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白眸色一深,他倏然扣住了她的腰肢,双手紧紧地圈住了她。他一字一句地道:“不可能。”
萧宁撇过头,不愿再看他。
南宫白捏住了她的下颚,硬生生地扳了过来。
“笑笑,本王不准你不爱我,也不准你离开。”
言讫,他横抱起萧宁,往床上走去。
萧宁皱眉,她自是知道南宫白接下来要做什么。她下意识地护住了小腹。
“南宫白,放开我。”
南宫白不做声。萧宁挣扎。南宫白更为用力,萧宁的手臂上已勒出一道红痕。她皱下眉头。
下一瞬,萧宁被抛到了床上。
南宫白压了上来,他声音有几分阴戾。
“笑笑,本王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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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缠绵过后,萧宁翌日醒来,发现自己依然被南宫白紧紧地搂在怀中,一双大而有力的手掌紧扣在她的腰肢之上。
她微蹙眉头,身子轻轻地动了下,腰肢上的手掌猛然加大了力度。
萧宁抬眸一看,南宫白正睁着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瞳眸深幽,似有一层说不尽道不清的复杂神色。
萧宁心头万般滋味。
她敛了神色,淡道:“你何时回盛京?”
曾几何时,也有一人,笑意吟吟地在马车里对她信誓旦旦。
他如是说——
你若喜欢重州,我便陪你留在这里。
南宫白闻言,神色一紧,手掌猛收,他一字一顿地道:“我若回盛京,你定也会跟着一起回。你休想离开。”
仿佛看出了萧宁心里的决意,南宫白自那日以后,竟下了禁令。
萧宁被禁足。
除了平王府外,她哪里也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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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柳如雪启程回国。
离开前,她特意来探望萧宁。
如玉的面容依旧美得让人心颤,她嫣然浅笑,美眸波光潋滟。
南宫白负手而立,在一旁默默不语,目光却在萧宁和柳如雪间不断游离。
柳如雪轻声道:“妹妹,听说你有寒症,要好好修养才是。若需要什么药材,尽管问我拿。宫里有许多珍贵的药材,你若需要,我回去后便命人送来。”
“妹妹”二字,听得萧宁甚是反感。
她刚想说些什么时,心中忽起一阵反胃。她握拳忍下,抬眸望向柳如雪,淡道:“谢了。我不需要。”
柳如雪依旧浅笑盈盈,眸色却微微一深。目光先是落在梨木桌上的一盘酸梅上,随后若有所思地望了萧宁扁平的小腹一眼。
南宫白此时出声道:“笑笑,你先好生休息。”
说罢,便送了柳如雪出去。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南宫白回来了,手里多了柄玉骨伞。
月白色的缎面,绣有大朵大朵的盛开的夏荷。
萧宁一愣,正在抚琴的手略微一抖,一丝颤音从指间泻出,回荡于清冷的上空。
他望着她,道:“死者已矣,我已命人烧了数十把伞给秦小鱼。这伞,我记得你甚是喜欢。”
南宫白将伞置于梨木桌上。
萧宁垂眸,素手轻拂,琴音悠悠起。
她启唇,轻声道:“是曾经。如今已经不喜欢了。你拿回来也无用,我不愿再用这柄伞了。”
萧宁的一语双关,南宫白岂会听不出。
他眼睛微眯。
“以后也不喜欢?”
萧宁颔首,指间流泻出的琴音愈发轻柔,仿佛为了安抚腹中的孩儿似的。萧宁这阵子的心境极为平和。
一曲毕,萧宁轻勾琴弦,发出一缕单音。
她声音低沉,显得十分坚决。
“是。”
南宫白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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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意渐消,不知不觉中,铺天盖地的浅黄随着萧瑟的秋风席卷而来。夏花凋零,枯叶飘落,凉意袭袭,秋天来临了。
萧宁自得喜脉以来,常爱犯困。而南宫白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每日早出晚归,常常到半夜时分才回到府中。
如此一来,两人自是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两个人逐渐相敬如冰。
直到南宫白回盛京的日子时,萧宁却生了场大病,不适宜远行。南宫白左思量右思量,最终还是心疼居多,便没强制萧宁与他一起回盛京。
临行前,南宫白轻点萧宁的唇,面有不舍,他轻声道:“等我。我定会风光迎你入宫。”
萧宁闭眼不语。
南宫白轻叹一声,无奈离去。
待南宫白离开后不久,一青衫罗衣的男子端着药施施前来。
此人正是方进。
萧宁执意不让其他人替他把脉,扬言非北国郎中不可。恰好,方进路遇平王府,得知平王要招北国郎中,遂成了萧宁的郎中。
方进见到萧宁第一眼,虽有惊讶,但却十分镇定。替萧宁把脉时,脉象平稳并无不妥,只是萧宁对他使的眼色,他看懂了。
后来他缓缓起身,对平王一拜,沉声编了个重病。
“笑笑姑娘,该吃药了。”
萧宁起身,面色略微苍白,但一双眸子却十分清澈有神。
方进压低了声音道:“笑笑姑娘,这是安胎药。”
萧宁道了声谢,接过药,仰头喝了进去。
药很苦。
若是平时,萧宁定会嚷着要吃蜜枣。只是如今已是今非昔比,她以后能靠的只有自己。她要护住腹中的孩儿,不让她的孩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方进叹了声,“笑笑姑娘,你为何不告诉平王…”
萧宁摇头。
方进再叹,也摇了摇头,嘱咐了声“好生休息”,便退了出去。

死里逃生梦方醒

 


死里逃生梦方醒 秋风瑟瑟,凉意袭袭。
如今已是十月。
萧宁万分感慨。
去年此时,一道昏睡散,骗了她来重州。醒来后,她心中极气,最终却被南宫白的承诺安抚了下来。
而现在,她竟是要离开了。
不过一年尔,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了。
萧宁起身,移步至小轩窗前。
绿树枯萎,金黄的枯叶落了满地。秋风一拂,地上的落叶便随风而起,打了几个圈儿后,又无力地落回了地面。
外面十分安静,一个人影也没有。
但是萧宁却知道,若是她往外走多几步,便会有几个身着玄衣的人从天而降,拦在她身前,动作虽是恭敬话语却是十分不客气。
“平王有令,你不得迈出房门半步。”
若是她执意向前,弹指间,银晃晃的刀剑便直直指向她,毫不留情。
萧宁心中冷笑,面色冷冽。
最后却依旧转身回房。
她虽是曾得高人相助,获得一绝世琴谱,但脑子却甚是愚钝,大半年已至,依旧未悟出期间的奥秘。
她如今完全使不出武功,随便来一个会武功的人,她都难以逃过。
为此,她和那些玄衣人万万不能有冲突。
萧宁的手按了按依旧扁平的小腹,唇上勾出一抹暖暖的笑靥。
她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儿。
蓦地,一道青色的身影匆匆地往她的庭院走来,面有急色,手里捧着一碗黑不溜秋的汤药。
萧宁转身,离开了小轩窗。
她在梨木椅坐下后,门外也恰好响起了敲门声。
萧宁轻声道:“方郎中,进来吧!”
方进进了门后,说道:“不好意思,刚刚我打了个盹,所以药才送迟了。”
“无碍,药送来了就好。”
萧宁接过了方进所端的安胎药,随后面不改色地喝了进去。药虽苦,但这阵子却也习惯了。
她伸出手,搭在了木案上。
方进上前,为她把脉。
片刻后,方进微微一笑,“笑笑姑娘你的脉象平稳,腹中胎儿亦是相安无事。”
萧宁闻言,抿唇淡笑。
之后,方进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萧宁喝完药后,困意也悄然袭来。她关了窗子,便和衣而睡。
怎知刚躺在床上,困意却倏然间消失了。
萧宁睁着眼睛,凝眸望着床帏上所绣的繁复花纹,脑子里也不知去哪儿神游了。
她东想西想。
想腹中的孩儿,想要如何离开重州…
她还曾想过要狠狠地报复南宫白。
但是转眼一想,她也作罢了。
她为什么要花时间花力气去报复他呢?
她很懒,所以罢了吧。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她腹中的孩儿,只属于她的孩儿。
南宫白也休想要与她争抢。
她要慢慢地将她的孩儿抚养成人。随后,在一处深山里建一间素雅幽静的竹屋,她和她的孩儿隐居在里面,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竹屋里,没有权利纷争,也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她和她的孩儿的欢声笑语,还有悠悠的琴音。

萧宁渐渐阖上了双眼,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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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秋雷轰鸣,秋雨突如其来。
萧宁自得喜脉一来,但凡入睡后,便是睡得极深。可是不知为何,今夜却被外面的秋雷给吵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肚子咕咕作响。好在平时她都有吩咐婢女准备一些干果糕点放在桌面上。
萧宁翻身下床,刚弯身穿上棉鞋,还未来得及抬头,眼下竟倏然出现了一双沾有泥泞的靴子。
萧宁心中一惊,指尖微抖。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抬起了头。
房内并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但是萧宁却知道,她的身前站了一个人。且来者不善。
此时,轰隆一声。
一道明晃晃的闪电自漆黑的空中划过,萧宁看清了来人。
她倒抽了一口气。
眼前的人竟是数月未见的秦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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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宁只觉呼吸一窒,袖中的手握成了拳状,但面色却不见丝毫的恐惧和慌张。在面对来者不善的人,萧宁知道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她平静地淡道:“秦伯,好久未见。”
秦伯神色不变,反是冷冷地笑了声,也道:“笑笑,好久未见。”
外面雷声轰轰响,屋内却静得有些怪异,仿佛有什么沉寂已久,正待一触即发。
萧宁心思飞转。
深夜来访,秦伯定无好意。再者,如今雷雨交加,她的屋外又有数名侍卫看守,秦伯能进得来,必定也是准备了好一段时间。看来,今夜的她注定凶多吉少。
为今之计,便也只有引来睡在外头的婢女。
萧宁不动声色,她沉声道:“秦伯,这么晚了,你来找我作甚?”
秦伯道:“带你去见一个人。”
萧宁故作惊慌之色,颤抖地向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床上,随后手不经意地按住玉枕,宽大的袍袖掩住了她的手。
“你…要带我去见谁?”
话音未落,萧宁的手在玉枕下摸到了一把小匕首。
“去了你就自然知道。”秦伯说罢,刚向前迈了一步。
萧宁声色俱厉,眉眼间陡然迸发出一股凌厉之势。“秦伯,你上次害我未果,却搭上了小鱼的命。那时你要除我,我理解。可是南宫白如今大权在握,离九五之尊不过一步之遥,路上的障碍也早已扫清,我区区无权无势的女子,根本成不了他的障碍。你现下又欲害我,你可有良心?”
萧宁的声音愈发提高,说到最后几近等于怒吼。
可是秦伯却无动于衷,他道:“不会有人来的。”
萧宁一愣,心中宛若被泼了盆冷水。
秦伯继续道:“身为下人,便是要一心为主。你如今不会阻碍王爷,也难保他日不会。再者,今日要拿你命的人,不是我。”
言讫,秦伯猛然出手。
萧宁早已有防备,立即侧身一躲,掌中的匕首一出。
漆黑的夜里,寒光闪烁。
秦伯未料到萧宁会来如此一手,他眉头微蹙,迅速从袖中落出一包粉末。秦伯大手一扬,粉末铺天盖地得向萧宁洒去。
萧宁纵然身手再好也难以逃过,更何况她根本没有身手。
她只觉身子一阵酥软,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神智。
昏倒前,她的手下意识地护住了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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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宁是被冷水给泼醒的。
直到浑身发冷的感觉传来,萧宁的眼睛才倏然睁开。
昏暗的小黑屋里,点着一支小小的蜡烛,有四个男装打扮的女子正围在她的身边。见她醒来,其中一个女子面上颇有狰狞之色,瞬间划过一道恨戾。
萧宁心中一紧,她刚想动动手脚,却猛然发现自己全身发软,四肢发麻,完全动弹不得。她想起临昏前,秦伯那漫天的药粉。
萧宁心中大叫不好。想来那药粉定有麻醉的功效。
萧宁不动声色,即便如今她躺在冰凉的地上,她的面色依旧从容平静,丝毫没有慌张之色。
她冷声道:“秦伯呢?”
其中一个女子嗤笑了一声,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萧宁,不屑地道:“这个你不用管。”
另一个把玩匕首的女子蹲了下来,锋利的刀尖轻轻划过萧宁的侧脸,看着鲜红的血珠染上了匕首时,女子轻笑:“是呀,你不用管。你要管的是本姑娘会不会划花你这张脸。”
又一个女子上前,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萧宁,随后眉头蹙了下来,她啐了一口,道:“姿色平平,也不知哪里吸引了平王。”
最后一个女子冷笑道:“想来是用了些闺中媚术。”
萧宁抿紧了唇瓣。
她什么时候受过此等屈辱?
答案自是没有。
她忍住脸颊上的痛意,默不作声。她观察着眼前的四个女子,她们的口音有些怪,不像北国人也不像南国人。她没有听过海国人说话,自是也不知海国口音。
萧宁在想着自己究竟和谁结过仇。
她抬眸,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一女子冷笑道:“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家公主看你不顺眼,今日就是你明年的祭日。”
萧宁神色一凛。
竟是柳如雪!
秦伯原是和柳如雪勾搭上了。
萧宁心灰意冷。若她们仅仅是因为喜欢南宫白而对她不利,那她还能保住腹中的胎儿。但若是柳如雪的人,她们定不会手下留情。柳如雪行事狠辣,那一日她必然知晓了自己腹中怀有了南宫白的孩子,以她斩草除根的性子,今晚,她凶多吉少。
萧宁头一次感觉到如此无奈。
经脉完全被封住,一点武功也使不出来。身上又不知被施了什么药,全身动弹不得,唯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凌虐。
不,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能感觉到腹里有个小生命在跳动着,不久后还会用着稚嫩嗓音喊她一声娘亲。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腹中的孩儿离去。
萧宁敛了所有神色,她说道:“我有一笔交易和你们公主谈。”
如果能换得她的孩儿平安,十万兵马又如何?
几个女子互望了一眼,随后齐声发出大笑,她们的神色皆是一脸鄙夷,其中一个女子,啐了一口在萧宁身上。
“哟,你以为你是谁?充其量也就是平王的一个无名无份的小妾。要见我们尊贵的公主,等你投胎后,找户好人家去吧。”
“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过多一段时日,就是我们公主和平王大婚的日子,我们公主可忙着呢。”
“对呀。前几天公主不是还在为那件大红嫁衣上所绣的凤鸟而发怒么?哎,那些绣娘也真是的,以我们公主的身份,嫁衣上的凤鸟理应要大一点的。怎么知道那绣娘竟然就只绣了只巴掌大的凤鸟?”
“好在后来呀,平王不迟千里赶到公主身边,好好地安抚了一番并惩罚了那些绣娘,公主才一展笑颜。”
萧宁淡漠地听着,心中虽有点点刺痛,但此时此刻南宫白却已然伤不了她。
这时,其中一个女子扫了一眼萧宁,颇带有可惜之意。
“若你生在皇家,也是个公主,说不定还能和我们公主一争高下。只可惜,你不是。你只是一介小小婢女,你没有任何的能力和我们的公主争,所以你只能死。”
另一个女子一听,嗤笑了声。
“蔷茴呀,你和这种低下的人说什么呢?”
“是呀,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动手,然后还可以回去睡把个时辰。”
说罢,四人不知从哪里抡起了木棒,齐刷刷地往萧宁身上打去。四个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专往萧宁的腹部打去。
萧宁面色凄惨,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
不多时,腹中就起了一股绞痛,萧宁面色极其苍白,冷汗直冒。她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娇嫩的唇瓣逐渐咬出了血腥的味道,萧宁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她首次觉得权力的重要。
若是她有权,此刻她就能保护住自己的孩儿。
倏然间,秦伯那时的话语在耳畔间响起。
“这世道,无权,连命都是替人活的。”
此时此刻,萧宁方真真正正理解了这话的含义。
两行清泪夹杂着鲜红刺目的血默默地流下。
外头轰雷作响,秋风怒吼。
萧宁耳边的棍棒起落声渐渐淡去,她的身子也逐渐变得冰冷,意识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最后,在完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萧宁在想。
若是她能活下来,她要拥有至上的权力,她定要为腹中死去的胎儿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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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秋风瑟瑟;那一夜,鲜血淋淋。
以至于很多年后,绿萝回想起那一夜的情景时,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绣娘子也不禁浑身发颤,两眼含泪。
那一夜,当绿萝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寻着了萧宁时,周围已然没有了人,只剩下气息奄奄的躺在血泊里的萧宁。
绿萝满脸不敢置信,就连手里所执的火把也差点掉落在冰冷的地上。她几近认不出躺在地上的女子。
那时的萧宁,面目扭曲,平时白净的素脸上又红又黑,完全找不着一处干净的地方。
那时的萧宁,衣衫褴褛,淡色的衣裳沾满了血迹,还未走近,便有一股极其刺鼻的味道传来。那是血的腥味和马尿的骚味。
那时的萧宁,鼻息极弱,脉象时有时无。若是绿萝没有寻来,不需半日,就会暴尸荒野。
绿萝回神后,急急跪在了萧宁身边,正要掏出平日里携带的丹药时,她只觉身边有一道冷风拂过,下一刻,躺在血泊中的公主落入了一个穿着白色锦袍的人的怀中。
绿萝并没有抬头,她知道是谁。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感觉,除了云公子外,别无他人。
“给我烧了这里。”
只听一道带着狠戾和冷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绿萝这才怔怔地抬起头来。
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云公子。
她一直以为云公子永远都会是如春风般温和,却未料想到在那双被称作神目的眼睛里,会见到如此冰冷的神情,就像腊月寒谭里的冰水,且弥漫着浓厚的杀气。
后来,云公子在重州的一处别院住了下来,和公主一起。
公主伤势很重,几乎请来的所有大夫包括从宫里带过来的御医都摇着头,说着无法医治,还是早日准备后事为妙。
云公子面色清冷,无人看得懂他眼底的神情。
绿萝只知那几日,云公子茶饭不思,日日与昏迷不醒的公主同睡一床,偶尔会踱步至窗边,凝眸注视着渐渐下落的夕阳,眼底闪烁的光芒依旧晦涩难懂。
至少,她是看不懂的。
不久后,云公子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个名医。那个名医也是穿着一袭白衣,身上风采并不输于云公子,她也不知那名医姓甚名谁,她只知云公子唤他神医,她还知是这名医让公主起死回生。
公主病情好转,伤势也逐渐恢复,但却依旧昏迷不醒。
云公子依然很高兴,连续数日都亲手作羹汤,并一一喂公主吃下。
绿萝记得,在公主醒来的那一日,重州满城喜气,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经询问,才知原是南国平王与海国公主大婚。
绿萝还记得,当公主醒来时,她正好在窗边摆弄着白瓷花瓶里的树枝梅花。她听到云公子低呼了一声,随后她看到几近一月未睁过眼的公主死死地抓住了云公子的手,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恨意。
她听到公主在说。
“子衿,助我登基。”
短短六个字,像是从血里揉出来一般。

北国女帝初登基

 


北国女帝初登基 北国昌和二年,天降灾祸,数月干旱,百姓苦不堪言。浑天监夜观星象,紫微帝王星陨落,朝廷百官夜梦紫鸾。
左相于朝中禀奏崇文帝——
天灾起,民生乱,紫鸾现,观鸾镜。
崇文帝萧和迫于百官之压,命人开鸾殿,观鸾镜。
鸾镜上所现的竟是紫鸾而非青鸾。
依照萧氏族谱记载:北国之皇,唯有鸾子。月破乌云,银光落地。青鸾为男,紫鸾为女。如若有违,萧氏一族,必遭天谴。
百官大惊。
须臾,太尉提议寻回萧宁公主,迎帝登基。
北国史官于《北国史》中如此记载——
昌和二年十二月,崇文帝下诏寻帝姬萧宁,封左相云子衿为监国大臣,暂管北国。
昌和三年一月,崇文帝退位,隐于宗庙,从此不问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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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初一,正是北国过年的节日。
北国都城洛阳到处都是一片喜庆,鞭炮声连连不断,街上的行人脸上都洋溢着一股过年的喜色。
云府。
过年佳日,云府里自是也少不了一番装扮。
平日里淡雅幽静的九曲回廊上挂着一个个的大红灯笼,回廊上摆着一盆盆的紫述香和扇芭蕉,色彩缤纷艳丽,装点着朱红的长廊。
府里的各个园子的纸门上都贴上了喜庆的剪纸贴画:几个羊角孩童赤着双脚,扯着嘴角,哈哈大笑地逗弄着手里的灯笼。让人看得十分怜爱。还有贴着倒过来的红色的“福”字,意味着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