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秀轩此时此刻静得只能听见幽采女急促的呼吸声。
蓦然叶凝松开她的下颚,叶凝轻笑一声,声音前所未有地温柔:“你不必害怕,你既然入了宫,就是朕的人。朕才是你的天,朕自然也会庇护你,以前的事朕不会与你计较,但你该懂得,什么才是你应该做和不应该做的。”
叶凝将话说得这么明显,幽采女哪会不懂。她本就害怕自己在宫里不能立足,更怕半年后会成为林家的弃棋,现在听到皇帝温柔款款的这番话,幽采女心中不胜欣喜。
她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臣妾明白的,多谢陛下指点。”
叶凝满意地颔首。
她站起来,侧首望了眼外头,似是在自言自语那般:“朕应承了良妃陪她用午膳,如今也快到晌午了。”叶凝又瞥了眼幽采女,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良妃平日里向来和善,你遇到有不懂之事,也可以向她请教。”
说着,叶凝低低一笑:“如今的良妃倒有几分像和贤皇后。”
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好,叶凝不再多说,摆摆手,离开了慧秀轩。
幽采女怔楞在地。
方才陛下的那一番话分明是在给她指出一条明路,虽然入宫只得几日,但她也知道和贤皇后早已薨逝,如今陛下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就是在告诉她良妃迟早能母仪天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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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凝到青玉宫时,已经过了晌午时分。她一进屋里,便见到元平帝半躺在贵妃榻上,两个宫人正跪在榻边,替元平帝捶脚。素红手中捧了雕花镂空托盘,里头摆着切好的苹果,素红正拈起一小块递到元平帝嘴边。
元平帝嘴一张,咬进苹果,咀嚼了几下便吞进肚里。这几日他格外喜欢吃苹果,酸酸甜甜的,吃得他心里头也高兴。
元平帝此时压根儿就忘了以前的自己最不喜欢吃苹果的。
元平帝吃得正欢,眼角的余光不经意一瞥便见到了一抹明黄身影。元平帝咽下最后一口苹果,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
总算知道要过来了,他还以为叶凝成了自己后胆子又被撑破了。
哼。
素红见状,哪里会不知自己的主子在恼皇帝带了幽采女回宫一事,她连忙低声提醒道:“娘娘。”说着,素红又屈膝向皇帝行礼。
元平帝此时方想起自己是叶凝,而非皇帝。
他轻咳了一声:“陛下来了。”
叶凝笑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侍婢应声,纷纷鱼贯而出。少顷,青玉宫里便只剩下叶凝与元平帝两人。元平帝仍旧半躺在贵妃榻上,斜睨叶凝:“舍得过来了?朕以前倒不知你与幽采女这么交好。”这几日素红不停地说在哪儿见到皇帝和幽采女。元平帝又道:“这样明显的争宠手段,朕可不信你没看出来。”
他当皇帝好几年了,后宫众妃嫔为了他的宠爱,可谓是手段用尽,御花园偶遇,凉亭中弹他所爱的琴曲,风筝恰恰好掉到他的跟前…这些层出不穷的手段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只不过他倒不觉有什么,宫里开得灿烂鲜艳的花这么多,他一时半会也看不过来,而花儿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在自己面前绽放,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不过这道理,元平帝以前是明白。可现在一听到素红说幽采女如何如何时,元平帝心里头就像是有一撮小火,轰的一下就随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
怎么听怎么觉得幽采女心怀不轨,虽然有一**悠兰的脸,但毕竟不是林悠兰。如今元平帝是一想起幽采女心里头就膈应得很。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叶凝直接把她留在行宫。
想到这儿,元平帝忽觉不对劲。不过转眼一想,他又觉得理所当然了,王太医说怀孕后的妇人会多愁善感,情绪也不怎么稳定,所以他这种奇怪的想法和越来越奇怪的脾性也是正常的。
他如今可是怀着三个多月的孩子,脾气和想法奇怪些没什么不对。
元平帝瞥了叶凝一眼,哼道:“怎么不说话了?以前不是伶牙俐齿得很吗?嗯?还是说你在故意气朕?”话音落时,元平帝心里头竟有几分期待叶凝的回答。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叶凝可会装了,以前装天真无邪,后来装成他的性子也像足了十分,如今他们俩互换了身体,定是故意来气他的!
叶凝愣了下,而后笑吟吟地说道:“陛下此言差矣,臣妾哪敢故意气您。幽采女难得入了陛下的眼,且幽采女又生得国色天香,这几日臣妾也觉得幽采女温柔可人,能与她同为姐妹侍候陛下,臣妾心里头也是极其高兴的。”见皇帝的脸色有转黑的趋势,叶凝瞅了眼皇帝微显的小腹,生怕皇帝会动了胎气,又连忙道:“尽管臣妾心中会有不自在,但臣妾也知陛下贵为九五之尊,雨露广散方为大周国的福气。为了大局,臣妾心里头的这点不自在也不算得什么。”
元平帝听罢,心中也高兴起来,面色也恢复正常。
他“嗯”了声,说道:“难为你如此识大体了。”
似是想起什么,元平帝又道:“你如今怀了孕,也该晋一晋你的妃位了。之前朕应允你生下皇子贵妃之位便是你的。如今…”
元平帝想了想,他心里头本就有意立叶凝生的皇子为太子,既然儿子当太子了,母亲的身份自然也不能低,皇后之位的确也该有所着落了。林悠兰生死未卜,找回来了名声也是个问题,更何况林悠兰的娘家位高权重,以后也怕是会有外戚之忧。
叶凝提议道:“可如今也不知肚里的孩子是个小皇子还是小公主,刚好四妃中的德妃也有所空缺…”
皇帝打断叶凝的话。
“不成。”现在宫里妃位最高的是贤妃,他从小就不喜欢有人压在自己的上面,他也不愿委屈了自己。
“那淑妃?”
皇帝说道:“也不成,楚昭仪之前是犯了错,但依太后的意思,迟早有一日这淑妃之位还是得归还她。”
叶凝一听,也只能道:“德妃不成,淑妃不成,贤妃也有人了,也就只剩下贵妃之位。可如今肚里的孩子也不知是男是女,若是晋为贵妃,到时候生了个公主,恐怕后宫中有人不服。”
元平帝再次打断叶凝的话,吹胡子瞪眼睛的:“怎么?朕怀胎十月,这肚里不管男女,只要生出来都是朕的心肝宝贝,小公主又如何?朕也一样喜欢!谁不服,便来朕面前说!你也无需多说,就封贵妃,跟着你如今的封号一起晋升,也不用赐字了,就晋为良贵妃,你明日…不,你等会便拟旨,着礼部准备若干晋升事宜。”真是岂有此理,不见他怀孕多辛苦么?吐得魂都快丢了,这才三个多月呢,还得吐多六个多月,不说贵妃,便是晋为皇贵妃也理所应当的。
叶凝应道:“是的,臣妾明白。”
她方才也只是激一激皇帝,皇帝怀孕后,性子也暴躁了不少,没想到这样一激,竟能捞了个贵妃之位,而且还是有封号的,到时候生了孩子,不管公主还是皇子,一定还能再晋升的。
叶凝心中窃喜,顿了顿,她仿佛想起什么,心里头又有几分担忧。太后本来就属意楚昭仪,对于她则是不闻不问的,她一有孕就封为良贵妃,可见孩子生下来后的似锦前程。太后心目中的后位人选,能是楚昭仪也能是贤妃,但绝对不会是她。
叶凝问道:“陛下,若是太后娘娘有异议…”
元平帝沉吟道:“楚昭仪闭门思过半年,也有所改进了。太后之前也曾与朕提过恢复楚昭仪的淑妃之位,正好现在你要封为良贵妃,明日便让礼部一起办了吧。如此一来,太后即便心有异议,也不会多说什么。”
难得拉下楚昭仪,如今又让她轻而易举地回到四妃之首。
叶凝纵然心有不甘,但细细一想,淑妃也罢,楚昭仪也罢,全都是靠皇帝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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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仪虽再次回到四妃之首的淑妃之位,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口老血便梗在心头!她原以为皇帝最多晋封叶凝为德妃的,未料现在竟是跃过了她成为贵妃,而且还是有封号的!
以后见到叶凝,她不仅仅无需向自己行礼,而且反倒是她要向她行礼!
这口气,淑妃怎么能憋得下!
淑妃立即就去慈安宫,原本想撺掇撺掇下太后给皇帝施压的,但太后却是不冷不热地瞥她一眼,只说了句:“原以为你闭门思过半年有所改进。”
说罢,太后没有再搭理淑妃。
淑妃也只好悻悻而归。
回鸾祥宫的途中,淑妃越想心里头便越是忿忿不平。如今叶凝只怀孕三月,就封为良贵妃,到时候要是生了个皇子出来,那还了得的?皇帝要封她什么?皇贵妃还是皇后?
以前淑妃被和贤皇后压一头,心里头也不舒服,但好歹和贤皇后家世甚于她,能助皇帝安稳朝纲。可如今的叶凝有什么?除了一张年轻美貌的脸蛋,她什么都没有,叶家唯一能撑得起场面的也只有叶凝的祖父,她的父亲弟兄通通都是庸才,几乎可以算是没什么势力的叶家又怎么配成为皇后的娘家?
淑妃袖下的五指握成拳头。
她得想个办法阻止。
淑妃此时想起了幽采女。
“不回鸾祥宫了。”淑妃吩咐流春:“去慧秀轩。”虽说幽采女出身卑贱,但如今好歹是入了皇帝的眼。不管这把刀有多钝,能杀人的就是好刀。
只不过淑妃没有想到的是幽采女竟然不在慧秀轩,她连着去了几日,幽采女都刚好不在。起初淑妃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可到了后来淑妃就意识到一事。
幽采女哪里是不在,分明是在躲着她。
淑妃让流春去打听,这消息一打听回来,淑妃只觉胸口又闷了口老血。这幽采女竟是日日过去青玉宫,那殷勤的劲儿摆明就是活生生地告诉淑妃——
她要巴结良贵妃,看不上淑妃。
淑妃气得险些脑袋冒烟。
而此时此刻的幽采女正在青玉宫的门口,打从上回得到了皇帝的提示,幽采女便日日过来青玉宫,给良贵妃唱唱小曲儿,弹弹五弦琴,像是一朵解语花似的。良贵妃皱个眉头,幽采女便比素红还要着急,姐姐妹妹叫得可亲热了。
今日幽采女做了几样江南的特色小菜,提着个精致的食盒站在门口边。素红见到幽采女,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幽采女也不计较,和和气气地说道:“昨日我听贵妃姐姐说怀念行宫的菜肴,今日我特地做了几样过来。”
素红也摸不准自家主子在想些什么,尤其是怀孕后的主子。
前几日见到幽采女时,主子隔三差五总会盯着幽采女那张脸愣神,素红也不知幽采女的脸有什么好看,虽然说幽采女也是个美人儿,但是自家主子比起来也是不分上下,更别说自家主子身份高贵着呢。不过这几日主子也不再盯着幽采女了,但是神色也仍旧古怪得很。
素红最终还是侧过身,让幽采女进去。
幽采女一进屋,便规规矩矩地给榻上的元平帝行礼,她笑意盈盈地说道:“贵妃姐姐,今日妹妹特地做了几样江南小菜过来,贵妃姐姐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知道贵妃姐姐如今不能吃酸的,妹妹也特地做得清淡一些。”
说着,幽采女打开食盒,将盒中的几样小菜一一拜访在食案上。
这几日元平帝看幽采女看得多了,也不知怎么的,如今一见到幽采女在自己面前晃荡的脸蛋,元平帝没由来的有些烦心。
幽采女一来,叶凝铁定就不会过来的。
元平帝不用脚趾头想,用手指头也能想明白,叶凝这是让他与幽采女单独相处。若自己还是皇帝的身体,倒也能风花雪月一番。
可他顶着个肚子,隔一会就吐得晕乎乎的,吐完后抬起头来,一见到幽采女格外殷勤的神色,元平帝心中就开始恼火了。
之前在江南行宫荷塘深处的惊鸿一瞥,缭绕在心头的美妙滋味,此刻荡然无存。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杉杉的两个地雷~~~还有丫丫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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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57

因幽采女一事,元平帝恼了叶凝。
叶凝过来青玉宫时,元平帝就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叶凝软声哄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素红不知分寸惹恼了你,还是肚子里的孩子又折腾陛下了,”
元平帝哼了声,说道,“不是素红,也不是孩子。”
叶凝眨眨眼,说道,“莫非是恼了幽采女,可臣妾听宫里的人说这段时日以来,幽采女日日过来给陛下做江南的吃食,陛下一吃幽采女的吃食,也不怎么害喜了。这不是好事么?”
这的确是好事。
元平帝也不知为什么,刚开始怀孕的时候,吃什么都不喜欢,也容易害喜,但唯独喜欢幽采女所做的吃食,口味清清淡淡的,虽说比不上御厨所做的,但肚里的孩子喜欢。每次吃幽采女所做的江南吃食,元平帝吃得格外爽快,用了一大半也不见有害喜的症状。
这也是为什么元平帝看幽采女不顺眼,却依旧允许她天天过来。其他想过来巴结恭贺的妃嫔通通都被素红挡在青玉宫门外了。
见叶凝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元平帝又哼一声,道:“你的心思,朕都知道。”
不过皇帝恼归恼,正事也不会误,他道:“奏折都带过来了吧?今日朝堂上有何要紧之事?你且一一说来,朕边批奏折边听你说。”
说罢,皇帝扶着腰身缓缓地下了贵妃榻。
肚子已有五个月,皇帝行动起来微微有些不方便。叶凝一瞅鼓起的肚子,也连忙搁下手里的茶杯,倾前身子搀扶住元平帝的手。
“陛下慢点走。臣妾都把奏折带来,放在以前陛下常用的书案上。”
元平帝道:“不用提醒,朕知道。”
都说第一胎肚子显小,不料叶凝的这一胎肚子却显得格外大,一点也不像是五个月的。起初元平帝还以为肚里是双生胎,虽说皇家里没有双生胎的前例,但毕竟叶凝与叶舟就是双生胎。若叶凝的肚里是双生胎,元平帝一点也不会意外,可太医诊过了,肚里的的确确只有一胎。元平帝边走边道:“如今才五个月头,肚子便这么大,兴许里头是个小胖丁。”
叶凝含笑道:“近来陛下吃得多,肚里的孩子自然也吃得多。长得胖才有福气呢。”
元平帝在书案前坐下后,叶凝便开始向元平帝一一地汇报。元平帝边批奏折边分神听着,直到叶凝提春闱监考人选时方微微地挑了下眉头。
“哦?竟是这么快又到春闱了,想来明年殿试时也能见到不少新的人才。”
叶凝没有提起来的话,元平帝险些都望了春闱这回事了。大周国的科举制五年一回,今年是元平帝登基的第五个年头。元平帝沉吟片刻,说道:“这事得好好办,朕登基以来的头一回,可不能出什么差错,如今离春闱还有三个月,着各部好生准备着。至于春闱的监考人选,这个也不能马虎。今日早朝时他们都举荐了谁?”
叶凝列举了若干人,末了又道:“其中以南平候的呼声最高。”
南平候年少成才,家世显贵,为人沉稳大方,当春闱的监考官的确不错。只不过…元平帝却有几分忌讳。毕竟科举五年一回,监考官又极其容易收揽人心的,本来南平候家世差一些也倒没什么,可南平候是淑妃的哥哥,也是太后的侄子。
元平帝早已打定主意要抬高叶凝的身份,若是淑妃身后的势力太多,到时候不仅仅叶凝会有所忌惮,而且身为皇帝的他行事时也不得不再三考虑。
元平帝是最忌讳外戚专权的。
见皇帝有所犹豫,叶凝轻声道:“陛下,臣妾有个想法。”
“哦?什么想法?”
叶凝说道:“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的头一回科举,陛下也定是极其看重的。与其考虑由何人去担当监考官,倒不如由陛下亲自上场,这样一来,也能表现陛下对寒门子弟的重视。”
元平帝道:“这法子倒是不错,只不过…”
元平帝看向叶凝。
叶凝明白元平帝的意思,她含笑道:“臣妾不懂的话,不是还能来请教陛下么?臣妾定会仔细去办,尽量不出任何差错。”
元平帝想了想,说道:“也好。”由皇帝亲自监考,还能振奋人心。这的确是件好事。过了会,似是想起什么,元平帝又道:“今日十六,朕挺着个肚子,也不便过去乾和殿,阿一来了,你便与他说没要紧之事的话,改日再来向朕禀报,若有要紧之事,你便让他来青玉宫。”
叶凝道:“是的,臣妾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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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乾和殿中,叶凝屏退了众人,连小永子也在殿外候着。叶凝正等着阿一过来,等的同时叶凝也没有闲下来。之前自己是妃嫔的身份,在乾和殿里找起东西来也难免缩手缩脚,可如今她就是皇帝,又知元平帝早已在青玉宫歇下了,叶凝找起解药来也是光明正大的。
可她翻遍了整个乾和殿,连半个解药的影子也没见着。
叶凝甚至把可能藏有机关的地方也摸遍了,虽有暗格弹出,但里边放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叶凝气喘吁吁的,方才的折腾让她的额头冒出了不少热汗。
她一抹热汗,准备再去翻一翻博古架上的物什,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博古架上有不少古物,一进乾和殿第一眼便能见到这个博古架。
叶凝刚要去摸顶上的花瓶时,一没愣神却是碰倒了旁边的人头般大的白菜玉雕,眼见就要砸下来时,叶凝赶紧侧身一避。万幸的是人没有被砸到,而白菜玉雕摔在厚厚的羊毡上,也丝毫没有裂开。
叶凝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博古架上的花瓶摇摇欲坠。
叶凝丝毫不知情。
眼见花瓶就要正中砸下时,一道黑影倏然闪到叶凝的身前,叶凝还未反应过来时,阿一的手中便多了个花瓶。他瞅向叶凝:“你在找什么?”
叶凝见到阿一手中的花瓶,方反应过来。她的胸腔中猛地一跳,若是阿一没有及时来到,这个花瓶砸下来,元平帝的脑袋定要破个口子。
叶凝的背脊倏然生了冷汗。
好险。
阿一放回花瓶,顺便将羊毡上的白菜玉雕也放回原位。刚刚他一出来,就见到叶凝站在博古架前,也不知她在找些什么。不过阿一也没有出声,他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直到花瓶快要摔下来,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前所未有的迅速跃到叶凝身前,接住了那个前朝花瓶。
方才他的嗓子眼都快要跳出来了!
叶凝松了口气,道:“玄墨,你又救了我。”
阿一垂下眼来,说道:“保护陛下的身体是我的本分。”
他不敢与叶凝直视,也不知从何时起,对着叶凝,他就再也恢复不了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漠。他知道的,叶凝生性聪慧,他怕她会发现自己眼神中那一抹如何费心思掩藏也藏不住的炙热。
叶凝道:“话是这么说,可你的确救了我不少次。”见到阿一低垂着眼,叶凝心如明镜。若阿一此时抬起眼来,定能见到叶凝复杂的神色。
这些时日与阿一相处下来,叶凝哪里会不知阿一的心思。可知道归知道,叶凝依旧装作不知道。
叶凝抿住唇角。
头一回叶凝的心如此不安和愧疚。
阿一又重复道:“你刚刚在找什么?”
叶凝离开博古架,也不愿阿一能看到自己的表情,她背对着阿一,说道:“我在找解药。”
阿一说道:“解药不在乾和殿里,在陛下的手中。”
叶凝道:“你之前说每隔三月要服一次解药,若是没有服用不出半月便会七窍流血而亡。这几日也刚好到了三月之期吧。你可有感觉哪儿不适?”
阿一道:“已经习惯了。”
叶凝说:“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的在陛下面前演一出戏么?”
“记得。”阿一抬起头,看向叶凝的背影:“你的意思是…现在?”
叶凝转过身来,与阿一的视线刚好碰撞在一起,阿一的目光有所躲闪,不过叶凝也没有在意。她道:“这药发作的时候没有确切到哪个时辰吧?既然如此提前一两个时辰,或者一两日,也是正常的吧。你以前可有试过提前发作?”
阿一却是沉默了,他没有回答叶凝的问题。
之前叶凝也与他提过,可深思熟虑过后,他认为有些危险,不是于他而言,而是于叶凝而言。如今元平帝对叶凝也算信任,但并不是完全信任,若是从解药此事中被元平帝察觉到了蛛丝马迹的话,于叶凝而言,是极其危险的。
解药他想要的,可是他不想让叶凝去冒险,横竖是十几年来他都是这样过的,只要按时服药,也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叶凝又道:“玄墨?”
阿一开口道:“这方法不行。”
叶凝道:“为何不行?只要我们配合得好,定能知道陛下将解药藏在哪儿的。你就不想脱离药物的控制么?”
他是想,可这个险不能让她冒。
阿一坚决地摇头。
“为什么?”叶凝追问。
阿一道:“即便知道了也是要每隔三月服一次药,我目前已有头绪,也暗中寻了名医,就是给你兄长治病的沈晏,过段时日我也会过去边境,沈晏说有彻底解除之法。”
阿一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见叶凝果真被自己带着走,他才暗中松了口气。
叶凝说道:“你就该早些与我说,能彻底解除的确比每三月服药一次要好得多,毕竟药也有三分毒,吃多了也不好。我兄长的病情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