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时候,皇帝曾因石亨傲慢无礼而觉得苦恼。况且,因为当时石亨推荐的兵部尚书徐汝言不称职而大发雷霆,徐汝言上任之后,兵备不修,边关连连有警,弄的皇帝头疼无比。后来罢徐汝言职,命锦衣卫查抄其家,结果查出私产无数,金银如山。
当是时圣驾亲临,查看徐府家产,很多公卿大臣都在场,皇帝指着堆积如山的金银珠玉,怒道:“于谦为兵部多年,查抄时无有一文钱的私产,此人任职才几天,就已经积蓄如此多的财物,岂有是理”
此语一出,大家都知道徐汝言完了,张佳木也顺势把年富给推了出来,顺理成章的接了徐汝言的位子。
皇帝在罢免徐汝言的同时,不免对石亨等辈也感觉厌烦,因此请教李贤,故意放出口风,后来索性就叫左右长安门和左右顺门的守门宦官,无事不得放总兵官入内。
现在来说,石亨失宠的迹象已经开始明显,石家叔侄不自安的情形也是昭然若揭了。
如果换了一般大臣,皇帝才不会理会。但石亨也罢了,石彪可是有名的凶残不法,什么事也干的出来的亡命之徒,麾下十万精锐,骑兵就有数万人,当时的大同是边防重镇,有天下精兵齐聚大同之说。
如果公然动了石亨或是意图罢免石彪,天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皇帝允许缇骑到边塞行动,一则是允了张佳木练兵的打算,这个信臣和驸马将来如果不执掌锦衣卫的话,给张佳木一些用兵的经验,叫他来执掌左府或是右府,再执宗人府,以驸马拜爵,比当一个指挥使要风光和安全的多了。
看来,皇帝也是疼惜女儿,已经不大愿意叫张佳木长留在锦衣卫使这个位子上了。
这个位子,看似风光,其实是在火炉上烤。张佳木是长袖善舞,很多危机都是叫他在无形之中就化解开去,就算如此,也是很不容易了。
公卿勋戚不满他在很多细务上的多事,比如前日,安乡伯张府的下人驾车挟弓箭出城田猎,此事原本该巡城御史或是顺天府来管,但当时无人过问,锦衣卫反应又快,车还没有出城,车夫和车上的人就已经被校尉们拿下了。
结果此事奏上,家仆们被痛责,安乡伯府也弄的灰头土脸,后来在彭城伯府的宴会上,正好与张佳木相遇,安乡伯的脸色,自然就很难看了。
再有英国公府,也曾经因为丈量土地时多占了百姓的庄田被人上告,此等事正是锦衣卫该管,当然要上报,虽然皇帝诏不问,英国公见了张佳木也未说什么,但此等事如果多了的话,彼此多生嫌隙之后反面成仇,几乎也是必然之事。
还有人告奸西宁侯府谋反,家中蓄积藏有甲兵,张佳木亲自带队打开侯府清查,最后是一场虚惊,查明西宁侯府并无反意,但芥蒂已成,西宁侯府只要张佳木还任职指挥,也就不要想上门去做客了。
得罪文臣是指挥使的责任,得罪公卿勋戚几乎也是必然,再加上监视武职官,锦衣卫是皇帝的亲信,可得罪的人就海了去了。
历代的锦衣卫使,几乎全部都没有好下场,原因就是如此了。
想到这,王增心中大感轻松,因抚额向着张佳木道:“叫任九赶紧去吧,打开局面,你再去立上一两次功,尚主之后,就可以真正拜爵掌左府了
“嗯,亦是吾之愿也。”张佳木和这个好友,似乎也不便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了。执掌左右府当然是看起来实权在握,但左右府中都督甚多,彼此牵扯掣肘,根本无法自专。说是掌左右府,其实只是闲差罢了。
这个锦衣卫使,虽然看起来危险,但只要好好做下去,立功越多,地位越高,权势越重,则敢于和他做对的人越少。
大明的权臣,他也听说过几位,哪一个不是如此?凭什么张居正能行,严太师可以,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做人?
要说效力卖命,从祖上到他这里,对大明可以算是忠心耿耿
自己内心的这一点变化,以前倒是没有过,不过,突然浮上心头,他也没有觉得什么别扭,只是顺其自然的这么想着。
王增倒是没有想到张佳木心中是这样的想法,这会子心情一松,也是真正羡慕起徐穆尘来,因笑道:“这厮砍翻了人家之后,又是怎么样了?”
年锡之笑道:“一招得手,其余人自然也进来了,刘海房中还有侍寝的小妾,也被砍死。院中厢房有刘海一子一女,闻声出来,也被众人乱斧砍死,其母,妻,在房中惊号,亦被诛除。还有几个佣仆,并死于乱斧之下。他们一边砍杀,一边沿旧路出来,沿途虽然有军户鸣鼓鼓噪,但刘海驭下太严,又过于贪暴,所以尽管家人拼命护卫,其余的军士却根本不愿拼命,徐兄带着人沿旧部出去,一路都有接应警戒,杀完人后,又轻松出来,底下就是一些细务交待,无甚说得了。”
“真的族诛了啊…”刚刚叫的最凶的就是王勇,但此时听到刘海全家被诛时,又是惨死在利斧之下,想着凌晨之时,睡梦正酣之时,却突然利斧加身,身首两处,就算明知刘海是死有余辜,王勇仍然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
他都是如此,一直笑嘻嘻的王英早就是面若白纸,身体都摇摇晃晃,显现出不能支的样子来了。
第四卷 锦衣都督 第三百七十五章 创作
第四卷锦衣都督第三百七十五章创作
“是惨苛了一点。”张佳木也是摇了摇头,不过,他很快又道:“刘某人也是应有此报。你们在同情他家人之余,是否想到他役使的那些军户?徐穆尘在信中说,军户平时吃的是粗粮,盐都快吃不起,一家大小共用一条裤子的都有,女子都嫁不出去,只能军户互相联姻,真是永世不得超生了。你们想,他们穷困成这样,主司不说抚恤,或是设法叫他们好过一些,反而变本加厉,更加盘剥军户,他们自己的地不能种,要给各层武官种地,还要给他们挖矿,徐穆尘说,矿山里的军户如鬼徒一般,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张佳木面若沉水,缓缓道:“虽然我觉得诛杀刘家其余人算是伤及无辜,按律令他们可能也不该死罪,最多流放或入教坊司,但他们被杀,我也是觉得冥冥中自有天意,你们说呢?”
“唉,我意亦是如此。”任怨头一个道:“死有余辜,徐兄弟做的很好。”
“是的,”年锡之道:“我亦是这样想法。”
他们这么说,王增也是无可不可,虽然心中略有感觉,但究竟怎么想或是怎么表述,他却是没有想好,短短一时间的犹豫,说话的时机也是过去了。
众人在张佳木这里盘桓到傍晚,一并用了晚饭,再拜辞了徐氏太夫人,晚间无事,左右便全部退出。
各人出门的时候,走的自然是侧门,他们官职也全部不到走正门的地步,不过张佳木一直将他们送到角门檐下,也算是给足面子,哪怕就是高官大吏,想在张府有这种待遇,也是难了。
王家两兄妹路远一些,已经上车走了,王勇现在也是贵官,一样带着两匹马拉的后档车,还有几个健仆伺候,年锡之自己骑马,有锦衣卫的十余个内卫力士在明里暗处保护,这也是上次长街之上年锡之被辱之后而采取的措施。
王增亦是坐车,临行之时,他颇想和张佳木说上两句,不过,乱糟糟的送来送去,一直也没有找到机会,这个佳公子叹一口气,摇着头走了。
“佳木,”王增一走,任怨便向他道:“你上来就给王兄弟千户,还是正阳门东西大街,你要知道,现在南宫没有了太上皇,整个北京城,除了皇宫,就属那里最为重要。龙蛇混杂,油水很大,这样一个地方,怎么就轻易给了人。”
“现在正阳门那里算得什么?”张佳木轻笑一声,道:“现在四处辟财源,光景已经不是当年那样了。全盘在京师里头,和东厂他们争来争去的,大家闹的脸红脖子粗的,就为了一点儿昧心钱,何苦来?况且,王增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我倒不是信不过他的人品。”任怨皱了皱眉,他憨厚寡言,向来不擅言辞,当下挠挠头皮,只道:“就是觉着,他以驸马身份参与卫中事,你要小心防着点才好。”
“哈哈,九哥,你这样也太小气了。”张佳木显然不以为意,笑道:“漫说是他了,就是寻常人,我向来也是以诚待之,我以国士待他,他岂能以寇仇待我?况且,合则留,不合则去,王增懂,不会给自己添麻烦的。”
“唔,反正你见的是。”任怨和每回辩论一样,仍然是后退了事,只是这一回他笑了一笑,向着张佳木道:“派缇骑至边关的事,我可等你的消息。”
“你努力训练新人,”张佳木也笑道:“缇骑至千人之后,我派你们出去。”
说起人数,任怨有点发愁,他道:“缇骑要求过严,进人严,涮人也严,这么下去,凑起一千多人,不得再过一两年。”
张佳木哈哈一笑,道:“原本就是。”
任怨知道和这人求也没有人,当下白了一眼,自己退到一边,默默想着心事去了。
“好了,我们进去吧。”张佳木也长长竖了个懒腰。今天说是休沐,其实事情也没少做啊,那么厚的公文,在年锡之的协助下,也算是看完了。
不过,要正式处理的话,就等明早到了公衙之后,由记室处的吏员们和刘勇等辅官的协助下,共同处理,盖印备档之后,才再下发给各处执行。
再坏的制度也比没有制度要强,张佳木是一个制度万能论的狂热信徒。
只是转身之际,他心里忍不住嘀咕:“孙锡恩这厮,今天跑哪里钻沙子了,陈怀忠的事,也不知道他办的怎么样了。”
“阿嚏”
孙锡恩打了个喷嚏,向着一个穿着青衫,头上系头生员方巾的中年男子笑道:“想不到老哥居然寻觅到这样的生财之道,真是让我开眼了,嗯,大开眼界啊。”
“唉,兄长你太客气了”对方没有因为他的吹捧而高兴,相反,却是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半响才道:“学生来京师原本是应制科的,总以为凭自己胸中才学能博个封妻荫子,现在好了,靠着星相杂学混碗饭吃也罢了,还帮人看风水,寻访坟穴,这些事好歹还是积阴德的,现在做的这个,来钱是快的多了,不过,唉唉,真是羞于提起啊。”
这人是个国字脸,浓眉大眼,一张面皮也是白净的很,手也是白而嫩,显然是个从出生到现在没有经历过农事,也没有练过弓箭的读书人。看样子,也是仪表堂堂,令人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但现在此人愁眉苦脸,一张眉毛也紧缩在一起,象两条皱缩起来的毛毛虫,给人以一种滑稽的感觉,这样,就把他仪表的得分无形中削弱了很多,让人觉得不那么稳重可靠了。
“陈老哥,”孙锡恩不紧不慢的套对方的话,反正刚喝完酒,两人坐着喝茶解酒消食,以他的身份又必怕宵禁,正好做出一副餐后长谈的样子,他道:“你有什么打算呢?将来如何?”
“唉,正在为难。”陈怀忠摇了摇头,道:“贱内的意思,京城居,大不易,趁着现在能赚一些,积攒下盘缠之后,我们就尽速回山西去。”
陈怀忠和孙锡恩原是扯不到一块去的,不过此人刚到京师遇到一桩麻烦,曲不在他,但被人诬陷,一个举人,在家乡可以横着走,在京师也就是比黔首强那么一点而已,正无可奈何之时,巧被孙锡恩救下,孙锡恩看他也是一个很有才学的人,和前大学士徐有贞一样,不仅儒学精通,还知道星相医卜的杂学,这在当时可就真难得可贵,不少读书人连李世民和苏轼是谁都不知道,除了八股之外,什么也不懂,简直就是书蠹一样。而陈怀忠就不同了,自幼杂学博览的,学问很大,孙锡恩虽然不是读书人,倒也不是胸无点墨,几次谈下来之后,他对陈怀忠就刻意结揽,就是想把这个举人弄到锦衣卫里,只是原本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现在却已经有了变化。
“贤夫妇居住在这里,也真是委屈了。”孙锡恩对谈话很有一套,从来不会直接显露出自己的意思,既然觉得差事难办,索性就东一句西一句的,随便闲谈起来了。
“唉,这也是没办法,老实说,如果不是前一阵兄援手的话,就是这里也真的住不起了。”
这里就是一座一进的小院,正屋三间,偏屋两间,院落不大,也很低洼,但就是这样的院子,索价也是不菲,要买的话是肯定买不起的,一般举人进京应试都是自己入京,为了省钱住寺庙或是会馆,只有要到应考的前期才会到贡院街一带租住房舍,考完后如果不中,就得尽速回乡。
如果想就在京师用功,等着下一科考试的话,也是住在寺院或会馆的多,象陈怀忠这样租住院落的,就很少了。
他倒也是没有办法,陈家是从京师后迁至山西,陈妻是京师人,这一次也是借着丈夫考试一起回家省亲,提前半年进京,租住了这里,打算考中后就继续居住,搬家的话,也得等到外任或是升官之后再说…谁知道,向来才名在外的陈怀忠居然没中
“老哥太客气了。”孙锡恩笑道:“现在可是用不着我了。”
陈怀忠原本没有进项,日子过的很窘迫,每次孙锡恩过来看他,都是孙锡恩请客,不然的话,连吃酒也喝不起的。
不过,这一次过来却是和以往不同。孙锡恩一进门,就见小院里多了一个小丫头,年十五六,长的清秀可爱,一见人进门,就上前来招呼,声音也清脆悦耳,这样的小丫鬟,总得五六两银子才能买下来,如果是灶上丫头,可能还要贵一些。
他正奇怪陈怀忠为什么能有这么一注银子,不知道是打哪儿发的财。一进主人的书房,却正好遇到主人伏案书写,靠近一些捡起几页来看,却是看的孙锡恩噗嗤噗嗤的发笑…原来写的是那种**小说。
如果是在百年之后,孙锡恩所见就一点不希奇了。一百多年以后,大明的士大夫不嗑几回*药,不写几本**小说,还好意思出门见人吗?
陈怀忠这会子就开始搞这种创作,倒是走在了时代之先,怪不得钱来如流水,一下子就发了财。
第四卷 锦衣都督 第三百七十六章 爱好
第四卷锦衣都督第三百七十六章爱好
“稿费是两分银子一本,多卖多得,和书肆老板分成,我得一分四,彼得六厘。”陈怀忠人也很诚恳,孙锡恩一问,他便如实道出。
“这么说,所得也很不少了。”
“是啊。”陈怀忠脸上有点不好意思,似乎还有点脸红,不过,他飞快地向着孙锡恩道:“总算能赚上少许,但也只是糊口罢了,况且,做这营生,也很难以为继,羞于见人。所以,打算攒上一笔银子后,就尽速返乡算了。”
“尊夫人也是这么想么?”孙锡恩故意道:“女人的话,不大可信。她刚回乡不久,与亲戚往来,哪里就愿意回去?就算说愿走,恐怕也就是应和你罢了。”
“是啊,唉”陈怀忠真是一个不经诈的人,立刻就道:“拙荆嘴上不说什么,但学生心里明白,她是想留于此地的。她指望能捱到下科,但弟心里实在没有什么把握。要说文章,弟自信不弱于人,但科场莫论文,有时候,中与不中,靠的不是文章,就是司命相关,命不好,也就只能徒劳无功,徒呼奈何了。”
“嗯,这么一说,愚表弟真是幸运的紧了。”
“不然,”陈怀忠有点不好意思,似乎是自己刚刚的话伤到了年锡之,他赶紧道:“文章如果一眼看过去就说不出什么来,也就不必憎命了。象是年年兄,他的文章就已经是龙头老成,学生鉴赏过几篇,确实是难得的佳作。”
“哈哈,你也不必在他脸上贴金了。”孙锡恩不懂文章,索性继续扯刚才的话题,笑道:“下科必定是得意的了,我看,你也就留在这里算了。”
“对了,”他仿佛不经意想起什么来似的,笑道:“原本是要荐兄去做点事,不过看兄这么得意,此事就可以作罢了。”
“是啊。”陈怀忠也不经意,笑答道:“原本还有几单子给人看风水的差事,来回奔波,甚是苦楚,所以我一并推了,现在就在家中抄抄写写的,钱也来的快,弟就不出去奔走了。”
“好好,那就这样也好,现在这样也很舒服,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对了”陈怀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一点,他的脸上露出舒服惬意的样子,舒展了一下身体,道:“现在这样,学生真的很满意,嗯。”
“哈哈,看老哥这样,我就放心了。”
“多谢,多谢,向来得兄照顾,以后有空,还要常来常往才好。”
这就算逐客了,看来陈怀忠的**小说事业进行的很顺利,时间紧迫,需要大把的时间来书写。
孙锡恩冷笑一声,脸上却仍然是春风满面,又和陈怀忠敷衍了一会子,这才转身告辞而出。
等他走后,大屏风后闪出一个穿着绿色短襦的妇人,清秀的面庞上满是担忧之色,她看着一脸得色,正要伏身写作的陈怀忠,语带埋怨的道:“相公,叫你不要逢人便说,遇事要多想想再出口,怎么就这么随便把底细全向人和盘托出?”
“咦”陈怀忠摇头道:“你这妇人,怎么什么人也瞒骗。孙大哥在我蒙难的时候,多方照顾,要不是他,我们早就在京师呆不住了,连他也骗,还是人么。”
“说的虽是,”陈氏还是一脸担忧,道:“终究不是好营生,你也不怕他瞧你不起。”
“这,”陈怀忠有点挠头,皱了皱眉,道:“应该不会罢?”
“唉,”陈氏叹气,摇头道:“我还记得你落弟的那晚?当时你羞于见人,只道:也应有泪流知已,只觉无颜对俗人,旧词旧语,不知道人用了多少次,但用的有多贴切,你心中应该明白。现在,我想好不容易有了立足之法,过两年再应制科,总有飞黄腾达的一天。所以,请相公慎之再慎,千万要小心才是。”
“妇人,真是啰嗦。”陈怀忠颇为恼怒,向着妻子骂道:“适才孙大哥还要荐我去做事,连他也不放心,我也不知道能信谁了。”
“倒不知道他荐你做什么?”陈妻倒是好奇,道:“适才听他的话意,实在是想叫你出来做事,不过你话说的太死,叫他都说不出口来。”
“瞎,”陈怀忠脸上露出一点很难得见的狡黠之色,他笑道:“我这人,向来在人前忠厚,但亦不是没有心机的人。你想,孙大哥和那个年锡之,现在都是锦衣卫的人。锦衣卫,名声向来不好,民间风传也很差,虽然现在王老伯爷的孙子都奉诏入内办事,但是我想,能不要掺和进去,还是不要掺和的好,万一将来得罪人太多,也不是易了之局。你想,本朝至今,有善终的锦衣卫使么?”
“这说的到是了。”陈妻是京师土著,虽然不是官宦世家,但也是小家碧玉,还识得几个字书,不然的话,也不能侍奉君子。
京师中人,对政洛极有兴趣,本朝文官武将,历史渊源,大多能说个七七八八,稍加留心的聪明人,就算不是官场中人,也能说个**不离十。
却听陈妻道:“这样说,张佳木为重庆公主的驸马都尉,只怕这个卫使也不会干的太长。毕竟,皇上不会用自己的皇亲来得罪那么多人。”
“嗯,虽不中,亦不远矣。”陈怀忠又伏下身去,手中执笔,道:“你不要吵我,我还有书要写,书肆老板催的很急,现在爱看的人太多,实在是已经有些赶不来。”
“唉。”陈妻一脸愁容,只道:“不想今日看你为此事。”
陈怀忠大为不悦,正想反驳,不料外头丫头又来窗下叫道:“老爷,刚刚的那个大人又来了。”
这丫头也是京师人,生的容颜姝丽,而且见识颇广,一看孙锡恩身上华丽的斗牛服,还有官靴玉带,纱帽佩刀,就知道是一位贵官大人,刚刚孙锡恩出去时,她一直送到外头,眼看着孙锡恩四周有十几二十个身着飞鱼服,华美灿然的校尉在四周伺候,心里更是砰砰跳,刚想回来,却见适才那位面色阴沉的大人又转身回来,不过,到院门前的时候又是一脸笑,她心里吓的砰砰跳,却见那大人眼角扫了自己一眼,心里更是大惧,小丫头已经打定主意,这件事绝不会乱说话,不然的话,恐怕下场不妙。
“咦,孙大哥又回来做什么?”
陈怀忠大为奇怪,放下毛笔,刚到门口,孙锡恩已经过来,见他过来,陈妻自然又躲在屏风后头,心里也是好奇,不知道这位锦衣卫的大人去而复返,是不是有什么要紧话要说。
“孙兄,不知道又有什么垂教?”
按国朝礼制,陈怀忠虽然是举人,也不能和孙锡恩这样的四品大员平起平坐,不过开国近百年,太祖的那些规矩也不必死守,两人兄弟相称,虽然不是可以互相见妻子的通家至好,交情也很不浅了,陈怀忠也不行礼,到了门口便是发问。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孙锡恩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摸了摸头之后,才又道:“适才看了几页,想起我家大人也酷爱小说,想教你取几本印好的带给他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