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简直是混账!”
老夫人见老太爷怒成此般模样,也连忙道:“来人,把二姑娘带到冷幽苑,禁足一月。”
这对于一个七岁的姑娘而言,在沈府里来说已是相当严重的惩罚。冷幽苑,地处偏僻,是沈府里最为冷僻最为幽深的院落,有好几个姨娘就是被关到冷幽苑后,硬生生地将自己吓疯了。
夏氏一听,心里直想吐血,这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老夫人将妙儿关到那样的地方一个月,简直是丧心病狂,横竖不是她的女儿她也不心疼。
夏氏此时完全忘了两年前自己也曾经将沈婠关到了冷幽苑这事。
沈妙吓得眼泪都掉出来了,直拉着夏氏的手喊道:“娘,娘…”
可惜现在夏氏完全不能求情,老太爷正气在头上,要是求情的话怕是会惹来更严重的惩罚,这口气夏氏只好打破牙齿吞下了!
陈氏和方氏收到消息后,一前一后地赶来。
赶来的途中,通风报信的嬷嬷已是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刚赶到时,恰好听到了老夫人的话,陈氏吓了一大跳,平日里老夫人是最为疼爱妙姐儿,如今竟是发这么大的火气,再看看自家女儿颤颤巍巍地站在那儿,陈氏生怕自己的女儿也会惹祸上身,要知道那冷幽苑可是住不得的呀。
陈氏忙道:“莲儿可有受伤?”
沈莲一直惊魂未定,见到自己的母亲来了,顿时放松下来。她跑到陈氏的身边,嗫嗫地说道:“没有。”想起方才起火时,二姐竟然不顾她而离去,沈莲心里顿时有了计较,她说:“是大姐姐拉着我跑出来的。”
陈氏听自己女儿这么一说,也接道:“婠姐儿懂得护着妹妹,是大嫂教导有方呀。”
老太爷的脸色微微地缓了缓。
夏氏正想借机求情,冷不丁的,却是方氏惊呼一声,“菱儿,怎么了?是不是刚刚被烧伤了?”
沈菱吃痛地皱着眉头,小脸上有一抹苍白之色,她按着手肘,说道:“疼。”
方氏心里着急,连忙掳起沈菱的衣袖,嫩白嫩白的手臂上那道淤青格外地刺眼。方氏的心立马揪了起来,“什么时候摔倒的?快跟娘回去上药。”
沈菱目光平静地看了眼沈妙。
“刚刚在藏书阁里,二姐走得太急把我撞倒了。”
老太爷缓过来的脸色又添了几分不悦,夏氏看在眼底,知道这回是真的无法求情了。她恨恨地看了沈婠一眼。

 

6忠心与受教

藏书阁走水一事,以沈妙被禁足作为了结。同时的,沈府里也传开了大姑娘开始受宠一事,原本想着要怠慢沈婠的仆役现在也不敢了,遇着了沈婠也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大姑娘”。
这样的变化,霜雪和轻羽还有青兰都看在眼底。尤其是青兰和霜雪,那一日她们俩是跟着沈婠的。明明先前大姑娘还被大夫人说得不知所措,就像以前那样,无需片刻大姑娘便会被责罚,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不过短短片刻,大姑娘就转变了局势,不仅没有受罚,反而让大夫人将这死猫亏吞进了肚里,甚至还让老太爷更为刮目相看。
霜雪和青兰不一样,青兰跟过夏氏一段时日,打心底是向着夏氏的。虽说被夏氏调到了沈婠身边,青兰心中是有不满,也有怨言,但是她的心始终是向着夏氏的。而霜雪是前些日子才被沈府从人牙子的手里买下来,她收了夏氏的好处,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但霜雪现在很明白一事,如今她跟的大姑娘虽只有八岁,但却也是个有心机的。眼下她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大夫人,二是大姑娘。
大姑娘刚回来不久就轻轻松松地赢取了第一仗,博得老太爷的欢心,只要老太爷在一天,大夫人断不敢动大姑娘的,而且看郭嬷嬷昨日的态度,她若不早些表明忠心,怕是会被赶出府去。
霜雪左右衡量之下,最后咬牙决定选择第二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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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被禁足,夏氏忙着暗地里让自己女儿在冷幽苑里好过些,一时间顾不上去找沈婠的茬。沈婠乐得自在,每天除了请安和偶尔陪老太爷用饭后,沈婠就躲在自己的院子里练字,时不时还会捣腾下院子一角的花花草草。
一日,沈婠向老夫人请安过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霜雪备好文房四宝,殷勤地磨好了墨。
这几日霜雪的表现沈婠都看在了眼底,郭嬷嬷私底下和沈婠说霜雪估摸着是想通了。沈婠提起笔,她最近在抄一本医书。
这本书是沈婠从藏书阁里寻到的,里面记载了不少可以入药的花和草。郭嬷嬷起初不明沈婠为何要抄这本书来练字,沈婠解释说自己的娘亲学字的时候也特别喜欢医书。
郭嬷嬷明白沈婠说的不是夏氏而是唐氏,想起唐氏,郭嬷嬷心里颇是感慨。大爷趁老太爷病得不省人事便与大夫人合谋诬陷唐氏,说是唐氏毒死了大夫人肚里的胎儿,使得唐氏的名声尽毁,最后以善妒之由休妻。郭嬷嬷是个明白人,但她知为了大局着想,此事不能告诉大姑娘。
老太爷想要护着大姑娘,虽说大姑娘有个名声不好的母亲,但是还是能靠后天弥补的,且眼下看来大姑娘也是个可塑之才。
郭嬷嬷哪知沈婠对于自己娘亲一事早已心如明镜。
沈婠练字时,霜雪伴在一侧,瞧着沈婠写了大半页后,眉眼间隐隐倦乏之意时,霜雪及时递上一杯温茶,“大姑娘,解解乏。”
沈婠接过时,霜雪低头瞅了眼沈婠的字,笑意盈盈地道:“大姑娘写字真好看呢,都说见字如见人,大姑娘的字均匀稳重正如其人。”
沈婠喝了口茶,道:“哦?你认字?”
霜雪敛眉一笑,“奴婢以前私底下学过,认得不多,只会写几个,而且写得不好。”
这话里的意思…
沈婠迅速明了,搁下茶杯,道:“霜雪姐姐写个字来看看。”
霜雪从善如流,执笔在纸上写了个字,字迹端正,有棱有角,是一个“忠”字。霜雪写毕,声音低低地道:“奴婢写得不好看,大姑娘莫要笑话奴婢。”
果真如郭嬷嬷所说的,霜雪想通了,如今来表明忠心了。
沈婠举起纸张细细地一看,然后笑道:“霜雪姐姐说笑了,哪里会不好看,一笔一画端端正正的,就如方才霜雪姐姐说的那样‘字’如其人。”
霜雪听罢,心里也知道沈婠明白她的意思了。她脸上的笑意更是温和,“多谢大姑娘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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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在冷幽苑里过得相当不好,这里没有高床软枕,更没有华衣锦食,且如今京城入秋了,一到夜里,风就冷飕飕地刮。
陪沈妙过来冷幽苑的丫环除了沈妙自己身边的雨澜之外,还有夏氏身边的青碧。青碧是夏氏院里的一等丫环,虽是不及红胭伶牙俐齿的,但青碧有一把好嗓子,坤哥儿出生时,总是爱哭个不停,无论夏氏如何哄都不行,最后是青碧哄停的。自此以后,但凡坤哥儿哭的时候,只要青碧一哄,坤哥儿就会止住哭声。
也正因为如此,青碧才能二等丫环升到了一等丫环,
沈妙恨极了沈婠,她在冷幽苑里但凡是闲着,就忘不了狠狠地骂着沈婠。
“贱人,贱蹄子!”
沈妙知道骂人的词不多,这两个都是平日里听夏氏常说的。
雨澜软声劝慰道:“二姑娘别气,大夫人很快就会到想法子接姑娘出去了。”
青碧有些无措,见到这样的沈妙,总会让青碧想起盛怒中的大夫人。每次大夫人怒气一来,青碧就会胆战心惊的,兴许是天生胆子小的缘故,如今二姑娘眉毛倒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让青碧也不知该何从安慰,只好学着雨澜,“是呀,二姑娘别气,夫人很快就会接姑娘出去了。”
沈妙毕竟只是个七岁的小姑娘,嘴里骂过之后,一见到缺了个角儿的木桌,不禁心酸起来,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掉落,“我讨厌这里,我不要在这里,青碧姐姐,你去和母亲说,快点救妙儿出去。妙儿不要留在这里。”
雨澜赶紧哄道:“二姑娘放心,大夫人现在已经在想着法子了,很快就能带你离开了。”
青碧也点着头。
这时,外边有人敲了下门,红胭的声音传了进来,“妙姐儿,是奴婢。”
沈妙听得出来是红胭的声音,面上一喜,泪珠子也忘了擦,“是红胭姐姐,母亲来带我出去了!”沈妙提高了声音,“红胭姐姐,快些进来。”
雨澜连忙去开了门,红胭提着食盒进来。
没有见到夏氏,沈妙微微有些失望。红胭上前,拿帕子替沈妙擦干了泪珠,柔声道:“瞧瞧妙姐儿都哭成大花猫了。”
沈妙吸吸鼻子,“母亲呢?”
红胭道:“妙姐儿不用担心,夫人已经想好法子了,等过几天大爷回来后,妙姐儿马上就能出去。妙姐儿再忍几日,夫人心里头也相当挂念着妙姐儿,可老太爷和老太太的人都在看着,夫人也不能过来,只好把奴婢派来了。”
红胭瞧了眼青碧,又道:“妙姐儿你瞧,夫人不也让青碧来陪你么?若是妙姐儿晚上害怕,便让青碧给你唱唱曲,牛鬼蛇神就不敢过来了。”
沈妙的脸上总算有了笑颜。
红胭离开时,又对青碧说道:“啊,对了,险些就忘了。”红胭从袖袋里拿出一根玉簪子,“你姐姐让我带给你的,你姐姐如今可是大姑娘身边的红人。”
红胭轻描淡写的一句让沈妙的神色有所变化。
红胭离开冷幽苑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同时的,眼底有了那么几分不屑。她讨厌青碧,她付出了这么多努力,迎合着大夫人的坏脾气,整整六年才爬到了一等丫环的位置,而青碧不过是后来的,手脚又笨拙得很,又不懂得察言观色,不过会唱几首曲子而已,竟然这么容易就和她平起平坐了。
且红胭一看到青碧那张脸心里就不舒服,青碧比红胭小好几岁,又生得跟出水芙蓉一般,红胭想着若是哪一日青碧被府里的主子看上了,抬了姨娘的话…
红胭无法想象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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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沈莲回到陈氏的院子后,精神恍惚了好久,吓得陈氏不轻,还特地找了大夫来看。大夫开了安神定惊的方子,沈莲服了两天的药后方是恢复过来,陈氏也才安心了。
接着陈氏细细地问了沈莲当时藏书阁的状况。
沈莲歇了两天,对于当时的情形也忘得七七八八了,唯独记得着火后站在自己跟前的二姐看也不看她,就甩手离去。沈莲撇了张嘴,委屈地向陈氏告状。
陈氏听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妙姐儿只是个小女娃,哪里能顾得上这么多。再说,若是藏书阁里头换成了她和夏氏,她也顾不上夏氏,大难当头,自保要紧。
对于沈婠拉了自己的女儿一把,陈氏心里毫无感激,暗忖道,大姑娘跟她生母一个脾性,都是老好人。当好人没有好下场,万万不能让莲儿学了去。
陈氏对沈莲道:“莲儿,还记得娘以前说的话么?”
沈莲想了想,道:“娘和莲儿说过很多话。”
陈氏笑道:“就是娘常跟你说的,你要帮着你二姐。莲儿你想想,若是当时在藏书阁里头,你二姐摔倒了,而火又到了你面前,你会去拉你二姐一把吗?”
沈莲咬咬唇,“会。”就因为她会,所以她才觉得自己委屈。
陈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不能拉你二姐,莲儿你想想,要是你拉了二姐,也许火就烧到你身上了。莲儿记得我们院里以前的穆姨娘么?她就是死在火里,整张脸都焦了。莲儿想自己像穆姨娘那样么?”
穆姨娘死时的惨状,沈莲亲眼见过,吓得她梦靥了好久。听到陈氏这么说,她不由得打了冷颤,连忙摇头,“不,不要。”
陈氏这才满意地道:“那以后若是还发生这样的事,你还会不会拉你二姐一把?”
沈莲赶紧说道:“不。”顿了下,沈莲疑惑地道:“可…可是大姐姐就拉了我一把。”
陈氏心里算得清楚,二姑娘现下是犯了错,可终归到底她是这府里正正经经的嫡女,夏氏娘家又如此强硬,二姑娘的前程不会差到哪儿去。而大姑娘虽是现在有老太爷撑腰,但以后又有谁知道?夏氏的手段厉害着呢。
陈氏轻哼一声,“莲儿你还小,不懂事。你大姐是没出息的人,莲儿想要有出息就不能学你大姐。”
沈莲又想了下穆姨娘死时的惨状,心里对沈妙的埋怨顿时就消散了。

7渣爹归来

前段时日太子被皇帝派去安阳考察民情,一同陪去的官员里便有沈州。历时一月半,太子考察民情归来,得到圣上的夸赞。沈州一路上心惊胆战的,生怕太子会出什么意外,如今安全回京又得了陛下的称赞,沈州总算是放心下来。
沈州生得风流倜傥的,又颇有才情,年少时站在人群中就已是鹤立鸡群,如今步入中年,其容貌也不减半分,走在安阳的大街上时,更是引来不少人的瞩目。
这也是当初夏氏寻死寻活,甘愿当平妻也硬要嫁给沈州的原因之一。
沈州进宫述职完毕,便回了沈府。沈州此番陪同太子前去安阳,路上遇到了两次刺杀,一次明的,一次暗的,沈州回到府里时可以说是精疲力尽,只想好好地歇一歇,连温香软玉也不想碰了,但沈州是个孝子,一回府定是要去给老太爷和老夫人请安的。
沈州进了府里后打算直接去慈安堂见老太爷。
未料还没有去到慈安堂,刚刚穿过朱红长廊时,便听得一阵嚎啕大哭。沈州停步望去,是自己的儿子沈坤在哭闹。
崔嬷嬷软声哄了又哄,沈坤还是在秋千上哭个不停。
“哎哟,我的小祖宗呀,我的坤哥儿呀,你别哭了,你哭得老奴的心肝都快要停了。”
坤哥儿嘴一扁,哭得更厉害了。
“我要和姐姐玩!”
崔嬷嬷一副为难的模样,眼角的余光睨了眼朱红长廊上的身影,崔嬷嬷重重地叹了声,“我的小祖宗呀,妙姐儿不能和你玩。”
坤哥儿哭得更大声。
沈州听得眉头直皱,大步走了过去,问道:“妙儿去哪了?”话音未落,坤哥儿又开始哭闹,“爹爹,我要和姐姐玩。”
沈州最疼的便是坤哥儿这个心肝,听到他哭成这样,心都揪紧了。
“崔嬷嬷,还不去把妙儿找来。”
崔嬷嬷等的就是这话,正准备抹一把泪水诉说沈妙的惨状顺带抹黑沈婠时,却是有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咦,原来父亲在这里。”
沈婠含笑走了过来,行了个礼,抬起头来时,笑意盈盈地道:“祖父知道父亲今日回来,特地在慈安堂等着哪儿都不肯去,怕错过了父亲,隔三岔五便派人出来打听看父亲到底回来了没有,祖父格外想念父亲,连午饭也不肯用,说是要等父亲回来一起用饭。婠婠见祖父着急,便出来看看。没想到一出来就见着父亲了。”
沈州看到沈婠时,愣了下,过后才想了起来。
“从舟城回来了?”
于沈州而言,女儿并不重要,他只需要儿子继承香火。但对于沈婠,沈州的心思就有了那么几分复杂。他诬陷了唐氏,见到沈婠,他总会想起唐氏离开沈府时回眸看他的悲伤决绝的眼神。
他心里虽是有愧唐氏,但是时间一久他也忘得七七八八了。如今一见沈婠,心里的愧疚又上来了,同时的,还有几分厌烦。
沈州厌烦这种情绪。
沈婠仍然笑得眉眼弯弯的,“都是托父亲的福。”
沈州神色淡淡的,“回来便好。”
崔嬷嬷现在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夫人算好了时间,也算好了地点,偏偏就漏算了这个半路插一脚的大姑娘。这下崔嬷嬷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哭诉了。
崔嬷嬷哪里知道沈婠这段时日一直让霜雪注意着茹苑的动静。
沈婠晓得以夏氏的性子断不可能就这样让自己的女儿在冷幽苑待上足足一月,她必然会想出法子来。因老太爷的关系,夏氏不可能再去求情,是以夏氏只能等沈州回来。沈州说一句,这事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决。
夏氏的打算便是让崔嬷嬷在这里不经意地提起沈妙,把大部分责任推给沈婠,再加上沈州在意的心肝坤哥儿,沈州定会在老太爷面前替沈妙求情。
沈州回京的消息,前几日便传回了沈府,沈婠常常伴在老太爷身边,自然也是晓得了这消息。当霜雪告诉沈婠崔嬷嬷抱着哭个不停的沈坤到绽梅园附近的秋千上时,沈婠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几日天气偏冷,沈府里有秋千的园子不止绽梅园,夏氏居住的茹苑便有一个。大老远地跑来这里,沈婠愈发觉得不对劲。
她便偷偷地藏在假山之后。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后就见到了沈州的身影,沈婠凝听了一会,心中也立马了然。
崔嬷嬷暗地里地碰了坤哥儿一下,坤哥儿又哭闹起来。
沈婠蹲在秋千前,笑得眉眼似月牙儿一样,“坤哥儿,我是大姐姐,大姐姐和你玩好不好?”沈婠从衣襟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拨浪鼓,手轻轻地摇了几下,小鼓发出动听的声音来。
坤哥儿的哭声立马止住。
沈婠这才站起来,对沈州说道:“父亲,我来哄着弟弟吧,祖父那儿还在等着父亲呢。”
沈州对沈婠露出第一个笑容。
“好。”
沈州离去后,沈婠抬头对崔嬷嬷笑道:“崔嬷嬷,你瞧,弟弟很喜欢我的拨浪鼓,我一摇他就不哭闹了。”
崔嬷嬷只觉邪门得很,平日里坤哥儿除了青碧之外谁都哄不停,今日竟然这么碰巧被大姑娘给哄停了。
沈婠继续笑眯眯地摇着拨浪鼓。
他睁着乌溜溜的双眼,听得入神。
上一世的沈坤对乐理情有独钟,不到十岁就已是精通笛箫。这一世沈婠便想着兴许沈坤当真从小就开始喜欢乐理,他刚出生不久便喜欢青碧的嗓子,青碧一唱歌他就停止哭闹,所以沈婠方才就借着拨浪鼓摇出曲调来,咚,咚,咚咚咚,咚咚,这是沈婠在舟城的庄子里时听到青兰偶尔在嘴里哼的调子。
果不其然,入了坤哥儿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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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州陪着老太爷用午饭。
桌案上,老太爷精神饱满,说话也格外有力。之前老太爷刚醒的时候,知道沈州休了唐氏,气得好几日没有给沈州好脸色看。
但气归气,人都休了,儿子也是为仕途着想,虽说被不长眼的御史小小地参了一笔,但是借着太子殿下的面子也不了了之了,且夏氏的娘家去年出了个得宠的夏妃,老太爷知晓后,也就此作罢。
沈州那阵子心里愧疚唐氏,面对老太爷的怒气时,也是心有戚戚。现在见老太爷满面笑容的,沈州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方才沈婠过来陪老太爷说话时,带了郭嬷嬷过来。后来沈婠出去看看沈州有没有归来时,留下了郭嬷嬷在这里。郭嬷嬷和老太爷主仆多年,郭嬷嬷是最清楚老太爷的喜好。是以用午饭时,也是郭嬷嬷在一边布菜。
老太爷一高兴,目光不经意地掠到郭嬷嬷身上时便想起沈婠,他道:“婠丫头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沈州听见老太爷语气里的亲近,心里有几分诧异,他回道:“方才在绽梅园里坤儿哭得厉害,婠丫头便去哄他了。”
老太爷疼嫡长子,自然也是疼嫡孙子的,他笑着道:“婠丫头不错,能哄得了坤儿。坤儿正值哭闹的年纪,他一闹起来,府里可就是鸡飞狗跳的。”
提起坤哥儿,沈州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刚刚坤儿还在吵着要找妙儿玩,没想到婠丫头马上就能哄停他。”
老太爷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下。
不提沈妙还好,一提老太爷就想起自己珍藏多年的书册,藏书阁里东北角的半个架子,里边可不少当年他苦苦求来的名家真迹。
想到那些真迹通通毁于孙女的手中,老太爷的心肝开始疼了。
他重重地搁下筷子。
沈州心里咯噔了下,问:“父亲,这是怎么了?”
老太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脸色依旧难看得很。
沈州将目光移向郭嬷嬷,郭嬷嬷看了眼老太爷,才说道:“前段时日,二姑娘在藏书阁里失手烧掉了东北角的半个书架子。”
沈州心里是相当清楚的,自己的父亲爱书如命,如今烧掉了半个书架子…
沈州立马说道:“这糊涂东西!”
郭嬷嬷说道:“老夫人已是罚了二姑娘在冷幽苑里禁足一月。”
沈州道:“待这糊涂东西出来后,儿子定再好好教训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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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氏得知沈婠半路插了一脚后,心里气得不行,直在嘴里骂了好几声“贱蹄子”。她左思右想,觉得还是等丈夫回来后在床笫之间好好地说一说。
未料沈州回到茹苑里时,夏氏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州就已是黑着张脸说道:“糊涂东西!”
夏氏吓了一跳,“老爷,这…”
沈州拍桌道:“出了这么大事,怎么没人修书告诉我一声?”
夏氏倒了杯茶,“老爷先歇歇气。这事妙儿是有错,但…”夏氏想着要把沈婠拖下水,没想到还没说完,沈州就冷笑道:“我们二姑娘真了不得了,竟然把父亲的藏书给烧了!你不必多说,此事便是你想替二丫头求情,我也做不了主。父亲现在还气在头上。”
夏氏这回不禁口上被堵住了,心里也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