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见着了我,面上颇有惊讶之色,他们纷纷向我行礼,我微笑着让他们免礼。接下来却是让我有些意外,本来朝中大臣都是惧我之极,见着如今驸马还未有着落的我哪个不是溜得飞快,生怕我金口一开,就成为砧板上的肥肉任我蹂躏。
但也许是好些时日未见的缘故,不少大臣竟是来同我寒暄,之前那几位替我举荐驸马的大臣更是面带春风般的笑意来同我说山中景色不是一般的美妙。
我听着听着便听出了他们的意思来,见他们个个面含春风想来是晓得了我最近与温衍走得很近,于是乎便以为我与温衍好事近了,他们家的公子们总算是逃离了送入虎口的危险。
我笑眯眯地道:“诚然,山中景色妙极了,妙得让本公主恋恋不舍。”
众大臣一一附和,各种赞美之词萦绕在耳畔边,我瞅着他们的样子,心中只觉好笑,也不愿与他们计较了,便准备云淡风轻地离去。
其实,我第一眼就瞧见了晏清,晏清相貌俊朗,放在众臣里头也是个鹤立鸡群的,我很容易就能瞧见他,更何况我与朝臣交谈时,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扫向我,但又极快地垂下头来,不像之前那般盯得我死死的。
不过他如何都罢,如今已是与我无关。
在朝臣们的恭送声之下,我迈开步伐往御书房走去,按照承文的习惯,下朝后他会去御书房批阅奏折。我走了一小会后,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公主请留步。”
我微愣,转过身子一瞧,是晏清。他仍是身着侍郎的朝服,面容依旧,不过比之以前却是消瘦了不少。
他上前了几步,垂着头道:“微臣有些话想同公主说。”
若是以往我定不会给晏清好脸色看,但许是与温衍待久了,我此时见到晏清心情相当的平静,我淡道:“晏清,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云舞在我身后小声地说了句:“就是!”
我瞅了她一眼,让云舞和一众宫娥退到了一边。晏清与我和离后的种种怪异举措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我想我也该是心平气和地好好地与他谈一谈,不能再像前几回那般气得动手。
“说罢,有什么话一起说完。”
晏清目光复杂地凝望着我,许久,他张张嘴,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一愣,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晏清会和我说这个三个字。
他低低地道:“这几年来,你待我极好,最后我却是伤了你,伤了我们的孩子,是我不好,我欠你一句道歉。”
我本以为能我真的能心平气和,但晏清一提起孩子,我的脑子里立即浮现孩子青紫的毫无生气的脸孔,心中隐隐胀痛。我想我大概不能再和晏清说下去了,不然我怕我会把气再次撒到他头上。
我沉着脸,“你说的话,我听了,你走罢,以后少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愿见到你。”
晏清面色一变,他忽道:“公主当真要选温国师当驸马?温衍如何得来国师之位的,人尽皆知。公主莫要被美色遮蔽了双眼。”
我怒极了,冷道:“温衍如何,还轮不到你开口。你如今不过是区区侍郎,国师官阶高你几许,你该是心知肚明。如此是非不分,看来陛下早就该降你官职。”末了,我又道:“念你是初犯,这回我饶过你,若是有再有下回,我定会禀报陛下。”
言讫,我扬袖离去。
此时我心里头很是不适,方才我的确是在恼晏清说温衍的不好,但更多的却是恼自己。当初我也是如晏清那般看待温衍,直到与温衍相处后,我方是了解了温衍这人,才晓得自己当初错得多么离谱。
云舞紧张兮兮地看着我,“公主,你可别忘记了前驸马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可千千万万不要因为几句甜言蜜语就回心转意了,驸…咳,柳公子还在宫外等你呢。”
我瞥了云舞一眼,淡淡地说:“我自有分寸。”
云舞又道:“欸,公主,方才如舞姑娘还同我说,前驸马把杜汐汐这狐狸精收进府里了!那狐狸精这几日可得意了,天天在前驸马的府里作威作福。”
听到这话,我一点感觉也不曾有,只是觉得晏清早就该把杜汐汐给收了,免得来脏了我的眼。如今晏清这么做了,我甚是欢喜。
进御书房前,我收敛了面上的情绪,换了张笑眯眯的脸。我进去时,承文果真在批阅奏折,他端坐在椅上,神情极为认真。
我腾地就想起了之前温衍的那幅画,大荣的皇帝我的阿弟一身凤冠霞帔,眼含温柔之色地在喜床上坐着。我当时只觉诧异,后来想了又想,大概也想出了些头绪来。
估摸承文是遇到了他爱的姑娘,而恰好我的弟媳俏皮活泼了些,便与承文来玩玩夫妻间的小乐趣。不管如何,承文若是能完全放下绾绾,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姑娘,他们要做些什么,我也是乐见其成的。
承文搁下了奏折,我走了前去,笑眯眯地喊了声“阿弟”。
我很少喊承文‘阿弟’,一直都是直呼其名。只有在有求于他时,我才会把这称呼摆上口。
不过很明显的我这阿弟是相当了解我这个阿姊的,他也笑眯眯地看着我,“阿姊在京城郊外玩了这么多天,可是又看上哪一位俊郎君了?”
我的嘴角一抖,“没有,真的没有。”
承文敛了笑意,“除了景润,阿姊看上哪个我都能满足你。”
我咬咬唇,“就因为温衍是天人?”
承文看了看我,叹了声,“我就知道瞒不过阿姊。景润的确是天人,阿姊你若是与他在一起,会很苦。天人与常人不一样,想必阿姊也是晓得的天人与天同寿。先不论景润愿不愿意与你在一起,阿姊可是愿意见到当你白发苍苍手不能抬时,景润仍是二十有七的模样?阿姊可又是愿意你百年之后留下景润一人陪着你的墓碑直到天荒?”
不得不说,承文果真是世间最理解我的人,他把我的所有顾虑都考虑到了。
我叹了声:“不愿意。”
顿了下,我又道:“承文,你是我阿弟,我愿意将我的心事告诉你。你上回你同我说的话,我是记在心里的,可是见到温衍,我还是忍不住去喜欢他。不过你放心,喜欢归喜欢,我也不会无理取闹地硬要他当我的驸马。承文你也是晓得,很多东西并非拥有才算是喜欢,我就此般瞧着他便心满意足了。”
承文说:“阿姊想得开是好事。”
第二十七章
我从承文那儿出来后已是午时,经我整整一个上午的努力,我从我的阿弟口中挖出了一句话——阿姊莫要想太多,景润不会害你的。
我与温衍相处了这么久,我也是晓得他不会害我。可是我疑惑的地方仍然很多,我迫切想知晓答案。只可惜温衍不告诉我,我只能继续和柳豫一起查。
出了宫门后,我第一眼就见到柳豫站在马车旁边等我。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柳豫真真是个固执的人,无论我说过多少回,他都执意地要站在马车外,不管日晒雨淋。
我默默地在心中叹了叹,等所有事情都水落石出后,我便把柳豫举荐给承文,以柳豫之才和他的仁德,我想他定能当个好官。
柳豫也是好人,我觉得他应该配一个家世清白,没有前夫也没有生过孩子且还全心全意爱他的姑娘,像我这样任性娇纵的公主,与柳豫在一起,也只会误了他。
如今正值初夏,中午的日头有些猛,我看着柳豫略微发白的唇,心想着下回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柳豫来了。柳豫对我弯眉笑了笑,“公主,你可有问到什么?”
我摇摇头。
柳豫说:“公主不要急,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我瞧着他愈发苍白的唇,只觉他像是下一刻就会晕倒在地,遂道:“上马车再说罢。”
柳豫弯唇,很是乖顺地说了声“好”。
公主府的马车极为宽阔舒畅,坐在里头是感受不到颠簸的,可是我瞧着柳豫的模样,我总觉得我这马车正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行驶。
云舞很是担忧地道:“柳公子,你没事吧?你看起来…脸色好差。”
柳豫轻声道:“我没事。”
我瞅了瞅柳豫,心想还是先回公主府让太医瞧瞧罢,顺便问问吴嵩查得如何了。思及此,我吩咐了车夫去公主府。
到了公主府,我立马让云舞领着柳豫去赵太医那儿,柳豫看起来不大愿意,直说他没事。我眯眯眼,“你真的不去?”
柳豫怔怔地看了看我,忽然声音轻飘飘地说了句:“公主…是在担心我吗?”
算我怕了你…我很无奈地道:“是!”
柳豫的眼睛里一下子充满了欣喜之色,那副苍白的模样瞬间就消失了。云舞笑嘻嘻地道:“公主果真是柳公子的良药。”
我道:“带柳豫去赵太医那儿。”
这回柳豫也不反对了,笑得傻傻地跟着云舞走。我叹了叹,让人去把吴嵩唤了过来。吴嵩一见着我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只道:“老奴有愧公主所望,范文一事仍是未有着落。”
“起来罢,继续查。”
我想起昨日遇到的飞虫,依我所看,一旦被那些飞虫碰到是必死无疑的。敢当众害我的人,这世间找不出几个,而能控制飞虫的,兴许也不是人。
可是…为什么要害我?我究竟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情?
我细细地回想了一番,所有的怪事都是从温衍给了我一颗种子后发生的。而昨日看温衍的神情,我相信温衍定是也不知情的,那么排除掉温衍后,这两个月以来,我唯一做得比较离谱的事情就是把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柳豫收留了进来。
上回假范文想要毒死柳豫,结果不成。
我灵光一闪,莫不是昨天的事情是假范文所做的?如果没有我,柳豫早已是死在假范文手上了,所以假范文这回决定先将我铲除掉。
我一直以来都很是信任吴嵩的办事能力,除了天人温衍之外,这世间没有吴嵩查不出来的事情,而这个假范文,吴嵩用了这么久也没查出来,只能说…他也不是人,或是有异能的人。
而这人应该跟…温衍有关。
我此时思路甚是顺畅,只觉这阵子发生的怪事似乎都可以联系起来。我正欲继续想下去时,柳豫和云舞却是出现了,将我的思路全都打乱了。
云舞像只小麻雀似的蹦到我身边,“公主公主,赵太医说柳公子只是轻微中暑,多加休养便好。”顿了下,云舞眨眨眼,又对柳豫说:“欸,柳公子,我就说了嘛,下回你就在树下等公主就好了,宫门附近不是有好几棵大树么?你挑一个最大的,这样一来,你既可以第一眼见到公主也不会中暑了,两全其美,多好呀。”
柳豫此时仍是满脸喜色,看得出来他很高兴,他对我说道:“公主,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我会很乖地在树下等你的。”
我嘴皮抖了抖,道:“让人备车去松涛小舍罢。”
云舞忽然问道:“公主打算在松涛小舍住到什么时候?之前公主只说住几日,如今都一个多月了。”
我愣了下,说实话我还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在松涛小舍里我住得很舒服,白天能去温衍那儿学画,他会沏茶给我喝,会煮我喜欢的菜,还会温柔地陪着我说话,晚上则是回松涛小舍期待着次日能再见到温衍。不知不觉中,竟是已过了这么久。
我想起温衍当初所说的过多几月便要离开,心里头难免有些伤感和不舍。
我道:“住到我不想住为止罢。”
柳豫此时小声地道:“公主可是不舍温先生?”
我抿抿唇,没有答柳豫。
柳豫这回的神色没有黯然,他笑得很灿烂,“公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公主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去温先生那儿我也跟着去。”
柳豫的转变让我有些不解,不过我很快就晓得了原因。
他在马车里很轻很轻地和我说:“我知道公主现在喜欢温先生,可是不要紧,我知道公主和温先生是不可能的,公主虽是身份尊贵,但始终是凡人,温先生与公主是不一样的,就如鸡配鸡,鸭配鸭,牛配牛,也没见过有鸡配牛的。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等你的,等哪天公主累了,转过头来,就能第一个瞧见我。”
我很是无奈,柳豫这又是何苦呢。
如今我对柳豫已无之前的反感,只觉在感情上我与柳豫是一样的,他喜欢我,我喜欢温衍,我和温衍不可能,柳豫和我亦是不可能。
我们都在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
我顿时有了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柳豫,你也该转转头。”
柳豫一转头,正对着的是云舞打瞌睡的模样,我说:“我看云舞挺喜欢你的,你看你这一转头就能瞧见云舞。云舞是个好姑娘,她…”
柳豫第一回打断我的话,他抿着唇,道:“公主就算不喜欢我,也莫要如此伤我。公主想必此时也是晓得我的感受的,上一次温先生将你推给我时,公主的心情如何,公主定也是记得的。”
我一愣,柳豫何时也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他垂下眼帘,说:“只要公主不把我推给别人,公主想让我做什么都行,即使是公主让我去死,我也死得心甘情愿。”
我顿觉肩上压下了重重的担子,重得让我透不过气来。
我想柳豫大概是真的很喜欢我了,倘若温衍让我去死,我定是做不到的。
我无声地望向窗外,不再与柳豫搭话。此时仍在京城内,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周围都是我所熟悉的事物。正当我看得百般无聊时,我的火眼金睛蓦地发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上回的假范文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他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亦不是他的失聪,而是他那极像温衍的背影。我立马喝了声,“停车。”
我急急地跳了下去,柳豫在我身后问:“公主要去哪儿?”
我只顾着假范文,一时也没有闲暇去答他,我抿住唇不动声色地追了上去,柳豫跟了上来。我们两人很快就在人群里湮没了身影。
第二十八章
假范文走得并不快,我和柳豫轻而易举地就跟上了他的脚步,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面。柳豫小声地道:“那人可是上回想要毒害我的人?”
柳豫果真很聪明,上回假范文一事我只是寥寥数笔带过,这回我什么都不曾说,他就已是猜中了。我应了声“嗯”。
蓦地,假范文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我刚想也跟着进去时,眼皮忽地一跳。我心想以吴嵩的办事能力,要在京城找一个人不难,可却偏偏找了这么久也为未曾找到。而我不过是随意一瞥就见到了人,这看似巧合,但却更像是陷阱。
我迅速冷静了下来。
柳豫问:“公主怎么了?”
我沉吟道:“里边恐是有诈。”
我话音未落,忽有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诶诶诶,这不是美人公主么?”
我听出了是如意的声音,回头一瞧,如意两只手都拿了串冰糖葫芦,蹦蹦跳跳地来到我跟前,“美人公主美人公主,你不是身子不适么?怎么会在这儿呢?”
我下意识地就往如意身后看,如意笑眯眯地道:“美人公主不用看啦,我师父没有来哦。我今天是来找美人公主的。昨天美人公主答应给我百年灵芝的,今早如意伸长了脖子等呀等呀等,都没有等到公主,师父说美人公主身体不适,所以如意就来给美人公主把脉看病。”
身子不适不过是个随意捏来的措词,我轻笑道:“今早太医已经替我诊治过了,并无大碍。如意的百年灵芝,待会我让人给你送去。”
如意眨眨眼,“不用这么麻烦啦。我去公主府拿就好啦,而且如意早就听闻美人公主的府邸美轮美奂,能进去瞧一眼,此生足矣。”
我心思一转,喝道:“玄青,玄紫,玄褐,玄蓝。”
话刚出,便有四道身影从四面八方齐齐地窜出。
玄青,玄紫,玄褐,玄蓝四人是我的贴身暗卫,他们的身手极好,乃是从皇家暗卫营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我相当信任他们。
我道:“进去搜,抓到人后押到公主府。”
四人应了声“是”,极快地就在我眼前消失了。此时只听如意笑嘻嘻地道:“驸马,如意请你吃冰糖葫芦。”
我的面皮一抖,“如意,谁告诉你他是驸马了?”
如意眨眨眼,“没有人呀,如意自己猜的。美人公主你看看,他穿的衣服与方才那几位侍卫穿的都不一样,还长得这么好看,而且他整张脸都在写着我喜欢美人公主。所以如意就猜他是驸马啦。”
我的面皮又一抖,我很严肃地说:“不是。”
“欸?那这位不是驸马的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柳豫轻声道:“柳豫。”
“诶诶诶,美人公主你看看,你刚刚这么一说,柳哥哥多么伤心呀。”如意把一串冰糖葫芦塞进了柳豫的手里,“柳哥哥别伤心哦,如意请你吃冰糖葫芦。”
柳豫怔怔地看着如意。
我此时方是发现柳豫的面色有些白,我想起赵太医说柳豫是轻度中暑,而刚刚他又跟着我在太阳底下下跑了这么久,我心中咯噔一跳。
幸好云舞赶了过来,我赶忙让云舞扶柳豫上马车,生怕一眨眼柳豫就晕倒在这儿。在马车里,云舞和如意两人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说得甚是起劲,我只觉耳边多了两只麻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我没有留意她们两个小姑娘说了些什么,反倒是留意到柳豫打从上了马车后,目光就一直盯着如意。我心想莫不是柳豫见到如意后,便一见钟情,把对我的情意转到如意身上了?
我心中一乐,柳豫与如意其实看起来也蛮配的。
到了公主府后,我让如意给柳豫把脉,如意所说的与赵太医的并无出入,她给柳豫吃了颗丹药,柳豫的脸色立即好了许多。
不过他的目光仍是黏在如意身上,这个情况一直维持到如意离开我的府邸。恰好此时,玄青四人也回了来,他们道:“禀告公主,巷子里并无公主所想找的人。”
我心里头有些失望,我摆摆手,屏退了他们四人。
我在廊道上深思了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声,刚想转身却是见到柳豫急急地向我走来,我定了定神,只听他张嘴道:“公主,我记起来了,我以前见过如意。”
我微微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情?”
柳豫摸摸鼻子,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勉强柳豫,其实只有这句话已是足矣。如意说这是她第一回出桃花源,柳豫以前见过如意,定是在桃花源里,而柳豫是清西人,与武陵压根儿打不着边际,且如意还说她前几年曾救过一个重伤的人,这回又是温衍要如意出桃花源的…
这些事情很容易就能联系到一起。
柳豫当年因为重伤而没有参加科举,恐怕就是温衍所犯的错吧,是以温衍要回来补偿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晏清,而是柳豫。
这么说来,柳豫之所以会出现在我的公主府,定是与温衍分不开的。
柳豫又说:“假以时日,我定能全部想起的。”顿了下,他又小心翼翼地道:“等我想起所有事情了,公主能不能试着来喜欢我?”
这样的问题,我委实不想答。
我刚张嘴,柳豫就忙道:“公主不用答了,就当做我没说过这话吧。”
我心想感情这玩意果真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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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是打算立刻去问清楚温衍的,可是如今天色已晚,唯好翌日再去。其实我心底很明白,天色晚不过是借口,温衍本来离我就远了,若是将所有迷雾都捅破了,只怕温衍会离我更远了。
其实我也不晓得,我究竟是如何喜欢上温衍的,起初只觉得这人神秘极了,温润的笑意后所藏的秘密极其吸引我,可我却是在挖掘秘密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被他这个人所吸引。
他给了我一颗种子,许了我一个驸马,最终我却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我在床榻上凝望着温衍的画像,手指轻轻地触摸着他的脸颊,想起那一日我坐在他怀里,以极为亲密的姿势贴合着,尽管当时被飞虫追得有些狼狈,可我却是觉得前所未有的心暖。
我想,那大概是我与温衍最为亲密的一次了,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次日我睡到晌午方是醒了过来,用过午膳后,我晓得我不能逃避了,该揭开的事情总得要揭开的。我让云舞留在公主府里,仅仅是带了柳豫出去。
从温衍给我种子的那一刻开始,所牵涉到的人来来去去也就只有我和柳豫二人,我对柳豫说:“今天我们疑惑了很久的事都会水落石出。”
柳豫不解。
我淡淡地道:“温衍会告诉我们的。”
柳豫垂下眼帘,轻轻地“哦”了声。
马车行驶得很快,半个时辰后,我和柳豫出现在那一片小树林前。这回阿蛮并不在,不过并不要紧,我记得进去的路。
与晏清和离后,我学会了一件事情,就是无论做什么事,我都会留一手,以此确保我能全身而退。
我对柳豫道:“你跟着我走。”
他毫不犹豫地跟在了我身后。
我晓得树林里处处是机关,是以走得特别小心,柳豫也不敢开口打扰我,我凭着记忆很是顺利通过了这个危险的小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