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光说道:“京城里竟有如斯美人,寡人竟不曾见过。”
路离说:“陛下怎会没有见过?那是陈尚书的嫡女陈南珠。陈尚书给陛下呈上的画像中应该有陈姑娘的画像才对。”
有是有,但不长这个样。
齐光瞬间就明白了。
她扶额叹道:“想必陈立误会了,以为寡人想抢他的女儿。”
罢了,她也不跟他计较。
说话间,陈南珠已经在丫环的搀扶下上了一辆马车。路离刚想说什么,齐光便吩咐车夫:“跟上那辆马车。”
路离诧异地问:“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齐光道:“陈立越是藏着遮着便越是可疑,这陈南珠一定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寡人去试探一番,寡人的弟媳妇得是京城里最好的姑娘,一个也不能错过。”
路离没有出声,淡淡地笑了笑。
.
约摸小半个时辰,陈家的马车才停下来了。
丫环扶着陈南珠下了马车,并打起一把竹骨伞。陈南珠仰头望了望匾额,好一会才与丫环一道走进庙里。齐光也下了马车,抬眼望去,红木匾额上写着三字——月老庙。
路离轻笑一声。
“来月老庙的姑娘不是有了心上人便是想要求一段姻缘,依我所看,陈姑娘应该属于前者。”
齐光挑眉:“此话怎么说?”
路离道:“此时未时已过。阿昕有所不知,来月老庙求姻缘的也有讲究时辰,一般而言午时之前最佳,倘若是午时过后再来便显得没有诚心。你看看,如今月老庙里也没几个人了。倘若陈姑娘当真想求姻缘,必定不会挑这个时候来。”
“璟衡观察入微,我甘拜下风,只是你方才说错了一句。”齐光笑道:“你说来月老庙的姑娘不是有了心上人便是想求一段姻缘,此言差矣,莫非你认为我不是姑娘?”
路离含笑:“阿昕与旁人不同。”
“身份不同么?”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喑哑:“阿昕并无心上人,亦不想求姻缘。”
她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进去吧,我倒想看看陈南珠的心上人会是谁。”说罢,她疾步迈入。路离眸色微沉,随后也迈步跟上。
月老庙里有一棵粗壮的树,上面挂满了红布条,远远望去像是一株红柳,微风拂过时,隐隐带有女儿家的清香。
齐光四处环望,并没有见到陈南珠的身影。
路离轻声道:“隔壁有个耳房,唤作红线轩,在庙里求签后都会去红线轩寻人解签。”
齐光面色古怪地瞅了路离一眼,道:“你经常来?”
路离笑道:“只来过一次。”
“求姻缘?”
路离道:“我有未婚妻,又何须求姻缘?”
听到此话,齐光登时猛咳了几声,问:“你来月老庙是为了什么?”
“因公而来。”
齐光顿时不知该如何接此话,索性扭回头,大步往红线轩走去。穿过石拱门时,有道杏色人影冷不丁地冒出,目光森冷,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了齐光的脖颈前。
“你是谁?为何一路跟着我?”
齐光定睛一望,原是陈南珠。脖子前的匕首寒光森森,齐光倒也不怕,神色如常地道:“我并没有跟着你,只不过是刚好顺路来月老庙罢了。”
路离不着痕迹地往前一步,袖下滑出一枚梅花镖,含笑道:“想来姑娘有所误会,今日我与我的未婚妻刚好来月老庙祈福。我未婚妻不喜欢人多,遂挑了这个没人的时间。如有冒犯,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陈南珠警惕地打量他们两人。
男子锦袍玉带,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而姑娘身上虽没有任何首饰,但发髻上唯一的一根玉簪雕工精致,玉色碧莹,且身上的衣裳看起来料子便是极好的。两人都不像是有歹心之人。
陈南珠果断收起匕首,说道:“方才得罪了。”
齐光不曾料到容貌妍妍的陈家姑娘竟随身携带匕首,且从她身边的丫环神情看来仿佛早已习以为常。看来陈立的嫡女还是个懂点功夫的,方才的出手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动作浑然天成。
会武功的冷美人,她更喜欢!
齐光摸了摸脖子,笑道:“无妨无妨。”
路离道:“姑娘只携一仆出来,有警惕之心也是理所应当的。方才我见姑娘从红线轩出来,想必是解了签文。我未婚妻也求了签,不知该找哪一位解签的先生?”
路离微微迈前一步,与齐光并肩。
齐光似是心有灵犀一般侧首与他对视一眼,随后抬袖低笑。落入陈南珠的眼中,便是郎有情妾有意,宛若金童玉女般登对。
她心中一动,道:“姓方的先生解签最佳。”
“多谢姑娘。”路离又对齐光笑道:“阿昕你求的是二十八签吧。”
此时,陈南珠的丫环惊讶地道:“我们家大姑娘求的也是第二十八签,好巧。”
齐光顿时明白了路离的意思。
她含笑道:“原来求的签都一样,当真是缘分。倘若姑娘不嫌弃的话,由我们做东请姑娘喝杯茶,姑娘给我解签如何?”
陈南珠看了看齐光,又看了看路离,有三分犹豫。而此时,丫环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大姑娘,奴婢瞧着这姑娘衣衫精致,想必是哪一大户人家的姑娘。老爷常说大姑娘不愿结交同龄的友人,这眼前不就有一个么?近来老爷已经有所怀疑,大姑娘若是结识了新友人,正好可以糊弄过去。”
陈南珠听罢,也觉有理,遂爽快地道:“走吧,前方便有一家茶肆。”
齐光笑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_┳)今天在小黑屋关得久了,所以更新迟了~~明天会准时更新哒。

第十七章
兴许都是姑娘的缘故,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颇为投缘。陈南珠的冷脸也出现了笑意。齐光越瞧眼前的陈南珠便越是满意,甚至觉得她比慕容珰和周如意都要好,当下便起了做媒的心思。
她不动声色地打听:“南珠生得沉鱼落雁,又谈吐得体,你的心上人定是待你如珠如宝吧。”
话一出,陈南珠的面色微变,连正在斟茶的丫环也不禁手抖了下,茶水险些溢了出来。
齐光见状,心中已有七分明白。
她讶然道:“莫非是我说错话了?”
路离轻咳一声,道:“陈姑娘,阿昕向来直言快语,如有冒犯,我替她向你赔罪。”
陈南珠勉强一笑,声音不由有些沙哑:“路公子严重了,方才我只是一时触景伤情,并没有责怪阿昕的意思。阿昕为人直爽,与路公子好生般配,让人羡慕得紧。”
齐光喝了口茶,仔细打量着陈南珠的神色,心中随即了然。
她道:“莫非你的心上人…不喜欢你?还是…”
陈南珠叹道:“他还不知我心悦他,可他即便知晓了,也不会喜欢我。”
“为何?”
齐光甚是疑惑,陈南珠是礼部尚书的嫡女,又生得如花似月,冰肌玉骨的,莫说是个男人,她看得也有几分心动。
陈南珠低声道:“我与他身份悬殊。”
齐光不由一怔,她琢磨着悬殊两字,心想以陈南珠的身份配皇弟也算门当户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她的心上人身份卑微,与她门不当户不对。
她道:“你的心上人只是个平民百姓?”
陈南珠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神色有几分黯淡。此时,陈南珠身后的丫环低声说道:“大姑娘,您就忘记了清公子了吧,老爷是不会允许您与清公子的婚事的。”
陈南珠喝道:“多嘴。”
丫环噤声,神色讪讪。
陈南珠捧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道:“多谢阿昕与路公子的招待,我身有不适,先告辞了。以后你们若想寻我,便持此物到陈府。”
说罢,陈南珠横了丫环一眼,步履匆匆地离开茶肆。
齐光把玩着陈南珠留下的玉牌,眸色微闪。
身份悬殊,心上人名字里有个“清”字,这让她下意识地便想起了阿清。倘若陈南珠的心上人当真是周穆清的话,身份悬殊这一点也能算得上是。
整个朝堂皆知周穆清是她的人,皇帝的人与陈南珠的确称得上是身份悬殊。
路离给齐光倒了一杯茶,他问:“你似乎很满意陈姑娘此人。”
齐光说道:“与寻常贵女不太一样,难怪陈立要藏着遮着。不过既然心上人不是皇弟,那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我从不拆人姻缘。”
路离笑道:“你已经知道陈姑娘的心上人是谁了?”
齐光没有回答。
.
周府。
朱红长廊上设了一张藤椅,椅旁是一张书案,案上堆满了书册。长廊外的七八盆石榴开得正盛,姹紫嫣红的,伴随着蝉鸣,颇有盛夏之意。
周穆清穿着一袭单薄的青衫,半躺在藤椅上,手中握了本书册,正看得入神。
倏有脚步声响。
随从阿丁匆匆走前,小声地道:“公子,江公公过来了。”
周穆清顿了下,缓慢地合上书册,道:“我知道了。”话音落时,江德忠也疾步走来。周穆清从藤椅上坐起,淡淡地道:“江公公,别来无恙?”
江德忠的背后只觉冷飕飕的。
陛下的公子这么多,他最怕的便是这位。他擦了擦汗,说道:“托周公子的福,奴才无恙,无恙。不知周公子的身子近来可有好些了?”
打从路离带掉进寒秋湖后,周穆清便再也没有入过宫,对外称是感染风寒身子抱恙。
齐光来看过他一回,之后便时不时让宫人送些药材过来。
如今仔细一算,周穆清身子抱恙时是初夏,现今都是夏末了,都两个多月了。
周穆清道:“还好,江公公难得来一趟周府,是陛下传召吧。”说着,他似笑非笑地道:“江公公不来,我都以为陛下有了新人。”
江德忠冷汗涔涔:“没…没有的事情,周公子身子抱恙,陛下心里头一直惦记着的。”
周穆清说道:“江公公一直流汗,想来是天气太热。公公先回宫复命吧,这些时日病体缠身,也不曾在意过衣着,待我整理好后再进宫拜见陛下。”
江德忠知道周穆清在皇帝面前向来都随意得很,遂应声离去。
阿丁说道:“公子,听闻这阵子陛下跟路侍郎形影不离的,明显就是将公子忘到角落里去了。”思及此,他又愤愤地道:“路侍郎连公子的一根发丝都及不上!”
“陛下如何轮不得你妄言。”
周穆清重新躺回藤椅,又拾起方才未看完的书册。
阿丁道:“可…可是公子为何要称病?若是公子伴在陛下身侧,也轮不到路侍郎了。”
周穆清道:“去备车吧。”
见自家公子神色寡淡的,阿丁便知道他不想多说,只好乖乖地应声。
.
承乾宫。
江德忠在外头盼了又盼,总算将姗姗来迟的周穆清给盼来了。他连忙道:“周公子,这边请,陛下正在用晚膳。”
江德忠打起帘子。
周穆清径直走入,没一会便行到偏阁。没有见到陪膳的美人跟公子,他微微有些诧异。他给齐光身边布菜的内侍使了个眼神,内侍悄无声息地退下。
周穆清拾起筷子,给齐光夹了一个佛手金卷。
“没有美人,亦没有公子,陛下今日微服出宫定是遇到不得了的美人和公子。”他一直都知道齐光是个喜新厌旧的皇帝,坏毛病一大堆。
齐光挑眉,说道:“阿清猜得不错。”
周穆清笑道:“不知陛下遇见谁了?莫非是慕容将军的女儿?”红袖阁里美人如云,齐光的眼光向来挑剔,能进红袖阁的美人必然是万里挑一的,而能胜过万里挑一的美人们,恐怕也只有京城第一美人。
“算是猜对了一半。”
齐光吃下佛手金卷后,便搁下筷子,问:“阿清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周穆清道:“太医说还需静养一段时日方能痊愈,不过也不是什么大病,兴许是太热才惹出病来了。不知陛下的另一半是何意?”
齐光问:“你可知陈立的嫡女?”
周穆清微怔,他想了想,方道:“略有耳闻,听说陈尚书与其发妻伉俪情深,可天公不作美,他的发妻在生下女儿后便撒手离去,所以陈尚书格外疼爱自己的女儿。不过我倒不曾见过陈姑娘,莫非陈姑娘比慕容将军的女儿还要好看?”
齐光若有所思地道:“只能说是平分秋色。”
周穆清笑道:“怎么突然提起陈姑娘了?陈尚书视自己的女儿如命,倘若陛下起了收入红袖阁的念头,恐怕陈尚书会以命相博。”
齐光说道:“寡人没这个念头,只是皇弟议亲的年龄将到,寡人替他留意下京城中的贵女。说起来,寡人今日还见到你的阿妹如意了,与你的性子倒是不像,不过模样却有五六分相似。”
周穆清神色微动。
他忽然笑道:“我这个阿妹调皮得很,小时候父亲时常对我们兄妹严格以待,所以阿妹在外头一举一动都说像是从大家闺秀的模子里雕刻出来,不过若是没有外人,她便调皮捣蛋得很,性子也格外开朗活泼。”
听到“开朗活泼”四字,齐光眼中有笑意。
“是么?改日寡人把如意召唤入宫瞧瞧。”
周穆清面色一变。
齐光笑道:“仅仅是瞧瞧,没有收入红袖阁的意思。阿清的妹妹,寡人又怎会下手?你大可放心。”她正想找个开朗活泼的贵女给皇弟,倘若周如意当真如此,那么指婚给皇弟是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陈南珠其实是个引出重要角色的NPC~~~~啦啦啦,更新来啦,今天准时八点整更新。~\(≧▽≦)/~准时更新后觉得自己萌萌哒~~~
另外我往专栏上放了个欢脱短篇,已经完结啦~~地址在下面

第十八章
经与周穆清一说,齐光愈发肯定陈南珠的心上人不会是周穆清。既然不是周穆清,那又是何人?齐光心中好奇,能得到陈南珠这样的美人的青睐,想必也是位风华绝代的公子。
齐光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唤了江德忠,将京城里的各家公子都查一遍,名字带清,或是表字带清的通通都整理成名单。
江德忠道:“陛下,论起对京城各家各户的熟悉,又有谁能比得上路侍郎?”
听江德忠一说,齐光也想起来了。上回路离把秦老头的远方的远房亲戚都背得一清二楚,这事找他最适合不过了。
她没有任何犹豫便让江德忠将路离唤来。
路离来得也快,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出现在御书房。
齐光问:“京城中有哪一位公子名字或表字里带“清”字?”
路离想了想,说道:“据微臣所知,统共有二十九人。”他微微一笑,又道:“陛下可是想知道陈姑娘的心上人?”
齐光轻咳了声。
她看了看路离,忽道:“哦?莫非你知道?”
路离说:“陛下一个一个地查也不是办法,倒不如直截了当地去问陈姑娘。听闻陈姑娘因为从小习武的缘故,并不喜欢与身边的贵女结识。陛下是女子,她也是女子,只要陛下问得巧妙,定能破开陈姑娘的心防。”
“善哉!”齐光语气一顿,又道:“得想个法子将南珠约出来,不然陈立一回来定会被拆穿。”
路离说道:“陛下不是收了陈姑娘的信物么?让人拿信物递张帖子进陈府,随意捏个措辞,想来陈姑娘也不会不应约。”
齐光立马写了张帖子,唤江德忠挂在文府名下送去陈府。
文钟乃工部的六品屯田员外郎,家中有七位千金。齐光微服在外,时常打得的便是文钟女儿的名号。有一回险些被识破,齐光才与文钟打了招呼。文员外郎被吓得诚惶诚恐的,之后每当有人提起,文员外郎都只能默认,以至于文钟的正妻好几次误以为文钟有个外室女儿。
齐光道:“寡人约了南珠五日后去南华寺上香,正好五日后是休沐日,璟衡你也一道来。”
话音一出,齐光自己却是愣了下。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竟更习惯由路离陪自己出宫微服,而非阿清。
.
五日后的清晨下了场小雨,来南华寺上香的人也少了许多。往日里人声鼎沸的南华寺,今日倒是清冷了不少。路离与齐光到南华寺时,陈南珠还未到。
齐光与陈南珠约在南华寺外的竹林。
竹林里的地也是湿的,不过竹香清幽,别有一番意境。
等了片刻,陈南珠还未到。
齐光四周环望,轻轻地踮了下脚。
此时,路离寻到一块已经干了的巨石,说道:“阿昕先在这儿坐着吧,兴许下了雨,路不好走,所以陈姑娘才迟了。我去马车里拿东西。”
齐光“嗯”了声。
须臾,路离便已归来,手中多了干净的鞋袜。
齐光不由一怔。
因下了雨的缘故,她一路走来竹林,不小心湿了鞋袜,踩在脚下,湿湿的黏黏的,颇难受。不过她也不曾说出,没想到路离观察竟如此细微。
路离道:“雨天出行易湿鞋袜,所以今早出府时备了几双新的罗袜与布鞋。”
说罢,他单膝蹲下,脱了齐光的鞋袜,宽大的手掌握着小巧的脚丫子,冰凉温润的触感让齐光的心头起了异样。
鞋袜的大小都刚刚好。
齐光不由诧异地道:“是江德忠告诉你的?”
路离说:“前些时日微臣求见陛下,在承乾宫外等候时,刚好与江公公闲聊了一会。”
齐光说道:“璟衡有心了。”
路离道:“陛下是微臣的未婚妻,微臣留意也是应当的。”
江德忠的嘴向来严实,他能告诉路离,想来路离也费了不少功夫。不得不说的是,路离对自己当真是有心得很。
齐光心中一动,正想说些什么,不远处倏然响起脚步声。
她抬眼望去,是陈南珠。
陈南珠的面容看起来有几分憔悴,双眼发青,整个人像是得病了似的,擎着伞行在竹林间竟隐隐有几分弱不禁风之感,与前些时日在月老庙里英姿飒爽的她截然不同。
齐光不由诧异,心想这几日陈立上朝时也并无任何不妥,这么说来,莫非是陈南珠的心上人出事了?
她跳下巨石,招手道:“南珠,这儿。”
陈南珠垂着眉眼慢步走来,她勉强地一笑,说道:“路上打滑,所以来得迟了些。”
齐光打量着她的神色,半晌方道:“你看起来似乎…有心事。”
陈南珠说道:“阿昕当真火眼金睛。”
她也不知阿爹是如何发现的,竟知晓了她的心上人为何人,从未对自己发过脾气的阿爹头一回怒火冲天,骂得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还让人将她关在厢房里闭门思过。若非见到阿昕的邀帖,恐怕她还得禁闭半月。
听陈南珠一说,不仅齐光心中好奇,连一旁的路离也有几分好奇。
陈立对自己女儿的疼爱是整个朝堂都知道的,可如今竟将平日里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的女儿紧闭半月,究竟陈南珠的心上人是何方妖魔鬼怪?
齐光与路离互望了一眼。
路离的眼神在说:陛下,你委婉地问一问。
齐光明白路离的意思,她道:“南珠,你的心上人是谁?”话一出,路离就不由重咳一声。齐光回以他一个眼神:寡人不知委婉为何物。
陈南珠说道:“他…他是个皇子。”
齐光不由一怔。
皇皇皇皇子?大周里的皇子除了她的阿弟还有谁?
齐光惊愕极了!没想到陈南珠的心上人竟然会自己的皇弟!她不由一喜,正好她也想给皇弟找王妃,如今便有个姑娘送上门来了。上次陈南珠的丫环还说她的心上人唤作清公子,如今看来想必是皇弟在外的化名。
齐光说道:“你是礼部尚书的嫡女,配一个皇子也称不上身份悬殊,再说…”话音戛然而止,她蓦然想起一事。
倘若陈南珠的心上人是皇弟,那么为何陈立会怒得让她闭门思过?能攀上皇家,那是天大的喜事。当上珉王妃,从此便是天家人了。且据她所知,陈立也颇为欣赏皇弟的,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路离说:“是珉王?”
“不是。”
这一句“不是”让齐光倏然回神,见陈南珠没有丝毫犹豫便吐出这两字,齐光心中忽有不平。她的皇弟哪里不好了!陈南珠竟连想也未想就直接说出口了!
齐光突然有种被嫌弃的感觉。
路离看了齐光一眼,说:“大周只有一位皇子。”
陈南珠深吸一口气,说:“不,他不是大周的皇子,是大魏的六皇子。”
她这么一说,一段遥远的记忆也在齐光脑子里渐渐浮起。
她登基的时候,秦老头还问过她要如何安排六皇子。她当时为登基的事情忙得头两个大,哪有心思去想别国的六皇子。
二十年前,齐光出世的前一年,大魏与大周因争夺边州两国开战,战火长达一年,最后大魏投降,甘愿割地赔偿。当时仍然是齐光的父亲执政,他要求大魏送一个皇子过来当二十年的人质,确保以后不再开战。大魏答应了,便将年仅五岁的六皇子送了过来。
说起来,送人质前往大周时还发生了一件意外。
六皇子曾被劫持过,不过不到半日的时间便找了回来,且算是虚惊一场。但正因为这一场虚惊,本就舟车劳顿的六皇子身子从此变得虚弱不堪,以至于来了大周后便成了个病秧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京城脚下安置的府邸里闭门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