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在扬州这里,也是见着这样人物,而口音听着就是苏州府的腔调,到了此时,陈名夏不觉双眼微闭,知道大事休矣。
“怎么,不敢回答我们?”
这群无赖,就是各方势力冲折会商,从苏州弄过来的,人数超过百人,站在这里的虽然几十人,人群之中,也还混了不少。
对这种聚众闹事的事,他们最是熟悉不过,其中有那四五十岁的,苏州几次大的民变,都是参与其中。
这样的人,知道同陈名夏这样的官员讲理,当然是自取其辱,当下便转过法子,不讲道理,只是不停的漫骂,种种诛心之词,也是不停的骂出来,几十句下来,明明都是无理推测,甚至荒诞不经之语,但陈名夏面色铁青,想还口而不能,一边听着的扬州盐丁百姓们,反而看着是陈名夏理亏,于是原本压下去的汹汹之势,又复燃烧起来。
“陈大人,请进来吧。”
情形不妙,刘俊峰也是赶紧出来,在他身边,则是排成几层的三棚直卫官兵。个个执刀弄剑,甲胃在身,还有十余官兵,张弓引箭,在后戒备。
眼见狂徒冲上,刘俊峰知道姑苏无赖根本说不得道理,当下便急步上前,身上铁甲也晃的直响,他挡在陈名夏前,用不怒自威的眼神,使得数十无赖顿住脚步,然后才转身对陈名夏低声道:“扬州如此大变,太子殿下不曰就有信息,必定会来相救。就算殿下不至,派兵前来,或是严督驻防军相救,也是必然之事。江都镇总兵官刘孔和是殿下一手提拔重用,绝不会辜负殿下大恩,他麾下有十几个营的驻防军,三叉河大营相隔不过二十余里,我等在里头暂避,官兵到了,再来和这些王八蛋说理。”
“这也是正论。”
陈名夏心中也是明白,眼前这些人不足理论,于是转过身去,就要退入院中。
他适才出来,就不算太明智的举动,此时退回,更是授人以柄。
当下先是无赖们一起叫喊道:“这姓陈的官儿要跑!”
接着便是盐商们的安排的人在其中推波助澜,都是叫道:“不能叫他跑了,把他拉下来,问他个清楚,为什么要祸害我扬州百姓。”
人群之中,还有不少打泰州来的,路途遥远,此时也是混在人群中叫喊,并且拼命前推。
“这样闹法,不要出事吧?”
刘岩是淮安盐商中的大豪,此时也是躲在人群最后,和一群淮扬盐商一起,看着眼前风波。
这一次大事,就是各方勾起手来,一起施为。淮扬一带还真不曾见过如此大的场面,饶是刘岩胸襟气度过人,此时也是目驰神摇,颇有害怕之感。
“怕什么!”
众人一则给他打气,二来也是给自己安慰,乱纷纷道:“这事儿是高大司徒安排,身后还有多少人?他们江南那边这样闹事也不是一回两回,放心罢了,最多斩几个为首的无赖,那帮家伙,死不足惜,我们却来管他?”
“不同的,不同的!”
刘岩心中一阵阵的不安,只觉得这一次与往常大有不同,至于如何不同,一时却是说不出什么来。
但眼见人潮不停的向前涌动,把守府门的官兵也是被推的挤在一起,陈名夏官帽都不知道被谁打掉了,披头散发,十分狼狈。
而越是急着想进去,后头的人就越拉住他不放,到了此时,群情激越,仅余的一点理智,也是荡然无存。
“这样要出大事!”
刘俊峰急的满头大汗,右手按在腰刀上,几次起落想拔,却始终没有敢拔刀出鞘。
那些无赖,全部都是在街面上讨生活的主,一看之下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都是互相使着眼色,不停的向前推推搡搡,原本是距离直卫官兵有点距离,渐渐的,就是逼了上来。
“你这哨官,真是愚!”
就在千均一发之际,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抵在离的最近的一个无赖喉咙上,那无赖吓了一跳,脖子一歪,立刻就带出一缕血珠来。
刘俊峰回头一看,却是几个长相粗豪,面色凶狠的汉子,每人手中或是短刀,或是匕首,凶神恶状的,上前要么抵住一个,要么就是伸拳踢脚,三五下就在陈名夏四周打出一个小小的缝隙来。
“快关门!”
秦守华一声怒吼,适才动手,这些无赖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扫视四周时,看到不少盐家丁护卫藏在其中,这些人都是好勇斗狠之徒,也有不少原本就是私盐贩子,现在群情汹汹,万一真的两边动起手来,恐怕想护卫陈名夏安全,就是千难万难了。
“本官必定呈奏上去,请皇太子调集大兵,痛歼尔等不法狂徒!”
陈名夏好不容易被保护着抢了出来,饶是自己是江南人,自幼也看过几次大规模的市民暴动,不过自己身处漩涡之中时,才知道这样的滋味,委实难受!
当年暴徒杀掉朝廷税监,陈名夏也曾在人群中欢呼鼓舞,长大之后,更是觉得驱除暴政,数万百姓齐心协力,是光明正大的正义之举。
到了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当年,可有多么愚!
人多,并没有代表正义!
随着大门缓缓关上,陈名夏的话语也是被不少人听到,并且疯狂转述。在有心人的传播之下,几轮过后就是变了模样。
“说是朝廷要来扬州,杀尽盐商盐民。”
“现在我们人多,他还那么狠,要是真调大兵来,还有我们的活路?”
“眼前亏都不肯吃,把我们盐民当人么?”
“狗曰的,那就先宰了他,叫什么皇太子知道,我们扬州人不是好欺负的。”
众怒已起,陈名夏的倔强和傲气,终于也使得他亲手把这一场风暴不停的抬高,并且将自己卷在风眼中心,眼看就要把自己撕的粉碎!

第一百九十章 变乱(7)

“狗曰的开门,开门!”
“躲进去就没事了?今曰不给交待,绝不罢休!”
“叫他滚出扬州也就是了,拉他出来!”
虽是把面色苍白,但犹自高昂着头颅的陈名夏给护送了进来,但外头拍门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起,整座大门被人砸的轰隆隆直响,幸亏这是大户人家的大门,铜活木作都是很用心思,尽管被敲的吱呀直响,一时半会的还推不开。
见是如此,刘俊峰又加派半棚兵上去,将大门死死抵住,再又叫人抬了一些重物来抵在门上,眼看大门被堵的差不离了,这才是松了口气。
“陈大人!”刘俊峰抱了下拳,正色道:“请在屋中稍候,再有人冒犯,也请大人隐忍。”
对方虽是小小哨长,不过不卑不亢,话在理上,陈名夏怒气稍遏,点了点头,道:“下余的事,就全交给你了。”
又是看到秦守华几个,记起是自己救的,当下脸上也露出一点笑容来,道:“壮士有心了,以后就留在我这里,如何?”
“大人,小人们不过是报恩,事后自有去处,大人所说,小人不敢应命。”
原本陈名夏怕人说话,所以不便招揽这几个看着就身手不错的私盐贩子,此时开口,人家居然一口拒绝,他深为惊异,深深看了秦守华两眼后,便背手入房,喝茶压惊去了。
“你们几个,身手都不错…”
刘俊峰看向秦守华几个,沉吟着说道:“不妨投入军中…”
一句话尚未说完,就有直卫惊呼道:“大人,快看!”
转回头一看,便是倒抽一口凉气。
四面八方,墙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一个个都是面色狰狞,指着这边破口大骂。
顿时间,整个庭院都是嘈杂不堪的叫骂声,再配上外头的吵闹声,噼里啪啦的砸门声响,哪怕就是直卫中经过几次大战的老卒,此时此时,也是压力倍增,感到十分惶恐。
眨眼之间,刘俊峰的脸就有点发白。
陈名夏是太子殿下指定了他来保护,若是今曰在这里有什么意外,如何交待?
“动手吧!”关键时刻,刘俊峰沉毅果敢的一面也是展现出来,看向院墙,看到已经有不少无赖往院中跳落,他沉声令道:“弓箭手,凡有落地而入者,一律射杀!”
院中弓手不足十人,此时也是沉声应诺,适才他们已经上好了适合近距狙杀的短弦,此时张弓引箭,但听刘俊峰一声:“射”字,便是将拉弓的手指一松,铁羽如飞蝗,立刻向着跳落下来的无赖们飞掠过去。
惨叫声中,却是有更多的人,或是自愿,或是被挤,下饺子一般,不停的向院中跳落下来!
而血腥气一起,所有人的面色就是变的更加狞恶,已经有不少人在下墙的同时,就拔出身上小刀,向着刘俊峰等人所在,猛扑过来!
“直卫,迎敌!”
弓弦的颤动声中,所有直卫抽刀在手,护在弓手身前,而在他们身后,便是陈名夏所居的中堂。
“后退一步者,斩!”
看着聚集在一起,狰狞与胆怯混合着的无赖面孔,刘俊峰也是缓缓抽刀在手,自己站在阵势的最前。
见他如此,秦守华也是一笑,前行几步,就是站在了刘俊峰的身边。
在众人身后,陈名夏兀立窗前,看着外头情形,他手中也是横着一柄宝剑。此时此刻,他倒是没有太多的害怕与惶恐,心中知道,若是直卫们溃败,自己也就要立刻横剑自刎,决不能落在这些无赖手中受辱!
…“钟营官,请茶。”
皇太子整顿江北防务,最大的变化,就是军镇变多了。
江北原本有几十个卫所,什么仪真卫、江都卫、高邮卫,现在卫所已经不复存在,南直隶一带,最后的记录就是卫所兵守凤阳,当然,数万卫所兵守不住一个城,都指挥使被流贼杀死,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大规模调动卫所兵的记录了。
现在所有卫所干脆就裁撤,有志当兵的可以报名入大元帅府镇军,不愿成为野战主力出征北上的,可以入驻军厢军,再下一等,就是各营辅兵,也就是以前的长夫。
然后还有什么续备兵,后备兵,花样名目很多,但暂且还没有财力和人力来搞。
至于原本的淮安巡抚等负责军事的统兵文官,尽数裁撤,而原本的漕督督标、淮抚抚标,则为淮安镇和扬州镇分别瓜分。
镇下再设协、营、讯、塘,按河流分布,道路关卡来设立防区,每卡多少兵,器械,严格分明,任务也是十分明确,一有警讯,按动员等级,自然而然的就出动镇防守备军来应对。
眼前这一场乱子,首先就该是城中驻防营出来平乱!
“瘦西湖那边的动静,委实闹的太大,我已经应贵官所请,暂不出动,现在这样,再出出兵,其罪非小!”
姓钟的营官将茶杯又推了回来,脸上是一脸的为难,眼神之中的贪婪,也是清晰可见。
“不妨,知府大人已经听说此事,扬州不比别处,还有一些衙差,既然是民变,出动大军弹压,似乎会落人口实,就是贵总兵刘将军,再上到太子殿下,都会惹人说三道四的,何苦来?”
来说服钟营官的是府衙门里的一个小官儿,与知府绝没有私人关系,而且知府也确实往民变的地方去了,现在要的,就是驻军万不可出动。
说话之间,便又是将茶盏推了过去,这一次,桌子底下递过去的包裹,又是重了几分。
钟姓营官也算是刘孔和的心腹,从山东带过来的,父是举人,自己也是生员,这才放在扬州这紧要地方。平时也算得力小心,此时几百两银子一收,提拔重用他的一番苦心,却也是被抛诸脑后了。
“我要先说明,是府县不叫驻军出动,与本营官无关。”
这个要求无妨,不妨先答应下来。
反正事情闹大了,上头一定会震怒,会查。然而东林一脉,江南士绅,早就约好了的会乱蜂蛰头一样的上本章奏折,非把这件事说成是官激民变,陈名夏行事操切孟浪,太子急于求功,不顾下头人的死活,就算是皇上偏着太子,事后处置,最多也是推一批替死鬼出去。
前几次江南民变,岂不就是如此处置的?
真的追究起来不放,到时候肯定是狗咬狗,扬州府县这边,是绝不会承认有此一事,到时候叫这营官去叫撞天屈去好了。
心里是这么想,嘴里却只道:“钟大人,此事就是这么定局,请放心好了。”
“哦,如此最好。”
两人各怀鬼胎,端坐在东门城楼子里喝茶,四周戒备的兵丁还是大明官兵的老打扮,红缨笠帽,鸳鸯胖袄,铁网裙下是布鞋,手中兵器,都是制式腰刀和铁枪,还有一些弓手和火铳手,就在城头巡逻戒备。
原本刘孔和部都是应募的士绅和农夫,具装极差,后来是裁撤了不少刘泽清部和淮扬镇的弱兵,省下这些战袄和兵器,又有南京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库藏里的存货,说是驻军兵丁,不负担野战任务,但每天体能训练,隔三天练习器械,隔五曰练军阵操法,一应规矩和皇明太祖时一样,论说起来,整个大明所有的营兵也未必有这些驻防军镇更严格了。
就是兵丁的饷俸提高,伙食也不坏,训练起来无甚怨言,但一级一级的武官上去,俸禄增加的并不多,心中颇有怨气。
此时钟营官收了银子,就不妨推心置腹了:“不是本将贪财,现在不准吃空额,克扣军饷,那个黄子军法司和武德司,还有内务局,都有人盯着,想弄几个也不敢冒这个险,现在月俸二十两,说是比以前增加…这点银子够干吗使的?”
正说的嘴响,外头有在城头值勤的武官来报:“大人,东头隔几里地方,烟尘大作,似乎是有骑兵往这儿赶过来。”
“咦?”
钟营官面色一变,立时便站起身来,推窗望户的一看,脸色立时变的惨白。
东北方向,官道上确实是烟尘大起,而且已经隐约可以看到是大股大股穿着甲胃的骑兵,旗帜在半空中迎风招展,看起来十分夺目。
“是不是刘总兵大人?”
刘孔和是扬州镇总兵,下有马步军四千余人,现在主要的任务是在各地分设汛塘防兵,然后每天巡查不止,江南一带将有大风波起,为了防范,也是把重心放在江防那头。
现在扬州一带,除了刘孔和,怕也没有人能这么一股子的骑兵了。
钟营官当然也知其理,当下擦了擦满头大汗,答道:“不一定是总兵官亲自带队,可能是王副将,或是领骑兵营的李参将,带兵出来巡防。若是总兵官亲自带队…”
“那也不妨,总兵官总不能干涉地方政务!”
事到如今,那官儿也扯破脸皮,不等钟营官答应,就是吩咐道:“叫跟来的衙役和乡兵堵住城门,扬州城中有变乱,外兵不得无故擅入!”
说罢,又是坐定喝茶,笑道:“再挡一会儿,不必弹压,人群就自然会散去的。”
算算时间,也差不离该能把陈名夏捉出来,多半是痛殴一顿,闹陈名夏和太子都是没脸,然后慢慢的打笔墨官司。
就算是把姓陈的小子给打死,又有何妨?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变乱(8)

“事急矣!”
打退了数百无赖和盐场护卫们的几次进攻,阶下横七竖八躺了几十具尸体,诺大的庭院之中到处都是血水横流,苍蝇闻腥而至,一群群的飞过来,趴在尸体上吸吮鲜血,若有人过来,就是“嗡”然一声,飞起好大一群。
刘俊峰和秦守华两边相加,也只剩下二十来人,现在退出在中堂之中,大门也早就失守,院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头,只是格斗之时,敢上来的毕竟不多,所以被直卫们以战阵之法,连续打退了好几波乱七八糟的进攻,只是对方人数太多,直卫仍然伤损了近一半人手,而私盐贩子们也是个个带伤,其中有一个还伤势颇重。
到了此时,想固守整个院子当然没有可能,于是边战边退,直到阔大的中堂之中。
再用桌椅将门窗抵住,趁着对方胆寒之际,略作喘息之机。
“秦大哥,”刘俊峰身上也满是血污,抓着秦守华的手,双目直视,问道:“你们怎么进来的?有没有暗道什么的?若是能带陈大人出去,我们给你挡着这些王八蛋,你带陈大人走。”
“哪儿有什么暗道?”
秦守华也只是苦笑,一边忙着帮兄弟包扎,一边答道:“我们是翻墙过户来的,现在这院子四周怕围的连老鼠也出不去,还怎么走?”
听着他的回答,刘俊峰只觉得心直往下沉,再向外看时,却又是有过百人的无赖集结成队,这一次不仅是有短兵器,还有一些铁矛长刀之类的长兵器。
“难道以陈大人的身份,他们真敢加以杀害?”
刘俊峰百思不得其解,他是正经的燕京出来的内操武官,累世效力的京营世家子弟。这会子就是想破脑袋,也是想不明白,怎么就有这么一群悍不畏死的无赖,胆敢在城池之内,公然杀害官兵和朝廷命官?
“你也不必想了。”陈名夏此时也是镇定下来,扒着窗子看那些面露狞笑的无赖和盐丁,看了几眼,只觉心中烦恶,手上是紧了紧手中宝剑,脸上却仍是充满笑意:“他们是真的敢做出来,而且今曰行径,也是人家暗中鼓动,一直有人在居中指挥,这些百姓,多半是被蒙蔽的,冲进来死这么多人也不退的,都是领了重金的泼皮无赖,这些人,平素就为祸乡里,什么恶事也做得,杀官害百姓,也是没有什么不敢的。只有在士绅大家子面前,他们才会老实,因为这群人死也不怕,但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是惹不得的。今次本官定然无幸,就怕将来太子殿下追查此事,也是叫人推几个无赖出来受死抵罪,那样,我死亦冤矣。”
说话间,外头已经又有不少无赖重鼓余勇,先又是大叫大骂,用来鼓励众人,也是给自己壮胆,而手中刀枪也是不停挥舞,这边却是已经失去所有弓手,除了倚窗戳刺之外,就再无办法阻止这些无赖攻进来了。
“陈大人,”面对陈名夏,刘俊峰也只是简捷的道:“吾等死后,请大人勿做犹豫,勿失太子殿下脸面。”
“请哨官放心。”
“陈大人,你救我一次,今天咱们还你一命,也算两不相欠了吧?”
到此时,秦守华也知道必定无幸。陈名夏若不自杀,可能外头的人不一定敢伤他姓命,但自己和刘俊峰一伙人,必死无疑。
而且若不力战而死,肯定会被凌辱,死的惨不堪言。
当下也是手持战死直卫留下的腰刀,向着陈名夏拱手一笑,便是站在了刘俊峰身边左右。
其余所有的私盐贩子,并剩下的直卫,哪怕是有轻伤在身,只要能起立和手持兵器的,也是都站在了一起。
眼看着对方越冲越近,所有人都是呼吸沉重,手指指节都是握的惨白,这一次,将必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男儿大丈夫,也就是唯死而已!
…“是谁,究竟是谁…但愿是参将大人,嗯,一定是!”
城头之外,眼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队伍,钟营官急的满头大汗,不停的扒着城碟看来者的旗号,只是旗帜虽然越来越近,烟尘之中仍然是看不大清楚,饶是钟营官急的直跳脚,却也是没有丝毫办法。
“慌什么。”适才府衙那官儿其实是东林一脉,一个秀才的底子,眼看就能大挑放知县,手眼通天的人物,所以心里十分笃定,眼看自己带来的人把城门堵住,料想对方只要不敢于血染城门,一时半会的就进不来。
只要事成,谁还管事后如何?
当下只是向着营官笑道:“了不起就脱了这身虎皮不做这个官,凭老哥的才望,哪儿找不到一碗饭吃?”
这么一说,也算小有安慰,钟营官勉强一笑,向着对方道:“此事一了,王八蛋还干这个差事。到时候就承大人照顾,好歹赏一口饭吃!”
“这个是自然…”
“不对,不对,不对!”
两人正说着,钟营官突然跳了起来,似乎是屁股上被马蜂蛰了一口,不,是千百只马蜂蛰在他身上,才有如此反应。
但见他满头大汗,简直有若小溪潺潺流下,双眼瞪的如牛眼大,全身都绷的如铁一般,但又在不停的颤抖,身上的铁甲甲叶,也是在不停的哗哗直响。
“怎么了?”那官儿也是觉得不对,勉强笑道:“是不是刘总兵官来了?实话和你说,这件事后头的大人物极多,你想来也隐约知道些儿…就算是刘孔和来了,咱们也不必怕他不是?放心,凡事有…”
“有你娘亲!”
那钟营官此时才回过神来,返回手就在那官儿白白胖胖的脸上啪啪正反打了两个耳光,顿时就留下十个指印出来。
“姓钟的,你干什么?”
那官儿被打的晕头转向,也是恼羞成怒,大喝道:“你要找死么?”
“找死的是你!”钟营官大义凛然,指着那官儿鼻子骂道:“背后捣鬼有术,唆使全城反叛,你小子,等着诛九族吧,你自己,也逃不掉一个鱼鳞剐!”
说罢,又是大叫着令道:“来人,赶紧把这王八蛋捆起来,来人,快把城门那边的无赖都给我拦下来看押住,快点随我下城,快,快!”
城头上顿时就是鸡飞狗跳,好在平素训练还算得力,刘孔和隔五六天就会来看一次操,所以上下都不敢不用心,就是淮安军训司和军法司的人也经常派人过来,所以官兵训练有素,一声吆喝,原本就驻在城头的士兵大队大队的往城下开去,先是一通甲叶哗哗直响,然后就是喝骂声,短促交手的声响,没过一会功夫,等钟营官带人押着白而胖的府衙官儿下来时,过百无赖已经被拿了下来,就在城墙内里一侧,被官兵手持长矛大刀看的严严实实,根本不敢动弹。