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豫神色痛苦地道:“我本来以为只要娘子高兴我就会高兴了,可是见到娘子和他在一起时,我却是十分嫉妒。我无法笑着祝福娘子和他,可是娘子不和他在一起了,娘子就会伤心和强颜欢笑。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最后只好避而不见。但见不到娘子,我心中又很是痛苦。这些日子以来,我饭也吃不下,夜晚也难以安眠。我也知道我的身子状况,我并不是不想喝药的,只是我一喝就会吐出来。我试了好多回还是不行。”

恍惚间,我觉得柳豫像是一下子又老了十岁。

许是说得急了,柳豫又重重地连着咳了许多声,咳得撕心裂肺的,听得我心惊胆战。柳豫无力地笑了笑,“娘子,我想我大概活不长了。”

“你会长命百岁的!”

柳豫又道:“我…”

我急道:“柳豫!我不准你再提死字。”

柳豫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咳着,我除了能替他拍拍后背递递水之外,我只能不知所措地站着。柳豫蓦地捂住了嘴,我很是清楚地见到有血丝从他的指缝间流出。

他松开了手,掌心里是一滩黏稠的血。我瞬间脸就白了,声音都变了。“你现在给我好好坐在这里,我去让人找赵太医…不,把宫里的太医都叫来。”

柳豫轻轻地笑了下,“娘子这么着急,又有多少是为了我呢?”

柳豫现今这副模样不仅仅是毫无生气而且还像极了一心求死的人,我想我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我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我从今天开始不再见明润了,我这一辈子也都不见他了。”

柳豫的眼神闪了闪,他用手帕抹去掌心里的血,声音低低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他咳了好几声,又道:“娘子,这些日子以来我想了许多,我本想看着娘子和他开开心心地过下去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做不到,所以我另外想了个法子。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估摸也剩下不多的时间了,那么在这些日子里娘子就日日夜夜地陪着我,直到我剩下最后一口气。我晓得宫里头有不少珍贵的药材能保命的,到时候娘子可让我含着千年人参,随意派个人来照顾已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我…如此一来,我的命也算是保住了,他也不会受到惩罚,而我那时已是被病痛折磨得无法去想念娘子了…所以,在我剩下最后一口气之前,陪着我,不要再去见他…娘子答应我,好吗?”

柳豫说着话时,说得断断续续的,咳了一回又一回。

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就像是在告诉我,倘若我不答应他,他此刻就会带着遗憾死在我面前…我无法不答应,只能颤着声音道:“我什么都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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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柳豫就解脱了…╮(╯▽╰)╭

ps.这文估摸还有两三万左右…

第五十八章

不久后,京城迎来了第一场雪。整个京城一片银装素裹,府里的玉兰树枝头缀满了沉甸甸的霜雪,冬风一拂,扑簌簌地洒下漫天雪花。

若是以往,我兴许还会煮上一壶酒,慢悠悠地边品酒边赏雪,只可惜现在我的心里头都是柳豫的病况,我压根儿就无风花雪月的心思。那一日之后,我便日日夜夜地陪伴在柳豫身侧,想来明润也是晓得的,他托人给我带了个口信后,我们便再也无交集了。

宫中的太医最近都宿在公主府里,他们看起来皆是愁眉苦脸的。我也不晓得究竟是什么原因,明明柳豫已是愿意就医了,也很配合地喝下每一碗药,可是他的身子却是每况愈下,吐血更是成了家常便饭之事。

昨夜赵太医甚至是直言不讳地道:“公主殿下,驸马爷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寒冬了。”

我闻言,大怒:“治不好驸马,你们通通都给本宫诛九族!”

太医们面有惶恐之色,唯有赵太医垂头叹息。

赵太医在公主府里已是待了数年,想来他也是极为清楚我的性子。我方才的话不过是气话,柳豫的身子如何,这些日子以来我自己心里已是明白的,只是病入骨髓无药可医八字委实比外边枝头上的霜雪还要沉重。

云舞此时捧了个红色锦盒进来,悄声在我耳边道:“陛下命人送来了千年人参。”

我问:“驸马醒了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柳豫开始越睡越久了,甚至有一回,柳豫一睡就是三天三夜,我险些就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云舞回道:“还没有。”

我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一群太医,蹙眉道:“都愣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去想些有用的法子?”

太医们都退下后,云舞眉目含愁地低声问:“公主,种子驸马是不是病入膏肓了?”

我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有天下间最好的大夫在,就算是病入膏肓也能药到病除。”

云舞咬咬唇,神色犹豫地道:“前几回驸马爷病得这么严重,最后不都是翠明山庄的明润公子医治好了么?”

我何尝不愿明润能治好柳豫,可是这一回明润也是束手无策。

我正在心里默默地叹息时,有侍女匆匆进了来,对我道:“公主殿下,驸马爷醒了。”

我一听,慌忙起了身,急急地往柳豫的房间里赶去。一踏进柳豫的房门,就有极为浓厚的药味飘来。柳豫病怏怏地半躺在床榻上,整张脸像是凹了进去一样。见着了我,浑浊的目光里闪了闪,多了几分清亮。

我心中只觉凄凉万分,可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唯有扯出一抹笑容,轻轻地握住了他伸出来的手。这一握,心中更是噫吁戏,短短数日,柳豫的手竟是瘦得只剩下骨头了。

我轻声道:“这几日天气颇冷,我已是让人添多了几个火炉。待会云舞会把药端来,等凉了些你再喝。”

柳豫淡淡一笑,“我和娘子成亲后,似乎没有哪一天是不需要喝药的。我肚里的药汁估摸比盐还多。”

我道:“等你病好了,就不需要喝药了。”

柳豫道:“有蜜饯么?”

我一愣,“你现在想吃么?我去唤人拿来。”

柳豫神色黯然地道:“我也是怕苦的…”

我听出了柳豫话中的埋怨之意,心中微微一紧,顿时明白了柳豫是在怨我不了解他,我酝酿了一番,方道:“我记住了,以后你喝药我定会让人备好蜜饯。”

柳豫展眉一笑。

我亦是回以一笑,随口就道:“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早呢,等你病好了,我们可以出去赏雪,还可以煮茶煮酒…”

柳豫忽然重重地咳了数声,他单手捂住了嘴,另外一只手胡乱地指了指,这些日子看侍女们伺候柳豫多了,我立马就反应过来柳豫要什么。

我弯了身子,连忙将床榻边的痰盂捧到柳豫身前。

柳豫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睁开眼时却是松开手自己捧住了痰盂,微微偏过身子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着急地道:“瑾明,可是又吐血了?我去叫太医来。”

柳豫又咳了几声,他拉住了我的手,“不要。”

我停住脚步,他扭过头来对我道:“只是吐痰,不打紧的。”

我探过身子想将他手里的痰盂放回地上,不料柳豫却是偏过了身子,低声道:“我来。痰盂脏,娘子金枝玉叶,不宜…”他咳了咳,两腮上一片酡红。

我晓得柳豫心里在想些什么,遂转身去倒了杯水,回到床榻边时柳豫已是将痰盂放回去了,他捧着茶杯,带着虚弱的笑意,“娘子陪我说说话吧,我喜欢听娘子的声音。”

我给柳豫说了个民间里的故事,我的故事还未说完,柳豫就已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我盯着他毫无生气的脸,手微微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

柳豫忽然睁开了眼,我来不及收回我的手,“娘子怎么不继续讲了?”柳豫顿了下,目光落在我的手指上,他淡淡一笑,从棉被里伸出手拉下了我的手指,轻轻地按在被上,“娘子,我应该能熬过今年的。娘子继续讲吧,娘子的声音真好听。”

我忍住心里的酸楚,继续讲未完的故事,柳豫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回他是真的睡着了。

云舞轻手轻脚地端了药进来,我对她摇了摇头。云舞的眼眶立即红成了一片,泪珠也在不停地打转。我站起来替柳豫掖好被子,方是出了去。

我压低了声音对云舞道:“等瑾明醒来了再让他喝药。”

云舞红着眼眶点头。

赵太医说柳豫如今是久病成患,心病积压太多,以至于无药可医。我愈发感到愧疚,柳豫会变成今天的模样,我是罪魁祸首之一。

可我也是自私的人,我知道柳豫的心病是什么,但我无法做到柳豫所希望的。我唯一能做到的是派人重金遍寻名医。公主府的来客开始络绎不绝,只可惜没有一个人能治得好柳豫或是能让他不再吐血。

渐渐的,柳豫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醒过来时整个人也是浑浑噩噩的,甚至听不进我所说的每一句话。有一回,我经过府里的花园,听到扫地的两个侍女在小声地说府里是不是准备要办丧事了,我心中很是酸楚,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虽是不能将柳豫当成我的爱人,但在我心底里,我是将柳豫当成了我的亲人。

柳豫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快要不行了,某一日的夜里他忽然惊醒过来,直呼我的名字。自从柳豫这一回生病后,我就睡得极浅,再加上睡在外榻上,我很快就奔到了柳豫身边,他抓着我的手就说:“娘子,我可能熬不过去了…”

我鼻子不由得一酸。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说:“我…原本以为…我…能熬过去的…可是我没有…想到我的身子竟是…比我想象中的虚…弱…若是我死了…娘子…你会怪我么…”

我握紧了他的手,摇头道:“不怪你。”

他虚虚一笑,“…真…好。”

话音未落,他又昏了过去。

我急急地唤了太医过来,太医们皆是跪着道:“微臣无能,还请公主为驸马爷准备后事吧。”

我忽然觉得我也有些浑浑噩噩了,可我知道必须保持冷静。如今在这偌大的公主府里,能主持大局的人只有我一个。

我一方面让人暗地里去准备后事,一方面又希望会有奇迹发生。我晓得若是柳豫当真死了,即便温衍和我在一起不会受罚,我和他这辈子始终都会有根永远也拔不了的刺。

柳豫回光返照的那一日,正值冬至,我醒过来时就见到柳豫站在我的榻边。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柳豫微微一笑喊了我一声娘子,我方是梦从中醒。

他轻声对我道:“雪停了,我已是吩咐了侍女在亭子里备好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就只等娘子能饮一杯无。”

我心底一颤,已是隐隐明白此回是柳豫的回光返照了。

我忍住鼻子的酸楚,无声地点了点头。

公主府里今日特别宁静,也不知是不是凑巧,从屋里到亭内,我竟是连个侍女也不曾瞧见。银装素裹的雪地中只有我和柳豫两人慢慢地行走着。

我们之间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走着。

柳豫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安然,他牵着我的手,毫无悲哀地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路很短,可是我却觉得走了很长很长,内心极为煎熬。周围白茫茫一片,清风拂来时,我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冷。

我在铺了金红锦缎坐褥的石凳上坐下,他对我微微一笑,转身将锦心纱帘打了下来,挡住了亭外的冷风。柳豫又为我倒了一杯酒,方是在我对面缓缓地坐下。

柳豫也为自己倒了杯酒,他举起酒杯对我道:“不知娘子是否愿意陪我喝一杯?”

我低声道:“愿意。”

柳豫听罢,展眉一笑,低头将酒一饮而尽,我忍着哽咽的冲动也喝光了杯里的酒。柳豫放下酒杯,笑眯眯地看着我,他又道:“我晓得娘子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讨厌我的,我做了这么多坏事…”

“瑾明…”

柳豫摇头,打断了我,“娘子,你听我说完吧,这是我最后一回同你说话了。娘子你一定不晓得,我做过些什么…我知道娘子只有在我生病时才会将目光放到我身上,所以之前我病了这么多回,甚至包括受伤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温凡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就连上回放温凡出翠明山庄的人也是我,陷害温衍的人也是我…我从来都不是娘子口中善良的人,我是个恶人,一直在利用娘子内心的愧疚感。娘子你才是这世间最善良的人,你明明不喜欢我,可是仍是对我这么好,不舍得我受到伤害,还会关心我,甚至答应我这些如此无理取闹的要求…”

他忽然咳了咳,我哽咽着道:“瑾明,我们回屋吧,这里太冷了…”

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我也赶忙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地迈到我身边,然后伸出手拥抱住我,他的头搁在了我的肩上,我的耳畔传来他的声音。

“我知道我体内有情蛊,可是我知道我自己也是喜欢娘子的。是柳豫喜欢娘子,不是因情蛊而喜欢娘子…”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能够认识娘子,能够和娘子成亲,是我这辈子最值得的事了,即便这辈子我过得很苦,但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我也不后悔当时救了温衍…只是如果有下一辈子…”

我屏住呼吸。

“…但愿我不要再遇见你…”

我的心一颤,柳豫的手缓缓地从我的腰间垂下,宛若一片枯叶从树枝上落了下来,寒风一卷,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眼泪从眼眶里泛了出来,我的全身冷得宛若腊月寒谭。

蓦然,我忽闻若干道急促的脚步声和一阵车轮滚过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眼眶里眼泪还未散去,就已是有人掀开了帘子。

我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阿蛮,如意和…温衍。

温衍仍是坐在轮椅上,样貌依旧如初,他神色冷静地看着我,眼里有让我安心的温和,“公主,把驸马交给我。三日后,我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驸马。”

我松开了手,阿蛮上前背起了柳豫。

我看着温衍和背着柳豫的阿蛮迅速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忍不住想追上去,如意截住了我,她笑嘻嘻地上前对我道:“美人公主,如意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如意可想你了。美人公主放心啦,师父是无所不能的,他说能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驸马就一定能做到。”

我心里自然是信得过温衍的,可刚刚我是真的感觉到柳豫断气了,温衍若是逆天而行,他又会受到何种惩罚?

我蓦地想起温衍之前和我说的三个月之期。

之前我忙着照顾柳豫,竟是将这事给忘了。如今算起来,今天似乎刚好就是那一日温衍口中所说的三个月的最后一日。

“美人公主,如意可是千里迢迢赶到这儿的,肚子饿死了。如意想吃好多好多的糕点。”

如意拉了拉我的手,我回过神来,如意又重复了一遍。

我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泪目,写这章的时候我竟然飙泪了…

种子驸马这一生过得何其悲惨…捂脸,我觉得我还是有当后妈的潜能的…

ps.这几天很冷呀,大家注意保暖呀,千万不要生病呀…

抹泪,俺昨天一起来,鼻塞喉咙痒的。痛苦死了…吃了药也木有好…真心觉得痛苦呀。

第五十九章

我让云舞去做了许多精致的糕点,云舞端上来后,如意大快朵颐,不到片刻,食案上连渣滓也不剩了。

我此时是忧心忡忡的。

反倒是云舞和如意眉开眼笑的,一见面就聊得不亦乐乎。许是见我面含愁色,云舞也收敛了一下,安慰我道:“公主放心啦,有温国师在,种子驸马一定会没事的。”

如意也应和道:“对的,我的师父是天下间最历害的人了!”

我勉强一笑。

如意此时又笑嘻嘻地对云舞道:“欸,云舞姐姐,我跟你说,如意上次回桃花源后跟菊花哥哥说了你,菊花哥哥说云舞姐姐的名字听起来就是个美人呢。”

云舞的脸皮抖了抖,“菊花哥哥?这名儿倒是…倒是…”她嘿笑一声,“风趣!真风趣!”

如意笑眯眯地道:“云舞姐姐真聪明,只听名字就猜到了菊花哥哥的性子,菊花哥哥在我们桃花源里是最风趣的人啦。菊花哥哥姓花,双名子菊,长得可好看了。而且菊花哥哥还能见到常人见不到的东西…”

云舞好奇地道:“什么?”

如意神秘一笑,“是鬼哦,菊花哥哥能见到鬼哦。”

我如今真真是不能听“鬼”字,一听我心里头就不舒服,我问道:“如意,你是和先生一起来的么?”

天火之罚有一年半之长,可是如今算起来还差两个月才到一年半。那么温衍又是怎么出来的?如意和阿蛮又怎么会和温衍一起出现?我想如意对于此事估摸也是知道一点的,就看她愿不愿同我说了。

不过看起来如意是不愿同我说的,她眼珠子转了转,就一笑而过,“是呀是呀。”

我见状也没有勉强。

如意之前就对我有过敌意,不和我说也是正常的。

我让云舞好好招待如意,之后我打了个哈欠便回房歇息去了。既然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好好睡一觉,兴许醒来后就能见到完好无缺的温衍和柳豫了。

我唤人点了安神香,在床榻上缓缓地闭上了眼。我醒过来后已是傍晚时分,屋里点了灯,安神香的味儿仍在,我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刚揉了揉眉心,一直在外边伺候的侍女就走了进来,轻言轻语地道:“公主殿下,陛下来了。”

我一愣,“来了多久?”

侍女答道:“有半个时辰了。”

我蹙眉道:“怎么不唤我起来?”

“回公主,是陛下不让的。”

我心中颇是疑惑,每逢年末朝中事都会特别多,往年承文都会忙得昏天暗地的,怎么此时承文会有空闲来我的公主府?

我更了衣就匆匆赶去暖阁,一进暖阁就见到承文在把玩着温衍送我的那套清水紫砂,许是听见我的脚步声,在我一踏进去的时候承文就立刻抬起了头,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迎了上去,道:“承文你怎么来了?”

“阿姊瘦了不少,”承文端详着我,又道:“我听说景润回来了。”

承文的话题转得委实快,让我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他又道:“这一套清水紫砂是景润送给阿姊的吧。”

我颔首。

他道:“也好,有景润在,我相信接下来阿姊的日子会好过多了。”

我又愣住了。

承文放下了手里的清水紫砂杯,将一个锦盒递给了我。我打开一看,心里头不由得一惊,是我们大荣的玉玺。

“承文,你…”

承文神色极为平静,他缓缓地道:“阿姊可记得当初景润曾给我算了一卦?”

我点头。

他道:“景润是天人,这一点想必阿姊也是知晓的。当初景润同我说,我命中会有一劫,熬过后从此就再无劫难,若是不能熬过此生也就到头了。”

我心中一颤,承文此时给我玉玺,莫不是…

“阿姊莫要乱想,我给你玉玺只是以防万一。景润当初所说的渡劫之日如今还未到,不过也快了。我也不知晓究竟会是什么劫,但无论如何,我唯一信得过的只有阿姊你一人。倘若我当真出了什么事,朝中大局只能靠你来主持了。”承文从衣襟里掏出了一张纸,我接过一看,上边密密麻麻的都是承文的字,“阿姊,我已是将所有该注意防范的人和事都写在里头了。至于太子,我也是立好了,圣旨放在承乾殿的牌匾后。承武和承英我都信不过,景润曾和我说阿姊命中会有一子一女,待阿姊的孩子出生后,还望阿姊能悉心培养。阿姊只需记住一点,大荣不能亡在我们手中。若是真的有那一日,阿姊也莫要为我伤心。生死有命,我只遗憾不能陪阿姊到最后。”

不知是不是上辈子我做错了什么,这一辈子上天竟是如此来待我,在短短两日之内,我的夫君,我的阿弟纷纷同我交待了遗言。如今一个生死未卜,另外一个看起来也快生死未卜了。

我以为我会崩溃的,可是我没有。我心里头很清楚承文如今最需要的人是我,若是我也倒下了,承文就更不能安心去应劫了。我握住了承文的手,道:“放心,有我在。”

承文离开后,我方是发现我的手冰凉得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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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阿蛮带来了消息,说温衍和柳豫如今在以前的木屋里。我忙问:“瑾明他如何了?”

阿蛮却是瞪了我一眼,“我家公子如此为你,你第一句问的竟然不是我家公子!”

这话委实是冤枉我了,我何尝不担心温衍。可是在这种时候孰轻孰重很是显而易见。

如意此时也道:“阿蛮你就别为难美人公主了,快说柳哥哥现在如何了?”

看来心上人的话比我这公主的话管用多了,阿蛮一遇上如意,脸就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柳公子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