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是刘全。
齐光见过刘全一面,因此也认得他就是刘大夫。她打量了下他,说道:“是璟衡让你过来的?”
“是的,还请姑娘放心,老夫行医三十多年,尤其擅长妇人之疾。只要姑娘配合老夫,定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刘全放下医箱,取出诊脉的器具。
齐光伸出手腕,顺口问:“璟衡呢?”
刘全说道:“公子外出了,午时前便归。”
齐光听了,也没多问,静下心来让刘全把脉。片刻后,刘全缩回手。齐光此时总算有了些许担忧,她问:“肚中的胎儿尚好?”
“姑娘的身子有些虚,不过调理个一头半月便能恢复。还请姑娘先喝半月的安胎药,到时候再看看姑娘的身子如何,倘若情况好转,老夫再开一个新药方。”
齐光道:“有劳刘大夫了。”
她松了口气,伸手轻抚小腹,掌心下传来一股不同寻常的温暖。
她的眉眼间掠起欣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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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光昨夜受了惊吓,今天一整天也没有离开厢房,她用过早饭后又在榻上歇了一会。云臻和苏承宇有宋湄得知齐光昨天夜里是因为他们太吵的缘故才会险些遇险后,三个人心有灵犀地一大早便离开了厢房。
云臻心中依旧愤懑得很,离开客栈后就一直念叨路狐狸。
苏承宇见状,索性带了他在镇子里闲逛。
宋湄生怕苏承宇会再次逃走,一步也不离地盯着他。苏承宇无奈,只好拖着两个人。
路离果真在午时前便回来客栈了。
齐光正好刚刚醒来,她睡眼朦胧地看着路离,半晌才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时辰了?”
路离笑道:“还差一刻便到午时。”
他手中提了个食盒,盒中摆放了几碟吃食和糕点。他一一拿出,在桌上摆得整整齐齐,最后拿出一双象牙筷,说道:“我吩咐客栈的厨娘做了几样你爱吃的菜,刘全说你现在爱吃酸的,每样菜里都添了点醋。你尝尝看,若是合你口味以后便按照这样的份量。”
齐光趿了鹿皮小靴,踱步到桌前,问:“你不见了一整个早上就在忙这个?”
说着,她接过筷子,尝了一片醋溜白菜,点头道:“味道是不错。”
路离也坐下来,笑着说道:“禾都的各种事宜已经办妥,等你用完午饭便能上马车了。元孟在外面也备好马车了,刚好我在禾都有一座屋宅,不小也不大,虽然离禾都中心远了一些,但胜在安静,适宜养胎。宅邸里配了一名总管,二十名护院,侍婢和小厮共有十人,厨娘厨子各有两个。宅邸里还种植了一片竹林,等明年你生下孩子的时候,正好是炎热酷暑,可以在竹林里乘凉。你若喜欢水榭,我便将隔壁的地也买了,等你生完孩子后,刚好可以动土挖一片湖泊再造水榭。”
路离的效率简直比江德忠还高!
不过短短半天,竟然将诸多琐碎的事宜都解决了!
齐光登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皇宫里,她什么也不需要操心,命令一下没几日便能办妥。如今路离这效率简直要逆天了,甚得她心呀。
齐光说道:“水榭就不用了,等孩子生下来后再寻一个可以定下来的地方。如今选择禾都也只是因为禾都近而已。”齐光很快又做了个决定,她说道:“云臻他们都出去了,等会我们便离开客栈,到时候让客栈里的掌柜给他们捎个口信便好。人多行事始终不便。”
路离也正是这个打算。云臻委实碍眼,越早摆脱他便越好。
他说道:“好,我现在去让掌柜退房。”
两炷香后,在路离的搀扶下,齐光登上马车。元孟一扯马缰,马车滚动,慢慢地向禾都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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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后,云臻一行人才回了客栈。
云臻心中记挂着齐光,回来的路上给齐光买了一袋糕点。刚到客栈,云臻就迫不及待地上楼。在廊道上,他还稍微犹豫了下,不知该敲齐光的还是路离的门。
他一想到昨天夜里齐光在路离的厢房里歇了,他就浑身不自在,又暗暗地骂了声“路狐狸”,默默地把路离荣升到自己心中最想扇巴掌的人的名单首位。
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未料出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妇人。只见妇人红着眼眶,瘦得只有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泪痕,见到云臻时妇人使劲地擦了擦眼角,气势汹汹地问:“做什么!”
云臻惊诧地道:“你…你是谁?阿玥呢?”
“什么阿玥?乱七八糟的!”
砰的一声,房门一甩,重重地关上。云臻吃了一脸的灰尘。他挠挠头,又走到路离的厢房,颇是不甘地敲了敲门。
不料却没有人回应他。
他喊了声:“阿玥?”又不甘愿地喊:“路狐狸!”中间的狐字念得极轻。可是依旧没有人回应他。他愣了愣,索性直接推开房门。房门没有上锁,里头半个人影也没有,连细软也不见了。
云臻怀中的油纸袋摔落在地。
他疾步走下楼梯,气喘吁吁地说道:“苏大哥!苏大哥!阿玥被人劫走了!”
宋湄没好气地道:“什么被劫走!你在想些什么。掌柜刚刚告诉我们了,齐姐姐和路公子今天中午已经启程去禾都了。”
云臻咬牙切齿地道:“我就知道路狐狸不安好心!苏大哥,我们也去禾都!”
宋湄瞪着他。
“去什么禾都,先跟我回香郡把婚约解了。到时候你们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不行!先去禾都!”
“回香郡!”
“禾都!”
“香郡!”
苏承宇被吵得头疼,他说道:“你们先别吵了,今晚在客栈里再歇一晚。明早我跟宋姑娘回香郡,婚约解了后,我再和你去禾都。想来齐姑娘是要去禾都养胎,一时半会他们不会离开禾都的。这里去香郡不过半个月的路程,开春的时候我和你便能到禾都了。”
宋湄说道:“行,只要能解除婚约什么都行。”
云臻也只好道:“好吧。”
苏承宇又跟宋湄说道:“宋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跟你解除婚约的。之前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会因为我而让你落入如斯境地,待我回香郡后定会好好上门致歉,请求宋姑娘父母的原谅,也会做出相应的补偿。”
苏承宇说得如此诚心诚意,宋湄这会也不好表现得凶神恶煞了,她轻咳一声,说道:“说好了呀,可不许反悔。”
苏承宇温和一笑:“宋姑娘不凶的时候倒也温婉可人。”
宋湄一听,红了张脸。
云臻发现了,眼睛睁得老大,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说道:“苏大哥,你看,宋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
苏承宇不由莞尔。
宋湄重重地咳了咳,说道:“我一直都很温婉可人!”
苏承宇含笑道:“好,宋姑娘一直都很温婉可人。”
此话一出,宋湄的脸就更红了。没由来的,只觉得之前怎么看怎么讨厌的苏承宇忽然变得顺眼起来,再仔细一看,苏承宇浓眉俊目的,鼻子高挺,浑身上下的温文儒雅之气正是她平日里最为喜欢的。
这么一想,宋湄的脖子刷的一下也红了个透。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送上!

第五十七章
于齐光不告而别一事,云臻耿耿于怀。夜阑人静时,苏承宇已经熟睡了,可云臻还在榻上辗转反侧。他默默地睁开眼,看着漆黑的虚空发呆。
过了会,他又从榻上无声地坐起,看着苏承宇发呆。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路狐狸就是个混账!
骂完后,他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然而,就在此时忽有一道极低极低的哭声传来,仔细一听,还有几分幽怨,就像是被冤死的女鬼躲在某个角落里凄厉地喊着——还我命来。
云臻打了个哆嗦,一张脸登时吓得惨白惨白的。
他连忙躲进被窝里,可哭声依旧不绝于耳。云臻只觉双腿都在发抖,想掀开棉被叫醒苏承宇也做不到。倏然间,除了凄厉的哭声外,还有脚步声传入云臻的耳里,在静谧的黑夜里响亮得仿佛就在他心中打鼓一般。
咚、咚、咚。
云臻闭上了眼,嘴里不停地呢喃:“我还没和哥哥相认,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棉被忽然被掀开。
云臻吓得惊呼了一声。
这一声把苏承宇也吓坏了,他问:“你叫什么?”
云臻这才反应过来,他松了口气,赶紧抓住苏承宇的胳膊,说道:“吓死我了,我以为是女鬼。”苏承宇的嘴角一抖,说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女鬼?”
云臻说道:“不,有的有的!你刚刚睡着了,所以才没有听到女鬼在哭。”
苏承宇无奈地说道:“不是女鬼,哭声我也听到了。”他微微压低声音,说道:“是从隔壁传来的。”
听苏承宇一说,云臻也逐渐冷静下来。
说起来,他今天敲错门的时候的确有个妇人红着眼眶走出来了,虽然凶巴巴的,但是满脸的泪痕他记得很清楚。
他说道:“要不要过去看看?”
苏承宇道:“不要多管闲事。”
云臻只好作罢。可是过了会,妇人的哭声又再次传来,断断续续的,好不凄惨。云臻捂住了耳朵,可依旧听得一清二楚。他再次从榻上坐起,喊了声:“苏大哥!”
而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苏承宇!”
是宋湄的声音。
苏承宇揉揉眉心,知道今晚是注定不能睡了。他趿了鞋,给宋湄开了门。只见宋湄的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只露出巴掌大的白脸。
她哆嗦着唇,说道:“有女鬼!苏承宇,你听到了没有。有女人在哭,哭得好凄惨。”
苏承宇叹道:“不是女鬼,真的不是女鬼。”他耐着性子解释:“隔壁住了个妇人,是她在哭。”瞧见宋湄被吓得惨白的脸色,他顿时于心不忍了。
他笑道:“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你还怕这个…”
云臻这时也凑前来,说道:“…我也没想到,哈哈。”
苏承宇瞥他一眼。
云臻默默地噤声。
苏承宇说:“好了,你们俩个留在房间里,我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今晚他真的别想睡了。
宋湄和云臻互望一眼,齐声说道:“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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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承宇敲了敲房门。
片刻后,房里的妇人方姗姗来迟地开了门,她警惕地打量着房前的三人,尤其是打扮古怪的宋湄,妇人更是打量了足足一刻钟。
宋湄轻咳一声,连忙松开了棉被。
苏承宇说道:“我们是住在你隔壁厢房的,半夜里听到您的哭声,所以过来看看。”他看了看妇人的穿着,很快便判断出眼前的妇人不是普通的妇人,看起来家境颇好。他又道:“夫人,您若有什么难处,也许我们可以帮您。”
妇人看了看苏承宇,冷冷地道:“没有,我没有任何难处。”
说着,她便要关上房门。
有了之前的经验,云臻伸手就拦住了。妇人又凶巴巴地道:“你想做什么!”
云臻说道:“夫人,听你的口音,你也是魏人吧?”
妇人一怔,随即缓缓地打量着云臻。
云臻立马用大魏口音说了一句:“夫人,我也是魏人。”话一落,妇人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像是他乡遇故知一样,凶巴巴的模样顿时消失了。妇人激动且高兴地把云臻拉入房里。
苏承宇和宋湄见状,也一起走了进去。
妇人说道:“太好了,我终于遇到一个魏人了。这一路过来周人都凶神恶煞的,实在是太可怕了。你们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说着,妇人开始抹眼泪,她说道:“我儿子不见了,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回他。我就剩下一个儿子了,没有他我以后要怎么活呀。老天爷呀,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苍天不公!”
云臻一见人哭就开始不知所措,他连忙看向苏承宇。
苏承宇开口道:“夫人,你先别哭。你的儿子在哪里和你失散了?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你先告诉我们,我们才能帮你找。”
妇人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姓张,是从大魏明阳过来寻我夫君的,经过禾都的时候,我儿子便和我失散了。我一路问人,他们听到是魏人都不愿告诉我。后来有个人说曾在容华镇看到我儿子,我才一路摸了过来。可是找了个遍,依旧不见我儿子的踪影。”
妇人张氏又开始抹眼泪了,她说道:“我儿子今年二十有三,生得…生得跟你差不多高…”张氏指了指苏承宇,又说道:“肤色偏黑,眼睛大大的,鼻子有点塌,右眼皮上有一颗痣,穿着玄色的衣袍。”
苏承宇一一记下,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张氏擦擦眼泪,说道:“他姓路,单名一个离字。”
云臻顿时愣了愣,问:“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路?离离原上草的离?”
张氏惊喜地问:“你见过我的儿子?”
云臻摇摇头,说道:“只是刚好认识一个同名的人。”岁数对不上,容貌也对不上,肯定不是路狐狸。
苏承宇也说道:“应该只是巧合。”他沉吟片刻,对张氏说道:“夫人你别急,既然你在容华镇没有找到你的儿子,而你儿子又是在禾都与你失散的,且你儿子已经二十有三了,应该会留在禾都。”
云臻惊喜地道:“苏大哥,我们明天启程去禾都吧。”
苏承宇看向宋湄。
宋湄说道:“横竖都拖了这么久了,再拖些时日也没什么。但是去完禾都,你一定得跟我回香郡。”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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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光和路离到达禾都时,夜色已黑。所幸宅邸早已备好,里头的物什也全都是新的。坐了大半天马车的齐光也有些累了,她打了个哈欠,说道:“我要歇一歇。”
路离扶着她,问:“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厨子做的梅花糕比上次我在客栈里给你带的要好吃一些。”
齐光又打了个哈欠。
她道:“不了,我睡醒再吃吧。”
明青上前行礼,说道:“明青见过公子和夫人。”路离说道:“明青是这座宅邸的总管,以后有任何事情你可以吩咐他。”
齐光摆摆手,道:“我的厢房在哪边?”
明青侧过身,说道:“夫人,这边请。”
路离说:“我陪你过去。”
说罢,他揽上齐光的腰肢,扶着她慢慢往东边走去。路经竹林的时候,齐光的脚步停了下来。路离说道:“这便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竹林。”
此时天色已黑,地上尚有微雪,月光白晃晃的。白雪银月,绿竹幽幽,颇有意境。忽有一道黑影走出,手中笨拙地握着扫帚。
明青说道:“公子夫人,这是专门负责打扫的小厮阿卢。阿卢,还不过来见过公子和夫人。”
只见阿卢逐渐走近,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怕生,拘谨地行了个礼。
路离打量着阿卢。
肤色微黑,鼻子微塌,不过兴许是右眼皮上的痣的缘故,他的双眼看起来一大一小的。路离的眼睛微微一眯,问道:“阿卢是从哪里找回来的?”
他注意到他的双手,不像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手。
明青说道:“回公子的话,是从人牙子那儿买回来的,家世清白,以前靠教人识字为生,后来因为家中惨遭剧变只好卖身为奴。公子吩咐过的,就算是小厮最好也要识字的。所以我便挑了阿卢。”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送上~~
禾都地图已经开启!!各种伏笔也慢慢揭开啦~~

第五十八章
齐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她懒懒地打了哈欠。
不得不说的是,路离当真有眼光得很,他挑的这座宅邸极为幽静,外头侍候的侍婢和小厮仿佛也经过调教似的,跟宫里头的宫人有得一比。
这是她离开皇宫后以来睡得最为舒适的一夜。
齐光从榻上坐起,昨夜太累,也没好好地看一看她的厢房。齐光揉揉眼睛,开始缓缓地打量周遭。厢房里摆设像极了她的寝殿,红木雕花镂空的桌案,案上有个鎏金孔雀纹铜炉,还有一张铺了虎皮的美人榻…虽说比不上宫里的,但也极其相似。
璟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交待明青办好这些事,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此时,有侍婢的声音响起。
“夫人,奴婢是紫桐。”
齐光道:“进来吧。”话音落时,有个穿着浅紫襦裙的侍婢走了进来,她手中捧了一个小铜盆,里头冒着热气。只听她说道:“夫人,奴婢侍候您洗漱。”
说着,紫桐拧干了帕子,仔细地擦着齐光的脸,随后又递上盐水。
齐光漱口后,紫桐又道:“夫人,早饭已经备好了。公子在偏厅里等着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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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偏厅后,齐光便见到路离坐在桌前。他穿着整齐,身上略染风尘,像是刚刚从外面回来一样,且他的眉眼间有一抹微不可见的疲倦之色。
齐光看得仔细,在紫桐的搀扶下缓缓地落座。
她道:“你刚刚从外面回来?”
路离对紫桐使了个眼色,周围侍候的侍婢和小厮悄无声息地离开。偏厅的门带上后,路离方对齐光笑了笑,说道:“今天本该由我侍候你洗漱的,不过刚搬来禾都,周围有不少事情需要打点。我对外声称我们是一对从京城搬来此处的夫妇,以行商为生,我姓陆,双名璟衡,而你姓文,用了以前你微服出巡的化名。昨夜睡得可好?”
齐光说道:“璟衡办事我向来放心,昨夜睡得很好,你挑的这座屋宅很是幽静。”
路离笑道:“等你用完早饭了,我带你在屋里转转。”
“也好。”
齐光和路离一起吃过早饭后,路离唤紫桐取了件狐裘,替齐光披上后,他才搀扶着她走出了偏厅。两人缓缓地行到长廊,路离边走边道:“我今日在禾都的郊外见到了一片梅林,梅花开得正艳,比宫里开的还要好看。等你调理好身子后,我们便去看看,还能摘下来做梅花糕。”
齐光说道:“兴许是这几天一直在喝安胎药,倒不像以前那般喜欢吃了。”她又说道:“璟衡,你是孩子的父亲,你可以多为孩子想想,但是不必顾及我了。我早已经不是皇帝了,侍候我梳洗的事情由侍婢做便行了。”
说着,齐光缩回自己的手。
她道:“冰雪已化,长廊里也不滑,我虽然怀了孕但不是七老八十,我可以自己慢慢走。”
手中的温暖一消失,路离的表情有几分僵硬,神色晦明晦暗的。
半晌,他才迈开步子跟在齐光身后,说了一声:“…好。”
两人无声地走了一小会,齐光忽然停下脚步。她扭过头,问:“昨天的那片竹林在哪里?”
路离神色微动,他三两步上前,扶住了齐光的胳膊,说道:“竹林里的雪还没扫清,我扶着你过去。”这一回齐光没有拒绝,路离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走到竹林时,果真如路离所说那般,还有不少积雪。
齐光不由问道:“昨天打扫的小厮阿卢呢?怎么扫了一整天,还有这么多雪?”
路离唤来了明青。
明青叹道:“说来也不巧,阿卢这几天都好好的,可是昨晚却感染了风寒。我怕他传染给夫人了,便让他歇一日。待病好后再来当值。我刚刚已经吩咐了其他小厮和侍婢过来打扫了。”
路离道:“暂时不用过来了,夫人要赏竹,夜里再过来打扫吧。”
他握紧了齐光的手臂,笑吟吟地道:“我扶你进去林里看看,我让明青在林中深处设了一个小亭。等你以后想作画的时候,便可以直接将小亭当作你在宫中时的静室。”
齐光一听,倒是来了兴致。
路离给明青使了个眼色。
明青瞬间明了,无声地笑了笑,旋即转身离开竹林,不再打扰公子与夫人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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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小亭极为雅致,砖红的瓦,牙白的柱,匾额上还写有两字——静亭。齐光一看便知道是出自路离的笔下,与他相处了这么久,他的字迹她自然认得。
齐光弯眉一笑。
“远是碧空,近是翠竹,意境深深,连承乾宫中的静室也无法比及。”若说之前厢房里的摆设璟衡费了心思,如今这里的静亭则足以一瞥他的真心。
齐光叹道:“璟衡,你真的不必对我…”
“这么好”三字还未说出,便被路离打断。他说道:“甘之如饴。”
他没有多说什么,仅仅说了四个字。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坚定,如此的执着,仿佛无论她说些什么,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齐光又叹一声。
路离含笑道:“别唉声叹气了,肚里的孩子听得到的。”微微一顿,路离不动声色地说道:“刘全和我说过,孩子在腹中时便已有意识,它可以听得到外面的人所说的话。虽然听不懂,但是听得见。为了孩子着想,以后在孩子面前你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不然孩子听了会觉得自己的爹娘不和,兴许呆在腹中便不愿出来了…”
齐光面色一变。
“当真?”
路离认真地道:“前几日刘全告诉我的,等会他过来把脉的时候你可以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