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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张量将她唤出,问:“今日之事当真全是鬼神所言?”
“皆是昨夜鬼神托梦所言,”顿了下,她紧张地问道:“大人,如…如此便可以了吗?山贼真的不会追来了吧?”
话音落时,施瑶打了个颤,一张小脸害怕得脸色发白。
张量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表情,半晌方让施瑶回去了。待施瑶坐下后,施母问:“他与你说了什么?”
施瑶低声道:“只问了女儿今日之事是否当真全是鬼神所言。”
施母问道:“你如何回?”
施瑶说:“女儿答是。”
“当真?”
施瑶压低声音道:“只有山洞塌陷与山贼埋伏是真的,其余都是女儿自己的想法。”
施母叹道:“我的阿瑶聪慧果敢,若非你爹…”说到此处,施母又是重重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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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队伍再次启程。
二十日后,张量准时将囚犯押送到边疆。离开边疆时,张量也歇了向圣上禀报施瑶得鬼神托梦一事的心思。
这二十日以来,施瑶表现得极为平庸,就与寻常少女没有二样,若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便只有沉默寡言四字。
她总是垂着眼,被族兄族弟欺负时也是默不作声的,任由别人欺负。
明明还是少女的年龄,心里在想什么却完全摸不透,就像是一个有点怪癖的姑娘。
张量觉得自己那一日定然是多想了,那一日之举不过是托了鬼神之福,侥幸而已。
大晋国内全民信巫,包括当今皇帝,是以燕阳城内除去五大世家外,还有巫族。三十年前巫族得了巫女崔锦,开创了巫族鼎盛之期。然,十年前巫女崔锦离开巫族,与心爱之人归隐田园后,巫族人才愈发凋零,表面虽是繁荣,内里却是渐渐衰败,因此巫族格外渴望新的拥有巫力之人。
何为巫力?便是拥有窥测天意之能,巫者,预言之人。
皇帝曾下过一道旨意,若觅得有巫力之人,不论身份,不论过去。他本想着将施瑶举荐给巫族的,但见她如此不机灵的模样,如何在巫族立足?到时候少不了要拖累自己。
思及此,张量果断地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了。
张量自是不晓得施瑶内心的想法。
做了一个那样的梦,死得如此惨烈,她如今最大的目标就是好好地活下去,况且她从小就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只要能够风平浪静地过日子,能与家人在一起她便再满足不过了。
再说,作为罪臣之女,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施瑶看着外头一望无际的绿野,还有牛羊哞哞咩咩地叫,对比起梦中颠沛流离的日子,心中油然生起一股憧憬的感觉。
她想着,以后的日子再差肯定也不会比梦中的差。
对于边疆的生活,施瑶接受得很快。其他施家人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在边疆里过苦日子自然是不习惯,兴许是有梦中日子的强烈对比,施瑶十分懂得苦中作乐。
两日下来,其他人都瘦了,唯独她的脸稍微恢复了一些红润。
她学东西上手也很快,每日放羊赶牛是施瑶的任务,第一天牧童教了施瑶方法,施瑶当即就掌握了,第二天都可以独自放羊了。
于是第三天的时候,施瑶放羊时牧童都没有看管着施瑶。
施瑶一个人也乐得自在,将羊群赶到草原上吃草时,她便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整个人的思绪都放空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一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兴许有家人陪伴在身边时,她没有太多的感觉,如今一个人独处,施瑶开始想念自己的父亲了。
尽管父亲做了谋反之事,可她还是想念他。
她想念父亲,也想念过去的日子,还有…闲王。
每一个少女都有一个意中人,盼着及笄后便嫁一个如意郎君。尤其是施瑶这样的燕阳贵女,作为一个贵女,最大的目标就该有个门当户对的好归宿。
闲王闲王,顾名思义是个闲散的王爷,除了王爷的名,丁点权势都没有。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想嫁给他。
但是她也晓得族长不会让她嫁给闲王的。
施家的三朵娇花,怎么着也该物尽其用。
为了努力当一个花瓶贵女,施瑶很努力地沉默,也很成功地让族长不喜欢她,她的两个姐姐还没到十四,族长便已开始物色权贵,她已经十四了,族长都不曾提起过她的婚事。
施瑶原想着只要自己一直低调一直沉默,等到了及笄之龄,便撺掇阿爹与阿娘向族长提议,横竖都找不到好郎君,还不如与皇家攀个姻亲,纵然无权无势,好歹也是个王妃。
到时候她便可以嫁给自己的意中人了。
可惜还不到及笄之龄,便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此生是彻底与闲王无缘了。
施瑶从草地上坐起,正准备将羊赶回去时,蓦然发现草原上的羊都不知所踪了,且她身边竟不知不觉地多了两个黑衣人。
施瑶不由大惊失色。
她在黑衣人的肩上见到了金丝银线绣成的“墨”字!
第四章
马车辘辘作响,路面微微颠簸。
施瑶坐在马车的角落里,被捆得像是一只粽子。她只觉自己倒霉极了,原以为自己的日子已经过得够差了,没想到还有更差的。
之前在草原上,她刚反应过来那两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年轻人是墨城王的仆役时,后颈只觉一疼,随后便昏了过去。待她醒过来后,就已经坐在马车里了,身上完全动弹不得。
思及此,施瑶又觉得好笑。
她不过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墨城王的仆役竟将她五花大绑,俨然是江湖大盗的待遇。
兴许是有了那一场梦,如今遭遇这样的事情,施瑶半点慌张也没有。
她打量着周遭。
马车里有一丝从外边渗透进来的亮光,由此可以判断是白天。马车有些狭窄,里头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此时,车门打开了。
一个黑衣人钻了进来,往施瑶身边扔了个馒头,正准备出去时,施瑶喊道:“我不逃,你们解开我,我保证会乖乖地跟你们回墨城。”
黑衣人瞥她一眼,没吭声。
施瑶又说:“你们不解开我,我怎么吃馒头呀?”
黑衣人总算开口了:“自己解决。”说完,毫不留情地出了去,车门再次合上。施瑶咬咬牙,她一定不能坐以待毙,她得想个法子。
到了傍晚时分,车门又开了。
黑衣人又扔了一个馒头进来,施瑶惨白着张脸说:“你们不解开我,我真的吃不到馒头。离墨城还有大半月的路程吧,到时候我若是饿死了,你们也无法交差。”
黑衣人被施瑶说动了,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
施瑶又问:“现在到哪儿了?离墨城还有几日的路程?到了墨城,我可以见到墨城王吗?听闻墨城王的相貌惊为天人,此话当真?”
黑衣人倒是没想到施瑶如此聒噪,横了她一眼。
施瑶本就没想过黑衣人会回答她的问题,她的目的也不在于此,趁问话的期间,她将马车外的景色看了个遍。
黑衣人重重地关上车门。
施瑶回想了下,方才马车外有个驿站,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此处应该是丹州。梦中的她来过丹州的,丹州位于江南地区,驿站与北方的建筑也大为不同,修建得格外精致,所以施瑶一眼就认出来了。
丹州在秦州的下面,也就是说到达秦州至少还需要十三日的路程。
施瑶瞅着地上的两个馒头,定定地看了一会。片刻后,她捡起来,擦干净后,将一个藏进衣裳里,另外一个掰成两半,一半吃进肚里,另一半又藏进衣裳里。
接连七日,施瑶都是如此做。
日子越往后,她吃得越少,甚至是连着几日只吃一小口,喝极少的水。第十日的时候,当黑衣人进来送干粮时,发现施瑶昏倒在马车上,满脸通红,一摸额头竟是烫得惊人!
黑衣人登时面色大变。
时下医术匮乏,得了风寒之症都要做好后事的准备,更何况是发热。黑衣人道:“快去寻大夫。”
另一黑衣人道:“附近就有一位阳城名医。”
黑衣人道:“直接送去!”说罢,驱使马车飞速赶往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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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的人极少,轮到施瑶的时候,她是被抬着进去的。黑衣人本想跟着进去,但是被另外一个黑衣人拉住了。
只听他低声道:“阳城的这位名医脾性有些怪,医治时要四周无人,否则便不医治。我们先出去,待他开了药,我们再启程回墨城。不过如今我们低调一点,要尽快离开阳城,”顿了下,他的声音压低了又压低,“郎主此时应该也在阳城,等施氏一出来我们就马上离开。”
“郎主也在阳城?”
“你忘了?阳城近海,每逢夏季容易出现海市蜃楼,郎主每年都会过来,我听白叔说,今年郎主与闲王共赴阳城,准备一同赏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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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内。
洪大夫把着施瑶的脉搏,闭目沉吟。半晌,他睁开双眼,问道:“外面的两个人是你的什么人?”微微一顿,他问:“仇人?”
施瑶从榻上坐起,与方才在马车上的奄奄一息之态全然不同,她苦笑着道:“大夫果真火眼金睛。”
洪大夫说道:“老夫此处乃医馆,仅医人治病。”
施瑶说:“我虽无疾病,但有心病,此病唯有洪大夫能当我的灵药。”
洪大夫再次闭目,睁开眼时,眼里平静无波,他道:“我去开药,”他起身,似是在呢喃:“此时后门应该无人看守…”
说罢,他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
施瑶向屏风施了一礼,随后迅速往后门走去。
这一次真真是险中取胜,也多亏了那一场梦。梦中的她颠沛流离的那两年几乎走遍了整个大晋国,她也曾来过阳城,知道阳城有一位侠义的名医。
为此,她才想着一搏。
她算着时间,将到阳城时,她不停地搓热自己的脸,搓得红通通的,最终成功骗过了墨城王的仆役。
她摸着怀里的馒头,有十六个,能让她撑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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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离开了洪氏医馆。
洪大夫这边不用多久肯定就会黑衣人发现,她必须要趁这段空隙寻找一处安全之地。正所谓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在马车里时,她就已经想好了退路。
出了洪氏医馆,约摸走两柱香的时间就有一座供奉鬼神的庙。想来黑衣人也不会去里面搜,她只要在庙里躲个几天,安全等到黑衣人离去便可。到时候她再悄悄地往边疆走,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家人身边。
施瑶咬咬牙,迈开了计划的第一步。
将近庙宇时,施瑶却是愣住了。
在庙宇的门口,施瑶见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这辆马车她在燕阳城里见过的,是闲王专属的。其实说起来,她对闲王的孺慕之情来得很突然,就像是抄家一样,来得毫无预兆。
她和闲王只见过两面。
第一面是宫里的七夕宴,彼时宫里千树万树花灯亮,锦衣玉带的闲王摘了一盏兔儿花灯,那盏花灯里有她出的谜题。他笑吟吟地夸赞她的谜题,说出得极妙。当时花灯闪烁,闲王温文儒雅玉树临风,就像是从才子佳人话本里走出的典范。
第二面是在大街上,每逢初一十五她都会陪母亲去燕阳城郊外的澜山寺上香,恰好在街上遇上了闲王,她刚掀开车帘,就见到闲王在食香楼的雅舍里喝茶,他对她微微颔首。
后来施瑶想了又想,回忆了又回忆,总结出自己是个肤浅的俗人。
之所以对闲王一见钟情,原因只有一个,闲王长得好看。再往深一层想,嫁给闲王后,她可以当个闲王妃,无实权也没关系,她也不是个有野心的姑娘,也没有在燕阳贵女圈称霸的念头。每次贵女之间的茶话会,她总是默默地待在一旁,有人搭话便说上几句,没人搭话也不主动开口,看着族中的几位姐妹谈笑风生,在众女之间游刃有余的,她便觉得心累。
如今想起,过去的日子实在太幸福了,是她不懂得珍惜。
不过也罢,往昔已是往昔,珍惜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闲王之于她,早已是不可攀的高岭之花了。当务之急,还是躲过墨城王的仆役才是。且现在她如此落魄,她才不愿意让闲王见到。
施瑶从庙里的后门溜进,趁无人的时候,钻进了供奉鬼神的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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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捧着馒头,小口小口地啃着。没有流放边疆之前不懂得食物的珍贵,通常吃几口便不愿再吃了,如今啃个馒头都觉得难能可贵。且如今她还晓得小口小口地吃,会比较有饱腹感,不容易发饿。
“王爷安好。”
倏地外头传来僧人的声音。
王爷?闲王进来了?
施瑶险些被噎住,她咬紧牙关,才重重地将喉咙中的馒头吞进肚里。
她屏气凝神。
只听极轻的脚步声响起,随后是关门的声音。一步,两步,三步…施瑶只听了一道脚步声。此时的她竟是有了与闲王独处的机会!尽管他不知道她的存在,可在这种时候她竟然可以与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的意中人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施瑶登时心猿意马,然而一想起现状,就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心都凉了一半。她咬了一口馒头,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声。
外面忽然没了声音,施瑶竖起耳朵,过了好久还是没有声音。
她悄悄地撩起桌案垂下的布料,见到了闲王的衣袍,他竟是席地而坐,上好的墨绿云锦蛟纹衣袍铺在了蒲团上。
施瑶登时觉得有些奇怪。
闲王不喜欢深色的衣袍,平日里常穿青色的锦袍,戴白玉质地的发冠,这些都是施瑶耍了手段从闲王府里的小童口里听来的。
不过这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短短一个月,他们施家便彻底从燕阳城消失,何况是穿着喜好?
如此想着,施瑶只觉世事无常。
冷不丁的,脚踝一暖,她低头望去,竟是有一只灰色的小鼠拱着她的脚跟。施瑶的手一抖,馒头滚出了桌案。
“谁?”
第五章
施瑶咽了口唾沫,此时此刻她恨不得可以在地上挖个洞然后钻进去!原想着不再最落魄的时候与闲王相见,没想到没有最落魄只有更落魄!
然而此刻若不现身,恐怕会被当成刺客。
施瑶在无可奈何之下,从桌案底爬了出来。她跪在地上,将头垂得低低的,几乎能碰着地面了。
她磕了个头。
“闲王万福。”说着,她使劲咽了口唾沫,又道:“王爷明鉴,我绝无其他意图,更无任何不轨之心,只…只是与家人走失,无处可去,所…所以只好…”
这话她说得吞吞吐吐的,显得她紧张极了。
施瑶对天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知为何,每次一遇上闲王,她的心就噗咚乱跳,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好。正因为如此,她与闲王的碰面只有两次,剩下的都是她单方面的遇见。虽然她在族中是个沉默寡言的,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她还是能说会道的,可偏偏一碰见闲王,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如今连圆个谎都不会了…
思及此,施瑶觉得心酸,左思右想索性也不说谎了,横竖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现在丢脸了。
她重重一咳,说道:“实不相瞒,王爷,我是罪臣施家的嫡幼女施瑶。阿瑶不知因何得罪了墨城王,原本此时阿瑶该在边疆的,可大半个月前阿瑶被墨城王的仆役掳走。还请王爷相助!”
说到这儿,施瑶鼻子一酸,眼眶不由有些发红。
“听闻墨城王脾气古怪,喜欢烹童男童女为食,府里少女成群,还需日日夜夜贴身侍候,还听闻墨…墨城王尤其喜欢玩弄没有及笄的少女,且以此为乐。王爷,求你救救阿瑶…”
施瑶又磕了几个头。
这些传闻都是施瑶平日里听来的,用在闲王面前也只是为博个同情。看在他们过往有两面之缘还有花灯之缘的份上,派个人将她送回边疆。
她就不信墨城王无法无天了!掳了一次朝廷要犯,还敢掳第二次!
就在施瑶内心对墨城王咬牙切齿的时候,她的头顶慢悠悠地晃来一道略微低沉的嗓音。
“脾气古怪?”
“烹童男童女为食?”
“府里少女成群?”
“日日夜夜贴身侍候?”
“以玩弄没有及笄的少女为乐?”
…
说一句停顿一下,越到后头嗓音愈发低沉,里头还隐隐带了一丝冷意。
施瑶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虽说她最后一次听闲王的声音乃一年前的事情,但毕竟是意中人,先前在桌案下听到“谁”字时因为慌乱而没有察觉到怪异,可如今是越听越觉得不对。
这这这压根儿不是闲王的声音!
她心尖上的意中人嗓音要温和得多,如同春风般的令人愉悦!而不是如同狂风暴雨来临前那般令人压抑和害怕!
施瑶有些发晕。
那僧人明明喊的是“王爷”,闲王的马车也正好在外头,若不是闲王还能是谁?
衣袂窸窣声响,施瑶的视线里,穿着墨绿衣袍的男人正在缓缓地站起,露出了一双云纹皮靴。那一双皮靴正在慢慢地向她的视线逼近,直到半个拳头距离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抬起你的头来。”
施瑶此刻已经万分确定眼前的人不是闲王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却没有抬起头来,反而是又磕了一个头,她说道:“请王爷恕罪,阿瑶不能抬头。”
“哦?为何?”
施瑶说道:“阿瑶已是戴罪之身,方才还对墨城王口出污言,实乃对天家不敬。阿瑶丑陋的容颜怕是会污了王爷的眼目。”说着,她泫泫欲泣地道:“刚刚也只是阿瑶一时情急,不知轻重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言下之意便是她区区一个女子说出来的话,墨城王您就别跟她计较了!
她也真是倒霉,难得从墨城王手里的仆役逃离出来,这下又撞上枪口了,而且还是最锋利的一把。
阳城附近便是墨城,这个时候能出现在这里的王爷既然不是闲王,恐怕也只能是墨城王了。
施瑶心里悔得想当草原上羊群的食料,她刚刚怎么就不长得心呢!当着墨城王面说他的坏话,她真的是吃了豹子胆了!
“哦?认出本王来了?”
此话一出,施瑶登时就抖了几下,明明是酷暑之季,可她此刻却觉深陷冰霜。
一声轻哼响起。
只听墨城王说道:“你既知本王脾气古怪,便也该知本王向来小气,喜欢与人计较,尤其是还没有及笄的少女。”
这下不仅仅是冰霜了,施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能结成冰了。
她脑子里飞速地运转。
霍地,她想起了一事。
墨城王的母亲乃整个大晋的传奇,从卑微到极点的小户之女一步一步成为令人瞩目的高高在上的巫女,没有靠任何人,仅仅凭一己之力高唱女人当自强,最后还与申原谢氏的嫡子结缘,生下了墨城王。
她还是个孩童时,每次母亲提起巫女崔氏必定是一脸钦羡,说世间恐怕再也难找到那样的一个女子了,明明是女儿身却半点不输男儿,如此才让心高气傲眼光高于顶的谢家五郎所折服,甘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母亲还跟她说过巫女崔氏与谢家五郎是如何结缘的,再巫女崔氏还只是卑微的小户之女时,崔氏与谢家五郎相识之初,便撒了个谎假意倾心于他,以此避开谢家五郎的追究。后来如何,母亲也不大清楚,只知两人先结了孽缘再慢慢成了佳缘。
若是父亲受了这一套,兴许…儿子也会受吧?
她再次磕了一个头。
“王爷,阿瑶有罪。但!阿瑶以为此罪情有可原!是可以被赦免的罪!”她接着说道:“五年前,王爷上京述职时,阿瑶在偶然之下幸得与王爷有过一面之缘,自此阿瑶便开始倾心王爷。然,王爷行踪不定,阿瑶再也难以见到王爷。如今又是戴罪之身,更是无颜面对王爷。一个月前,阿瑶为了引得王爷注意,才故意给张大人提议假扮王爷的仆役。方才也只是欲擒故纵!王爷身边美女如云,阿瑶如此卑微,不若如此定不能引起王爷的注意吧…”
她终于抬起了头,望向了墨城王。
这不望还好,一望施瑶险些就怔住了。原以为闲王相貌已是极致,不曾料到这世间竟然有比闲王长得还要好看的男人,那么完美的一张脸竟然长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施瑶默默地在内心摒弃了下自己的肤浅,之后迅速回神,佯作一副泫泫欲泣的模样。
她又道:“可现在阿瑶想清楚了,王爷是天上的云端,阿瑶只是地底的污泥,连给王爷提鞋都不配,说这样的话也不过是侮辱了王爷的耳目罢了。阿瑶有自知之明,定不会死缠着王爷,阿瑶…阿瑶…”
想起过往的辛酸,两行眼泪掉下。
她啜泣数声,深情而又绝望地看了墨城王一眼,随后捂着脸飞奔离开。
墨城王并没有阻止。
施瑶心中一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推开了门,飞也似的往外头跑去。只要离开这里,她便又有了一次逃离的机会。
在她踏出庙门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美好阳光。
然而,还没完全感受完毕,之前的两个墨城王仆役阴沉着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狡诈。”
“阴险。”
得了这两个评价的施瑶很是无辜,她眨巴着眼睛,说道:“你们王爷说放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