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瑶委实捉摸不透谢十七郎到底在想什么,此人行事古怪,且真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她都已是瓮中之鳖了,哦,呸呸呸,不是,她都已为鱼肉了,他这把刀俎想怎么切就怎么切,可他偏偏不切了!
有谁会掳人之后,关在府里两月,随后又再从自己府里重新掳一次?
对,就是谢十七郎这个怪人!
施瑶的心里简直要崩溃了。
可尽管如此,她表面依旧不露声色。外人肯定不晓得施瑶的内心有如此精彩丰富的世界。她的目光落在谢十七郎身上,她心底其实是有些害怕谢十七郎的,因为她无法琢磨他的心思,可她晓得不能让谢十七郎看穿自己。
她轻咳了几声,问道:“郎主要带阿瑶去哪儿?”
她说此话时语气极其冷静,丝毫恐惧与紧张都没有,仿佛谢十七郎不是半夜三更派人掳走她,而是请一个贵女去郊外游玩似的。
她甚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好整以暇地在马车的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平静地看着谢十七郎的眼睛。
此番举动丝毫没有作为一个被囚之人的自觉!
尽管如此让谢十七郎心里头微微有些不愉快,可经历了上一回在王府里的事情后,谢十七郎晓得此女厚颜无耻到极点。他索性敞开天窗,说道:“不是说心悦于我么?”
施瑶原本想就着谢十七郎胡编乱造下去的,可瞅着谢十七郎这样的眼神,加之谢十七郎在短短一夜之内便将她所做之事查得一清二楚,有如此本事的谢十七郎想来已经识破她上一次的诡计。
她也不装了,说:“郎主既然已经识破阿瑶的心思,又何必再多此一问?”
“施家倒会教女儿,你第一次识字学的便是厚颜无耻吧。”
施瑶理直气壮地说:“郎主第一次识字学的恐怕也是厚颜无耻吧,我为了保护自己这么何错之有?郎主想要羞辱我,我不过是为自尊而战。郎主掳我至此,也不曾给我一个交代,我们施家虽然犯了谋反之罪,但我亦有我的尊严。郎主是贵人,我是戴罪之身,郎主是天,我是地,我们之间有云泥之别。我原先惧怕于郎主,可如今我不了。”
“哦?你不惧我?”
她目光灼灼地继续道:“作为姑娘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名声,如今我名声已毁,又是朝廷要犯,我家人远在边疆,兴许此生我不复相见,这样的一个我已经再也没有能够失去的了,大不了便是一死,死已无惧,又何需惧怕郎主?”
是呀。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她之前在王府里忐忑不安的,便是因为害怕谢十七郎。可如今一说,她无需惧怕谢十七郎了。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就是因为太在意那个梦,所以才举步维艰。
现在她不在乎了!
施瑶一脸豁出去的模样。
谢十七郎没有料到施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原先只觉施瑶说话真真假假,兜兜转转十八弯,满口胡言乱语,如今见她吐露真言,说得如此直白,他不禁怔楞住了。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
白丰的声音响起:“郎主,到了。”
谢十七郎这时方回神过来,他没有再看施瑶,径自下了马车。他刚走了一步,身后有衣袂窸窣声传来,眼角的余光一瞥,施瑶毫不见外地跟了上来。
谢十七郎的脚步微顿,却是没有阻止施瑶。
此时天色已然全亮,日头也逐渐高升。
日光笼罩着一座宅子,匾额上的“清辉山庄”四字闪烁着微光。此时乃最炎热的夏季,在马车里时施瑶已经觉得微热,背后出了些热汗,可是如今下了马车,站在清辉山庄的门前时,方才的热气已经渐消,有山风吹来,顿觉透心凉,浑身舒爽之极。
施瑶一看便知此山庄乃谢十七郎的避暑山庄。
燕阳地热,每逢夏季便如同蒸笼一般,几乎是每一家权贵在各地都有一处避暑山庄,尤其是当今圣上,格外喜欢建避暑行宫,但凡景色佳到了夏季又凉快的地方,都有皇帝的避暑行宫。
施瑶跟着谢十七郎走进山庄。
她此时心里是平静的,横竖事情已经不能更糟糕了,如此干脆既来之则安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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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庄里布置得格外雅致,一进去便有流水潺潺之声,还有微凉的山风扑面而来,浑身愈发神清气爽。谢十七郎径直穿过朱红长廊,进入了屋内。
施瑶也跟着走进。
谢十七郎坐下后,便有小童捧着菜肴鱼贯而入。待布置好后,又鱼贯而出。当然的,准备的吃食没有施瑶的份。谢十七郎看了施瑶一眼,只见施瑶半点局促也没有,她落落大方地坐下,目光在屋里四处打量,还时而露出欣赏之色。
谢十七郎收回目光,不再看施瑶。
这一次轮到施瑶不动声色地看着谢十七郎,而后是他桌案上的吃食。她咽了口唾沫,肚子咕咕咕地响起。听到声音的谢十七郎抬眼瞥了她一下。
施瑶说:“郎主,阿瑶饿了,可否让小童也送点吃食过来?”
她又说:“以后只要鬼神向阿瑶托梦,阿瑶必定事无巨细地告诉郎主。”
谢十七郎抬袖置于唇前,轻轻地咳了声,说:“来人。”
一小童上前。
谢十七郎淡道:“让灶房准备一份吃食。”
施瑶眼睛微亮。
一刻钟后,小童在施瑶面前置放了一张桌案,紧接着若干吃食一一摆上。施瑶正要起筷,却见谢十七郎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
她道:“多谢郎主。”随后再也不看谢十七郎,独自一人吃得津津有味。
谢十七郎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一张脸一天可以变化无数次,他竟有些猜不透眼前的姑娘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就在此时,白丰忽然走进,禀报道:“郎主,闲王过来了。”
此话一出,施瑶登时被呛了下,鱼骨卡在了喉咙里,她不停地咳嗽,一双眼睛咳得通红。她沙哑着声音,说道:“郎主,阿瑶被鱼刺卡到了,容阿瑶出去将鱼骨挑出来…”
她正要起身,不曾料到外头传来一道声音。
“本王似乎听到了一道女声,怪不得十七郎一早离府,原来是金屋藏娇。”
施瑶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
她几乎是想也未想便下意识地钻到桌案下,待她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懊悔极了。她真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躲?她和闲王是没有未来的了,她又何必担心被他见到自己如此落魄的模样?
可是想归想,身体却是不像自己控制那般,几乎是听到闲王的声音那一刹那起,她就往桌案下钻了。
谢十七郎愣了下,不由眯起了眼睛。
外头小童的声音传来。
“还请王爷在偏阁里稍等片刻,小人进去通报一声。”
施瑶从桌案下抬起头,说道:“阿瑶方才不小心掉了个丸子,幸好…找到了。在王府吃了一个多月的馒头,只觉肉食难得可贵。”
她咧嘴一笑。
“阿瑶先行告退…”
谢十七郎忽道:“白丰,将山庄里的刘大夫唤来。”说着,他又与施瑶道:“鱼刺卡在喉咙,此事可大可小。你对我既有这么多怨言,我便大发善心一次。”
施瑶说道:“可…可是外面不是有王爷在等着么?”
谢十七郎道:“让闲王进来便是。”
施瑶面色微变,她道:“郎主,阿瑶不必劳烦刘大夫了。阿瑶忽然想起原先母亲教过阿瑶的一个方法…”说着,她连着吃了几大口的米饭,将鱼刺一并吞了进去。
“好了,多谢郎主。郎主既有贵客,阿瑶也不便在此,阿瑶先行告退…”
谢十七郎此时方道:“嗯,退下吧。”
施瑶若获赦免,微微松了口气,急急地施了一礼后直接往门外走去。她的步伐迈得颇大,不过是眨眼间便消失在谢十七郎的眼里。
白丰喃喃道:“施氏仿若遇着了鬼一般…”
谢十七郎若有所思地地收回目光,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说:“去请闲王进来。”

第二十章

小童引着闲王走进正厅。
闲王手持折扇,摇了几下,迎上谢十七郎的目光时,他不由微微一笑,说道:“早已有听闻十七郎的清辉山庄乃秦州一流的避暑胜地,皇兄果真偏爱于你,如此好的地方,即便是太子也未必能有。”
谢十七郎不急不缓地道:“不过是得了祖上荫庇罢了。”
闲王笑道:“我听平玉说,近年来皇兄对十七郎父亲颇为怀念,当初皇兄年少登基,幸好得了十七郎父亲辅助,方稳住了当时的格局。”
谢十七郎说道:“是陛下年轻有为,父亲也只是尽了绵薄之力。”
闲王此时的目光在正厅里四处打量。
谢十七郎忽道:“王爷怎么知晓我来了清辉山庄?”
闲王收回目光,寻了一处施施然坐下,回道:“昨日水土不服,夜里吃了药好些了,今早起来忽然想起十七郎有个避暑山庄,正想问问你可否前去一观,遂寻了一仆役一问,”他笑道:“不曾想到十七郎一大早便过来了。”
谢十七郎问:“王爷独自一人过来?”
闲王笑了,说:“十七郎是想问我那皇侄有没有一起跟过来吧?你且放心,我何尝不知你的心思,我悄悄过来的,平玉并不知道。此时,她估摸着还不曾起榻。”
谢十七郎之所以一大早过来清辉山庄,有一部分原因的确是因为平玉公主。
此女缠人,又是皇帝的掌上明珠,他动不得。一想到平玉公主,谢十七郎便觉太阳穴发疼,怎地世间竟有如此娇蛮的姑娘?若非是公主,他定会命人当众赶她出府,再在墨城贴上告示,此女与狗不得进入。
如此一对比,谢十七郎倒是觉得施瑶要好得多。
此时,闲王的目光又开始在正厅里四处打量,似是在寻找些什么,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谢十七郎身后的坐地屏风,半开玩笑地道:“方才我还听到屋里有姑娘的声音,如今进来却半个人影也没见到,莫非十七郎将姑娘藏到屏风后了?”
谢十七郎说道:“是我府里的侍婢。”
闲王说道:“原来如此,我还道十七郎金屋藏娇呢。不过十七郎向来不近女色,身边亦无侍婢,今日来清辉山庄竟带了侍婢同行,委实难得。”
谢十七郎淡道:“兴许此女王爷也曾见过。”
闲王好奇地挑眉:“哦?”
谢十七郎道:“王爷可记得燕阳的施家族人?”
“犯了谋逆之罪的施家?”
谢十七郎轻描淡写地道:“正是,陛下开恩并未诛九族,只流放边疆。我母亲与施家大房的正妻方氏颇有渊源,两月前路经边疆正巧见到方氏,方氏乞求我带她幼女离开,我便向陛下禀报,索性将施家幼女带回王府。”
如果此时施瑶在场,定会气得头发都竖起来。
胡说!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谢十七郎气定神闲地继续道:“此女姓施,单名一个瑶字。王爷可认识?”
闲王笑说:“原来十七郎与施家还有这样的渊源。”他想了想,又说道:“施家的三位美人在燕阳城中美名远播,又有谁不知?只不过也不算识得,仅仅有过一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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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走在羊肠小径上,她只觉今日惊吓连连。
她万万没想到跟着平玉公主过来的贵人竟会是闲王!是闲王!她若晚一些离开的话,一定会被闲王见到的。此生她是无法嫁给闲王的,也无法拥有她想象中那般的伉俪情深的日子,既然如此,不如让她保留对情之一字最美好的憧憬。
她希望自己落在闲王眼中永远都是施家的那一位涉世未深的少女,而非成为罪臣之女后又为人俘虏的落魄姑娘。
思及此,施瑶加快了脚步。
却在此时,一道声音传来。
“你过来。”
如此盛气凌人的声音,施瑶敢说她就算聋了也认得出来!正是那一位娇蛮任性的平玉公主。施瑶顿觉今日倒霉透顶了,所有不好之事都让她撞上了。
她佯作听不见,欲要加快脚步。
此时,平玉公主又喊道:“聋了吗?本宫让你过来。”说着,她给身边的侍婢使了个眼色。
施瑶听到有几道脚步声响起,便知此祸躲不过了。她认命了,无奈地转过身,给平玉公主施了一礼,正想说什么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蓦然想到平玉公主对谢家十七郎倾心呀!她若留在谢十七郎身边,平玉公主定然不悦。
而平玉公主又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要见到皇帝那是轻而易举之事。
她眸色微闪,随即向平玉公主施了一礼,说道:“阿瑶见过平玉公主。”
平玉公主看了施瑶一眼,倒也没有认出施瑶,并非施瑶生得不好看,而是因为施瑶平日里实在太低调了,以往的宴会她都是缩在角落里的,虽说施家三位美人里头算上了施瑶的份儿,但真正瞩目的却是阿瑶的两位阿姐,都是八面玲珑的美人儿,但凡有宴会就必定能大放光彩,而在这样的光彩之下,平玉公主又是个众星捧月的,自然难以记住施瑶。
不过平玉公主没记住,可她身边的侍婢岚儿却是记住了的。
岚儿在平玉公主耳边低声一说,平玉公主看施瑶的目光登时添了几分不屑。她道:“大胆,身为罪臣之女怎敢私自逃离边疆,本宫…”
话还未说完,就被施瑶打断了。
她露出一个娇羞的笑容,说道:“都…都是托了郎主的福。”她微微垂首,脸颊上似有羞色,教平玉公主看得简直是妒火中烧。
她得不到的人凭什么一个卑贱之人能够得到?
施瑶又添了把火,细若蚊蝇地道:“也是托了郎主的福,阿瑶才能来清辉山庄。阿瑶昨日只觉天气闷热无比,正想着要如何避暑,以往在燕阳时还能与族中姐妹前往避暑山庄消暑,原以为如今没有那样的福气了,不曾想到郎主如此贴心,今日天未亮便将阿瑶带来清辉山庄,还与阿瑶共进早饭…”
施瑶再次露出羞涩而暧昧的笑容。
平玉公主脑袋里的那根弦“啪嗒”的一下断开了,她真真是嫉妒极了。
施瑶将平玉公主的神情收入眼中,心底高兴地叫嚣,怒吧!怒吧!怒到了极点便去向皇帝告状吧!就说谢十七郎无视皇法,强抢朝廷要犯!
“你…”
施瑶又施了一礼,说道:“阿瑶先行告退了。”说着,她转过身,正要离去时,身后的平玉公主开口道:“施氏,本宫有说允许你离开了么?”
施瑶转回身。
平玉公主冷哼一声,说道:“你如今是何等身份,本宫不曾允许你走,你怎么敢离开?来人,赏嘴。”
岚儿正要上前,施瑶不慌不忙地道:“公主心悦于郎主,如今我又是郎主身边的人。公主此时打阿瑶的嘴,不就是等于打了郎主的颜面么?公主也知男人的脸面是不能拂的,周围又有了清辉山庄的仆役,公主若是打了阿瑶的脸,无需片刻必会传到郎主的耳中?此时阿瑶离开,郎主便不知公主曾有过这样的心思,此事便当作没有发生过。如此不好么?”
岚儿的手僵硬在半空中。
她看了看平玉公主。
平玉公主知道这巴掌是不能打了,若打了便会落人口实。十七郎本来就有意疏远她,若以此为措词说不定以后还不许她过来墨城了。可是看着那般气定神闲的施瑶,她又不甘心。
这打不是,不打也不是,平玉公主恼得心里直冒火。
就在这个时候,谢葭走过来了,她并未看清施瑶,只当平玉公主又在闹脾气,遂说道:“大清早的,公主何必山庄里的侍婢动怒,我问了下人,说是兄长在正厅里与王爷喝茶。”
平玉公主得了台阶,方哼了声,说道:“罢了,本宫不与你计较。”
此时,谢葭瞥了眼岚儿身后的姑娘,这一望不由愣了下。
“阿瑶你怎地在此?”
施瑶亦是惊呆了。
她蓦然想起今早谢十七郎在马车里所说的话,他提到了“阿妹”,当时施瑶的注意力都在谢十七郎的后半句里,如今听见谢葭说出“兄长”两字,她顿时恍然。
原来阿葭姐姐非谢十七郎的宠妾,而是阿妹。
当年的谢家五郎与巫女崔氏竟还有个女儿!
不过如此一说,倒也能解释施瑶之前察觉到的怪异了。传闻墨城王喜好玩弄未及笄少女,可上回在墨城王府里头,谢十七郎显然有些生涩。
而她在墨城王府除了侍婢之外半个少女也没有见过,如此说来,原来传闻是假的。难怪当初谢十七郎在庙里听到的时候如此生气,任谁被冤枉了也会不悦吧。

第二十一章

施瑶此刻的内心有一丝丝的愧疚。
她并不喜欢冤枉别人。
然而,她转眼一想,又自个儿释然了。她根本无需愧疚,是,谢十七郎是没有玩弄未及笄少女,但是后来他玩弄了她呀。作为受害者,她压根儿不需这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思及此,施瑶的内心又变得理直气壮了!
谢葭疑惑地看着施瑶。
施瑶此时回过神,说道:“都是托郎主的福。”
谢葭恍然,笑说:“我道…郎,”她重重一咳,说道:“兄长一大早便不见了人影,原来是带着阿瑶来了清辉山庄。”
施瑶低声说道:“原来阿葭姐姐是郎主的阿妹。”如此说来,从最初开始谢葭便没有主动说过她是谢十七郎的妾侍,一切都是她误会了。
谢葭歉然道:“都是我不好,我当初不该向你隐瞒的。只是觉得你好生有趣,我在燕阳城都不曾见过你这般有趣的人。还望阿瑶莫要生我的气。”
被晾在一旁的平玉公主心中更是不悦了,之前她对施氏的话本是半信半疑的,可如今见谢葭如此神态,便知施瑶在谢十七郎身边是有地位的。
知道谢葭是谢十七郎的阿妹的人不多,谢葭打小就跟着爹娘隐世,此番出世,晓得的人便只有谢氏一族,以及他的皇兄。谢葭回过燕阳城一趟,她前去示好了一番,盼着谢十七郎的妹妹能派上点用场,多在谢十七郎耳边提及她,未料这个谢葭脾性与寻常贵女不一样,是个难以接近的。
她与谢葭相处了一小段时日,又岂会不知谢葭与人难以亲近,可方才她竟是唤那罪臣之女阿瑶,看起来颇为亲密,若非谢十七郎授意,谢葭那人又岂会如此好说话?
平玉公主此时的内心填满了郁闷,尤其是看到施瑶眼波流转的,若非顾及皇家颜面,她定会在此处恨恨地骂一句,不要脸的狐狸精!
她越想便越不甘心。
方才都已经半只脚踏上了台阶,如今又彻底收了回来。
只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平玉公主不打算动用武力,尽管平日里在宫中她最喜欢的便是扇人耳光。她开始绞尽脑汁地想着以往的每一次宴会,在她印象中,施氏的嫡幼女都是躲在角落里的,安安静静的一点儿也不引人瞩目,以至于她半点印象都没有。
不对。
平玉公主想起来了。
她曾听施家的嫡长女说过,她有两个妹妹,一个妹妹擅长音律,另外一个却鲜少弹琴,偶然弹之,总会被家母责骂。
在平玉公主思考的时候,谢葭已经与施瑶叙旧完了。她说道:“公主,我们过去兄长那吧,想来已经有下人过去通传了,莫要让兄长与王爷久等了。”
施瑶向两人施礼,说:“阿瑶先行告退。”
话音未落,平玉公主便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告退什么?难得在墨城遇见你,定要再说说话才是。以往在燕阳时,本宫总想与你说说话,无奈都寻不着机会,如今恰恰好,周遭也无其他贵女,”她看了谢葭一眼,又说道:“既然阿瑶与阿葭相熟,也不妨与我们一道过去,正好人多热闹。”
施瑶自是不愿的。
她与平玉公主之间没有任何体己话可以说,更莫要说此刻她笑得如此诡异,内里必有乾坤,且不说闲王还在那儿呢。她道:“多谢公主好意,只是阿瑶如今是戴罪之身,不配与公主说话,更不配与一众贵人同处一室。”
她还想说些什么时,谢葭开口了:“阿瑶何必妄自菲薄,公主既然开了口,阿瑶便与我们一道过去吧。”谢葭并不知施瑶心底在想什么,她只是不愿与平玉公主相处。阿瑶若是在,兴许还能挫挫她的锐气。且多个知心人一起,谢葭也是乐意的。且打从兄长知道自己偷偷地助阿瑶溜出去后,她便有些害怕兄长。
爹娘归隐田园后,兄长便开始自立门户,她与兄长相处的时间不多,小时候的事情她也不大记得了,之后也只有逢年过节回燕阳谢家才能见到兄长,兄长寡言少语,也极少与她说话,相对而言她还是有丝陌生的。
今年她刚好及笄,于是被阿爹赶了出来,说是让她像阿娘那般游历大晋,添些阅历。实际上,她知道的,阿爹不过是嫌她碍眼,阻碍了他与阿娘伉俪情深。爹娘恩爱数十年,如今也不像老夫老妻那般,日日都如胶似膝的,连她这个女儿有时候看到了都觉得害羞。遂被赶出家门时,她也没有半分留恋,四处游玩,也闯了不少祸,起初是阿爹出来收拾烂摊子的,后来阿爹索性将任务交给了兄长。
最后,她被关在了墨城王府。
这么一说,施瑶跟她们一同过去,简直是有利无弊,她似乎不怕兄长。天知道她被兄长面无表情地一看,心里立马凉飕飕的。思及此,谢葭揽住施瑶的胳膊,说道:“莫要让兄长与闲王久等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