“一句话也没有?”
宫人点头。
卫瑾又问:“没有问师父为何没有出来用晚膳?”
宫人再次点头,回道:“姑娘真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卫瑾神色有些懊恼,过了会,他又低声吩咐了宫人几句。宫人诧异地道:“可…可公子你…你没有生病呀…”
卫瑾斩钉截铁地道:“有。”
他昨晚的心就跟箭靶一样,插满了血淋淋的箭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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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时辰后,阿昭进了卫瑾的房间。卫瑾躺在床榻上,盖了厚厚两层的棉被,听到脚步声响起,卫瑾重重地咳了几声,无力地抬起眼皮,说道:“阿昭。”
阿昭打量着卫瑾,不禁有几分担忧。
“师父,你哪儿不舒服?阿昭去叫御医过来…”
卫瑾说道:“为师已是去找御医看过了。御医说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卫瑾咳了几声,“休息几日便能好了。”
阿昭知道卫瑾是最不怕冷的,以前最冷的时候师父也只盖薄被,可如今不过秋末,就盖了两层棉被,可见是真的得病了。
见卫瑾不舒服,阿昭心里也不好受。
卫瑾说道:“阿昭,为师想喝水。”
阿昭连忙道:“好。”
趁阿昭转身去倒水时,卫瑾赶紧从棉被里摸出帕子,迅速地擦了擦额上的薄汗。他偷瞄阿昭一眼,又摸出扇子,无声地扇了几下。
阿昭转过身来,就见到卫瑾的脸色有些红。
“师父,你是不是发热了?”
“…有吗?”他…好…热!
阿昭递过一杯茶,卫瑾咳了几声,也不接过来,说道:“为师好像真的有点发热了,手脚软软的…”所以阿昭你懂的!
阿昭十分忧心。
她打小就没见师父病过,没想到这一病竟是这么厉害,连力气也使不上。
“那…那阿昭喂你。”
卫瑾说道:“嗯,好,咳咳咳咳…”
阿昭扶起卫瑾,在卫瑾的背后塞了个软枕,小心翼翼地将茶杯递到卫瑾的嘴前,水的热气喷了卫瑾的一脸。
阿昭说道:“师父,有些烫,你慢点喝。阿昭这一年多以来在外历练,但凡得病了,喝多点热水总没错的。”

 


48

一杯热水入肚,卫瑾只觉后背湿了一大片。
阿昭关切地问道:“师父还要喝么?”
虽然阿昭亲手喂自己喝水很美妙,但再喝下去恐怕会被阿昭识破,卫瑾说:“不了,喝一杯就足矣。”顿了下,卫瑾又道:“喝得有些热…”
他光明正大地用衣袖擦拭着脸上冒出来的汗水。
阿昭笑道:“师父你看,喝热水果真有效的。汗一出,你再好好地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就没事了。”阿昭在一旁的食案搁下茶杯,她刚转身,卫瑾就问道:“你…你去哪儿?”
阿昭道:“我去唤宫人打盆热水进来。”
卫瑾轻咳一声。
“…去吧。”
须臾,宫人打了热水进来,离开宫人眼神微妙地看了卫瑾一眼,心里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方才吩咐她做事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一眨眼就病成这样了?
阿昭拧了张帕子,道:“师父你擦擦脸吧,之前修儿水土不服的时候我也是用热帕子帮他擦身的。”
擦身二字在卫瑾的脑子里转了一圈,转出来时,卫瑾的脸色微青。
这徒孙真是不让人省心呀!
“师父不擦么?”
卫瑾回神,说道:“为师…使不出力气来…”
阿昭犹豫了下。
但是一见到卫瑾病得脸色惨白惨白的,阿昭又于心不忍,师父从未有过这么虚弱无力的一面。她倾前身子,仔细地擦着卫瑾脸上的薄汗。
卫瑾全神贯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阿昭,目光幽深,视线不小心落在她微张的红唇上时,卫瑾的心蓦然重重一跳。
他咽了口唾沫。
阿昭没有注意到卫瑾的异样,倏地,卫瑾撇过头,猛烈地咳了几声。
阿昭连忙问道:“师父怎么了?”
卫瑾扭回头来,一脸唏嘘地道:“阿昭,为师老了,身子也大不如以前了。”他抓起阿昭的手,“你摸摸为师的手,也不像以前那么有力了,果真岁月催人老呀。”
阿昭捏了捏卫瑾的掌心,道:“不会呀,师父正值年轻呢。”
卫瑾长叹一声,“手掌看不出来,你若不信,摸摸为师的手臂,恐怕再过几年剑术也大不如以前了,若是以后遇敌,兴许会难逃一死…”
听到这样的话,阿昭也急了。
“师父!别说这样的胡话。你还有阿昭!即便师父动不了了,还有阿昭在!阿昭是红剑客,大家都说阿昭剑术高超,阿昭会保护师父的!”
卫瑾心中有暖流划过。
他又轻叹一声,“你会一直陪在为师身边么?”
阿昭微怔。
卫瑾直勾勾地看着她,良久,阿昭也轻叹一声,“师父,以后的事情谁也预料不到。但阿昭可以保证,阿昭会保护师父。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就如同阿昭的父亲一样,即便师父年老了,阿昭也会孝敬师父的。”
没听到想要听的话,卫瑾也不灰心,掌心里的小手温暖柔软,仿佛只要握着,即便是天塌地翻他也有信心补好这苍穹和大地。
忽然,阿昭缩回了手。
她道:“师父莫要担心,好好地歇一歇吧。师父是因为生病了才会这么想,等师父痊愈后,师父也能变回以前那样了。”
阿昭扶着卫瑾躺下,又替卫瑾掖了掖棉被。
看着阿昭的背影,卫瑾只觉心里一空。
他叫住了阿昭。
阿昭回过头来,“嗯?”
卫瑾心想都装到这里了,横竖什么脸面都没有了,所幸再无赖再不要脸一点好了。他道:“阿昭,为师一直隐瞒了你一件事情。”
阿昭问:“…什么事?”
卫瑾说道:“为师…怕黑,你留下来陪我。”
怕怕怕怕黑?!师父怕黑?!
阿昭诧异之极。
她和师父相处了这么多年,她竟然没有发现师父原来是怕黑的!阿昭说道:“那…那阿昭等师父睡着后再离开。”
阿昭在卫瑾的榻边坐下,心想第一次见到师父生病,没想到师父生起病来就跟五六岁的孩童一样。
卫瑾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片刻后,在阿昭以为卫瑾已经睡着了,正要悄声地离开时,卫瑾忽然道:“阿昭,你在想什么?”
阿昭下意识地便回答道:“想修儿的下落。”
卫瑾说道:“修儿有可能在宛后的手里。”
阿昭也是这么想的,今日从桂芳嬷嬷口里得知了那些陈年往事后,阿昭便觉得修儿一定是在宛后的手中。阿昭点头道:“兴许林福也会知道修儿的下落。”
蓦地,阿昭一怔。
她看向卫瑾毫无睡意的脸,似是想到什么,她双眼一眯,问道:“师父是如何猜出来的?”
卫瑾道:“为师今日和宫人打听了不少事情,从而推断出来的。”话音未落,他眼前晃过阿昭的手,下一刻阿昭的手里多了一块扇坠,扇坠下还拖着一把折扇。
阿昭声音微冷。
“师父在骗阿昭,是不是?师父根本没有得病,对不对?记不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骗阿昭的,对吗?”
阿昭十分懊恼,想到方才自己着急的模样,阿昭心中的怒气在一点一点地集聚,到最后轰的一下,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
“阿昭…”
“对还是不对?”
卫瑾沉默下来。
阿昭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卫瑾跳下床榻,急忙抓住阿昭的手,“阿昭,为师…”
阿昭打断卫瑾的话,“师父从小就告诉阿昭,不许骗师父。可现在师父对阿昭做了什么!师父一直在欺骗阿昭!你让阿昭以后要如何相信你!放开我的手,我现在很生气!”
卫瑾微微用力,将阿昭扯入怀里,他用力抱紧阿昭。
“我…只是不知该如何做才能把你留在身边…”
“你莫要生气,是我不好…”
“阿昭,为师…不想放开你。我也不知从何时起,再也不想追求大成之境,满脑子都只有两个字——阿昭。”
明知阿昭是自己的劫数,可他现在只想万劫不复。
阿昭不为所动,她说:“说完了么?”
她冷静了下来,用力推开了卫瑾,“师父只是一时为情所困,等师父想明白了就知道现在自己只不过是执念而已。夜深了,阿昭乏了,还请师父以后莫要再捉弄阿昭,阿昭…受不起。”
门重重一摔,阿昭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卫瑾摸摸发疼的心口。
…又被拒绝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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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宫里假山无数,其中有一处假山上建了一座五角凉亭。在凉亭里,可以将大半个宛宫的景色一览无余。秋末的清晨微微有些冷,五角凉亭上的几盆秋菊有露珠缓缓地落下。
枚兰递上一个手炉。
宛后捧在掌心里,瞥了下凉亭下在修剪花枝的宫人,说:“怎么还没有来?”
枚兰说道:“娘娘,平日里谢公子都是这个时候经过此处的。从祥云殿出来,到王上的书房,这是必经之路。兴许今日…有什么事耽搁了。”
打从谢年入宫后,宛王日日召见谢年。
如今朝廷里皆知谢年极得宛王的重视。
想到此处,宛后不由捏紧了手炉,她眉头紧蹙。
枚兰小声地道:“奴曾经远远地瞧过谢公子一眼,娘娘,真的与当初的玥夫人有七分相似呀…”
宛后剜了枚兰一眼。
“住嘴。”
就在此时,一道墨蓝的身影渐渐落入宛后的眼里。
少年郎不但没缺胳膊也没缺腿,而且还生得极其俊朗,那张该死的脸果真与那贱人有七分相似!真是冤魂不散!
精致秀丽的比甲在手背留下了一道红痕,枚兰看得触目惊心,连忙说道:“王…王后娘娘,凤体为重呀。”
宛后抿紧唇瓣,半晌,她才说道:“已经查清楚了?”
枚兰说道:“回娘娘的话,谢公子的父母原是宛人,后来因不得王上重用离开了宛国,去了丘国。而且…谢公子的生母是…是玥夫人的表妹。”
宛后忽然道:“当真是贱人的表妹?”
枚兰道:“千真万确。”
宛后的双眼微眯,她悄声吩咐了枚兰几句。待枚兰离去后,宛后缓慢地从绣墩上坐起,她负手眺望着远方。云破日出,朝阳的光辉照亮了宛后唇边的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