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进沈府已有九年,她很清楚地知道若不是看在父亲的面上,老夫人早已让沈州纳了妾侍。幸亏她前几年生了坤哥儿,才少了老夫人的若有若无的不满。
夏氏是真心喜欢沈州的,喜欢一个人,便总想着将身心都占着。当初的唐氏,她见一次心里就恨一次,如今唐氏被休,沈州又是她一个人的了。
虽然现在有个碍眼的沈婠,但是…
夏氏睁开眼来,方才满脑子的恨意都消失了。她轻轻地靠在了沈州的肩膀上,鼻子里是熟悉的气味,夏氏安心下来,心想道,无论什么也没有夫婿重要,至于沈婠那贱丫头,她总有办法收拾她的,但不是现在。
沈州今天特别忙,一进宫便得知皇帝昨夜临幸了一个宫女,今日一大早就要册封为安常在。身为礼部尚书,沈州忙碌了很久,才完成了册封礼。中午时,沈州和同僚一道用饭,无意间看到了安常在的画像。画中美人冰肌玉骨,一头乌发似是上好的黑缎,沈州惊鸿一瞥,久久不能忘怀,连带着回到府里了,在夏氏身上驰骋时,脑子里也是腰肢不盈一握的美人儿。
当然,给沈州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觊觎皇帝的女人。
但越是得不到,沈州就越是惦记,他总觉得心里有一把火,挡也挡不住的□。以至于做梦时,他也梦见在美人儿身上不停地索取,那美人儿如同安常在一般,有着凝脂白玉般的肌肤,一头乌发柔顺得让他血脉喷张。
冷不丁的,肩上一重。
沈州的美梦碎掉了,他睁开眼一瞧,映入眼帘的是夏氏的头。
夏氏年轻时也是美人,如今年纪增长,风韵犹存,但近来因沈婠的事,她又气又恼,心里憋的那口气让她的头发也添了丝白。
沈州睡时有点灯的习惯,这么一瞧,恰好就见到了那一根白头发。
想起梦里美人儿那一头柔顺光滑的乌发,还有年轻如鲜花一般娇美的身子,沈州伸手推开了夏氏。

 

18平安符

寒冬一过,天气也渐渐回暖,墙角有一抹嫩绿悄悄地爬了出来。沈婠的院子里,此时院门正紧闭着,小小的闺房中,青兰坐于梳妆台前,她正凝睇着铜镜中的自己。
霜雪娴熟地替青兰挽着发。
沈婠在一边道:“霜雪姐姐,拆掉这个发髻。我瞧着青兰姐姐更适合祥云髻。嗯,对,就这样,再稍微低一些。”
青兰是江南人士,如同青碧一样,说得出一口吴侬软语,且容貌秀丽,一双杏眸若是浮起水汽来,秋波盈盈,仿若风雨中的浮萍,轻盈摇曳,让人心生垂怜。
上一世,在沈婠出嫁之前,沈州曾纳了两房的妾侍,皆是生得柔柔弱弱的,仿佛不经意间就能随风而去。想来沈州好的便是这一口。
只可惜夏氏的手段太高明,那两个姨娘不出数月便香消玉殒。
沈婠意味深长地道:“青兰姐姐,你生得一双好眼睛。”有些话,沈婠不便说得太明白,不过青兰是个聪明人,她想她会明白的。
今日,青兰特地换了件新衣裳,浅绿的颜色,裙摆上绣有大朵大朵的玉兰。约摸有小半个时辰后,青兰才从绣缎上站起,盈盈一拜。
她有些紧张,“大姑娘,这样当真能救奴婢的妹妹么?”
沈婠道:“这得看你接下来怎么做。”
青兰一咬牙,“奴婢明白。”
沈婠笑道:“好了,你去把荷包拿来吧。”
青兰离开后,霜雪憋了一整早的疑惑才问了出来,“大姑娘,您这是在做什么?”今日一大早,她就被大姑娘叫了进来,原以为是大姑娘要梳妆,未料大姑娘却是让她帮忙打扮青兰。
沈婠没有回答,反而是问道:“霜雪姐姐,你觉得青兰姐姐长得好看么?”
霜雪一怔,答道:“这个年龄的女子,自然是好看的。”
沈婠笑道:“是呀,年轻就是好呀。”
霜雪也笑道:“大姑娘说得好像你已然不年轻似的。”明明才是个九岁的姑娘,可做事说话却是滴水不漏,甚至让人捉摸不透。倘若换成寻常百姓家的女儿,此时怕是只懂得在爹娘怀里撒娇。思及此,霜雪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这大户人家看起来是富丽堂皇的,可真正生在里面,却是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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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碧端了红枣杞子粥进来,轻手轻脚地搁在了食案上。
她轻声说道:“夫人,奴婢把粥搁在食案上了。”
夏氏手里握着一柄如意纹菱形镜,镜里的那一根白发十分显眼,夏氏盯着镜子良久,眉头皱得紧紧的。听到青碧的声音,从镜里一瞧,恰好见到青碧的一头光泽亮丽的乌发。
“过来。”
青碧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
夏氏说道:“蹲下。”
话音未落,夏氏一把揪住了青碧的尾发,扯得青碧头皮发疼。可她不敢出声,只能死死地咬紧牙根忍着。
几根掉落的发丝躺在夏氏的掌心,夏氏凝望许久,怒气顿生,手里的镜子狠狠地甩在了青碧的身上,“贱婢!全都是贱婢!通通都该死!”
这几日夜里就寝时,沈州的心不在焉愈发明显。
定是老爷嫌弃她老了,嫌弃她长白头了。可若不是沈婠若不是青兰,她又怎么会气得生白头!
镜子破碎的声音引来了红胭。
红胭一进来就见到青碧跪在地毯上,整个人的身子都在颤抖着。她心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面上仍然镇定地走了前去,“夫人何必动怒,青碧犯错了,要打要罚也不要紧,夫人您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不要为了无足轻重的人气坏了身子。”
红胭这几日也知夫人心情不好,晓得那一根白头发的缘故,她又道:“夫人,奴婢帮你拔了那根白头发吧。奴婢问过大夫了,只要好好地保养,定不成问题。”
夏氏面上表情有所松缓。
她看了青碧一眼,“出去吧。”
而后又问红胭,“老爷现在在哪里?”
红胭怕夏氏又再生气,不敢说沈婠也在,便含糊地道:“老爷在陪老太爷用午饭。”
夏氏知道老太爷用饭不喜欢人多,也不愿去自找麻烦,她道:“派人盯着,待老爷从慈安堂出来后立马向我禀告。”
红胭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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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安堂里,沈婠在笑意盈盈地哄着老太爷,把老太爷哄得心花怒放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条直线。
沈州见状,眼里也多了分笑意,只觉自己的女儿实在不错。
老太爷用完饭后喜欢在府里的花园走走且当消食,平日里都是沈婠陪着的,不过今日老太爷想着让沈州和沈婠好好相处,便没让沈婠相陪。
老太爷哪里会不知老夫人不喜这个孙女,因心里对沈婠的外祖母和生母的愧疚使然,再加上平日里沈婠对老太爷的确是尽心尽力地孝顺着,老太爷是打心底地疼爱这个孙女。
他老了,尽管如今病好了,但总有离去的那一天。所以才会想着让沈州和沈婠好好地处着,好让沈州多些护着自己的女儿。
沈婠见老太爷离开后,又笑着和沈州说了好些话。
见沈州碗里的汤喝完了,沈婠就说道:“父亲平日里上朝辛苦,要喝多点汤补补身子和元气。”沈婠刚想给沈州添汤,伸了伸手发现够不着。
青兰说道:“大姑娘,让奴婢来吧。”
青兰垂着眼,走到沈州身侧,拿起汤勺往沈州碗里添汤。她的动作很慢,舀汤的动作不大,但却因发簪没有固定好发髻的缘故,腾地松落下来。
发簪掉在地上,一头如云乌发像是瀑布那般垂落下来,乌黑的发丝碰触到了沈州的手臂,稍微有些痒。他抬眼一望,刚好看到满头乌发披散下来,青兰惊慌的神情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
沈州不由得想起梦里的美人儿,那好似绸缎一样光滑的乌发,好似白玉一样的身段…
沈州的心里烧起了一把火。
沈婠站了起来,连忙道:“青兰姐姐,你还立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赶快向父亲请罪。”
青兰屈膝一跪,睁着一双盈盈水眸,“奴…奴婢该死…”
沈州盯着青兰,直到沈婠说“父亲,青兰姐姐不是故意的”时,他才猛然回过神来,他轻咳几声,“起来罢,我不怪罪你。”
沈婠笑道:“父亲,上回给你送的荷包还是青兰姐姐教我做的呢。昨日里我又做了一个,手艺比上回还要好呢。青兰姐姐,你拿出来给父亲瞧瞧。”
青兰从地上站起,双手捧上了一个朱色鹤纹荷包。
兴许是方才心中惊悸,此刻青兰的手微微颤抖着。沈州接过时,不小心碰到了青兰的手指,腾地一下似是被电了一般,他顿时有些口干舌燥。
“不错,婠丫头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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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好些日子,霜雪总发现青兰不见踪影,问她在做什么,她也不说。且每回见着她,总觉青兰的姿色比往日里艳了几分,脸蛋白里透红的,浑身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郭嬷嬷是过来人,想起近来大姑娘的异常,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想。
她问:“大姑娘是想抬青兰当姨娘?”
沈婠说道:“即便我能救得了她妹妹,那以后呢?难保她不会为了青碧背叛我,且轻羽的秘密她能告诉我一人,也难保以后她不会将我的秘密告诉其他人。与其留着她,时时刻刻小心着防范着,还不如将她送走。”
若是青兰当真抬了姨娘,想必夏氏得焦头烂额很久了,怕也没那么多心思来害她了。
上次的拨浪鼓让她心惊胆战了一月,那么这回她还她一礼。
而且现在看来,青兰倒也真的是个聪明人,深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之理,懂得如何挑拨起沈州的兴趣。她若是第一次被沈州要了身子,便吵着要个名分,恐怕沈州心里也会觉得她不通情达理。就算是当了姨娘,估摸没多久就会被夏氏整死。
可现在这么多天了,从她表现看来,都跟沈州好上了一段日子,但她却不显露山水。
实际上,青兰也很清楚一事。
大夫人的手段厉害着,她若想稳固住姨娘的地位,必须要有一道平安符。
青兰在等,等着那道平安符悄然而至。

 

19教习先生

三月初时,沈府里不亚于被一道轰雷劈中了,完全炸了开来。
宁心堂里,众人面色各异。
夏氏纵然想要维持着风度,可整张脸铁青得不像样,看向青兰的目光像是要晬出毒液来!
沈州早已想纳妾,若不是顾忌着夏家,他早已纳了好几房的妾侍。前段时日,与青兰私下里行欢,完全满足了他心里对梦中美人儿的垂涎。尤其是青兰的嗓子,在沈府假山后,她压抑地紧咬下唇,时不时低吟几声,那像是哭泣一般的呻|吟,委实让他兴致大发。
不过让沈州惊喜的是,青兰这么快就有了他的孩子。
这几年来,他与夏氏行欢这么多次,也不见夏氏有孕,可如今和青兰不过行欢数次,她就有了自己的孩子。沈州晓得后,立马就与老夫人说了。
当然说辞相当委婉,考虑到夏氏的面子,沈州说是醉酒之下,见到夜色下的青兰,误以为是夏氏,不料一次就有了身孕。
老夫人看向青兰肚子的目光十分慈爱。
经过上回那事,她也再次有了让儿子纳妾的念头,本想着近来就开口的,没想到刚想打瞌睡便有人送了枕头来,且还是个金枕头。
老夫人对夏氏道:“你是主母,由你来安排。府里好久没有孩子出生了,也该热闹热闹了,”老夫人提点着夏氏,“你派人好生照料着她的肚子,我们沈家的孙子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老夫人看了眼夏氏身边的青碧,说道:“正好了,青碧是青兰的妹妹,让她去照料再适合不过了。府里最近缺人手,你让人再买几个伶俐些的丫环回来。”
夏氏很得牙痒痒的,可此情此景之下,她只能表现得大度。
“是的,母亲,我会好好安排的。”尽管脸色不太好看,但她仍是挤出一丝笑容,对青兰说道:“老爷又得一子,真是上天庇佑。妹妹放心,我会好生照顾你,毕竟你肚里的孩子也是要喊我一声‘母亲’的。”
她倒要看看这个孩子有多命大。
青兰抿出一个笑容来,“多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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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婠最近的日子过得相当舒心。
夏氏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兰姨娘身上,无暇□,沈婠又恢复了以往平静的生活。一日清晨,沈婠刚起床,便听得霜雪兴冲冲的声音。
“大姑娘!大姑娘!你种的花发芽了。”
沈婠心中一喜,梳洗过后,走到院子里一瞧,果真发了芽,嫩绿嫩绿的,极具生机。沈婠看得满心欢喜,郭嬷嬷说道:“老奴活了大半辈子,也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种子。”
霜雪说道:“上回在兰华寺里,奴婢问大姑娘了,大姑娘说是会让人高兴的花。”
轻羽素来是沉默的,此回也很难得地说了句:“奴婢瞧着像是杜若的芽。”
轻羽是个识时务的丫环,青兰飞上枝头了,大姑娘在府里的地位愈发不一样。她此时都有些后悔为何不早些像霜雪那样,早早地向大姑娘投诚,这样的话兴许现在就成一等丫环了。
沈婠说:“不是杜若,不是杜鹃,”她心情好,笑着道:“再过些时候,你们就晓得是什么了。好啦,霜雪姐姐,你和我一起去给祖父请安吧。”
快到慈安堂时,霜雪眼尖地发现慈安堂外有个陌生人,陌生人旁边正站着林嬷嬷。
平日里沈婠去给老太爷请安时,是无需通报的。
林嬷嬷见着沈婠,也是直接放行。可如今沈婠见着有陌生人,心里便以为祖父有客人在。正想着等迟些再来请安时,林嬷嬷发现了沈婠,开口叫道:“婠姐儿。”
沈婠走了前去,“林嬷嬷,祖父是有客人么?”
林嬷嬷笑道:“这客人婠姐儿也是认识。”
沈婠打量着林嬷嬷身边的陌生人,林嬷嬷说道:“是屋里那位客人带来的小厮,老奴正准备带着他去堂前喝杯热茶。”
连小厮也招呼得这般周到,想来屋里这位客人身份相当了得。只是…
沈婠有些疑惑,她也认识?她在这京城里有认识什么人?
蓦地,沈婠想起了一人。
她惊喜地道:“是…是容大夫么?”
林嬷嬷颔首,“方才老太爷吩咐了,若是婠姐儿来了,直接进去便可。容大夫说自从舟城一别,也想见见婠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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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婠只觉种了大半年的花今早发芽了是个好意头。回来京城后,沈婠就想着要和容铭见一面,容铭医术了得,年少成名,在民间里的名声是极好的。
和一位神医打好交道,对她的将来会有不少的帮助。
沈婠一进去,就看见容铭正在替老太爷把脉。
容铭收回手,对老太爷说道:“脉象安康,老太爷的身子养得不错,看来我也不需开什么药了。”
老太爷听了,格外高兴,“婠丫头可来了,快来见过容大夫。”
沈婠欠身行礼。
容铭打量着沈婠,目光里多了几分笑意。上回见到这个丫头,脸脏兮兮的,说话也格外老成,如今不过大半年,回来京城后倒是养得不差,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明亮明亮的,开始像是京城里的闺阁千金了。
容铭和老太爷说道:“您这孙女委实了得,当初若不是及时解了我的蛇毒,恐怕如今我的脚也不太好使。”
老太爷含笑看向沈婠。
沈婠摸摸脑门,嘿笑着说道:“只是凑巧而已,刚好以前看兰姨娘做过,婠婠便记在心里头了。”顿了下,沈婠又道:“且之前在舟城养病时,也看了不少医书,没想到竟能用在容大夫身上了。”
容铭微微有些诧异,“哦?医书?你还有看医书?”
沈婠道:“其实不算看,只是平时练字的时候喜欢抄医书,抄着抄着就记得了。”
容铭笑道:“要是我那小厮有你一半便不错了,平日里让他帮忙抄药方,大半天的也只抄了几张。”
老太爷一听,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容铭是京城里最难请动的大夫,以后有什么病痛,总需要大夫的,若是医术高超的大夫就更为好了,而宫里御医难请,眼前的容铭恰好是最佳人选。
老太爷眯眼笑道:“正好我这有两个识字的丫环,手脚也算利落,容大夫若是不嫌弃的话,便送你解忧作为此回复诊的谢礼。”
“使不得使不得。”容铭拒绝道:“老太爷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行医多年,习惯独来独往。侯在外头的小厮也是前些日子我在林县行医时怜他孤苦伶仃才带在身边的。”
沈婠道:“祖父,左右我这几日也是闲着,不如我帮容大夫抄药方子吧。容大夫可以让人将要抄的药方子送过来,我抄好后便让人送过去。”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老太爷看向容铭,“容大夫意下如何?”
容铭也不好再次拒绝,尤其是沈婠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恰好这几日有好些药方子需要整理,容铭说道:“那我先多谢老太爷和沈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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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好几日,沈婠都在抄写药方子。她抄得格外认真和仔细,甚至还绞尽脑汁地将所抄的药方子分了类别,有所不懂的地方便自己摸索着,或是到藏书阁里找医术来看一看。
当容铭看到送回来的药方子时,心里不禁有几分讶异。
他亲自登门致谢,夸道:“沈姑娘天赋异禀,当真聪慧。”
沈婠说道:“我只是略懂,分类别时还怕惹了容大夫的笑话。”
“哪会!你做得很好。”
容铭的眼睛亮了。
这些年行医下来,铸就了容铭的好名声,甚至有不少人喊他一声“神医”。容铭在医术上是个奇人,但却无人晓得容铭也是个懒人,除了行医之时他会拾掇拾掇外,自个儿独处时,他是能坐便定不站着的。
如今见沈婠竟是将这些药方分得这么细致,这么清晰,容铭想了想最近新采回来的那五箩筐的药草,他心里腾然有了个念头。
他对老太爷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老太爷说道:“容大夫请说。”
“不知沈姑娘可有请了教习先生?”
老太爷不管家事,并不太清楚。不过依照沈府里的习惯,各房的姑娘都是七岁识字,□岁习女红,十岁便开始真正请教习先生,教授琴棋书画。
沈婠比较不一样,唐氏早早就请了京城里最好的先生教她识字和写字。而沈婠有上一世的记忆,再加之重生后又勤学苦练,自是胜了同龄人一筹。
沈婠听容铭如此说,心里隐隐明白了容铭的言下之意,她答道:“只有以前请过教习先生教识字。”
容铭一听,放下心来。
他道:“我除了精通医理之外,还颇通棋艺。若是老太爷不嫌弃的话,不妨由我来教授沈姑娘棋艺。”
容铭在京城里也不少和达官贵人打交道,他们的交结之心他也看得清楚。如今老太爷的意思他也晓得的,是以他相当有自信老太爷会应承。想起那一大堆还没有来得及整理的草药,容铭的懒惰性子又发作了。
老太爷矜持地沉吟片刻,抚须笑道:“婠丫头,还不来拜见你的先生。”


20当学生的日子

一大早,容铭便去沈府接了沈婠过来。
霜雪昨夜里晓得神医收了大姑娘当学生时,高兴得不行。霜雪还没进沈府时,在外边可听了不少和容铭有关的传闻。
据说宫里头的长公主想要拜容大夫为师,容大夫都拒绝了呢。
霜雪心中得意洋洋的,一大早起来时也是一副满面春风的模样,直到霜雪看到眼前的五个箩筐后,她才傻了眼,惊愕得眼睛都瞪得如铜铃一般。
容铭一离开,屋里只剩下沈婠还有郭嬷嬷的时候,霜雪立马开口说道:“大姑娘,这么多药草得整理到什么时候?”
郭嬷嬷瞧着箩筐里装得满满的各式各样的药草,也不禁有些担忧。
沈婠却是笑道:“不急,今天没整理完,还有明天。”
霜雪嘀咕了声,“这哪里是来教大姑娘棋艺。”
沈婠一本正经地说:“先生说下棋需心静,整理药草能锻炼我的耐性。”
郭嬷嬷说道:“容大夫乃是天纵奇才的神人,说的话自有他的道理和用处。大姑娘说得对,霜雪莫要在背后议论神医。”
其实比起下棋,沈婠更喜欢与这些药草打交道。
闻着药草的芳香,沈婠的心情变得很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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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铭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行踪不定,甚少人晓得容铭在京城北街那儿有一所房屋。容铭并没有设诊堂,若有人求医,他们会去一宁堂里留下条子。
一宁堂是容铭友人的医堂,容铭友人姓宁,单名一个风字。
宁风也是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在京城里也颇有名声。两人相识时,一人性子懒惰,一人爱钻钱眼,两个人竟然就一拍即合。容铭专攻奇难杂症,一般的小病他也懒得搭理,而宁风爱治小病,若是来一宁堂里向容铭求医的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病,宁风便顺道一起看了。
今日一宁堂十分忙碌,上午前来看诊的病人没有停过,每逢季节交替,伤风感冒的人特别多,前来看诊的人十有□都是得了风寒。
午时过后,宁风才有歇息的时间。
他在后堂里数着今早所得的银子,面上笑不拢嘴的。容铭进来时,正好瞧见宁风这般模样。他也见怪不怪,自顾自地寻了张靠椅,正准备倒杯茶来喝喝时,轻飘飘的一句话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