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殷修文瞧她满嘴胡言,更是气得不行,一扬鸡毛掸子,便要冲过来。
秦氏拦了下,胳膊多了两条红痕,倒是不敢拦了。
殷修文大步走进,也是此时,守门的秦翁匆匆而来,气喘吁吁地道:“老爷!外头来了郎君,说要找大姑娘。提了足足五十两的银子!”

第28章

五十两银子!
鸡毛掸子抖了两抖,顿时停在半空。殷修文两眼蹭地发亮,二姨娘面上也带了喜色。秦翁又问:“老爷,要不要请那位郎君进来?”
殷修文正是缺钱之际,家中刚损失了三十两,下个月的饭食都要愁呢,现在听到五十两,他哪里会放过!鸡毛掸子一扔,殷修文问阿殷:“五十两银子是怎么回事?”
阿殷却露出一副惊诧的模样:“五十两?什么五十两?”
秦氏道:“外头的郎君跟女儿又怎会扯上关系?约摸是找错人了吧?”
殷修文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道:“方圆十里,姓殷的人家就只得两户,一户是我们,另一户是二弟。就算是找二弟的,跟我们说了也一样,横竖都是一家人。”
二姨娘却想,当初分家产的时候老爷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此话二姨娘自是不敢说出口。五十两银子,要真是他们的,说不定能补回她一半的私房钱,二姨娘撺掇道:“老爷,夜深露重,赶紧将那位郎君迎进来吧。”
殷修文搓搓手道:“对,来者是客,秦伯冬云,你们去将郎君迎进来,别怠慢了。”
两人应了声。
殷修文又皱眉看着阿殷,道:“你收拾下到正厅里,等此事了了再修理你。”说着,便满脸喜色地先一步走回正厅。片刻的功夫,冬云也进来了,身后还有一位穿着圆领锦袍的郎君。
时下永平的郎君都爱穿圆领锦袍,腰带一束,端的是仪表堂堂。眼下这一位看着年纪不大,衣袍却是好料子,上面的仙鹤纹案刺绣精美,殷修文曾经在华绸商铺里眼红过的,本也想买一件撑撑场面,无奈买不起。现在一看,郎君还未自报家门,殷修文便自觉矮了几分,说话时也带了恭敬的意味。
“不知小郎为何夜里上门?”
那位小郎有些倨傲,下巴扬得略高,用鼻子看着殷修文,仅仅扫了眼,又往其他人身上看,在屋里转了个圈,满脸不悦。二姨娘惦记着五十两银子,打了个圆场,道:“哎哟,老爷,我们家里来了贵客,该先招呼人坐下喝口水才对呀。”
秦氏反应过来,连忙道:“冬云,还不把茶水端上来。”
那位小郎还真的坐下来了,翘着二郎腿,等着人侍候,还真有几分大户人家的郎君做派。
若是平常,殷修文早就怒了,来他家还不自报家门,一副大爷模样等着侍候?他不把人打得趴着出去,他就不姓殷!但眼下这位郎君来头摸不准,手里还有五十两银子呢,殷修文夹起尾巴,也让冬云赶紧招呼。
那位小郎慢吞吞地喝了茶,才道:“你们家的大姑娘呢?”
殷修文一听,反应过来,一望门外,死丫头的影子都没有,唤了冬云,说:“还不把大姑娘叫来!”说着,又客客气气地对小郎道:“不知小郎因何事找我家姑娘?”
小郎又喝了口茶。
就在此时,阿殷终于姗姗来迟。
殷修文见她一手拿着雕核的器具,一手拿着桃核,脸色又沉了几分,正想说什么时,那位倨傲的小郎忽然将茶杯重重一搁,起身,跪拜,行礼,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叫当场的人都反应不过来。
“殷姑娘!殷大姑娘!总算把您给盼出来了!”
殷修文有点愣,二姨娘也有点惊,秦氏是直接懵了。
“怎地行这么大的礼?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起来。”
小郎磕了一个头,道:“使得的!使得的!江南的李员外催得紧,姑娘能否加快进程,提前个几日将核雕做好?李员外真心要得急,还说了姑娘若不能准时把核雕做好,就要把小人的皮给扒了。小人能不怕吗?殷姑娘,李员外也是极有诚意的,本来酬金是二十五两的,如今直接让小人带了翻一番的酬金过来,还说殷姑娘的手金贵,谁要敢让姑娘做其他事情,第一个把那人的手给剁了!小人这带着五十两银子过来,盼着殷姑娘早日把核雕做好,小人也好早日交差。”
小郎又重重一叹,道:“姑娘的核雕李员外当真是爱不释手,莫说核雕镇,怕是在恭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要不然怎会一家核雕百家求?当初姑娘答应给李员外雕核,李员外别提多高兴了,当天就赏了小人一两银子。”
先前众人还只是有点懵,此时听完那位小郎的话,皆震惊极了。
尤其是殷修文,满脑子都是二十五两翻一番。
阿殷虚扶了下,只道:“还请小郎替阿殷向李员外带话,核雕这事急不得,急了便雕不好。到时候若出来的核雕不好,李员外怕也会不喜,以后也不会找我雕核了。”
“哪会呢?核雕镇里的人都晓得姑娘的核雕百金难求!”
二姨娘那边倒吸了一口凉气。
阿殷叹了声:“本来是可以提前几日的,只是昨天出了点意外,雕好的几个持珠核雕被踩坏了。现在得重新雕刻…”话还未说完,已经起身的小郎面露凶光地道:“何人踩坏的?小爷立马去剁了他的脚!殷姑娘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与小人说,李员外发话了,所有阻碍殷姑娘雕核的人他会让人一一料理!殷姑娘放心,李员外折磨人的手段向来很多,谁敢为难你,李员外第一个将那孙子剁了!保证悄无声息!”
阿殷轻飘飘地望了眼殷修文。
殷修文背脊的冷汗都出来了。
她面露笑意,说道:“阿殷多谢员外的好意,至于这五十两银子,也先请小郎带回去。核雕尚未雕好,阿殷也不敢收下这五十两银子。待核雕成后,若李员外真认为值得五十两,阿殷再收下也不迟。”
那位小郎又奉承了一番,准备离去时,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阿殷身后的几人,问:“殷姑娘可需换个地方雕核?此处人多,怕会扰了殷姑娘。李员外发话了,只要姑娘愿意,愿意包下恭城最好的客栈供殷姑娘雕核。”
阿殷说道:“不劳小郎挂心,我住在外院的屋子里,人少,也很是清静。”
那位小郎立马横眉,声音拔高道:“什么?外院?外院不是给下人住的吗?怎能委屈姑娘住那样的地方?小人方才进门时可是看到了,又破又烂,要是李员外知道他的核雕产自这么破烂的地方,也觉得不够脸面。”
他一瞪殷修文,殷修文只觉心颤颤,说道:“这位小郎误会了,只是暂住而已,恰好内院的西厢房屋瓦破了,现在还没修补好,怕淋着女儿才让女儿在外院委屈几日,过几日一修补好自然是要住回去的。”
小郎又瞪眼了:“过几日?”
殷修文倒是怕极了方才那位小郎口中李员外的手段,忙不迭地道:“本来是过几日的,不过既然女儿手中有此等大事,自是该以李员外的核雕为先,冬云,你立马去帮二姨娘的忙,让二姨娘把房间空出来。二姨娘的房间阳光足,雕核时也不累眼。”
二姨娘面色大变。
“老爷…”
殷修文板着张脸道:“还不快去?”
二姨娘万般不愿,也只能咬牙应声。
殷修文反应得快,拱着手,与那位小郎道:“还请小郎告知李员外,殷某家中虽小,但绝不会委屈了女儿,更不会有人扰了女儿雕核。”
那位小郎方满意地颔首。
.
小郎一离去,殷修文看阿殷的眼神多了几分不一样。以往见着女儿都是呼呼喝喝的,可此回见着女儿,却觉得顺眼之极,方才那位小郎的五十两银子可是千真万确的。
“阿殷,你也是的,早点与爹说了,爹哪会踩坏你的核雕。”
二姨娘阴阳怪气地道:“有这样的手艺早不露晚不露,偏偏这个时候露出来,大姑娘也是随性得很。”
阿殷淡淡地道:“父亲平日里不是不让我雕核么?”
“哪知你雕得这么好呀?我女儿也是有出息的,一家核雕百家求,好生威风。”殷修文一扫今日的阴霾,又道:“那位李员外是怎么回事?”
阿殷道:“我也不清楚,都是那位小郎拉的线,听闻是江南一带出了名的脾气不好的,不过给钱却十分痛快。”她轻轻一笑:“上回父亲踩坏的核雕就是李员外要的。”
殷修文登时觉得脚底有寒气钻入,嗖嗖嗖地入骨,嘴一咧,道:“回来得这么晚,没用晚饭吧?灶房里的饭菜都凉了,让你娘给你热一热,哦,不,重新做一顿吧。”见二姨娘还杵在这里,殷修文拉长了脸:“傻站这里做什么,房间空出来了没有?”
阿殷此时从怀里摸出十文钱,道:“本来阿殷前阵子挣了二十两银子,要孝敬父亲的。可昨夜不少器具都损坏了,只能找铁匠加急重新打过,因此也得费上不少银子。现在女儿身上只剩十文钱,虽然少,但孝敬父亲的心意不能少。”
殷修文看着阿殷手掌上的十文钱,肠子都悔青了!
二十两!二十两!
他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道:“你好生收着,爹知道你的心意就成。”
阿殷头一回觉得心情如此痛快,格外感激穆阳候的那一句——何不令人惧怕你,仰你鼻息?

第29章

姜璇得了阿殷的嘱咐,一直留在屋里。
直到见着二姨娘那张欠了她千万两的长脸后,方知要搬回去了,而且还不是原先的房间,正是二姨娘自个儿住的东厢房。姜璇惊疑不定,以为发生何等大事了,赶忙离开房间。
刚跨过垂门,便见着老爷在姐姐身边说着话,夜色是深了,冬云打着灯笼,黄澄澄的光映在他青白的眼袋上,无端有几分滑稽。
阿殷伸手跟她打招呼,“阿璇,过来。”
殷修文堆着笑,眼纹更深了:“你们姐妹俩自小感情好,房间小,住在一起本来也是有点委屈,不过不打紧,赶明儿换个大房子,你们姐妹俩一人一间,连在一块,孟不什么…”
“父亲,是孟不离焦。”
殷修文道:“对对对,还是识字多的好,够体面。”
“女儿肚里能有墨水,都是父亲的功劳。”
这奉承倒是教殷修文心里发着虚,以前女儿文文静静的,鲜少开口,如今一开口简直跟番椒似的呛死人了,偏生还呛得发作不得。
姜璇在旁边一看,只觉变天了,怎么在屋里待了会一出来老爷跟变了个人似的?
阿殷哪会不知姜璇的疑惑,示意她稍安勿躁,待房间妥后,四下无人,阿殷才将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地与姜璇说了。
“…没让你在场是怕你露馅了,范小郎是你见过的。他装起跋扈小爷的模样,确实有几分勉强,跟唱大戏似的,幸好父亲与二姨娘的眼睛被五十两银子蒙蔽才没看出不妥,你若在场,怕你会忍不住发笑。”
姜璇的重点却不是这个,她道:“姐姐,这般老爷的确不会为难你了。可现在分明是将你当作散财童子呐。姐姐这么大块白花花的肉,老爷得吸多少次血啊!”
阿殷被逗笑。
“瞧你比喻的,我原先倒是担心你会觉得我做得不妥,算计自己父亲的事情,时下毕竟是大为不孝。”
姜璇着急了:“姐姐说的什么话,只要姐姐能好,负遍天下人又如何!”
“负遍天下人,也不负你!”她拍着她的手背,温柔地道:“妹妹不要担心,你想的我也想过了。我能踏出这一步,就绝不会任凭父亲摆弄。可我也不想拿父亲当仇人看待,只是却也不会将他搁在心中敬重了。”
.
打从那一夜之后,阿殷在家中的待遇明显提高不少,连冬云都晓得如今最能挣银子的家里大姑娘。谁的钱多,谁才是真正能拿主意的,为此侍候起阿殷来也更加殷勤,大姑娘前大姑娘后的。二姨娘看在眼里,恨恨地呸了声,可除了呸了声,似乎也不能做什么,她的私房钱二十两银子还等着老爷从她手里拿回来呢。财神爷嘛,拿捏着人人喜爱的钱,供着就供着。能给回她的私房钱,她睡树下都成!
对于阿殷的改变,秦氏是喜极而泣,以前觉得女儿玩核雕不好,对姑娘家名声无益,可却不知居然能挣这么多银子。他们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讲什么名声呢。还是钱财最要紧的。女儿有了钱,她也有了倚仗,说话也硬气一些。以前在灶房里给女儿做点热菜,都怕被老爷说浪费,现在倒不用偷偷摸摸了。
为了那五十两银子,如今真真是全家人将阿殷好吃好喝地供着。
殷家祖父离世时,给家里两房都留了铺子,大房的是香烛元宝铺,二房是棺材铺,都雇了伙计看着。大房的铺子盈利不多,只能说勉强维持温饱。眼下到了月底,秦氏去铺子看了账簿,取了五两银子,比上个月多了一两十文钱。若搁在以前,是要分成两份的,一份家用,一份浩哥儿的念书支出。
秦氏回家后,与殷修文说了,想把多出来的银子拿去给女儿裁新衣。
殷修文自是没意见,说:“昨日问女儿,说是今日便能把核雕做好,等会女儿回来了我们得和她说一声,得了银钱莫要乱花。”上回的二十两银子眨眼就没了,他可是肉疼了一整夜。
说话间,阿殷也从外头回来了。
不过却没过来正厅,反而是姜璇过来了,说道:“老爷夫人,姐姐今日乏得很,本来该给二老请安的,但实在困,便让我过来替姐姐请安了。”
“困了便别过来,安心雕核才是。”
得了话,姜璇也回去了。
殷修文倒是惦记着银子的事情,觉得不放心,想着还是嘱咐一声为妙。姑娘家家,银钱一多不禁花。困了不过来,他走过去便是。然而,刚出了正厅的门,殷修文便有点傻眼。
不远处站了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胳膊足足有树干那么粗,看着相当唬人。
姜璇与两人说着话,见着殷修文探出了身子,又跑过去与殷修文说道:“老爷,这两位是李员外那边硬塞过来的护院,说是来保护核雕的安全,姐姐怎么推也推不了,只好收了。高一点的唤作虎眼,矮一点的唤作虎拳,姐姐说了,查过户籍文书,都是清白人家,瞧着也忠厚老实便索性留下来给我们家当护院了,老爷以后出门有人跟着也体面。”
殷修文一听,登时有了大老爷的范儿,故作威严地走了出去,重重一咳,说道:“我们殷家虽然是小户人家,没什么规矩,但是该遵守的还是要遵守。我们殷家房屋也不多,外院还剩一间柴房,现下天热,住得倒也凉快。”说着,睨了两人一眼,等着两人应声。
姜璇连忙道:“这位是大姑娘的父亲。”
岂料两人瞥了殷修文一眼,只懒懒散散地应了声。
殷修文一口气堵在心口。
姜璇赶紧安置了虎眼与虎拳,又好言好语地与殷修文道:“哎,老爷,那两位到底是侍候过大户人家的,来我们家住柴房想来心里也不大高兴。等适应了便好!再怎么说现在也是我们家的人,以后要有人来找我们家不痛快,两个人门神似的往门外一站,哪里还有人敢上门找茬呢!”
殷修文想起前几日被元宝赌坊的人押着回家的事儿了。
当时要有两个压得住场的人站着,那几个人又怎么会如此放肆!如此一想,气也顺了,住柴房索性当是下马威得了!殷修文转身回屋,把去嘱咐阿殷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次日阿殷离开得早,直到华灯初上时,殷修文才将女儿盼了回来。
虎眼与虎拳抱了满怀的东西,阿殷笑吟吟地道:“回家时经过西市,便去里头给爹娘浩哥儿买了东西。”胭脂水粉锦缎吃食书墨皆有,阿殷又道:“屋里的人都买了,人人有份。”
殷修文的眼珠子几乎要黏在上头,问:“花了多少钱?”
“不多,统共也就二两银子,掌柜的见我买的多,把零头都抹了。”
殷修文一听,稍微松了口气,左看右看,却没见着银袋。阿殷后知后觉地拍了下脑袋,说:“险些忘了,女儿挣了银子,该孝敬父亲的。”解下钱囊,递给殷修文。
殷修文打开一看,里头只得五十文钱。
他脸色都沉下来了,可碍于阿殷身后两个虎视眈眈的壮汉,硬是没发作。
阿殷说:“女儿全身家当只剩这些了。”她惆怅地叹了声:“本该还有四十八两银子的,可父亲记得吗?就是之前那张斗核大会的邀请帖,原本女儿想着父亲说得有理,不去也罢,免得丢人现眼,可我出去一趟打听了方晓得,这张请帖百金难求。且也不知谁传出去的,知道女儿有了这张邀请帖,非得要看一看邀请帖长什么模样。女儿心中苦呀,邀请帖是洛大人送的,若外头知道请帖已经被我们家撕了,洛大人岂不是以为我们殷家看不起他的核雕么?所以回来的时候,才托了人用五十五两银子换回一张新请帖。现在女儿还赊着账,欠人七两银子。不过没关系,钱没了再挣便是,女儿又接了一桩生意,过段时日便能还清了。钱没了小事,得罪洛家才是大事,父亲,你说女儿说得对不对?”
一想到那张邀请帖百金难求,他亲自撕毁了一张,如今又倒贴了五十五两银子,只觉眼前有些发黑,半晌才从喉咙挤出一个沙哑“对”字。
.
阿殷回了房间。
姜璇笑得一双眉眼弯弯,小声地道:“老爷认了?”
“只能认了,估摸能安生好一段时日了。”
也不枉她特地高价从隔壁方城请来了人牙子,挑了几天才选中虎眼与虎拳,看着能够唬人,但为人却极其忠厚,这个家只听她的命令。戏开台了,总得善始善终。江南李员外不假,相中她的核雕也是真的,不过江南里绥州太远,她借他的名头来了一场好戏,虚虚实实的,也无从查证。不过到底是有点理亏,欠了人情,阿殷准备送几个添头当人情。
“姐姐,这些你都要送给李员外当添头?也…也未免太多了吧。”忽然,她目光一凝,说:“荷塘月色!这个核雕姐姐不是向来宝贝得很么?也要送给李员外?”
阿殷两指揽拢,表情有几分不自在。
“不是。”
.
“侯爷,殷姑娘让属下送过来的。”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个拇指粗细的核雕,荷叶田田,还有两尾小鱼在波光粼粼的池塘畅游,水中倒映有月,倒是一番好景致。指骨分明的两指摩挲着核雕,陈豆又道:“殷姑娘说做扇坠或是玉坠也是极好看的。”
指间一松,核雕又回了锦盒里。
他淡道:“一个核雕便想打发本侯爷么?”
陈豆说:“属下拿回去。”

第30章

一个核雕便想打发他了么?
阿殷琢磨了下这句话,又看看手里的荷塘月色核雕,有点儿犯难。
想当初为了雕刻出荷塘月色的精髓,她好几夜都蹲守在荷塘边,体验月色下的荷塘,为了雕出水中月还掉进池塘里,当夜便受了风寒,病了整整五日才好的。
不过想来也是,那位侯爷要什么没有,她觉得宝贵得很的东西,在他眼里说不定都不值得正眼瞧一下。
只是这谢意不传达,她心里不舒服。
她绞尽脑汁地想自己有什么能够入得了穆阳候的眼。
恰好姜璇进来,装了一盘子的枸杞糕,放到桌上,随口说:“姐姐你盯了这么久,可有盯出什么心得来?”两姐妹平日里无话不谈,夜里铜灯一灭,黑漆漆的,心里话都一股脑儿地倒出。
穆阳候的事情,阿殷怕姜璇担心,一直瞒着。
眼下姜璇一瞅自己,倾诉的念头便蠢蠢欲动。
姜璇到底与阿殷相处得久,她欲言又止的,立马嗅到不寻常的味道,说了句“姐姐等等”便颠颠地跑出去,回来时,气喘吁吁的,手里还多了一个茶盅和一个装了果品的食盒。
她一一摆上,又斟了两杯蜜糖里泡过的枸杞菊花茶,眼睛贼亮贼亮的。
“姐姐请讲,妹妹洗耳恭听。”
阿殷最终还是没忍住,除了被轻薄的那几回皆与姜璇一一道来,姜璇听了,睁大了眼,显然惊诧极了:“是那位贵人教姐姐的呀!那位贵人愿对我们这样的人花心思,与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姐姐,一个核雕打发不了,那两个如何?”
.
几日过去了,两个荷塘月色核雕没有退回来。那一日陈豆送了过去,回来时,阿殷还特地问了陈豆侯爷表情如何,陈豆只说了四个字,面无表情。
阿殷稍微松了口气。
不是不知道穆阳候想要的不打发是什么,可她真不想去见他。每次一见面,就没哪次是不被轻薄的,且一被轻薄便胸疼胸胀。以前也不曾苦恼过自己是一马平川,可现在却开始苦恼,万一当真亲一次长一点,以后她该怎么办呢?
雕核都不方便了。
再说穆阳候一肚子坏水,明明两个月侍疾一次,可上回第二天又向她索取一次,说句不好听的,阿殷当时便觉得侯爷跟小时候养的一只哈巴狗很像,到了发情期,逮着东西就使劲蹭,嗷嗷地叫个不停,让人心烦。
不过眼下那边没什么动静,说不定回永平去了,她也乐得清静。
又过了两日,穆阳候那边仍然没什么动静,阿殷胆子也大了点,择一风和日丽的早晨,踏着朝阳余晖,带着姜璇和虎眼,又雇了辆马车,往核雕镇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